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八) (1)
(一)
開學是王依貝自己一個人回的學校,父母要送她一起去,她沒有讓,一個人坐在長途汽車上,坐在靠窗的座位,不時看着外面滑過的景色,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
初春還沒有到,冬風還沒有舍得離去,到處都是冷飕飕的,她一個人提着行李回學校,回到寝室有一個人慢吞吞的收拾着床鋪。做完一切後,她才又出校門去買必須的生活用品,順便也将飯吃了。
再次回到寝室後,她取出手機,想給陳子翰打去電話,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說她已經回到學校了還是說一句她很想他?
她原本以為這學期她和陳子翰的關系會更好,結果關系還是不鹹不淡。她去陳子翰的公寓,等了一個晚上,結果他根本沒有回來。在第二天她打他的手機,他只給她一句他沒有看到她發去的信息。結果又是争吵,她指責他不在乎她,連她的短信也不看,讓她在公寓白白等着。陳子翰解釋他很忙,不知道她過來,就在公司的員工宿舍住下了。
“那我現在回來,你別走。”他終于妥協。
“不用了,你繼續忙你的去。”她挂斷電話就提着包離開了。
一次又一次,要麽見不到彼此的面,要麽就是在電話裏不停的争吵着,吵着吵着,彼此都覺得累了,甚至不敢給對方打去電話,都知道會是争吵。
又過了一兩個月,關系還是這樣不鹹不淡的進行着。王依貝有一個同學過生,班上有不少同學都會一起去,汪淺語不顧王依貝的意願強行拉她一起去。其實這麽多同學都願意去,有一個原因是他們都沒有去過酒吧,想要去見識一下裏面究竟是什麽樣子,那個過生的同學在吃過飯後會邀請大家一起去酒吧玩。
王依貝想了想自己确實很久沒有出過門了,便同意了,一同出去。她和汪淺語形影不離,大家都知道她們是一對的樣子,理所當然的坐在一起吃飯。班上管紀律的班委,通常看到汪淺語就知道王依貝有沒有來上課,因為王依貝如果來上課,一定會挨着汪淺語坐下,在某次王依貝翹課被班委記下後笑着對汪淺語開口:你把我害得不淺啊。
吃飯的時候,汪淺語小聲問及她和陳子翰現在的情況,王依貝裝傻,說還是那樣,汪淺語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吃過飯後,大家便往城中心最著名的酒吧前進,一時間大家都很是興奮。王依貝無所謂,同汪淺語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其實酒吧和王依貝想象中都差不多,只是東西确實太貴了,而她看到同學買了好幾瓶紅酒,還得買許多的飲料來沖着喝,當下便感覺麻煩了。但同學們一個個卻表現得十分感興趣。
他們圍在一個大桌子邊上,想出各種游戲,力求玩得刺激又有趣,只是也不敢太過了。
氣氛很好,大家都很是滿意,一個男生不顧大家的勸,一直喝了不少。王依貝和汪淺語坐在那個男生的邊上,見那個男生胡言亂語,不由得也起了興致,去給那個男生捶背,一邊說着“來,大爺,小的給你捶背”。
那男生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竟然配合的開口,“表現好點,大爺今晚回去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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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笑了起來,汪淺語接上,“大爺可千萬別忘記了。”
話也越說越離譜,一個個都變得沒有節操。
王依貝原本玩得挺開心,可她去洗手間回來,無意的看向一個方向,臉色立即就變了。她看到了好久都沒有見到的陳子翰了,他正同別人在談話,臉上的笑得體而又富含深意。她打量着他的穿着,西裝加襯衣,讓他的身形更為的提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簡直成為了一個焦點,自信的侃侃而談,五官英俊,手中端着一杯酒,喝酒的動作帥氣而幹淨利落,像是練習過幾百次了那般。
這樣的他,竟然渾身是讓她陌生的氣質。
她冷冷的看着他,視線還沒有來得及收回,等看清楚陳子翰身邊坐着的女人時,她的瞳仁猛的放大。
向晨。
即使穿着職業裝脫離了當初學生氣息,她還是能夠認清楚,那個人就是和她在高中争吵過的向晨。她的臉色沉了沉,牙齒也不由得咬住了下嘴唇。
他忙?忙着做什麽?來這種地方忙嗎?而且還同向晨……她簡直看不下去了,她想也不想的走過去,可走到一半,又覺得自己傻,她現在過去說什麽,讓他難堪嗎?自己又能得到什麽?何況她自己的同學也在這裏,鬧大了大家臉上都難看。
