第51章 道不盡因果
他靠着契約模糊的感應着戰以擇的位置,運起時空之力,直接穿梭空間。荒辰紫龍族只能利用時空之力,像他這般空間跳躍,必是靈力深厚,對時空的領悟又很深才行,整個荒辰紫龍族,有能力做到這般的不會超過三人。
但饒是如此,他也不可能一次就到達戰以擇所在的位置,幸好戰以擇所在的位置離西海還不算遠,所以第六次空間轉移後,紫栖淵才蒼白着臉,暗呼一口氣。
終于在一刻鐘內趕到了,他的身體幾乎無法再承受空間之力的負荷了,然而他還來不及調節一下消耗的靈力,就看到了讓他渾身冰涼的一幕。
戰以擇一身玄衣,嘴角衣服上全是鮮血,他似是剛剛摔倒,在十來個人圍攻中,又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躲避,身形踉踉跄跄,狼狽至極。
紫栖淵打了個哆嗦,似是分不清這場景的真假……他雙目晃了一下接着結滿寒冰,什麽也沒說直接殺入其中,靈力起,鐵扇出,圍攻戰以擇的五人直接斃命。
戰以擇看到他,沒有遲疑、也沒管他為什麽出現在這,直接喝道:“去幫即墨途。”盡管他的聲音虛弱至極,卻依舊強勢到不容拒絕,紫栖淵滿心焦急,卻生生強迫着自己扭轉身子,看向了即墨途那邊。
那邊确實比戰以擇還要慘,即墨途已經委頓在地,周圍散發着一圈黑霧勉強保護着自己,然而那霧也在風的吹動間明明滅滅。
水潇艱難的彎腰支撐着,腹部的鮮血如小溪般的泊泊流下。
伯空空和伯木早在他們受傷時就從青天傘下出來幫忙了,卻也是重傷難以支撐,此時此刻,伯木一邊護着傘下渾身是血,幾乎站不住的伯空空,一邊勉強幫襯着。
紫栖淵飛快的沖入,手起扇落,只有盡快把這邊的人解決,才能去幫主人。
另一邊歐陽狂也是受了不輕的傷,從紫栖淵沖入戰鬥到戰以擇命令他去幫即墨途,歐陽狂只是看到了一個一身白衣的背影一閃而過,連紫栖淵的臉都沒怎麽看清,不過這并不妨礙他思考。
那人的靈力遠遠超過自己,一會就能解決那邊的虎族來幫狐祖。
而這狐祖雖已重傷,卻是各種底牌手段層出不窮,自己一時半會根本難以取他性命,若讓他來這邊了,只怕自己也會交代在這。
他躲過戰以擇瘋狂而狠辣的招式,感受着罪金杖帶起的刮人勁風,眼中恨恨,卻當機立斷道:“我們撤。”
說罷帶着幾人轉身就走,而戰以擇只是拿着罪金杖橫于胸前,并沒有去追。
歐陽狂的決定無疑是正确的,就在他剛剛跑開百米,紫栖淵已是殺完了圍攻即墨途他們的人,轉身正要幫戰以擇,卻發現人已經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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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目冰冷的看了一眼歐陽狂等人逃開的方向,內心殺意滔天,不過還是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了戰以擇。
戰以擇見歐陽狂已走,筆挺的身形晃了晃,一口逆血噴出,再也站不住的摔落在地。
紫栖淵的眼中彌漫出驚恐,他身形一閃,下一刻已經扶住戰以擇搖晃的身體,一掌抵在戰以擇身後,為他輸送靈力療傷。
只有真正幫戰以擇疏導靈力,他才知道戰以擇的身體有多糟糕。
戰以擇是一個非常狠的人,不只是對別人,還有對自己,他修煉的內功心法《九魇訣》最大的特點是可以透支靈力,從何處透支呢?
說的玄奧些是氣血,說的通俗點是壽命,一個人體內的血和細胞都是可以再生的,唯有氣血是不可再生的。
舉個例子,就像靈魂,人們盡量增強它的能量都來不及,更別說去扯下來幾縷來消耗,當然也沒有什麽法子在消耗後補上一塊。
但戰以擇會做出類似的事,他透支氣血就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這是不可逆的損耗,所以哪怕他天賦再高,上一世也沒修煉過千年,哪怕他天資過人,最後依舊病魔纏身,痛苦的夜不能寐。
紫栖淵感受着戰以擇混亂的靈力和破碎的經脈,只覺得一顆心如同放在火上炙烤一樣煎熬。
尊上不能再透支氣血了,尊上還不到三十歲,就這樣透支生命,只怕連上一世的歲數都活不到。
這可是最後一世啊,如果不能修煉到千年以上的境界,就不會有奇跡,就會毫無懸念的魂飛魄散,真正的消失在這天地間……
雖然沒人知道修煉到千年以上的境界是否能打破祭壇的力量,但這好歹是一絲希望,他不希望尊上連這絲希望都沒有。
就在紫栖淵的內心翻騰之際,戰以擇已簡單調理好了體內靈力,他睜開雙眼,看向了即墨途和水潇那邊,他們二人看起來很慘,實際上傷勢遠不如他重,此時已經服下丹藥,恢複了很多。
“即墨途,拿着你的陰追鎖鏈,跟朕去後山泉水處。”戰以擇輕聲吩咐道。
他們到這山谷時就觀察過地形,後山的冷泉即墨途自然記得,可是為什麽要拿着陰追鎖鏈?
