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 雪花之下的溫暖
初冬裏的第一場大雪,覆蓋了整片天地。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和暗黃色的枯草下留下了美麗而透明的冰晶。
一個身着錦袍,腳踏皮靴,頭上梳着兩個小揪一樣的發髻的六七歲小孩子在雪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踩着腳印玩耍。雪花飄落而下白了眉毛,連長長的眼睫毛上也沾着些許的雪花。雪花落在頭上化開又迅速的凝注,把額頭上齊齊的劉海粘連成一绺一绺的濕噠噠的随着他的動作而輕微的晃動。他玩的正起勁卻突然擡起頭來,不在看向地面而是凝視着不遠處大樹的那一邊。一片嘈雜聲由哪裏傳來,打破了這大雪中難得的寧靜。
小男孩好奇的躲在樹的後面,是皇哥哥柳承胤,和皇宮裏其他的哥哥姐姐們正圍着一個眼生的小男孩,對他拳打腳踢,旁邊的丫鬟和公公們沒有一個人阻止。
“你個奸細,是誰讓你上這裏來的。”一個身着明黃服飾的稍大一點的小男孩,明顯是這一幫孩子的頭頭,看衣着身份當是顯赫。這人正是柳承胤。
“打死他,打死他,他是小偷偷東西。”孩子中的一群開始瞎起哄。
孩子中間最大的那一個伸手粗魯的搶過倒在地上的已經鼻青臉腫的小男孩手裏緊握的那半塊餅,并狠狠的把那半塊餅丢在地上用腳踩碎:“叫你吃,叫你偷,你個雜碎滾回你的國家去吧!”說完掄起拳頭就又要打他。
躲在樹後面長相精致的小孩子看不下去了,就這麽貿貿然的沖了上去,緊緊的護住身下縮成一團的男孩子:“住手,皇哥哥饒了他吧!再打會出人命的。”
“你讓開,你知道你護住的是什麽人嗎?是奸細,你給我讓開。”明黃衣服的男孩子,雙手掐腰,怒斥着這個小孩子。
這個小孩子張開雙臂護住身下的人,他身材纖細,個子矮小,只能仰視着眼前的皇哥哥柳承胤,卻依舊不認輸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他:“不讓!”
太子柳承胤十分霸道的,伸出指頭指向小孩子:“好,好啊!別以為父皇和皇叔都護着你你就了不得了。我才是太子。”
一邊的公公見事不好,連忙拉住明黃衣服的孩子:“太子殿下,先生還在等着您吶!去晚了,可又要背書和挨板子了。”太子殿下看了一眼年輕的公公,又看了一眼眼前倔強的小孩子:“柳默然,你給我等着這回就算你好運氣。我們走!”
一群人轟轟嚷嚷的走了,原先平整而雪白的地面卻已經殘破而雜亂。柳默然轉過身低下頭近距離的觀察着雪地上縮成一團的小孩子。小男孩衣着單薄很難抵禦寒冷,雙手有些地方已經凍傷了,臉上也凍得紅通通的,雖然鼻青臉腫的樣子,嘴角也留有血絲,還是可以看出眉清目秀的模樣。
“你疼不疼啊?在這裏是不可以亂走的,這回是遇上了我,不然會被打的更慘的。”
柳默然拿出手絹想要給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卻被小男孩狠狠地揮手打開,并把他推到在地:“不用你來假好心。”
“你怎麽這麽說話啊!”柳默然狼狽的坐在雪地上看起來有些傷心,小男孩沒有理他,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随便用手抹了一下臉,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喂,喂,你傷的不輕那!”柳默然覺得要是自己不去管他,他身上穿的那麽單薄,真的會凍死吧。他也從雪地上爬起來一路跟在他的後面。
路很長,很遠,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宮裏面最偏僻的角落。不是冷宮,卻比冷宮還冷的地方,這裏是柳默然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眼前是宮裏廢棄多年的老房子。
“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麽會住在這裏?我為什麽在宮裏沒見過你啊!”柳默然颦着眉頭思索:“住在這裏啊!你該不會是,你是不是順輝帝國送到我們國家做人質的”
“你煩不煩啊!”男孩子回首一甩頭,狠狠的瞪了柳默然一眼。
“果然是,這裏破成這個樣子。”柳默然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在自言自語,他想了一下說:“你等着我,我一會回來。”說罷,不一會就跑的無蹤無影。小男孩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個不符合年齡的譏笑的表情,很不屑的樣子轉身走進了這個風雨飄搖的屋子。一聽說他是敵國送來的人質就吓得跑的無影無蹤的人,才沒有資格被他看入眼吶。
是的,他就是那個順輝帝國可笑的太子,父皇重病撒手人寰,一國上下群龍無首。皇叔冷策輔國,明面裏說是為了免除戰亂将自己這個所謂的太子送與敵國作為人質,實際上還不是想借着敵國的手除了自己這個妨礙他登上帝位的人嗎?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也是有後手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罷了。母後一介女流之輩,也沒有靠山,生生的被冷策欺淩,不知道在順輝帝國的後宮之中到底如何了?