她又走到自己同學那邊,還好這家網吧很大,她這邊距離陳子翰那邊很遠,她沒有心情再玩什麽了。汪淺語問她,她也只說沒有什麽,大概喝了點酒人不舒服。
一行人玩得很晚,準備回學校的時候,王依貝沒有與汪淺語一起回寝室,她說她突然想陳子翰了,想去他那邊看看,汪淺語表示理解,便與同學們一起走了。
王依貝打車去陳子翰租的公寓那裏,下了車她才發現,她事先根本沒有打算來這裏,也就沒有帶鑰匙。可她現在犯傻,沒有鑰匙她不怕,等就是了。
她走上樓梯,在陳子翰公寓前的石階上坐着,她沒有把握他今天晚上會回來,就像她根本不知道他這些個日日夜夜究竟有沒有回到這裏,她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好久都沒有來這裏了。
天早已經黑盡,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只能夠聽到屬于自己的呼吸聲。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她安靜的坐着,将頭埋進自己的膝蓋裏,安靜的想着一些久遠的事。她和陳子翰,如果一定要去定義從什麽時候走在一起,是在那個樓梯間吧?那一年疼愛她的爺爺剛剛過世,她任性的跑去網吧,結果出事,是他帶着自己逃離。即使多年後回憶起來,她也覺得那天充滿着童話色彩,他好像來拯救她的王子,在她想要堕落的前一刻拯救了她。
她不停的回憶着,直到腦海裏出現了向晨的畫面,她的回憶戛然而止。像是做噩夢裏看到了自己害怕的那只怪獸,她不得不将回憶裏的向晨與今天看到的向晨對起來。那時向晨就對陳子翰表示出了非常明顯的好感,那多年後呢?向晨是不是還對陳子翰有那樣的企圖?
何況,難道向晨與陳子翰會是偶然碰到嗎?生活教會我們的是偶然的東西少之又少,甚至一部分偶然也是人為下的偶然。
像是她所待在的空間迅速降溫了一般,她感到自己好冷,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想到了學姐們的說法,想到唐燕的分析,結合她自己看到的畫面,陳子翰一直說忙,甚至對她越來越沒有耐心,是不是其實他已經移情別戀了?
她們都說男人移情別戀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甚至連班上的不少男生都表示劈腿什麽的正常很,她越想就感到自己越心慌。
何況向晨如果這麽多年都依舊喜歡着陳子翰,那對他一定呵護備至吧,一定在他面前溫柔又善解人意,而她做的是和陳子翰不停争吵,不斷的找他麻煩,這樣一對比,向晨的形象立即就輝煌起來了。甚至她在想着,她和陳子翰關系越來越差的同時,是不是意味着他們的關系……
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她覺得自己好冷好冷,仿佛自己身上一點溫度都沒有了。
她專注的想問題了,連腳步聲也沒有聽見,直到聲控的燈亮起,她才反射性的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你怎麽坐在這裏?”陳子翰湊緊了眉頭盯她。
她放下自己的手,愣愣的看了他幾秒,“我沒有帶鑰匙。”
她原本以為他會拉自己起來,發現他只是轉身去開門,不由得咬着牙揉着自己的腿,然後才站起來,在門響的同時卻聽見了他略帶指責的話,“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丢三落四。”
“你如果早點回來我會等這麽久嗎?”她帶着怒氣看他。
在她走近後,陳子翰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你喝酒了?”
王依貝卻笑了,擦過他走進客廳,“就準你自己喝酒,不準我喝?你雙重标準得真夠厲害的啊。”
“我和你不一樣,你是一個人去喝酒還是和別人一起去的?”見她不開口,他不由得也有些怒意,“你多大的人了,要知道分寸,別一個人出去喝酒,遇到動機不良的人怎麽辦。如果是和別人一起出去的,也多想想別人有沒有什麽目的。”
她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在你眼中我他媽的就一個白癡是不?分不清好壞是非是不?就你聰明無敵。”她瞪着他又笑了,“你原本就聰明,是我忘記了,你可是全年級第一來着。”
她的話無不充滿着諷刺,陳子翰在客廳轉了轉,也許是覺得同她争吵太沒有必要了,自己去找衣服準備洗澡。可她卻沒準備就此打住,“你回來得這麽晚,去做什麽了?”
“應酬。”
“應酬到這麽晚,你究竟是賣藝還是賣身啊。”
陳子翰将手中拿起的衣服扔在了地上,轉身冷眼看她,“你少亂說話。”
她盯着他的怒容,“那你究竟是和誰在一起。”
“說了你也不認識。”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認識?我看是你不敢說吧?”
