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番外一
感覺到蘇成雅背着自己有些疲憊, 才剛出山洞,楚思瑾就想從她的身上下來,這樣好歹能給她省下些力氣, 何況蘇成雅從小就是千金之軀, 不似她, 早就習慣了吃這樣那樣的苦, 哪有讓主子反過來背着奴才的道理?
她有心想掙紮, 很快被蘇成雅察覺到, 非但沒松手,反而将她往自己的背上壓得更緊,出聲道:
“哪來那麽多的道理?”
“楚思瑾, 如今我的話你是不想聽了, 對麽?”
向來脾氣好的人,哪怕只是說一句稍重一些的話,都會讓人由衷心裏發憷, 楚思瑾本來已經打算自己在那山洞裏死去, 周身都被陰冷、濕寒所包圍, 沒想到如今還能在心愛的人背上, 在一片溫暖的緊貼中離開,早已經感到滿足, 登時也就不再敢反駁了。
這是蘇成雅第一次背她。
她記得很清楚。
甚至覺得就算自己這一路直走上忘川,恐怕也很難将這份回憶忘卻,想到這裏,她稍稍側過臉, 似乎覺得自己心髒處的疼痛沒有那麽嚴重了,臉頰貼在蘇成雅的肩膀上,眼眸不由自主地合起來。
沿着馬蹄印出現過的痕跡, 蘇成雅望着遠處,頭一次覺得一段路這麽長,路上安靜得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喘息聲,忍不住穩了穩呼吸,她主動開口跟楚思瑾說話。
“你的傷是怎麽來的?”
楚思瑾若有所覺,艱難地支起自己的理智,然而大腦才剛剛處理這個問題,就被本能的掩埋給壓了下去,半晌後低聲與她道:
“唔……”
“沒傷。”
她喉嚨動了動,方才噴出鮮血的沖動又從胸口湧上來,讓她覺得發悶,一時間不知道銀針究竟紮的是心脈還是她的肺,但不論如何,眼前這一陣陣發黑、時刻要暈厥過去的樣子,怕也不會是什麽良兆。
于是為了假裝自己無事,楚思瑾慢慢地又補了一句:“娘娘,我昨兒晚上沒睡好,又大早上送您出宮,着實有些疲憊,讓我睡一覺起來,再回答您的問題,好麽?”
後面的語速明顯比之前更快,聲音也更輕。
像是為了減少對胸腔的刺激,她的動靜都變得更小。
楚思瑾從未向蘇成雅示過弱,對方如今聽了,自然是有幾分心疼的,既不忍心再逼問她,想讓她好好睡一覺,又怕她有意要瞞自己,畢竟她們還是分開了一些時日,蘇成雅在冷宮無所事事,常常會将她們倆相處的那些橋段一遍遍地回憶起來,再逐字逐句地去猜當時楚思瑾的心思。
畢竟……這人在她跟前的模樣,倒也并非全貌。
她只好從那些陳年的舊事裏,将印象中的人神态反複琢磨,但這事比起那些春心萌動時摘下花兒,一瓣瓣丢出去的宮人們也沒太大差別,無非最後的結局就兩種——她愛我,她不愛我。
蘇成雅兀自琢磨着,只這一走神,腳下無意間踩中一顆石子,身子往側面偏了偏,背在身後的人沒多少力氣,眼看着要随她這一番動靜歪倒在旁邊,又被她急急忙忙地拉住,努力将腰背往前傾,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的後背更平穩些。
可就這一下的颠簸,也不知道激到哪兒,先前在山洞裏吐過血的人,如今那身體裏的血又跟不要錢似的,簌然往外噴灑,嘴角、下巴還有衣襟上的痕跡,深重不止,人又從那種幾近昏迷的狀态中醒來。
蘇成雅不敢再背着她走,只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道旁林子樹下,擡手去揩她唇角的痕跡,見到她迷茫的眼神,努力壓住自己眼角的淚,聲音顫抖着問。
“你……你究竟受了什麽傷?”
