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癡蠱之毒【三】
“慕容奚，你深愛的男人是本宮的了。”
“而你，将要永遠為奴為婢。”林萱瑩冷笑着，一雙眸子裏甚至沁出了淚，只搖着頭整個人發狂似的瞪向面前的人，“慕容奚，是不是覺得很諷刺啊。”
“當年慕容國裏最受寵的小公主，因為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淪落到這般地步。”
“家沒了，國破了，最愛你的父兄身死，你最愛的男人親手送你成為辛者庫人。”
“慕容奚啊慕容奚，你可真可憐。”
林萱瑩的話像是劇毒一樣滲進慕青的心底。
“慕容奚，怪就要怪你愛錯了人。”
——慕容奚，怪就要怪你愛錯了人。
這是慕青所認知的世界裏最讓人覺得痛心與悲傷的話。某一刻，他已經分不清現實還是困境，分不清自己是誰，分不清眼前裏所有的一切。
周圍的場景連帶着心底的傷痛都太過于真實，真實得讓他有些恐慌，那些恐慌感深深地不知所措圍繞着他，壓抑着的恍若泥漿般要将他盡數吞噬。
忽的周圍裏一片昏暗。
有什麽東西似在不斷逼近，滾燙而灼熱的氣息幾乎要将她整個吞噬，眩暈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倒退，卻發現雙手雙腳上滿是鐵鏈。
他掙紮着，鐵鏈上發出叮哩晃蕩的聲音。
有熱氣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窒息的感覺讓他幾乎要立刻昏迷過去，模糊裏便見一個大紅色的“奴”字在不斷的靠近。
慕青倉皇的想要後退，便覺灼熱之氣逐漸逼近，還未觸碰便覺得自己的皮膚被劇烈灼燒，似是要戳穿一個洞般。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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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的鐵板突然烙在身上，劇烈的灼燒在一瞬間将皮膚燙焦，連帶着血液都被瞬間蒸發，空氣裏彌漫着血腥氣，慕青的頭腦裏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血淋淋的痛字。
面頰上痛得非常，大力的碾壓似是要将他的臉皮扯下來，大腦裏一片嗡鳴，連帶着全身上下都在痛。
慕青的手腳皆被捆綁，無法動彈，耳邊滿是鐵鏈叮當的聲響。他的喉嚨變得啞瑟，只恨不得一頭撞在身後的牆壁上。
他緊握着拳，只覺得靈魂都要被吸了出去。
臉部的灼熱突然褪去，可灼燒卻還在繼續，黑色的煙帶着腐肉烤焦的氣息傳入鼻尖，他連動一下都不能，只得垂着頭。整個人都恍若沒了魂兒一樣。
突然，空曠的地牢裏傳來腳步聲，混雜着鐵鏈敲打在地面上的聲音，顯得有着滲人。
“慕青……”
那人的聲線顫抖，帶着三分虛弱七分苦楚，讓慕青一怔，努力擡頭看了過去，便見虛晃裏有一雪白的影。
慕容奚發鬓散亂恍若厲鬼。
她的面色慘白，一雙唇瓣幹裂，兩眼凹陷眼眶通紅，此時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右臉上一片血肉模糊，漆黑的焦肉散發着醜氣，向外翻着漆黑。
她的手腕被漆黑的鐵鏈摩擦得血肉模糊，一身白裙上沾染着血污，尤其是下裙。她的唇角含笑，就那樣直勾勾的看着他。
“慕青……”
“你憑什麽這樣對我……”
慕容奚的聲音裏滿是怨怼，她忽的捂住眉眼大笑，整個人踉跄着，有淚水從那雙凹陷的眸子裏湧出，因着她的動作，那已燒焦腐爛的傷口裏滲出膿血來。
“哈哈哈，慕青，你告訴我憑什麽！”慕容奚嘶吼着，大叫着看向面前的人，一雙眸子裏滿是複雜的情緒，不解、深情、恐慌、崩潰……百感交集！
她突然脫力一樣的跪身下去，死死的扒住慕青的大腿“你告訴我啊！”
“我曾經也是千金殿下啊……”
“為什麽你要毀了我的國家，為什麽你要殺了我的父兄，為什麽你要娶林萱瑩，為什麽你要在我的臉上留着這個奴字！”
她伸手捶打着慕青的雙腿，整個人都似瘋了一般，她捂住自己的小腹，緊緊的死死的，彷徨着盯着下裙上的血污，她咬牙，迷茫道“為什麽你連我們的孩子都不放過……”
“我……”慕青有些哽咽，每說一句話他面頰上的傷口都會灼痛，但那樣的痛遠不及心底，面前失魂落魄的人觸動了他的心，這些和曾經夢境裏重合的畫面在他的腦海裏翻江倒海。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前世裏他深深地傷了負了她。
慕青突然想起了之前裏的一切，那天他居然會說出生個孩子，一命換兩命，你不虧。”的話……
