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後來的我終究明白,這世間的愛情最複雜也莫過于此——A喜歡B,B不喜歡A,因為B喜歡的是C。再多的感情也不過是一個固定的架框,然後按上不同的人去上演,情節或許有着不同,但主線永遠都是一樣的。就像所有的故事只有兩個結局,他和她在一起了,他和她沒有在一起。如同我們之間的故事,以為都是不同的,其實都是一樣的,只是我們都喜歡看到圓滿的故事,看到幸福的結局,尤其是自己的故事。
從農家樂回來之後,王依貝命令自己将生活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不去思考關于陳子翰的一切。雖然這想法很是自欺欺人,當她有一點空閑時,就忍不住去想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明明與向晨一副暧昧的模樣,卻又刻意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樣一想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別人或許只是人道主義的遞給她一個雞腿,她自己就能漫開聯想,他只是心血來潮的請她吃過一頓飯,她卻久久不能釋懷。
她對自己嘲諷一笑,又搖搖頭。只是還是忍不住埋怨,她都已經對自己說過千萬次要将陳子翰這三個字打入黑名單,最好以後有誰提起“陳子翰”這三個字,她都覺得陌生,要想好久好久才能記得清楚。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無論誰提起這三個字,她的心就會本能的提起,然後注意力專注的去關注他們在說些什麽,會有意識的關注他現在的信息,他過得好不好,他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他現在有沒有結婚。
終于,她可以接受現狀了,他的确比她過得好,而且啊他還能拿得起放得下。她始終相信有一天,她也可以做到,讓他的名字徹底成為歷史,然後在自己的生命中淡出視線。
岚山的案子是公司的重中之重,不少人熱血沸騰的加入,想借此證明自己,也有人畏畏縮縮,害怕這次和“環光”的合作不盡人意。王依貝對此表現得很淡定。如果是過去,她大概也是那種擔憂不已,只會拉着身邊的人問着“怎麽辦”的人。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什麽苦,雖然家境不富裕,也只是農村戶口,可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做過農活,父母将她當做掌上明珠般對待,她自己的性格也是随心所欲。人生中最大的兩個打擊也只是高考失利和與陳子翰分手,後來她想到這兩個打擊也只是覺得好笑,又不是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大概過去太順風順水了,才出現那麽點小打擊,便以為是天塌地陷。大四的時候,陳子翰不要她了,她頹廢過一段時間,還是得跟随畢業大軍去找工作,不斷的面試,然後不斷的被拒絕。那個時候她才發現,她的大學沒有得過一次獎學金,沒有得到過一張獎狀,原本她以為會養自己一輩子的陳子翰也離開了,她只剩下她自己,連哭都沒有時間,繼續努力找工作。從第一次面試紅着臉吞吞吐吐的介紹自己,到之後對別人談吐自如,從過去到哪裏都随随便便打車到可以穿着高跟鞋站在公交車裏面一個多小時回到住處,時間是如何将她變成今天這模樣,只有她自己清楚。生活不曾欺騙過我們,只是我們的眼睛被眼前的美好蒙上了灰塵,看不見糖衣裏包着的苦。
那時王依貝與上一屆的學姐一起聊天,學姐已經在本市找到了工作,學姐的男友卻回了家鄉,于是不可避免的分手。王依貝問學姐,為了一份工作放棄愛情,值不值得?學姐只是淡淡的告訴王依貝,是我們高估了愛情,它原本就沒有我們想象中重要,如果你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那只是犯傻,這不是現實與否的問題,而是你自己要學會獨立,而工作是讓一個女人經濟獨立的前提,經濟獨立了才能人格獨立,即使愛那個男人,也不會為他犧牲掉一切。
王依貝聽完學姐的話,久久沉默,她那個時候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要獨立,她只是想跟着陳子翰的腳步走,他去哪裏,自己就跟着去哪裏。後來才發現,原來錯了,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她成為了一個附屬品,沒有自我,更別談什麽獨立了。
現在回想起來,王依貝終于能夠理解為何當初陳子翰不會聽她的話辭職了,但也只是理解而已,如果事情再發生一次,她相信自己還是會和當初一樣。人生從來不可複制,也沒有後悔藥可吃。
她搖搖頭,繼續回到工作上面,工作的忙碌能讓她暫時忘記掉腦海中那些陳年往事,也讓她回到自己生活的步調上。
臨近下班時分,向宇恒優哉游哉的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站到王依貝面前,“走,請你吃飯。”
王依貝看他一眼,表示懷疑,她可還沒有忘記上一次他請吃飯的鬧劇,于是對他攤攤手,“哎,雖然我很想去,但為了不受到刺激,還是算了。”
向宇恒一只手撐在她辦公桌上,臉上的笑有點欠扁,“難道你不敢?”