“楚思瑾!你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
曾經多麽溫柔的皇後,卻在一天之內,接連兇了她兩次,但比起在冷宮時候不言不語的模樣來說,楚思瑾似乎更為她如今動怒的樣子所感動,哪怕有些意識模糊,也能從她的眼中看出對自己的擔憂與關懷。
于是她笑出來,擡手去握對方的手腕,不讓蘇成雅沾上自己身上這些髒污的痕跡,動了動唇,很輕地說:
“娘娘今日,喚了我兩回。”
可惜她現在不大聽話,做事不及以前利索,伺候不好主子了,楚思瑾如此想着,又道:“可我太久不當奴才,不太聽話。”
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會咳出更多的鮮血來,這麽多的出血量看在蘇成雅的眼底,總覺得眼前都是鋪天蓋地的紅色,她一手與楚思瑾握着,另一手摸出懷裏的手帕,試圖将對方唇角的紅色給擦去。
可是手總是不受控制地在抖,只覺隔着手帕浸入自己掌心的那些濕潤痕跡,太過滾燙,她根本無法接住。
“無妨,我不怪你。”
她哽咽着,那雙柔和地像是能将春光都納入的漂亮眼睛,就這樣專注地看着楚思瑾,她不斷地将這句話重複,本想讓楚思瑾将實情告知,可是對方卻執意于另一件事。
“娘娘……我從未背叛過你,從未……”
“你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我,起初到你身邊的時候欺瞞了身份;原諒我,最初不懷好意地去到你身邊;原諒我,在別人想害你的時候,我沒來得及阻止;原諒我,後來你去冷宮裏,我又沒能在你的身旁将你好好照顧……
楚思瑾覺得自己有太多太多的錯了,但她說不完,千言萬語,都只任性地變成了這一句話。
她的眼中重新亮起光來,任誰看了她此刻的眼神,都不會舍得拒絕她,好像她将自己生命裏剩下的所有鮮活,都彙入這執念中。
有淚滴從蘇成雅的眼底往下落,順着她的臉頰滑下,仿佛斷線的珍珠,她把楚思瑾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不管那猩紅的痕跡沾染自己玉白幹淨的面龐。
“我原諒你了。”
她說:“我原諒你了。”
重複了幾遍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答應的是什麽話,遂又改口:“我從來沒怪過你,我知道,你亦是心悅我,你愛我,怎麽會害我?”
楚思瑾牽着的唇角不願放下,她與蘇成雅對視,不舍得挪開自己的目光,生怕看一眼、就少一眼,笑容裏都是如釋重負的味道,“娘娘。”
她又說:“要……回家。”
大口大口的鮮血湧出來更多。
在她藍色的衣襟上綻開大朵的深色花。
蘇成雅甚至辨別不清楚,她是要自己回家,還是惦記那已經離開多年的爹娘,想要回到他們那裏去,淚如雨下地點頭,又許諾:“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楚思瑾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唯有被對方緊握的指尖勾了勾,不知是想牽緊她,還是想說出更多的話來,那些對蘇成雅的叮囑,都成了口型,一個字都難以發出。
蘇成雅終于沒忍住,擡手緊緊地抱着她,聲音裏帶着哭腔:“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你再等等我,嗯?”
楚思瑾被她抱着,已經聽不清她說的話,一點點地阖上眼睛,她以為自己得了蘇成雅的原諒,就可以心滿意足地離開。
可臨到頭才發現不是。
她還是擔心……
擔心蘇成雅回到家受人欺負,擔心她在回去的路上遇上山匪,也擔心她脾氣這麽好,以後再輕易信了別人,又被人騙了,那該怎麽辦呢?
想了想去,楚思瑾覺得,自己也許不會那麽快走上奈何橋、飲下孟婆湯。
她定是要在三生石前留下,等着蘇成雅成為一個漂亮的、白發蒼蒼的老太婆下來,她才肯放心地離開。
“她活不成了。”
一個背着竹簍,手裏拿着登山長木杖的人聽見蘇成雅的哭聲,特意繞過來看了看,只一眼,就知道楚思瑾已經斷了氣。
他饒有興致地在旁邊看了半晌,觀察出蘇成雅一身穿戴優渥,多半是從宮中出來的貴人,再擡頭望了望皇宮的方向,仿佛明了了什麽,“這宮裏亂了?”
