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錢向東惦記挺久鎮上這家國營飯店,一直就饞他家肉,上次沒吃成,回去連做好幾天夢。這回他知道自己發燒的原因,來之前多吃了兩片撲熱息痛片。
到了國營飯店,依舊把自行車停在窗戶下,他自己照舊坐在窗邊能看見自行車的地方。
服務員晃晃悠悠來了,一眼就認出錢向東,心下一喜,随後又不禁感嘆錢向東真是有錢,這才不過月餘就又來吃飯了。
而且他上次點了一盤肉,結果根本沒吃兩口,剩下的還不打包。
服務員小姑娘看着錢向東的眼神直冒火,一心想要釣到這個金龜婿。
“同志,你又來了,今天吃點什麽?”小姑娘笑意盈盈看着錢向東,眨巴兩下她的大眼睛,用她最甜美的聲音嬌聲道。
殊不知在錢向東眼裏,她故作的嬌氣都沒有路莳平日裏正常表現嬌。
別人是七竅玲珑心,錢向東的心是篩子,竟眼,怎會看不透一個小姑娘的心思。他倒不覺得女追男有什麽,感情的事向來你情我願,誰追求誰都是個人的自由,只要這自由不過了火就可以,否則就是騷擾了。
既然他沒那個意思,錢向東覺得還是早斷了那個念想好。不過人家小姑娘也沒明說,他自然不能直接對人家說不稀罕你。
于是錢向東只能用行動表明,他耷拉着眼皮,眼神撩也不撩人家小姑娘一眼,沉聲道:“六兩米飯,一盤紅燒肉,再給我倒杯開水。”
小姑娘笑着沒話找話道:“雖然是春天,不過外面還是有點冷是不?正好喝杯熱水暖暖身。”
錢向東沒吱聲,倒是拿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蹬自行車累出來的汗。
小姑娘氣得直冒白眼,噘嘴走了,心裏暗罵道:'木頭,不解風情,怪不得這麽有錢還沒有對象,照這樣下去,得打一輩子光棍!'
“水。”不一會,小姑娘端了一杯水回來,沒好氣道。
錢向東喝了一口,涼的。
“我要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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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氣呼呼道:“你不是熱了嗎?”
“我感冒了,剛從縣醫院打針出來,醫生現囑咐我不能喝涼水。”
小姑娘不知道這茬,只好又給錢向東倒了杯熱水。
國營飯店做出來的紅燒肉一點不比後世的差,醬色略微帶着紅的肉塊,肥肉相間成一個小小的長方塊,夾一口吃在嘴裏,軟糯中還是一點彈。
絕世美味!
錢向東吃的時候又想起了路莳,那個小家夥不知道吃沒吃過鎮上國營飯店的紅燒肉,他要是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一定又會亮晶晶的,像是滿天星河都在他眼裏。
不過雖然不能帶他來鎮上吃紅燒肉,倒是可以給他帶糖和雞蛋。
六兩大米飯,一盤紅燒肉全部被錢向東吃了個幹幹淨淨,就連最後的菜湯都被他泡飯吃掉了。
也是錢向東有先見之明,先吃了藥,果然他吃飯到一半的時候就發覺不舒服了,自己摸了下額頭,又熱了。不過因提前吃過藥,溫度沒燒那麽高,沒那麽難受,他能忍住。
吃過飯付了飯錢,錢向東騎自行車返回大隊。今天他回來的早,也就沒耽擱,直接把自行車還回去了。
進張家的院子裏見張滿倉的小孫子蹲在那裏玩,他就拿出一個雞蛋給那孩子,張滿倉忙道:“別給他,你自己帶回去吃。”
錢向東笑,“我還有。”
他這次沒給張滿倉帶糖,送禮這種事有講究,也不能總送,免得把收禮人胃口養大了。再者,他本身求的也不是大事,不外乎借個自行車罷了,沒必要借一次帶一次禮。誰家糧食都緊張,哪禁得起那麽送。若是他真借次車送次禮,他敢保證,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張滿倉,他那麽多錢哪來的。
張滿倉看着錢向東手裏的書道:“你這次去鎮上就是買書去了?”
錢向東沒瞞着,回道:“确實是,自從上次我修好了拖拉機就發覺自己對這方面很感興趣,就想買幾本書好好學習下,看以後能不能幫公社效力。”
年輕人有幹勁是好的,但張滿倉可不認為技術員的活是那麽好幹,那都是知識,哪是自學就能會的。
但他也不好直說,委婉道:“那種專業書都挺晦澀吧?”
“是有點,學起來有些吃力,不過沒關系,路莳是知青,他會的比較多,可以請教他。”
張滿倉就沒再說什麽了,錢向東提着書抄小路往家趕,路過一片小樹林時,聽到窸窸窣窣的一陣響動。
他無意間暼去,就看見小樹林裏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瞅着身影有點眼熟,錢向東一時間沒想起是誰。女的梳着兩條大辮子,穿着和村裏人不一樣,應該是個知青。
因路莳也是知青的關系,錢向東這才下意識多瞅了兩眼,也就是這兩眼,讓小樹林裏的男人發現了他。
“誰!”男人大叱聲,猛地從樹林裏鑽出來,氣勢洶洶朝着錢向東就奔來,“誰在那裏偷看?”