“說吧,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向宇恒收斂起臉上的笑,變得一本正經,“我的形象在你眼裏是不是太壞了一點啊,我只是想請你吃一頓飯,過兩天你就要去岚山待一段時間,所以想慰勞你一下而已,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那就算了。”
王依貝拿起包,“那你不早說。”
吃飯這種占便宜的事,不去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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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宇恒讓王依貝自己選擇吃飯的地點,見她說出名字後,不由得暗自覺得好笑,真是一個記仇的女人,還對上次的事情念念不忘。她說的地點是本市最豪華的餐廳,一道菜的價格都讓人咂舌,她故意的宰他,看來是想報他上次故意讓她去打擾自己相親的仇。
陸穎刻意為難之後也沒有別的動作,看來申家那邊是警告過了。而向宇恒的父親向其來并未出手相助,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兒子能不能脫困而出,在與“環光”合作之後,多年不曾誇獎他的向其來竟然打來電話誇他做得好,這頓飯的确該請才對。
向宇恒今天一直保持着紳士作風,下車的時候先下去為王依貝打開車門,他做這動作的模樣太有範了,讓她原本想要的調侃又吞進了肚子裏去,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吃錯了什麽藥。王依貝随向宇恒一同進餐廳,她想起大四那一年,在無數面試無果之後同汪淺語笑言,她已經不奢望什麽好工作了,就希望以後的工資能吃得起一頓本市最豪華的餐廳裏的一頓飯。工作之後,她卻怎麽也舍不得自己來吃,太貴了,不是負擔不起,是欣喜的情緒抵擋不住錢流水出去的心痛感。
向宇恒見她心情不錯,于是紳士作風到底,替她将椅子拉出來,再讓她坐下。
王依貝終于沒能忍住,“你哄你女友就是這模樣?”還挺像樣,有氣質的同時看上去也有教養,和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股兒放蕩不羁完全不同。
向宇恒悶哼一聲坐下,“我才不哄女人,”說完又對她眨眼,“這是對你的特殊待遇。”
她如果相信他,才是個大蠢蛋。
侍者将菜單拿上來讓他們點菜,向宇恒讓她點,他不挑食,王依貝推托了一下之後也就不客氣了。雖然近幾年她的飯桌上很少表現出挑食的壞習慣,但那是在飯局上不好表現,當她一個人的時候能多挑食就多挑食。
她點好菜,侍者這才離開。
“我以前就向往着來這樣的餐廳吃飯。”她因想到過去,整張臉都眉飛色舞起來,當初的那一份向往,是現在無法比拟的,那一份向往甚至超過了現在的如願以償,原來期待的感覺那麽美好。
“那你不是該感激一下我實現了你的美夢?”向宇恒摸摸鼻子,覺得她現在的樣子真是挺可愛,可以想象她學生時期是多麽的美好。
“得了吧,應該是你毀掉了我的美夢才對,否則我還可以繼續期待。”她做出一副不屑他的樣子來,“而且一想到是和你來這裏,哎哎哎……”
她的樣子太過誇張,惹得他笑了起來,“那你期待和誰來,你男朋友?”
