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秋天殇迷惘
是的,紫尊,就是紫栖淵,千年前追随随戰以擇轉生的紫栖淵,只不過他轉生的時間在不穩定傳送的影響下正好是九百年後,比其他人早了太多。
他今生是荒辰紫龍王族不受重視的七殿下——紫柒,也是靠着天賦與實力成為紫龍族尊王的荒辰紫龍族之主。
許久之後,看着緩緩出現的小木屋,紫栖淵的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去吧。”他對着身邊的紫鋒說。
紫鋒此時臉上的神情複雜,有舅舅終于破解陣法的喜悅激動,卻也有一股憤怒。“舅舅,裏面的人已經和夙湮簽訂契約了,而且他還是狐族。”
和武器産生關聯有三種方法,一是靈魂相連,二是烙下靈魂印記,三是契約。前兩種需要有武器全部的屬性,契約只需要有武器的一種屬性;前兩種方法要對武器完全了解,契約要對武器有正确認知;前兩種用靈魂之力,區別是靈魂相連的武器只能有一把,契約要用生命之力。
紫栖淵聞言輕聲開口道:“正逢亂世,狐族現在還與荒辰紫龍族不和,你就去拿吧,什麽也不用顧忌,我先回去了。”他了解自家外甥的性格,也知道他想做什麽,卻覺得無需阻止,狐族,已經成不了什麽氣候了。
紫鋒聞言神色一喜,他本性中本就有龍族血脈中的冷漠、殘忍、貪婪,平時又任性至極,只有在紫栖淵面前,才會稍作收斂,如今見舅舅默認自己接下來的行為,只覺得當真是沒了半點顧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殘忍,敢動我看中的東西,哼……
而轉身離去的紫栖淵此刻也不會知道,他做了一個多麽錯誤的決定,有些事情,就像是錯誤的開端,使一切漸漸偏離,可偏偏沒人有能力改變過去,就像那些回不到的從前。
東邊,戰以擇渾身是血的顫抖着,他青色的衣衫破碎的不成樣子,手裏死死地握着剛剛為了攻擊而收起的青天傘,骨節都泛着青白色。
他斜斜地倚在一棵樹上,便只見樹上從他倚着的地方開始,緩緩流下猩紅的血液,不過看着地上在自己的靈力下緩緩化為液體的屍身,他的眼睛彎了彎,對夙湮觊觎的人,必須斬草除根,不然只會引來更多麻煩。
突然,他感覺到一陣心悸,一種冰涼的恐慌感一下子彌漫上心頭。他眼中微訝,以戰以擇的閱歷,自然知道這種感覺不會毫無原因,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必然是出了什麽大事,狐族?不,他的命數勾連狐族氣運,若是狐族出了事兒自己絕對能感應到。
那……他在意的,秋天!與他有血緣關系的秋天,該死,自己受傷太重,根本無法感應陣法的情況。
戰以擇只覺得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他本就毫無血色的臉更是蒼白,微微閉了下他已經有些昏沉的桃花眼,戰以擇把青天傘撐在地上,艱難站起身,必須,必須要立刻趕回去。
他微弱的靈力拖慢了飛行的速度,在空中戰以擇一邊努力恢複些靈力,一邊思考着可能發生的情況。寒風吹過他的臉,他身上的一些血痕也漸漸凝結,已經入冬了嗎?秋去冬來,又是冬天了啊。
當他在遠處看到那間有些破損的木屋時,心裏的不安已經達到了極致,聞着鼻間漫延的血腥味,戰以擇的臉色越發難看。
即使是想到了最壞的結果,可當他落地時,還是呆住了,地上的,木屋門前的……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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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一步朝木屋的方向走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那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戰以擇的眼中閃過一絲血紅,他輕輕的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幾乎,看不出狐貍形狀的……屍體,一具被人完整的扒去了皮毛的屍體。
他伸出手,似乎想感受一下那團血肉的觸感,他依稀找到了狐貍頭的位置,在觸碰到的那一瞬間,他從來都很平穩的手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他的嘴角緩緩劃過一絲笑,卻在此時顯得格外凄涼,他真的不願相信,這是他的天兒,是那只摸着溫暖而毛絨絨的小狐貍,不會是這樣的觸感啊……冰涼的,滞澀的,一直從指尖漫延到心底,讓他只覺得渾身發冷。可那血脈與靈魂的氣息,分明就是……秋天啊……
就是那個喜歡用亮亮的杏眼看着他的秋天啊。
“打得,哥哥永遠打得”
“天兒以後想為哥哥打仗”
“哥一定會成為新的狐祖的”
“四大近衛,天兒想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以後總有機會,帶你看看真正的禦雲山。”
“我會照顧好天兒。”
“所有的人,都會分離嗎?”
“會的”
“那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因為信仰。”
“那從此以後,哥就是我的信仰”
那從此以後,哥就是我的信仰……
哥就是我的信仰……
我的信仰……
如果有一天,你信仰的神沒有庇護你,你會怎樣,就是這樣,又是這樣……
多少年前的痛苦一下子湧入心底,上一世他還只有八九歲的時候,在離恨城中艱難生存,有一次他捉了一只受傷的妖兔,本想吃肉,卻為了敵人的追蹤放棄了有血腥味兒的兔子,把它放到了與自己相反的方向。
本是利用,卻不想那只兔子後來憑氣味找到了他,更像中邪了似得跟着他,而他在又打又踢也趕不走後竟也就留下了那只兔子,沒有殺害,不論是出于好奇還是孤獨,那都是他成為狐祖前唯一一次的接納,可卻并沒有什麽好結果……
一次打鬥,那只兔子跟在他身邊,為了活下去,他招招拼命,又怎麽顧忌得了別的?所以當他好不容易把對方殺死,自己也丢了半條命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突然呆住了,自己身下那微軟的,一動不動的……是什麽?
