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報應的過去(十二)
? 第二十四章:報應的過去(十二)
六雪覺得頭還有一些暈,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鼻尖嗅着淡淡的百合花香,只是隐隐約約的感覺到床邊坐着一個人。他也沒有多想,翻了個身子繼續睡。
等又睡醒後,六雪驚訝的看着坐在自己床邊那亮閃閃的光頭。
“那個……”六雪問道。“你怎麽在這?”
釋華撥了撥床頭櫃上放着的檀香,笑盈盈的說道:“保護你啊。”
“哦。”六雪應了一聲,轉而覺得不對,又問道。“保護我?為什麽?不對,這些不是重點,姐姐呢?”
“在這裏。”一個妖媚又慵懶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由于釋華的光頭搶鏡力度太強,以至于六雪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被那個光頭給吸引了,沒有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夏璃。
夏璃靠在門框上,穿着的還是那像香/蕉一樣的海綿寶寶睡裙,手裏拿着煙杆,劉海用一根頭繩紮了起來,露着整張漂亮的絕世容顏。只不過那漂亮的臉蛋上的臉色可不好,而不是因為身體不适,而是——氣的。
因為那和尚居然在屋裏布下了結界!
正在夏璃準備硬闖時,釋華漫不經心的說道:“要是吵醒了主人休息可怎麽辦啊?”
夏璃:“……”
站在門口的夏璃不住的呼氣吸氣,暗示自己莫生氣。
天一見此,瞪了釋華一眼,什麽也沒說,端着紅茶下樓看報紙了。
他知道天一是看出來釋華已經是六雪式神了,也不想多說什麽,但是……那和尚也忒嘚瑟了。
“姐姐你怎麽站在門外?”六雪坐了起來,見夏璃一臉不爽的樣子,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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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得罪姐姐了。
于是,六雪賠着笑臉笑的就跟一朵牡丹花一樣。
夏璃鳳目一挑,拿起手中的煙杆朝門口揮了揮。雖然不見有什麽東西,但是六雪從他動作上看出來在門上好像有一層無形的牆一樣,夏璃手中的煙杆就像在輕輕的敲在牆上一樣。
“這?”六雪下意識看向坐在自己床邊那光頭和尚。
釋華微微一笑道:“為了保護主人,貧僧布下的結界。”
“結界?”六雪眨着眼睛有些無語。
夏璃收了手中的煙杆,輕輕笑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着已經睡醒的六雪,悠悠的說道:“既然你已經醒了,也就不擔心會不會吵醒你了。”
話音剛落,夏璃手中的狐火直朝結界襲去。就在六雪和釋華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聽見“轟”的一聲,然後——那面牆垮了。
天一坐在樓下端着紅茶,對那牆塌了的聲音置若罔聞,賞着外面的太陽,優哉游哉的喝着下午茶。兔子呆在天一的身邊,也賞着太陽感嘆道:“真安靜啊。”
六雪嘴角抽搐的看着那面已經垮了牆,還好牆垮的比較均勻,除了一些灰塵外,磚塊什麽的沒有從陽臺上掉下去,只是……六雪無奈的看着那搖搖欲墜的屋頂,說道:“我有一種晚上可以一邊睡覺一邊賞月的……”
“轟!”屋頂垮了。
“預感……”六雪話還沒說完,屋頂已經撲街了,如果不是釋華及時撐起結界,估計自己也撲街了。“姐姐你怎麽了?”
釋華扶起六雪,收了結界,道:“估計是生理期來了。”
六雪理解道:“原來如此啊。”
夏璃磨牙道:“是啊,我生理期來了。話說,我生理期時特別喜歡拆東西,最喜歡拆的就是——人類。”
六雪:“……”
釋華連忙說道:“放心吧主人,貧僧會保護你的。”
“先等等……”六雪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麽?”在釋華堅持不懈的稱呼中,六雪終于發現他一直叫自己主人。
釋華道:“主人啊……”
六雪茫然了,問道:“為什麽叫我主人?”
釋華微微一笑,半跪在六雪面前,輕輕牽起他的手,溫柔的說道:“因為貧僧是你的神使。”
六雪知道他口中的神使就是日本陰陽師式神的意思。只不過這樣的姿勢,這樣的表情就只是表明忠心會不會太浪費了,明明是求婚的經典動作啊。
還別說,仔細看看這光頭長得聽好看的,留了頭發一定更漂亮。
“咳咳……”夏璃突然咳嗽了兩聲。
六雪這才恍然,自己已經有了姐姐,不能紅杏出牆!雖然他還不太明白紅杏出牆具體指的什麽意思。
六雪抽開了被握住的手,幹笑了兩聲,看向夏璃問道:“姐姐,在我昏睡的這幾個小時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貨不是想要自己的身體嗎?那貨不是表現的挺高冷的嗎?那貨現在一臉忠犬的看着自己是要鬧哪樣啊?