王依貝不可避免的僵了一下,他無心的一句話,卻說到了她心裏不可設防的那一處。是啊,她當初也有一個小心願,她能和陳子翰一起吃遍這裏所有的好吃,更重要的是他們能夠承擔得起這個昂貴的餐廳,果然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她現在都無法想象,當自己幻想着同陳子翰一起吃喝玩樂的時候,他又是在期待着什麽……
向宇恒看出了她的反常,眉心聳動了一下,正要開口,侍者已經把菜端了上來。王依貝一見菜色,像個小女孩一般露出喜上眉梢的神色,剛才他看到的那一個挂着點點愁緒的王依貝突然間消失掉了。
時間教會我們的或許不是虛僞,僅僅只是将情緒從臉上過渡到了心底。
王依貝不斷的點評着這裏的菜,她不知道什麽火候到不到位,單純的從她的喜愛程度,哪一道菜很美味,完全符合她的口味。她過去吃豆腐只喜歡吃麻辣豆腐,因為她有點重口味,但她聽說這裏的炒豆腐很有名,發現确實爽朗可口,連不喜這種清淡口味的她都贊不絕口,可想而知多麽美味了。
向宇恒對食物沒有這麽多講究,過去也曾挑食,但在國外受盡摧殘之後,回來覺得什麽都能吃得下去,竟然覺得很少有不好吃的東西了,果然有對比才有好壞。
正當他們吃得正興起的時候,王依貝卻看到了不遠處的那一桌,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她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可事實上她的視力一直都很好。
她大學的時候喜歡趴在桌子上看電腦放電影,一次室友見她這樣,好心的提醒她:別這樣看,你以為你視力很好啊?
王依貝的回答是:很好啊,特別好,從來沒有近視過,高中的時候有一天從早自習看小說到晚自習,最後睜開眼睛都覺得眼前全是漆黑一片,哪怕教室裏燈火輝煌,可就算那樣,也沒有近視……
最後,室友面無表情的從她身邊走了,再也不管她的動作行為對眼睛多不好了。
此刻王依貝眼睛眯了眯,拿着筷子的手也僵了下來。
向宇恒跟随她的目光向身後看去,随即納悶的瞧着王依貝,“‘廣宇’的當家人與向氏的二小姐,你認識?”
果然同種身份的人都混在一個圈子裏,王依貝搖搖頭,“只是覺得他們俊男美女很吸引眼球,聽你這樣一說,他們還是門當戶對,更加的覺得相配了。”
王依貝同申紹安并不熟,借着陳子翰匆匆見過幾面,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她只是好奇,申紹安同向晨怎麽會在一起吃飯,她記得後來有一次在群裏聽她們說向晨也離開“廣宇”了……
“我過去一下。”向宇恒對她笑笑,随即起身,既然遇見了,也不能當做不知道。
王依貝看着向宇恒走過去,真後悔自己怎麽就選了這個方向的座位,否則還可以當做沒有看見,這個城市真小,哪裏都可以碰見過去熟識的人,一次一次的敲打着過往那根神經,想要假裝忽略都不能。
向宇恒同申紹安打過招呼,申紹安雖然心裏不太愉快,卻還是保持了紳士作風,“向總果然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讓人大開眼界,真得向向總多學學。”原本連細節都談好的大案子,卻就這麽的飛了,“廣宇”為了這個案子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卻給他人做了嫁衣裳。
“申總就別諷刺我了,我就運氣好而已,我爸還天天念着讓我向你多學學,申總不要一直都這麽優秀,讓我這樣的人很有壓力。”
申紹安搖搖頭,也不可避免的笑了起來,拿起酒同向宇恒敬了一杯。
向晨卻看看向宇恒又看看申紹安,她對男人們的事并不關注,她只關心那邊那個坐着的女人,于是她起身,“我也過去敘敘舊才對。”
向晨這話說完,向宇恒明顯的閃過一絲不解。
向晨走到王依貝身邊,看了一下滿桌的菜色,輕輕一笑,“好久不見啊!”