即墨途看了看天色,腦中突然閃過什麽,這一路,每隔十天,都是這個時候,都是這個時候他們會布置好環境,尊上會調整好靈力,來應對三惘欲生草的藥性。
可是尊上此時的身體情況,不可能抗的住,所以、所以才要自己拿陰追鎖鏈……鎖住嗎?
“尊上,屬下求尊上找人發洩,不要以虛弱的身體硬抗藥性!”即墨途啪的一下跪在地上,身子緊張的有些打顫,卻依舊硬着頭皮執拗的勸道。
“你聽不懂朕的話嗎?”戰以擇平淡的看着他,疑問的語氣帶着些陰沉冷意。
即墨途不敢再說了,他咬咬牙,手一翻,取出了一條漆黑如墨的鎖鏈,那鏈子看起來暗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
巫族即墨家秘寶,陰追鎖鏈,用太陽玄鐵輔以金木水火土五種五行的陰靈煉制,陰邪無比,堅不可摧,可鎖活人,可縛陰靈,一旦鎖鏈纏身,則半分靈力都無法使用。
五重陰氣,追魂鎖靈,是以名陰追鎖鏈。
戰以擇蒼白着一張臉看不出情緒,即墨途跟在他後面,白到詭異的手指緊緊抓着陰追鎖鏈,年輕的臉上寫滿了嚴肅。
其他人擔心戰以擇,見他沒說話,便也都跟在了二人身後,尤其是紫栖淵,他蹙着眉,清俊的眉眼間盈滿擔憂,寸步不離的跟着。
幽暗的山谷中,一湖冷泉散發着淡淡的涼意,水潭很清,依稀可見水底岩石的黑影,點點星光落在水波上,條條波紋如銀蛇般輕輕晃動。
戰以擇想都沒想,撐着岸邊的石塊,懸身下到了水潭裏,“嘩啦”一聲輕響,那抹暗紅色的身影擊碎了一潭的星光,帶着寒意的水浸透了他全身,奪走了他臉上最後的血色。
他只露出肩膀,因為寒冷而發紫的唇微微顫動,“把朕綁起來。”他對着即墨途吩咐道。
說完後他沉默了一下,看向紫栖淵,“在周圍布好陣,不要讓人靠近。”
紫栖淵再也忍不住,哀聲道:“尊上,欲望宜疏不宜堵,屬下身子好 ,您要打要折騰都可以,陰追鎖鏈極寒,稍有不慎便會留下後遺症,求尊上放棄使用。”
戰以擇看着他跪伏在地的身影,半睜的眼睛似是嘲諷,又似是什麽也沒有,“呵,便是抗打,情|欲又如何處理?你以為朕什麽東西都要嗎?”他的眼睛有些發紅,情緒已經不若平常內斂克制。
紫栖淵神情不變,“若是屬下的樣貌不合尊上心意,屬下可以幻化改變……”
聽着這話,伯空空和伯木的表情有些尴尬,雖然早就聽聞第八十一代狐祖在某方面更偏好男性,可這自薦枕席的場面真的在眼前上演,卻讓他們有些無所适從。
而即墨途的表情就微妙了很多,只有水潇城府最淺,表情雖沒有大變化,眼中的震驚卻沒有絲毫掩飾。
“哈哈哈哈哈”戰以擇似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內容,大笑着打斷了他的話,“紫栖淵啊,你這話當真沒半點私心?”他輕哼着問道,帶了點不屑。
紫栖淵被他問的沉默了,不知該如何回答,戰以擇卻似不放過他一般,繼續道:“你還要不要臉面,知不知道羞恥?”