他勉強向旁邊一滾,再看去時,徹底懵了,已經僵硬了的變形的兔子屍體……血肉模糊。而上面的法力波動,還有腳踩過的痕跡,卻全是自己的!打鬥時,它就在自己身後,沒有退開半步嗎……兔妖有靈,在感覺有危險時,會選擇最信任的地方或人予以庇護……連先找個地方藏起來都不會嗎?他看了看天色,是啊,傍晚了,正好是兔子回窩的時間了,它把他身後、腳下、陰影所在,當做……家嗎?
才九歲的戰以擇突然就笑了起來,哈哈大笑的像個瘋子一般,怎麽會有,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妖?庇護?我自己活命尚且困難,你又怎麽會傻到相信我,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可是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那刺鼻的血腥味湧入,他忽然就覺得惡心,四歲起就經歷過無數血腥的他忽然就覺得惡心,他不停的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他的胃翻江倒海,他幹嘔的眼眶發紅……随即“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在他昏過去後,那雙緊閉的桃花眼似乎有液體滑落.
忘了,那天以後,就好像忘了這件事一樣,他始終孤身一人,活得偏執癫狂。可誰也不知道,那是他最不願想起的夢魇,午夜夢回,只覺得被深深的無力感籠罩。
風雨漂泊酒一觞,生死相忘離恨城,離恨城,本就不是什麽好地方,戰以擇本以為已經遺忘,卻沒想到,這一次又是去了同樣的地方,又是同樣的信任……
戰以擇輕輕地抱起了那只沒了皮的狐貍屍體,輕輕地用手覆蓋到那圓圓的已經沒有了一絲光亮的雙眼上。在寒風中有些凝固的血肉蹭在他身上,留下絲絲縷縷暗紅的塊狀痕跡。
他抱着狐貍走進了小木屋,來到了秋天的房間,房間裏,幾張紙零零散散的鋪在桌子上,上面的字可以看出是剛寫沒多久的,全是與夙湮溝通的心得,以及如何将夙湮與千步幽影掌結合的嘗試體會。
從這份筆記可以看出寫的人很認真用功、徹夜未眠,而且已經具備了與夙湮結下契約的能力,真的很聽他的話啊……想象着秋天昨夜的認真刻苦,感嘆着秋天的天賦難得。戰以擇沉默的用一只手将這些紙張攏好收起,神态平和,有的憤怒,非鮮血不能平息。
他抱着屍體走到了後山,他經常教導秋天武功的地方,也是在秋柯,不,是戰柯的墳旁,他一只手把狐貍屍體摟在懷裏,一只手召喚出青天傘,接着傘尖朝下開始挖坑,挖的差不多後,他把青天傘往旁邊一扔,輕輕的把秋天放了進去,填好土。
他繼而揮手用法力挖下一塊山石,打成一塊長方形石碑,立在墳上,他看了看這塊石碑,微微出神,随即揮手,用法力在上面寫下兩個字——“戰天”,然後心神勾連戰氏族譜,添上這幾個字:“狐祖戰以擇之弟,戰天”。
他盤膝在墳前坐下,用血脈靈魂之力呼喚,進而墳墓前緩緩飄出了一抹藍光,正是秋天的一些殘魂,他拿出一塊玉,讓殘魂緩緩融進玉中。戰以擇把玉挂在了自己腰際,看着墓碑,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其實……秋天是有機會複活的,這是狐族秘聞,也是狐族獨有的一種天賦能力,慘死的靈魂會在地獄中徘徊一陣,不會立刻投胎,如果這時候他的血脈親人把一半的血液和體內有的全部靈力灌入殘魂,便有機會複活他,但也只是有可能,這還要取決于秋天靈魂在地獄中的強弱。
可這樣的話,戰以擇也會傷了根基,幾乎等同廢人,想要再修煉便會難上加難,所以不說複活的不确定性,就是這代價,他就付不起,他付不起啊,他身上背負的是整個狐族,是沒有多少時間的狐族。
所以,他必須有所取舍,他必須忍耐,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再等一會兒,屬于秋天的靈魂就會消失了吧,天兒就永遠的回不來了,戰以擇死死的咬緊牙關,眼中的掙紮卻越來越少,變成了堅定,變成了一種滿是蒼涼的堅定。
他的狐族還在等他,他無法抛卻,所以,他定定的看着那墓碑,因為除了看着,他什麽也做不了,好多次都是這樣,他除了看着,什麽也做不了。
此時的戰以擇只覺得心中有一口悶氣憋着,憋得他要發狂了,忍耐,多少年的忍耐了,可是,事實依舊很殘酷,依舊一點也不給他時間,時間,時間!
想到了時間,他就想到了自己沒解封的罪金杖……
他手一翻,取出一株草藥,三惘欲生草,拿起,毫不猶豫地放入嘴中,辛辣的藥汁緩緩流進胃部,他的桃花眼中滿是冰冷,他緩緩地把草藥咽下,感受着藥性在體內沖撞,他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而在他閉目調息的前一刻,他那雙冰涼的桃花眼閃過一絲殺意,嘴角微微勾起,低聲念出了一個名字。
“紫栖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