蘇成雅起初分神看了他一眼,但聽了那句一言定了楚思瑾生死的話,又轉回了目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抱着楚思瑾仍有餘溫的身體不願松手。
有那麽一刻,她覺得自己下一秒應當就要随她而去了。
“人間自是有情癡。”站在旁邊的人看着她悲痛欲絕的模樣,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而後回過神來,總覺得自己在這邊說了半天話,這女人竟然對自己視若無睹,心中難免有些不爽,于是他走近兩步,俯身随口說了句:
“我能救她。”
此話一出,蘇成雅當即轉過來,眼中亮起希望的光來,甚至沒顧上自己此刻還抱着楚思瑾,跪着朝向他,深深地拜下去,“求神仙救她,無論多少金銀,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金銀?”站着的人笑了笑,同她道:“我不要這個。”
“你的眼睛,與我一位故人有幾分相似,若我說,我要你用眼睛來換,我便願意竭力一試救她的法子,你可願意?”
“自然願意。”
半年後。
某座深山,一間偏僻的木屋院子裏。
有道窈窕的身影眼睛蒙着白紗,正在洗盆子裏新鮮的藥草,這盆藥草充滿荊棘,即便她的動作十分緩慢,依然總是被那葉子上的鋸齒、又或者是莖-幹上的刺弄得手上都是細細的傷。
屋裏傳出一道催促的聲音:
“動作這麽慢,好了嗎?這藥草我可是要提前炮-制的,等了你一上午,也沒見你洗幹淨,做事這麽笨手笨腳,照我說,你還不如屋裏那個八十歲老太太呢。”
“我怎麽當初就這麽吃飽了撐的,将你們這老弱病殘給帶回來了?現在山下這麽亂,處處都是吃人的山匪,本來糧食都不夠了,還要養你們這倆……哦不,這仨,我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聽見他的抱怨聲,蘇成雅露出個很淺的笑容,加快了手裏的動作。
偏僻的小屋裏傳出一陣咳嗽聲,還有一道很老的聲音:“三姑娘,還是我——”
“姑姑,你前些日子的風寒還未見好,如今就在屋裏好生歇着,早些恢複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用擔心我,鳳竹先生說話向來是這樣,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主屋裏的人哼了一聲,卻不吃她這套:“曾經我救過幾個人,卻見他們醒來之後指責我冷血無情、殘忍變-态,這麽多年來,就你一個被我取了眼睛,還要說我刀子嘴、豆腐心的,果然是瞎得徹底。”
老人的咳嗽聲更盛了,哪怕如今寄人籬下,也依然記着護主。
蘇成雅沒管自己手上的疼痛,這些藥草也不知道哪部分是什麽功效,現在被割傷的地方都是麻麻的感覺,索性加快了清洗藥草的動作,抖了抖葉子上的水,将它們都放在旁邊的竹籃裏。
随後她摸到桌子旁邊的木拐杖,一手撐着,另一手将竹籃拎起來,朝着主屋的方向慢慢去,不忘出聲問道:
“她今日,可還要再泡藥浴?”
“我可以幫忙。”
楚思瑾已經恢複了微弱的心跳,但是至今還未醒來,每天被鳳竹用奇藥吊着,又以山間的名貴藥材做的藥湯泡着,雖然蘇成雅看不見她現在的情況,但就以自己一日日摸出的感覺來看,她覺得距離對方醒來,已經不遠了。
“你幫忙?上回讓你殺雞做頓午飯,你弄得滿屋子都是血,比我做藥人的屋子都恐怖,還是拉倒吧——”
“還是去給你那老奴才喂藥,祈禱她下午能下得來床快一些。”
蘇成雅連續挨了他的嘲諷,卻一點不在意,摸索着将竹籃放到屋裏的桌上,應了一聲“好”,又問:“那……今日可要我試藥啊?”
“不用不用,你快伺候那老太婆去,我事先聲明啊,現在你身上已經沒有什麽讓我感興趣的東西了,我就只會幫你救一個人,可別到頭來,又要求我救你那奴才。”
“知道了,多謝鳳竹先生。”
楚思瑾睡了很長的一覺。
她總是恍恍惚惚、渾渾噩噩,看見一扇門,似乎對她有很深的吸引力,她想往前走,推開那扇門,可是很多年沒見的爹爹和娘親,卻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爹!娘!”