他有什麽資格讓曾因他失去過孩子的慕容奚替他生兒育女……
怪不得那個時候的她會哭。
怪不得她會問出那個問題。
——難道孩子在你眼裏只是籌碼麽。
大概她永遠也走不出自己曾經給她帶去的陰影吧……所以她才會那麽的彷徨，才會在聽到要給慕青生孩子時顯得那麽害怕。
到底需要多少的勇氣才能在經歷過這些後選擇再次相信，再次生兒育女，到底是有多愛才能克服一切的彷徨與畏懼……
她太傻了，也太溫柔了。
想起那日裏的場景，慕青只覺得想笑，笑自己太混蛋，居然如此傷害一個這樣熱切愛着自己的溫柔的傻姑娘。
只覺得如此對比之下，那日裏的自己，是多麽的可笑。
那日裏，自己小心的擡手捧住面前人的面頰，聲音堅定而溫柔“相信我。”
慕容奚一愣。
身前的人輕輕的将她擁入懷裏，男人的胸膛堅實而溫暖，有力的心跳在耳邊響動。
他收緊了手臂将其抱緊，輕聲的道“阿奚，相信我，愛我。”
慕容奚一愣，面色上驀地一紅，只擡手将那人抱入了自己懷中。
……
“慕青，你愛我麽。”
又是那個問題，同他讓慕容奚為自己生孩子時一樣的問題。
說話的人語氣裏同樣滿是彷徨與畏懼。慕青緩緩的擡頭看向面前的人，只覺得心底裏滿是空落落的痛，他的喉嚨喑啞無法回答面前人的問題。
“阿奚。”慕青的聲音低沉，只咬牙看着面前微怔的人，“阿奚，我……”
“你說不出口麽！”慕容奚突然低吼着掐住慕青的咽喉，一雙眸子冰冷的看向他，咬牙切齒的模樣恍若讨債的厲鬼要将其生吞活剝了去。
“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對不對？”
“愛過！”
慕青深吸一口氣，突然提高了聲音，面前的人一怔，發瘋的動作驀地一窒。
“我慕青深切的愛一個叫慕容奚的女人。”慕青的眸色堅定，只深深的看向面前的人，“今生，我深切的愛着她，想和她有餘生，想和她生兒育女。”
慕容奚只怔怔的看向身前的他。
“我愛你。”
那人的聲音溫柔，隐隐的似要将慕容奚的整顆心融化掉。那雙桃花眸子只在一瞬間便被柔情所覆蓋，深邃的墨色裏似只有面前的人。
那人怔怔的看着。
忽的擡起手，似是要觸碰面前人的面頰。雪白的柔夷冰冰涼涼，擦着慕青的脖頸将其緊緊的環抱住，柔軟的唇瓣輕輕觸碰着他的耳畔。
“慕青。”
“我真的很後悔。”
懷中的人不再說話。
慕青只回眸看向身側人慘白的側顏，他不敢問，只垂下眸子，腦海裏是一片天旋地轉，懷中的人突然破碎成晶瑩的粉末，空氣裏只剩下女子妖嬈的笑。
……
慕青再醒來時，頭腦裏的眩暈還未消退，他便被一陣酸腐的氣味弄得胃裏一陣嘔惡。
忍着胃裏的翻滾，慕青蹙着眉擡眸看向周圍——自己似乎回到了現實？
他微愣的動了動手腳，除了有些酸麻并無其他，他的身上還是來時的青袍，幻境中的傷已盡數消失，他不有的有些發愣，對現下裏的狀況十分不解。
都說癡蠱鬼魅莫測。
之所以名情，是因為其和人世間的愛情相通。沒有人知道癡蠱的破解之道，是因為無論是深情者還是絕情人，都死于其中。
它包含了世間千萬種愛情，也包含了所有的夢。
有的人因為癡蠱得到了絕世的風華，傾城的容顏，不老的青春成為了衆人的夢想。讓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頂禮膜拜。
因為所有的人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生的愛，但卻無人敢愛。
也有人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美貌、智慧、力量、青春……都将灰飛煙滅。有一個人，會永遠愛上，蒼老、醜陋、孱弱的他，至死不渝。
可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因為靈魂深處的夢魇而迷失，最終成為了被癡蠱蠶食殆盡的驅殼，風花雪月、愛之切切都成了永恒的回憶。
而他……
慕青握緊了手，這世上唯一能回答他幻境裏的一切是不是真的的只有慕容奚。可他突然不敢問，整個人有些恍惚。
——你問本王，有多愛你。
——本王覺得你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姑娘，從初見到現在。你，值得世上一切美好的事情。
——沒有什麽會比你更重要。
——就算保護你，愛你這件事會和別的沖突，他們也沒有你重要。
自己的告白似乎還近在咫尺，想到聽到這些話後便開心得像個孩子的慕容奚，慕青的心驀地一疼，突然很想見到那個傻姑娘，很想将她緊緊的抱到懷裏，很想吻她。
心髒突然砰砰直跳，慕青幾乎難以遏制自己的情緒。他起身沖向門口，卻發現此處監牢将他死死困住，他大吼的敲打着門框“開門！”
“本王已渡過癡蠱之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