這兩句話刻薄至極,紫栖淵卻似是被罵醒了,他定定的看着戰以擇,聲音溫潤卻很堅定的回道:“屬下與您簽過從屬契約,我的一切便都是主人的,身體、感情、尊嚴……全部都只是尊上一人的,別的,都不重要。”
什麽臉面尊嚴,和尊上比起來,真的不重要,他神情懇切,字字卑微。
“契約……”戰以擇的眼中清明了些,喃喃的重複着,聲音中有了點酸澀,“又是契約,這契約,到底是誰束縛了誰啊。”他低低嘆息。
這契約,既讓他們有機可乘,又讓他們誓言交付,讓戰以擇背負的心安,也背負的疲憊,到最後亂成一團,再理不清。
“不是束縛,尊上……即便是束縛,也是我當初跪着求來的,心甘情願……”紫栖淵的語調低沉溫和,帶了點哀傷,就像犯了錯被主人抛棄的妖獸,只能無助的把哀鳴憋在喉嚨裏,遠遠的追尋着主人離去的腳印,直到死亡。
戰以擇的的眼皮微微一顫,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追憶,又在眸光流轉間消失不見,那雙微彎的桃花眼,就像一個望不見底的深淵,霧蒙蒙的寒。
他不再理會紫栖淵,而是轉過頭對即墨途喝道:“你也不聽朕的話了嗎?也要造反?”
他很理智,也很冷靜,因為他把很多事情都裝在心裏,一直念着,所以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要做的是什麽。
即墨途已經在旁邊站了半天,那只拿着陰追鎖鏈的手滲出薄汗,被陰追鎖鏈的寒氣浸涼,從手心透過,濕冷逼人,此時被戰以擇一喝,便直接打了個哆嗦。
看着戰以擇愈加冰冷的神色,他不再掙紮,催動陰追鎖鏈,綁住戰以擇,他想努力輕些,可陰追鎖鏈本就霸道,一靠近戰以擇的身體,便将他牢牢的束縛住。
鐵鏈刺骨的寒意一下子傳遍了戰以擇全身,他的臉色冷青,神色卻有所緩和,三惘欲生草從來沒在他如此重傷的情況下發作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他的意識昏昏沉,只覺得又冷又困,漸漸地,戰以擇的眼睛閉上了,他太累了,精神也一直緊繃着,他太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他似是剛睡着,長長的睫毛安靜的垂着,看起來溫柔無害。
突地,像是被什麽噩夢驚醒一般,他的眼睛刷的一下睜開,鮮紅的血絲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網,死死的縛着他泛紅的眼珠。
而那雙眼睛,已經沒有絲毫感情,就像沒有靈智的野獸,不會思考,只有兇殘的本能。
他的嘴中傳來一聲聲嗚咽,如同嬰兒啼哭,詭異凄厲。
伯空空“啊”的一聲,小聲的道:“這是九尾狐的叫聲,我、我還從未聽過修煉成妖的狐族這樣叫的。”
伯木神色一動,低聲道:“狐祖現在只有獸族本能,已經……不算是妖了。”
“為什麽會這樣?”伯空空滿擔憂的問即墨途,獸族修煉出靈智便是妖,有着感情和智慧,很少會再表現出妖獸的本能,戰以擇這種情況,稱得上詭異了。
聽着戰以擇瘋狂尖利的嚎叫,即墨途的臉色很不好看,回道:“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三惘欲生草激發人本欲,尊上以前都會調息好,用充沛的靈力對抗藥性,再加上服用過三悟靈生草,所以雖有種種欲望,但總能用理智克制住,激發獸族習性的情況,不曾聽聞。”
伯空空皺着眉,道:“這三惘欲生草也太邪異了,風險過大,戰大哥為什麽要服用?”她覺得不值得。
即墨途神色一閃,“我聽哥哥說過,是因為親弟弟慘死,尊上暴怒下要強行解封罪金杖才服下這草的。”
巫族擅長占蔔,親近天地靈氣,即墨巫又多方打聽,竟然真的查到了戰以擇當年服下三惘欲生草的原因。
而三惘欲生草的特性也被他細心研究,叮囑了即墨途許多要注意的事,只希望他能照顧好戰以擇。
剛剛布完陣的紫栖淵聽到這話,背對着即墨途的身體一陣僵硬,他慢慢轉過身,聲音有些發澀,“你說,尊上服下三惘欲生草,是,是……”
他說不下去了,這太殘忍了,很多次戰以擇藥性發作他都在身旁,看着戰以擇痛苦掙紮的樣子,他每每都心如刀割。
可現在即墨途說這件事和他有關,這讓他如何面對?
聽着那一聲聲越發尖銳的啼哭之音,紫栖淵的身子一陣一陣的抖,那雙眼睛明明滿是木然,卻悲傷的像是要落淚,無助至極。
即墨途的眼中充滿譏诮,冷哼了一聲,“你現在知道了?”語氣中不無諷刺。
這人連累尊上成這樣,無論情況有多複雜,他都不滿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