楚思瑾大喜過望,隐約意識到自己似乎忘了一些事情,但又實在想不起來,只被眼前重逢的喜悅所攝,想要過去找他們說話,問問他們這麽些年過得如何。
可是他們卻在那扇門邊,笑眯眯地相攜着看她,爹爹出聲道:
“瑾兒,回去吧,別來這兒。”
楚思瑾茫然了一瞬,似乎有個聲音告訴她,她非常想念爹娘,此刻好不容易相見,應該盡快過去與爹娘彙合,但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麽隔閡,讓她本能地對那門的位置感到畏懼,于是在原地游移不定。
“爹、娘,我好想你們。”
她感覺到有眼淚從自己的眼角流下。
爹娘仍是笑着,是她記憶中的模樣,而後爹爹又擡手指了指她來處的方向,與她道:“瑾兒,咱們早晚會再見的,還有人在等着你,快回去吧。”
楚思瑾情不自禁地随着他們的指引,往來處的方向而去,離那扇門越來越遠,但總忍不住一步三回頭,好像希望爹娘能把她留在這裏。
然而沒有。
她回頭的時候,爹爹便又一次對她揮了揮手,與她道:“回吧。”
楚思瑾漸漸走遠,看不見爹娘的身影了,心中湧上難言的不舍,但是更多的又是另一份牽挂,恍惚間,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她。
“醒了嗎?”
“阿瑾。”
那聲音如此溫柔,讓她聽着就覺得自己的眼淚又有要決堤的趨勢。
蘇成雅很是擔心,按照鳳竹的話來說,今天便是楚思瑾該醒來的日子,若是她今日醒不過來,或許以後也只能在床上當個活死人,空有心跳與呼吸,卻再不能睜眼,起初她還很有耐心,但眼見外頭的太陽逐漸西斜,到了晚上,人就更難醒來了。
她多少有些着急。
忍不住出聲與對方細細地說些話兒,提及從前的事情,末了又忍不住催促,想讓人醒來,她的眼睛看不見,只好拿手去摸,隐約碰到對方眼角濕潤的痕跡,有些欣喜,又不知是什麽緣故,所以聲音小心翼翼地、又都是擔憂。
楚思瑾模糊睜開眼睛的時候,臉頰情不自禁地蹭了蹭貼近自己的溫度,似乎在神智還沒有恢複清醒的時候,身體就已經本能地認出了這溫度究竟來自于誰。
房屋、床前的人,一切景象在她的眼中逐漸清晰起來。
楚思瑾記不得自己做了個什麽夢,只覺得很長,如今一睜眼,就看見道熟悉的身影,只是面上覆了細細的一層白紗,擋在眼睛的位置,唯露出漂亮的額頭與鼻梁、唇畔、下巴等其餘五官。
她動了動唇,聲帶又緊又澀,發出的聲音有些奇怪,唯有唇形是對的。
“娘娘……”
聽見她的聲音,蘇成雅高興極了,原地站起來,連自己的拐杖都忘了摸,揚聲朝着外面喊道:“鳳竹先生,先生,她醒了,勞您過來看看,可好?”
人還沒進來,聲音先傳到屋裏,“這麽久了,還從未聽過你什麽時候聲音變過調子,還當你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溫吞的慢性子,原來在情人面前,卻有另一幅面孔嗎?”
蘇成雅張了張唇,難得感覺到臉頰浮上一片熱來。
就因為對方調侃的那“情人”二字。
不等她說話,鳳竹已經走進這小屋裏,身軀将屋外的餘光遮了,帶來一片陰影,他來到楚思瑾的床前,觑了眼準備起來,卻沒什麽力氣的人,擡手戳了下她的肩膀,将人輕易按回床鋪裏。
“病號就要有病號的自覺,剛醒來還不抓緊歇息?若是下了地跌了摔了,又有人要哭着跪着求我救你,我雖偶爾發發善心,卻不喜歡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找死的人。”
“趕緊恢複,帶着你這小情人下山,別擱這兒糟蹋我的糧食了,明白嗎?”
楚思瑾睜着眼睛,聽完他這一番言論,終于想起來自己先前的事情,她虛虛擡手捂着自己心脈的位置,很有些回不過神來,喃喃道:
“這銀針……”
早就刺入心脈,竟然也能救回來麽?