“你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他撿起地上的衣服,準備去浴室洗澡,王依貝卻站起來追上去,他将浴室的門猛的關起來,她只感到自己耳邊轟的一聲。
她靠在牆上,都想不通,他怎麽就會變成這個樣子,他過去明明不是這樣的。
(二)
陳子翰出來的時候,她還站在浴室門口,一副不罷休的摸樣,陳子翰嘆了一口氣,打算妥協,“我很累,真的想要休息了。”
“累累累,我看你是只有看到我才累吧,看到別人了立即就精神了。”她的視線直直的放在他的臉上,見他不準備理會自己,一時悲憤交加,“你別走,說清楚,你究竟和誰在一起這麽晚才回來。”
“王依貝,你究竟有完沒完?”
“你今天不說清楚我就沒完。”她毫不動搖。
陳子翰站了一會兒,“那随便你吧!”
他這種惡劣的态度,讓她完全無法忍受,“好吧,你不願意說,那我幫你說,是不是向晨?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我已經聽以前的同學說了,向晨也在你所在的公司,你們一定天天接觸吧?”
陳子翰坐在沙發上,慢慢擡起頭來看他,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我今天晚上的确是和向晨一起出席飯局,但還有別人,你不用想得那麽……龌龊。”
“如果你們沒有什麽,你為什麽剛才你不敢坦白?”
“我是覺得沒有必要。”
“我對你又不重要,你自然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見她一直糾纏不清,他長長的嘆一口氣,“随便你怎麽想了,我想睡了。”
“你……”
陳子翰去抱一床被子出來,看來他打算今晚自己睡沙發,把床留給她。以前他們吵得再厲害,也是睡在一張床上,只是都不理睬對方罷了。
他路過她身邊,輕輕的開口,“你現在讓我覺得,好累。”
接下來王依貝動不動就給他打電話,有時候是他正在和同事讨論着某一個方案,有時候是他正在開會,無論什麽時間點,她都會打電話來。如果他不接,她會一直打,直到他接電話為止,甚至會反複問他為什麽不接電話,是不是正在做什麽不可告人的事。
她也常常往他公寓這邊跑,如果他身上有酒氣,則會不停問他今天去哪裏了,和哪些人在一起,一定要他将所有人都說出來。她會計算着他的下班時間,如果回來晚了,也會喋喋不休的問他為什麽回來晚了。
這天陳子翰又出席了一個飯局,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王依貝做了一大桌子菜,一直坐在桌子前等着。
陳子翰一進門就想拿衣服洗澡,見她坐在那裏,順便開口,“我已經吃過了。”
王依貝二話沒說,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盤子扔在他腳邊。
他這才停住腳步,轉身怒火沖天的看她,“你這是在幹什麽?”
“既然你已經吃過了,那它們也沒有用了。”
他死死的瞪着她,“你真是……”
“不可理喻是吧?”她竟然還笑出了聲,“我是不可理喻,那向晨是什麽?善解人意?”
“她至少不會像你這麽幼稚。”
“幼稚?”她突的站起來,“那你去找你的善解人意啊,去找啊,去啊。”她氣急,将桌子上的另一盤菜直接向他扔過去。
他連擋也不擋,任由那個盤子和菜從自己胸膛滑落。她自己也愣在了原地,他看了她許久,閉了閉眼,像要做出什麽沉重的大決定,“你這段時間不要過來了,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覺得是什麽意思,那就是什麽意思。”他從未感覺自己的心這樣疲憊不堪。
這些天王依貝很是不對勁,連網也不上了,每天連飯都不吃,就在床上躺着。汪淺語見她這樣很是着急,去食堂打飯回來,王依貝也不吃。在另外兩個室友都出門之後,汪淺語才爬到王依貝的床上,發現她将自己裹在被子裏面,連臉都不露出來,不由得去扯她的被子。王依貝也倔,死死的拉着被子,不肯讓汪淺語拉開。
“放手。”汪淺語也發了脾氣,“你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這樣,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課也不去上,飯也不去吃,你以為你能把別人整到?無非是讓你自己更加難受。”
汪淺語察覺到她放開了力道,這才将被子拉開,發現王依貝臉上全是淚痕,不由得焦急起來,“怎麽了?別傷心別傷心。”将王依貝拉進自己的懷裏,好好的安撫着。
王依貝抱着汪淺語,突然大哭了起來。
等王依貝哭完之後,汪淺語這才拿着紙巾将她的眼淚擦幹,同時也将汪淺語拉下床去,她的情緒還是有些激動,斷斷續續的開口,“他竟然說讓我們冷靜一段時間,讓我別去找他……你說他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了?”