王依貝盯着向晨那張明豔動人的臉,她過去一直讨厭着這張臉,甚至一度沖上去抓過這張臉,可她現在一點憤怒都沒有,“也沒有幾天吧,看來你記性沒有以前好。”
高中的時候向晨背課文永遠是最快的那一個,老師也曾當衆誇獎過她。
向晨輕笑了兩聲,“看來你對我挺關注,連我記性的變化都清楚,”她知道王依貝不歡迎自己,卻還是坐了下來,“你和你的上司走得挺近的。”
王依貝看她一眼,不懂她這話什麽意思,因為太過刻意,反而不解了。
“陳子翰一直單身。”向晨盯着王依貝的臉,從未想到有一天,她看着這一張臉也會釋然。過去多恨多不甘,竟然全化成了飛煙。向晨覺得自己的心理一定很可笑吧,暗戀了陳子翰那麽多年,一直求而不得,而王依貝是她的頭號情敵,這樣說起來,看到王依貝同陳子翰分離應該高興應該開心,自己沒有得到,王依貝也沒有得到。可向晨覺得自己不開心,正如當初陳子翰與陸穎訂婚的感受,她覺得陳子翰身邊站着的人如果不是王依貝,好像就是一份缺憾。
王依貝眼睛瞪大,卻只是在向晨臉上掠了過去,沒有說話。
向晨原本想解釋很多,她與陳子翰在梁月的婚禮上只是偶然碰到了一起,而且自從兩年前的事之後,她與陳子翰一直保持着好朋友的關系,而且這種好朋友也只是有事幫個小忙,無事絕不打擾的那種朋友。可她又不想多說什麽,太主觀的去推動別人的感情,誰又知道是好還是壞,她對王依貝笑笑,“好了,不打擾你吃飯了。”
王依貝盯着向晨過去,發現向晨笑着拿着紙巾為申紹安擦着額頭上的汗珠。
向晨在心底沒有言明的是在梁月的婚禮上,她裝作與陳子翰那麽熟,也算是對高中時期的王依貝一個小小的心理報複,然後才覺得一切都圓滿了。
向宇恒在向晨走了過去後才回來,因為之前向晨明顯的想與王依貝單獨聊聊,自然不會貿然來打擾。
王依貝沖向宇恒笑笑,“高中同學,沒有想到變化這麽多,都快認不出來了,”她知道自己的話錯漏百出,她明明和向宇恒說的是她不認識那兩個人,“剛才還不确定,就不好過去打招呼了,沒有想到她竟然一眼都認出我來了。”
向宇恒張張口,卻只是夾了一塊她誇贊美味無窮的豆腐放進嘴裏。他真想要告訴對面這個女人,如果不想說,就不要違心的撒謊,那麽勉強的姿态,她自己難受,聽的人也挺難受。
相處這麽久來,向宇恒也多多少少了解王依貝一些,她今天的情緒很外露,看來是什麽東西觸碰到了她心靈最柔軟的地方了。
吃過飯,向宇恒邀請她去江邊走走,這座城市的夜景很迷人,哪怕也被人诟病追求夜景忘記了自然美麗的星空,但這部妨礙這座城市對夜景的美進行追求。小風輕柔拂臉,同時撩起了她的發絲,她的注意力被不遠處的幾個小孩打鬧所吸引,心也不免柔和了幾分,臉帶笑意,眼眸裏仿若一潭清幽碧水,将最耀眼的那一抹光倒映進去。
“你有心事?”這種感覺很早就有,哪怕她掩飾得很好,卻總會在某個不經意間露出來,只是今天的她表現得太過明顯。她明明就認識申紹安與向晨,卻說她不認識,并且之後還找出那麽拙劣的借口。
“怎麽,你今天無聊得想找心理有事又想不開的人來開解,難怪帶我來江邊。不過我看你沒戲了,這裏這麽美,誰會那麽缺德來這裏自殺破壞這難得的美景啊。所以你就打消來找那些對生活絕望的人的念頭。”
她笑得自然又無拘無束,向宇恒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有時候不能用耳朵去聽別人的話,因為說出的話不代表她真實的感受,而要去聽她心裏的聲音。”
“那你說我心裏在說些什麽?”她仍舊笑着,甚至覺得他的話特別有趣。
“你忘不了一個人。”向宇恒篤定的開口。
王依貝臉上的笑慢慢的有些挂不住,但她仍舊看着他,“你繼續。”
“也許不是你忘不掉那個人,只是你不想忘記。”
王依貝抿抿嘴,收拾着自己慌亂得翻攪的情緒,保持着鎮定,“那會讀心的大師,你說說看,要怎麽才能夠忘掉呢!”