“取了,”鳳竹譏諷地看着她,不知是在透過她看誰,“這皇宮裏的腌臜手段,多少年了,沒點新意,這種小事也能難住本神醫?”
蘇成雅在旁邊默默聽着,心想若是姑姑在這兒,指定要問一句“這麽件小事,竟然也讓您耗費了小半年的心力?”
可惜姑姑吃了藥歇下了,如今這一畝三分地,沒人敢和鳳竹嗆聲。
楚思瑾安靜地沒吭聲,蘇成雅倒是再一次感謝過鳳竹的救命之恩,随後,鳳竹隔着衣服,擡手把了楚思瑾的脈,“嗯,還有些虛,再補補,應該問題不大。”
他收回手,往屋外走去,留下一句:“行了,小情人終成眷屬,在這亂世,就別再瞎折騰了。”
屋裏只留下楚思瑾和蘇成雅兩人。
安靜許久,楚思瑾現在沒什麽力氣起來,只好拍了下床沿,仰頭望着蘇成雅的方向,問她:
“您的眼睛……怎麽了?”
蘇成雅笑着慢慢走近,摸着床沿在她身邊坐下,“沒事,先前遇上些意外,有些看不清楚東西了。”
“如今你醒來,以後,你可願意當我的眼睛,替我看這春花、夏陽、秋實與冬雪?”
從前楚思瑾昏睡,她對這世間景色再無興趣。
如今楚思瑾醒了,她也不覺得這雙眼睛失去有多麽遺憾,畢竟……她已經知道自己身邊的是多好的風景。
楚思瑾握着她的手,貼上自己的面頰,慢慢露出個笑容:“願意的。”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跟你分開,你喜歡什麽景色,我就将它們都種在我們的院子裏,不論何時,都将最美的景色留在你身邊,可好?”
另一間小屋子裏。
鳳竹打開重重的機關,去到自己所謂的那什麽“藥人室”,其實裏面沒有他所說的可怖的藥人,而是一張冰床,上面躺着個人,模樣十分年輕漂亮,仿佛永遠保留在這時候。
他坐在床前,擡手想碰對方的面頰,又收了回來。
自言自語道:“我給你找了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最像你年輕的時候,前幾日給你換上了,日後你用這眼睛看這山間景色,定是極好的。”
“那個肯給我眼睛的,倒是跟你一樣,又癡情又傻。”
“人間自是有情癡。”
他問:“你什麽時候醒來呢?”
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會回答他,鳳竹似乎已經習慣了,輕輕靠在那冰床邊,去拉她的手,卻發現那手上的肌膚已經破損,倏然坐起來:“又壞了,為什麽又壞了,你等我,我這就去給你找一只漂亮的手回來,你別生氣,嗯?”
他往屋外匆匆走去,只來得及留下一張楚思瑾的食補單子。
并未交代自己的去向。
然而等到楚思瑾恢複,姑姑的病也已經好得利索,蘇成雅帶着她們倆準備辭行的時候,久久都沒等到對方回來。
楚思瑾拉着她的手,還在跟她說自己對未來的期許。
鏡頭逐漸拉高拉遠——
“以後啊,還要種海棠,娘娘宮裏的海棠最好看了,我好喜歡……”
“都依你。”
“三姑娘倒是慣着她,倒是有的人,怕是當主子久了,都忘了怎麽做自己的分內事了。”
“伺候娘娘的事情,我才不會忘,姑姑多慮了。”
“好了,你們倆消停些,都是大病初愈的身子,怎麽就吵架這麽有力氣?”
風把她們的聲音拉遠。
隐約能聽見蘇成雅讓楚思瑾從此直喚自己的名姓,也聽見楚思瑾笑嘻嘻地應她,她們的笑音灑遍山間角落,仍在等那個不知道會不會從山下回來的救命恩人。
唯有一件事能夠确定。
她們還會相伴很久,直到變成老太太,再也走不動路,就在院子裏的花叢間,笑着說起從前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她倆的故事就此結束啦!明天寫寫副cp,然後就寫主cp,都有啦!別急!
但是我想吃留言!挺急的!啊啊啊啊喂我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