王依貝一雙大眼睜大了看着汪淺語,眼眶裏的淚水又在轉着,手緊緊的握着汪淺語的手。
“你別急。”汪淺語也猜到了,一定和陳子翰有關,讓王依貝感興趣的事原本就不多,而能讓她如此傷心的人和事更是少之又少了。
“他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啊,他以前連一句重話都不會對我說,現在竟然兇我,說我不可理喻。不止如此,他還和我讨厭的那個女人走得很近,還不準我說。他太過分了,竟然這樣對我。”
“以前我做飯,他還會拉我的手心疼,舍不得我的手變得粗糙。現在我給他把飯菜做好,還得一直等他回來吃。可他連看都不看一眼我做好的飯菜。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以前他對我很好很好的啊,怎麽現在會對我這樣。為什麽啊?我就不懂了,難道他以前對我的好都是假的嗎?”
汪淺語知道現在的王依貝很是激動,也并不說話,只等着王依貝不斷的發洩,她想這樣發洩後,王依貝才會好起來。
“你說會不會是我把他想得太好了啊,以前他們都說他和他學校裏的一個女的很暧昧,可我相信他啊,從來都沒有懷疑他。現在我覺得也許我根本就不了解他,完全不知道他沒有在我面前的那一面是什麽樣子,現在還這麽明目張膽的和向晨在一起,完全無視我的感受。就算他和向晨沒有關系,他也該避嫌才對,明明知道我那麽讨厭向晨,他還那麽做,根本就是不在乎我了。”
“你說我怎麽辦啊?就算覺得他以前在欺騙我,我還是舍不得……”她不由得抱住汪淺語又大哭了起來。
汪淺語拍拍王依貝的後背,“王依貝,你要知道沒有人能夠幫助你,有些事你不要想得太複雜。我只能說你在這裏哭在這裏傷心完全沒有意義,陳子翰看不見也理解不到。你能做的是問清楚你自己是怎麽想的,如果舍不得,就自己去挽回這段感情。”
王依貝睜大朦胧的雙眼,是啊,她還是舍不得,在這裏哭鬧又能有什麽用呢?
汪淺語找了個時間去見了陳子翰一面,想對他說說王依貝的情況,兩個人從高中走到現在都不容易,很多事情原本就是小事,用不着為此傷感情。可從頭到尾都是汪淺語在不停的說,陳子翰連一點表示都沒有,這讓汪淺語不由得也開始生氣了。
到最後,陳子翰只告訴汪淺語一句有些事情除了當事人旁人根本看不清楚。
他的這态度讓汪淺語也為王依貝心慌了。
(三)
王依貝将汪淺語的話想了一遍,覺得很有道理,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一點用都沒有。而且她想做的是不能讓她和陳子翰的關系一直這樣冷化下去,她不想失去他。
這樣一想之後,她心情又變好了,對,她不能一直同陳子翰置氣下去。 王依貝想着要同陳子翰恢複關系,翹了最後一節課,讓汪淺語幫她答到,她去陳子翰那裏。
她抱着同陳子翰和好的心思,将他的公寓都打掃了一遍,還買來不少小東西裝飾了一番,給烏龜換了水,将他沒有來得及洗的衣服全都清洗了。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又給陳子翰打去了電話,在電話中語氣放得很低,問清楚他今天會不會加班,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陳子翰見她語氣放得很軟,不由得也心軟了,說他會早點回來。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她買好了紅酒,同時做好了一大桌好吃的飯菜,就等着陳子翰歸來。
她看着自己的傑作,不由得很滿意。
陳子翰終于回來了,她歡快的跑過去接過他脫下的外衣,陳子翰看一眼她,當她恢複到過去乖巧的摸樣之後,他也平和起來。再看一眼桌子上擺放的一切,也知道她有心讨好自己,不由得也為自己之前的态度懊惱。
“別忙了,先吃飯吧!”
王依貝一見他的态度,就知道自己做對了,她将燈關上,将提前準備好的蠟燭點燃。陳子翰見此,只是搖搖頭,也并不反對。
她坐下後,先為他倒上一杯酒,随即又為自己倒上酒,她拿起酒杯,“之前是我不對,太任性了,讓你難受了。我現在借這紅酒向你道歉,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別記仇了。”
陳子翰抿嘴笑了起來,話都讓她說了,他該說什麽?