“找另一個人來把那個人擠出去。”
王依貝瞪着他許久,突然大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還有這一面,你裝得挺像,我配合得也不錯吧?”
向宇恒看着她沒有說話。
王依貝嘆了嘆,“這裏有點冷,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她不可否認,他簡單的幾句話,一擊即中她內心藏着許久的心思。不是她忘不掉陳子翰,僅僅是她不想忘記,她一面勸告着自己應該忘記,另一面卻提醒着自己,如果真的忘記了,那那麽多年的感情又還有誰去銘記?如果連她自己都忘記了,那樣的感情好似真的就變得無足輕重了。
是的,是她自己不想不願意去忘記。
工作的這幾年,別人給她介紹了那麽多條件不錯的男人,甚至有些看上去很不錯,可每次她想要嘗試的時候,都總是猶豫不決,最後關上了那顆要試一試的心。這種感覺,在大一的那一年有過。
大一的那一年她告訴自己,等陳子翰有了女友自己就死心。
而現在,她放在心底的約定是等陳子翰結婚後,她就好好的找一個人來過,好像那樣她才能得到她自己以為的圓滿,真的真的他們成為陌路。
她沒有想過和陳子翰再續前緣,卻又可笑的想等到陳子翰結婚之後自己才選擇別人好好在一起,她對那段感情太過看重,她用這樣的方式敬畏着那段占據她整個青春期的愛情。
向宇恒請來了不少各方面都很權威的專家同王依貝一同趕去岚山,其實岚山并不是特別遠,只是位置相對而言很偏僻。早幾年有不少人去那裏游玩,自從被“環光”收納旗下之後,便從山腳下禁止私家車進入,由此這條路一直顯得孤寂。聽說“環光”能夠得到使用權不僅同政府簽訂了不少協議,還與另一省市的大公司簽訂了合作協議,由此這幾年來一直在做拆遷工作,同時也在将山腳到山頂的環山公路進行整修。
上次她只匆匆看了一眼,這次來到岚山才發現原來岚山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她之前見到的那幾個小亭子已經被拆掉。她原本以為岚山很小,可穿過一片不大的樹林之後,會發現原來岚山很大,穿過那片不大的樹林就如同進入世外桃源一般,風景如畫,景色旖旎。
這邊已經有簡單搭建的房屋,裏面也陳列着各種生活用品,以供需求。
剛來的幾天,王依貝有點适應不了這裏的氣溫,溫度竟然比山腳要低十幾度,還好她帶了一件長袖衣服。然後便是沒完沒了的開會,那幾位專家對這裏的地勢進行勘察之後洋洋灑灑說出幾大段專業性的詞,王依貝有些不懂,又耐心的詢問着。
每天重複着開會,初始給出的方案交給“環光”總部,聽說路枃延根本懶得看一眼。其實王依貝并不怎麽失望,她這一輩子順利的事太少,遇到不順的事也就習慣了。
她分析着,“環光”是想将這裏打造成特色的旅游區,要突出特色二字,并且成為一個符號。而且岚山的地勢已經決定了這裏不能有太多往來的車輛,按照最初的設想,這裏應該打造成高級的旅游場所,采取會員制,只有提前預定了的會員才有資格進入,可怎麽才能吸引這些看慣各色風景的富豪們心甘情願的來這裏?