錢向東淡定得很,不躲不閃,兩輩子做人,打架從來都不帶怕的!
那男人憑着一股猛勁沖過來,待看清眼前之人是錢向東時,男人瞳孔微縮,渾身氣勢就似被開了個口子的氣球,咻地一下洩個一幹二淨。
“錢,錢向東,你怎麽在這裏?”男人問道。
是個熟人,錢向東仔細看了兩眼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錢向東小叔家的那個小兒子,錢向富嘛,只比他小了三天。就是搶了原主餓了三天的稀粥,最後導致原主拿刀砍人的那個小子。
呦,還敢往他跟前湊。
錢向東危險的眯了眯眼睛。
“你,你別過來啊,你想幹嘛?”錢向富向後倒退,吓得磕磕巴巴道。
錢向東冷笑,眉眼陰沉而冷凝,“你說我想幹嘛?錢向富,你是不是忘了什麽,我不找你,你還敢來招惹我!”
錢向東說着往前邁了一步,然後錢向富就似被踩了尾巴似的,嗷一聲叫着跳起來,轉頭就跑。那兩條腿捯饬的,比被鞭子抽的驢還快,轉眼就跑遠了,地上都是他帶起的塵土飛揚。
錢向東無語,這小膽,還敢出來和女知青搞約會。
他再向那邊看去,那個女知青已經溜了。
錢向東知道他們擔心什麽,怕有人看見,再給扣個亂搞男女關系的帽子。他沒那麽無聊,不會拿這種男婚女愛的事做文章。他一個後世來的,什麽沒見過,拿這事做幌子未免太沒品。
再者錢向富的仇原身自己已經報完了,不但把小叔一家三口吓得夠嗆,錢向富還跪地給原主磕了三個頭。這段恩怨就算了了,他不用再替原主報複,否則就過猶不及了。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代替原主原諒,永遠不會和錢向富交好,但不會主動陷害。當然錢向富若是不知死活,再來招惹他,那新仇舊恨就可以好好算算了。
錢向東拎着書剛走到家就看見蹲在門口的路莳,他團成一團,手拿着一截樹枝在土裏寫寫畫畫,很是有幾分可憐兮兮的味道。
“路莳。”錢向東輕聲叫道,聲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輕柔,似生怕驚擾了誰。
路莳擡起頭,看見錢向東瞬間鼻頭發酸,扔掉手中的樹枝,一步蹦過來。
“四哥,你幹什麽去了,昨天我來找你你就不在家,我問了你家人他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結果晚上你還一宿沒回來,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吓死我了,今天再看不到你我就去找大隊長了。”
“抱歉,我出去辦了點事。”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一聲,你還拿不拿我當朋友,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路莳氣,氣的噼裏啪啦不給錢向東解釋的機會。
他抱着胳膊扭過身不看錢向東,以此表示自己真的真的對于他的不辭而別很生氣。
等了半天沒聽見錢向東說話,路莳偷偷用眼角向後瞄,瞥見身後之人一動不動,就那麽直愣愣杵在原地。
不會是生氣了吧?
路莳不免懊惱,自己雖然是真的很擔心他,但是不是語氣太急了!
可,可就算那樣,看在自己擔心的一宿沒睡的份上就不能稍微哄哄他。他明明很好哄的,随便給兩句好話就會自己下臺階。
路莳自己轉過身,眼眶泛紅,委屈了。
錢向東感到心被扯了下,情不自禁走上前,擡手搭在路莳肩上,虛虛往自己這邊摟了摟。
“對不起,這次是我不對,我給路莳同志道歉,路莳同志就寬宏大量原諒他四哥好不好?”
路莳耷拉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錢向東的嘴角也跟着上翹。
他眼中噙笑,眸色溫柔的看着路莳,“我給你帶好吃的了,你看喜不喜歡?”
錢向東不敢多拿,就把兩塊大白兔奶糖和一枚雞蛋給了路莳。
本就被哄好的路莳這下更是神采飛揚了,他手捧着一枚雞蛋和兩塊糖,就像捧住了全世界。
錢向東心底略微有幾分痛,路莳的快樂真的太簡單了。
“四哥,你對我真好。”路莳開心的笑,“一會兒我把這個雞蛋煮了,咱們一人一半。”
“你吃吧,我吃過了。”
忽然路莳聳了聳鼻尖,使勁在空氣中聞了兩下,“不對。”他喃喃道。
錢向東不解,“什麽不對?”
路莳卻已經牢牢抓住他,高高踮起腳尖,湊到錢向東的唇邊。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錢向東可以清楚的看見路莳纖長而根根分明的睫毛,似一把垂下小扇子的。還有他臉上細細的白色絨毛,很是可愛。春風拂過,送來一陣幹淨的清爽氣息,那是陽光照耀大地的明媚,那是青草沾露的清幽,若有似無,萦繞鼻尖。
錢向東恍然失神,就在他心緒不知道飄到哪裏的時候,路莳陡然扒開了他的嘴,使勁嗅了兩下。
錢向東視線裏驟然放大的清隽面孔讓錢向東的心猛烈跳了起來。
就聽路莳那櫻桃一樣紅潤的唇開開阖阖,“你吃紅燒肉了!”
錢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