現在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他踢了踢取暖用的火爐子,踢得鐵和鐵相互碰撞發出‘叮當’ 的響聲。鐵爐子也滿是冰涼在這個承天帝國當中是沒有人會管他這個所謂的‘奸細’的,今天是沒有火也沒有吃的了。
嘆了一口氣,床下還有自己幾天以來積攢的樹枝,那是每天天不亮趁沒有人時撿的,現在還不能用,冬天那麽長,三九大寒的時候又該怎麽過?他快要撐不下去了,可是不行,早晚有一天,他是要複仇的,讓那些傷害過他的人全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他走到外邊的雪地上,捧起地上的雪往臉上狠狠的擦,必須要打起精神來。
“給你。”熟悉的聲音傳來,他不用擡頭都知道是剛剛那個噪舌的小女孩,他擡頭看見一個花布包袱,他狠狠的把那個包袱打掉在地,力氣太大,連同柳默然也一并拽到在地上:“想害我,沒那麽容易。”
包袱裏的東西灑落了一地,就在看到裏面的東西是,他的話卡住了。那是衣服、傷藥還有食物。他很尴尬,他誤解了柳默然的好意。
柳默然沒有爬起來只是靜靜的倒在雪地上看着手心裏的東西,那是一個碎成兩半的玉佩。那是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他一直很珍惜的從不離身。就在剛剛倒地時不慎摔在地上的。他就這樣默默地看着手裏碎成兩半的玉佩,眼淚無聲滑落:“這是母親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語氣落寞。
他不想管與自己無關的人和事,可是當他聽到‘母親’這個詞時還是依舊沒有忍住:“我最讨厭,小女孩哭哭啼啼的了,還不進來。”語氣生硬,轉身率先進了屋子。
柳默然趕緊擦幹淚水,收好玉佩,站了起來,胡亂的撿起地上散落的東西,也跟着進了屋子,還辯駁道:“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
屋子裏面很簡單,一個破敗的木板做床,一個冰冷的火爐,石頭砌成的竈臺,鍋裏沒有水米。連凳子都沒有一個,到是有一個掉了漆的斑駁的老紅木櫃子。
“看你穿的樣子,和發飾,明明是一個女孩子,怎麽會說自己是男孩子那。”男孩冷冷的撇了一眼,漫不經心的問。
“不是啊,算命先生在我出生的時候給我算過一命,說我命裏有劫,父母怕養不活我,就從小把我當成女孩子養。”柳默然收回打量屋子的目光。
“你又回來幹什麽?”他淡漠的問。
“這個給你。”柳默然笑了笑舉起懷裏已經亂了的包裹,這一笑映在了他的眼裏,是那般的明若星辰。
“你專門為了這個回來的?”他有些不相信的問。
“是啊!因為看到,你身上衣服和傷口,還有那半個被皇哥哥踩爛掉的餅子,所以拿了這些過來。”
“刃。冷玄刃”
“什麽?”柳默然不知所以。
“我的名字。”他已經認可他做他的朋友了,所以願意把名字告訴他。
“你肯告訴我你的名字了,你可以叫我然,柳默然。”柳默然很高興,他們算是朋友吶!在這個皇宮裏,因為皇上和父親對自己很好而造成的被別的孩子疏遠,以太子為最。只有一些太監和丫鬟假意的讨好自己。現在他是第一個自己的朋友吧!
他正想着,卻聽見刃的另一個提問:“那個玉佩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
“是的。”
“拿來。”冷玄刃向柳默然伸出了手。
“幹嘛?”柳默然抓緊了玉佩卻沒有給冷玄刃。
冷玄刃,人有些別扭的說:“等我修好了還你。”
“其實你還蠻好的那。”柳默然把玉佩遞給了刃。
他穿着他送的衣服暖了身更暖了心,他吃着他拿來的飯食,看着柳默然拿着傷藥和手絹細心的替自己上藥,想着其實有朋友也不錯。能給自己帶來好處的事情為什麽不做呢?
“假丫頭。”
“幹什麽?臭小子,我有名字的。”柳默然頭也沒擡起來,依舊在細心的做着手裏的工作。
“沒事。”他別扭的扭過頭去,本想說謝謝的,可是沒有說出口啊。
“你一直以來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啊!以後我陪你好了。”柳默然覺得這是在平常不過的話,可是聽在刃的耳朵裏,在心裏卻驚起一片漣漪。
“什麽?”從沒有人和他說過那樣的話。
“我說我陪着你啊,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
冷玄刃生硬的轉頭,冷冷道:“不用。”心下卻覺得被保護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美好。
這個冬天,冷玄刃沒在受過凍沒在受過餓。他靠着他每日偷偷帶來的食物和炭火過活了整個冬天。
那一年冷玄刃八歲,柳默然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