她一個人走着,再走過一段路,便是怪石嶙峋的石林。她穿梭其中,覺得人類真是大自然的毀滅者,這麽旖旎的風光,如果是她,一點也舍不得去破壞。可她現在做的工作就是對這裏進行破壞……
進展得并不順利,多個方案交到“環光”都被否定,大家的情緒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最初的那股兒熱情漸漸轉淡。向宇恒也往這裏跑了好幾次,王依貝也勸說他應該尋求更有經驗的人來,她對人事方面還行,對處理這案子的确很是勉強。她都這般表态了,向宇恒卻告訴她凡事都有第一次,讓她別灰心,由此她也不多說什麽了,只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
因為一直沒有進展,聽說“環光”那邊會派人來這裏協助,這對于王依貝來說是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有利也有弊。好處是既然“環光”親自派人來,那她也就有了具體的方向,不用一直像丈二和尚般摸不着頭腦了,壞處則是這無疑是在自己的臉上扇了幾個耳光,無能之人大概才會讓人心存懷疑不能将事處理好。只是她并不怎麽介意,她本來就對這一塊不甚熟悉,也就對自己要求不高了。
和同事簡單的吃過飯之後,他們便一同在路口處等待着“環光”所派來的人。她沒有多好奇,只是希望這人來之後能夠盡快将這案子處理好,她也能早點回去。她的幾個同事就不一樣了,不停的猜測着會是什麽樣的人來,甚至還打賭是男是女,是帥哥或者醜男,又或許是美女還是醜女……王依貝不參與她們,可聽着她們談論也覺得不錯。
對方的車剛停下,王依貝還來不及走上去,吳助理已經先一步上前。吳助理跟了向宇恒許久,對向宇恒将這大案子交給她一直心有不甘,同王依貝一同來這岚山後,也多不聽她的意見,借着自己的經驗豐富一直對王依貝加以排擠。
王依貝自己并不怎麽介意,她原本就是從漠川市空降到“華盛”,對她不服氣也可以理解。
她對幾個看到這一幕為她打抱不平的同事笑笑,她并不介意別人搶走了她的風頭,只是當她再次擡眼看向那邊時,原本的笑意僵硬的定格在臉上,繼續笑似乎不能,停下來也顯得怪異,她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看到陳子翰。
他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讓他整個人更為的氣質翩然,從頭到腳又讓人感到他這人一絲不茍。他的五官一如既往的精致,并不顯得硬朗,卻也不會有陰柔之感,一頭永遠看上去平常的發型,卻帶給他與衆不同之感。
他伸出手與吳助理握手,之後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不像發自內心,只是禮貌的微笑而已。
然後他的視線慢慢轉過來,落在王依貝的臉上,他的眼睛眯了眯,對她綻放出一絲笑,比剛才的微笑真實許多。王依貝以為他會說什麽,可事實上他很快便轉移了視線。她低下頭,眼眸暗了暗,不是在難過,只是在想他們要如何才能避免去講那些“好巧”“最近過的如何”這種陌生的問候。
晚餐相對而言就豐盛很多,雖然他們在這裏住下後發現條件其實很不錯,可為了這位“環光”的副總經理,菜肴明顯精致了,雖然不能像酒店那麽奢華,卻已經是這裏條件的極致。男人們在一起不停的寒暄着,王依貝暗暗觀察着陳子翰,對于別人的敬酒他也多不推拒,只是他喝得極少,像安撫性的行為。他的表情帶着刻意的疏離,無論別人對他說出多麽恭維的話,他都能兩三句帶過,完全不怎麽介意。
坐在王依貝身邊的兩位女同事正在互相鼓着勁兒準備一起去敬陳子翰一杯,王依貝望望沒有裝修的天花板,她真不是存心的去聽她們之前在說什麽。
一同事,“他好帥啊,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像他這樣的人眼光一定很高啦!”