釋華簡單的說了一下原因,但當他說道他聽見六雪第一次叫出他名字時,那說的才叫一個聲情并茂,仿佛六雪不是叫他的名字,而是救了他全家一樣。
六雪努力的回憶自己叫出他名字時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好像和他說的有一些出入,不過算了,這些不是重點。
夏璃像看白癡一樣看着那兩人。
最後,釋華總結道:“你現在就是貧僧的主人,貧僧誓死保護主人的安全。”
“呃……”六雪道:“這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釋華微笑道:“真心話的大冒險。誓死保護你是貧僧的真心話,攔住那只狐貍是大冒險。”
那只狐貍在“微笑”。
“對了……”六雪好像想到了什麽,問道。“采薇姑娘是?”他記得當初告訴自己他名字的人就是那個好像叫采薇的女孩。他感受不到她的靈魂,卻能感受到她的記憶。
他不知道那個叫采薇的女孩現在在哪裏,他知道她那段記憶充滿了悔恨與無奈。他也看得出來釋華對采薇似乎有一種奇妙的感情在裏面,他不想兩人到了現在還不能言和。
聽見采薇的名字,釋華臉上的笑容僵住,就在那一瞬,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冷漠的目光讓六雪想起了剛才初見他的時候。
自己好像提起了他的傷心事……
四周變得安靜起來,夏璃半坐在陽臺的扶手上看着已經坍塌一片狼藉的屋子。半響,六雪開口道:“對不起。”
釋華微微擡起了眸子,靜靜的看着六雪。
他的眸子裏不帶任何色彩,只有寧靜。如果說平日裏釋華除了那身袈裟和标志性的光頭外,他的性格處事并不像一個出家人。但是現在,他那沒有任何感情的目光靜靜的看着他,讓六雪感到了一種莫名內疚,就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站在家長的面前,明明都沒有說什麽,但是那眼神讓自己不安于恐慌。
也許不止是他,也許所有人在他的眸光下也只是世間的一粒塵埃。
而他,寧靜的目光卻帶着救贖,救贖了世人,卻救不了自己。
六雪被那目光看的不自在,他求助性的看向夏璃。
見那小狗般的可憐目光,夏璃本想視若無睹,卻發現根本不行。他理了理劉海,又牽了牽睡裙,輕咳了一聲道:“采薇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告訴你吧。”
又聽見“采薇”兩個字,釋華的眸光閃了閃,最後嘆了口氣道:“還是我自己說吧。”
夏璃點頭,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釋華就一直選擇的是逃避,他試圖忘記,可是到了最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忘了,還是記憶太深,深深的埋入了心底,埋入了洪荒。
釋華緩緩開口道:“那是貞觀年間,我出生在塞北,五歲那年被人販子拐賣到了中原的一戶張姓的富商人家,只是我剛去沒多久,那家的三姨奶奶就去世了,又過了幾天那位張姓富商也離世了。張家的大奶奶認為是我克死了她的丈夫,把我趕出了張府。”他沒有再用“貧僧”這個自稱,因為他清楚他現在已經不是那日躲在桃花林裏看書的和尚了。
六雪眨了眨眼睛,童年不幸啊。不過那個貞觀年間是哪年?六雪想問,但是他知道現在開口問就太煞風景了——太煞聽故事的風景。
要是現在能有一包薯片就好了,這種故事最下飯了。
“想吃薯片自己去買。”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夏璃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六雪睜大了眼睛——為什麽姐姐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難道狐仙有讀心術?那姐姐是不是知道自己想和他啪啪啪?
為了驗證,六雪瞪大了眼睛盯着夏璃,腦子裏在想——啪啪啪、啪啪啪……
夏璃一臉無語的看着他——要不要一臉淫/蕩的瞅着自己,雖然老子長得的确是貌美如花傾國傾城。
“主人……”被忽視的釋華輕輕喚了一聲。
回過神的六雪對釋華說道:“先等等,我去拿點東西,回來繼續講。”說完六雪就跑了下去,一邊跑一邊吼道。“天一姐姐還有沒有茶點,我還要吃雞爪子。”
最後,六雪啃着雞爪子端着紅茶上樓。
夏璃:“……”
釋華:“……”
六雪啃着爪子催促道:“繼續繼續。”
釋華嘴角一抽,頭一次有一種想要打死他的念頭,但是見那孩子笑的無辜,心裏默念,忍住忍住!
好不容易忍住不去打死六雪的釋華繼續說道:“被趕出張府後我只能一個人在街頭流浪,餓了就去和野狗搶食或者去偷饅頭,被發現後打得半死,然後又繼續去偷。”
六雪突然感覺自己嘴裏的雞爪子變得食之無味。
“有一次我跑到慈雲寺去偷香火錢,正準備離開時就看見恩德方丈就站在不遠處的菩提樹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我以為他會說些什麽,結果他只留下一個布包裹在那菩提樹下。我上前打開一看,裏面是一件新縫的衣服和四個饅頭。”
六雪放下了手中的雞爪子,問道:“所以你就出家了嗎?”