另一個同事,“而且他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打拼到現在這個位置,比那些生來就含着金鑰匙的公子哥兒不知道好多少。我聽說過他,在學生時期就是一名人,要是我早點遇見他就好了。”
兩個女同事不由得含笑。
王依貝應景的喝了幾杯,說了幾句恭維的話,便悄然走出去。月色當空,投下的冷光夾着風,她雙手抱胸,往另一邊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爬到那矮屋的屋頂,坐在青瓦上看天空。風吹來,将她的發絲吹散,她無心理會亂成麻的頭發,只是盯着天空中的獨月,沒有星星裝點蠻空,圓圓的月亮像一個虛弱的公主,明明雲層疊疊,暗影層層,卻要給出一片現世美好的虛拟假象,多像一個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啊,明明過得不算好,卻努力的表現出自己很好很好。
她不自主的笑了起來,過去一直在想陳子翰在工作的時候會是什麽模樣,她想了很多種,也無法将他與現在的他對上號來。他自信斐然,言行翩翩,疏離有度,進退适宜,他做得很好,很符合他的身份,哪怕這麽多人都在不着痕跡的讨好他。
她一直偏執的告訴自己,她只是在懷念過去的自己順便懷念起了他,她說他變了,他指責她變了,年少的他們不肯承認,其實他們都變了。變得不再單純,變得開始自私,變得不以對方為重,變得忘記了最初的自己。
她聽到一聲咳嗽,轉過身看到陳子翰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她聳聳眉頭,卻還是擠出了一個笑,“怎麽不去休息?”她記得他雖然盡量少喝,還是被灌了不少。
“喝多了,吹吹風,醒醒酒。”陳子翰向她走過來,坐到她身邊,“你在這裏好像挺習慣。”
王依貝計較着他究竟過來做什麽,而且他的這句話是個問句她還能恰到好處的回一個答案,如今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這裏很好,我很喜歡。”
“環境确實不錯。”
她這下是真笑出聲來了,他多麽有領導範兒,輕描淡寫的點評着。
“是啊,環境不錯,想必還人傑地靈,所以将你這個‘環光’的副總經理都給招來了,不過既然來了,可得對得起這裏的人傑地靈。”
陳子翰打量着她輕松的神情,她說得那般自然,好似不再是當初那個少女,那個少女一定不會想此刻這般淡然若風。他心裏的那點冷意不知道是不是因風吹進了心底,那種莫名的失落感在他內心深處不斷的徘徊着。
後來的陳子翰,總覺得他和王依貝就像參加了一場一萬米的長袍比賽,一開始激動有力欣喜異常,慢慢的覺得疲憊,慢慢的累了,慢慢的覺得自己沒有力氣,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堅持到最後,開始各種擔心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終于,選擇了放棄,以為那就是對自己最好的決定。只有以一個局外人的姿态看待一切,才發現只要他們好好堅持一下下,他們就能達到所謂的終點。
那時的他沒有耐心去呵護她,沒有信心給予她想要的未來,對人生開始迷茫,看不到渺茫的未來。
陳子翰笑了笑,卻将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王依貝僵了一下,想推托,卻在轉過臉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時,停下了想拒絕的心思。他的表情那般自然,如果她拒絕,好像她自己多麽想不開,或者說還會顯得自己多麽的矯情。
她的指尖觸碰到衣服,好像還能感受到來自于他的溫度。過去發生過無數次這樣的事,可每次她都那麽的理所當然,全然不去想他這行為也代表着對她濃濃的愛。當一切都煙消雲散之後,她反而為他簡單的怕自己冷而難以釋懷。
突然之間,她不想說什麽話了,就想在這裏安靜的坐着。斜聽微風,遙看樹影,心境安然,現世安穩。
“你變了很多。”陳子翰突然帶着感嘆的開口,他手中捏着一顆碎石頭,心緒很是無奈。
“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她笑意盈盈的看向他。
那麽多次告訴過自己,當他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自己一定要活得很好,就算不好,也要表現得很好。看到他臉上閃過的一絲複雜情緒,她竟然隐隐的感覺到了一絲報複般的快感。承認吧,她多麽的不平衡,過了這麽久一直想着念着的人只有自己,她不甘心。
當她面對着面試官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一個人躲在寝室的廁所偷偷哭泣的時候,她多麽想要曾經守候自己的那一個肩膀。當她一個人穿着高跟鞋走在大街上,腳腫了,高跟鞋鞋跟斷了,她還是得一個人走回租的單間時,連哭都哭不出來,那時曾經說過永遠是她依靠的人又在哪裏?
現在他說“你變了很多”,可這樣的變化他知道是付出了什麽代價嗎?他只簡單的用一句變了就将她那痛苦的日子概括掉。
就像後來的她,偶爾想起對他的撒嬌,自己也嘲笑自己的幼稚。可她這輩子,真的只有在他面前,才那麽的幼稚和不可理喻。
陳子翰沒有回答,王依貝自顧自的笑了一下,站起身将衣服還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