釋華道:“因為出家能吃飽飯。”
六雪的生活富裕,雖然來到中國前幾天是有餓肚子的危機,但是那與釋華孩提時的食不果腹根本就是兩個概念。
他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心理與感覺,但是他知道那種感覺一定不好受。
“恩德方丈是我的恩師,也是像父親一樣的存在。他教我識字,教我讀書,給了我‘釋華’這個法號。那時候我無聊時就喜歡去寺院裏的藏經閣裏看書,慢慢的看的書多了,對于人,對于事的看法也升華了。”釋華說道。“在寺院裏呆了十多年,陪着我的只有那位亦師亦友的恩德方丈和藏經閣裏的書。也正如所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身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只是我以為自己變得六根清淨,斷了塵緣,卻才知道那只是塵緣未到罷了。”
六雪心裏默默的念着——本身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釋華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麽,慢慢的又開口道:“那日慈雲寺開辦佛經會,我不願與世人有多接觸,便一個人躲在後山桃花林中看書,正看了一半。便嗅到了一股淡雅的百合花香,擡頭就見一穿着藕色襦裙女子坐到了我的身邊,也拿出一本書靜靜的看着。”
“她就是采薇嗎?”六雪本不想問,但見釋華說到那裏後就沒有在說下去。
沉默了良久,釋華點了點頭,道:“原來她與父母來慈雲寺參加佛經會,只是她不喜歡熱鬧,便躲在這裏偷個清淨。她告訴我雙親并不信佛,只是做生意怕虧,變什麽佛教道家的都去拜一拜。”
說到這,釋華有些想笑。采薇就像一個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樣,那日桃花林中,她看了幾頁書便嚷着太陽太大看不下,瞧着自己還在看書,便一個人在旁邊絮絮叨叨的唠起了家常。
見到釋華臉上帶着淡淡的寵溺,六雪知道他想到了開心的事。
夏璃靜靜的聽着。
釋華道:“随後我就和她熟悉了,後來我才知道她原來就是我被趕出去張家的二爺的女兒,而她早已經知道我就是那日被趕出去的小子。”釋華記得自己問過采薇為什麽認出是他,采薇笑了笑,指着自己的眼睛說道,因為你的眼睛很清明。“後來她經常來慈雲寺,慢慢的我們兩人漸生情愫,只是還未私定終身就得着采薇的父親要将她與兵部侍郎做填房。”
六雪半垂頭,再次道歉道:“對不起。”隐隐已經猜到是個悲劇,六雪知道自己又讓他想起了不開心的事。
釋華淡淡一笑,繼續說道:“采薇不願,不吃不喝。她的父母從她貼身丫鬟處知道了我和她的事,為了讓采薇死心嫁給兵部侍郎,便放火燒了慈雲寺,勾結當地知縣冤枉是我放的火。采薇信以為真,誤以為我是大惡之人,在我被處斬首的當天嫁給了兵部侍郎。午時未至,我被縛于刑場,遠遠可聞唢吶喜樂,心中憤恨不甘,就連死後這怨氣也一直徘徊在刑場四周。”
夏璃開口問道:“這就是你成魔的原因。”慈雲寺被燒,釋華死刑……這些都是自己後來得知,具體慈雲寺為何被燒,釋華為什麽會成魔,他并不知原委。只是聽附近的小妖說,那和尚是着了魔,如今才知是這難斷的情緣。
釋華點了點頭,又繼續道:“被斬首的人有些的确是窮兇極惡,有些也是被冤枉之人,我吸收了他的怨氣,漸漸忘記了自己,化成了惡靈,一直在刑場徘徊,直到有一日……”釋華有些傷感。“采薇突然出現,她跪在刑場外圍哭泣道‘我錯了……釋華我錯怪你了……’那時候我已經記不得自己,也記不得她了,我只感覺到她心頭那愧疚與傷心是那麽的吸引着我,我便附身她身上。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來她是誰時,卻發現她已經消瘦的形如枯骨。她笑了,嘴角咧開就像一個在笑的骷髅一樣,那時她已經被那兵部侍郎休了,父母也認為女兒被鬼附身将她趕了出去。我不知道她要去哪裏,她一個人走在深山裏,漫無目的的走着。突然有一天,她一下子跪在了一棵桃花樹前哀求道‘釋華,你還不肯原諒我嗎?’說完,她突然笑了,幹癟的臉上笑的是那麽的哀涼。”
六雪心裏一顫,在耳邊揮之不去的是那悲涼的哀呼——釋華,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那就用我魂飛魄散換你魔修平安渡劫。”那日采薇的哀嚎聲至今還徘徊在腦海裏,原本以為已經忘了,卻發現根本忘不了。
夏璃知道魔修妖修均會遇雷劫,自己如今已經渡過四次雷劫。釋華原本是修佛之人,後入魔道,他遇雷劫的威力自然不同于一般的修仙者所遇的雷劫,若有不慎會魂飛魄散。
自古以來,不少魔修喪命這雷劫之中。沒想到采薇竟然以自己為祭,換的釋華平安渡劫。
自己與采薇認識不深,只有幾面之緣,還是因為自己跑到慈雲寺摘桃花遇見桃花林中相談甚歡的兩人。在他的印象裏采薇只是一個長得平凡,身上帶着百合花香的女子而已。
就因為這個原因,釋華整日把自己的也弄得一股百合花香,随身帶着百合花香囊。
想到這,夏璃不禁吐糟——尼瑪,身上帶香囊,那是和尚應該做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