他拿起酒,“那下不為例。”
她點着頭,然後把酒喝下了。見他态度軟和,她也心安了,他心裏還是有她的,只要她态度好了,一切就會和過去一樣。一頓飯的氣氛非常好,她不時說起發生在班級裏的趣事,說完後也會關心他的工作狀況,讓他照顧身體,別熬夜,讓他也感到心裏暖暖的。
當一切似乎都變得很好之後,王依貝這才試探着開口,“現在找工作,應該不是很難吧?”
他以為她是為即将大四而升起淡淡的惆悵,于是語氣中也包含着安慰,“只要要求別太高,找工作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
王依貝一下子樂了起來,“嗯,我也覺得找工作肯定沒有傳言中那麽慘,”她小心翼翼的看他,“既然找工作不難,那你換一個工作應該也沒有什麽吧?”
“什麽?”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随即也明白自己剛才誤會了她話裏的意思。
她走到他身邊,拉着他的手臂,像過去那般撒嬌,“就是你換一份工作啊,不要在現在的公司工作了。你看你,現在好忙,動不動就加班,見你一面都難,不如找一份輕松一點的工作。”
陳子翰一直看着她,簡直想将現在的就業形勢全給她複述一遍,同時将那些大公司每年招聘情況告訴她,可她那副他應該理所當然聽從她建議的摸樣又讓他覺得無可奈何,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去拉下她的手,她不讓。
“別說這種傻話。”他輕輕一嘆。
王依貝咬咬牙,見他根本就不将自己的話當成一回事,一時間也是惱怒萬分,“以你的能力找一份好的工作又不難,為什麽一定要待在你現在這破公司裏面?我就不懂了,讓你整天那麽忙,你還願意待在那裏,你究竟是怎麽想的啊?”
陳子翰張張嘴,不想同她争吵。
見他起身準備離開,她上前一步将他拉着,“說話啊,你為什麽不說?你一直不肯離開那個公司,是不是因為向晨在那裏?你離開了就見不到她了,所以你自然不願意離開了,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巧的事,你進入那公司,她也在那裏,你騙誰啊。”
他甩開她的手,“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說啊,你說清楚,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讓你走。”她死死拉住他,“你是不是為了她才留在‘廣宇’不肯離開?”
陳子翰的眼眸斂下,裏面晦暗一片,他看她一眼,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他想着他們在一起那麽多年,從高中到現在,經歷過那麽多事,她現在竟然會這樣想他,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他語氣中沒有怒意,只是濃濃的失望,“是啊,就是你說的那樣,你滿意了嗎?”
她的手慢慢滑落,他竟然承認了,他是真的為了向晨留在“廣宇”的。他走開了,她卻還是留在原地,她轉過身,将那桌子上依舊擺放着的東西全都揮到地上,噼裏啪啦的聲音就如同她的心好像也是這樣碎成一片片。
陳子翰力求讓自己工作的時候什麽都不想,在下班前,申紹安又對許多東西對他提點一二,他也能很快明白申紹安給出的點。他有點對王依貝的那個問題給出模糊的答案了,為什麽他願意一直待在這個公司,因為他在這裏得到了不少鍛煉的機會,接觸了許多案子,同時也漸漸有了些人脈,雖然因為他年少輕狂有些地方也沒有考慮周到,但帶他的前輩對他很器重,何況公司的老總也對他另眼相待,現在雖然有苦又累,可他能夠看到未來的曙光。
這樣想的同時,不可避免的想起某些同時的埋怨,如果自己是個富二代就不必這樣給人打工整天看人臉色了,更不必被自己的女友或者老婆整天念叨沒有本事沒有出息了。可如果只是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而已,又想要變成不普通的人,自然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他一直都相信付出了才能夠換來自己想要的一切,過去是這樣,現在也依舊是如此。他想要出人頭地,所以舍不得放下現在手中的一切,領導的器重,工作中的機會,這些東西都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夠獲得,他庸俗的放不下,也舍不得放下。
下了班之後,他剛出公司,後面的向晨就追了上來。
“你最近和你女朋友吵架了?”向晨雖然是問話,不過臉上的表情顯示出她對自己提出的問題很具肯定。
陳子翰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斂了斂眉,“今天你很閑?”
向晨笑了下,“你就不好奇我怎麽知道你和你女朋友吵架的?”
陳子翰只是停在原地看着她。
向晨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就算在這一刻,這個男人只是這樣的看着她,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她還是為他心動着,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能撩撥她內心深處的那根弦。甚至她無數次的幻想着,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是自己,她每天為他做飯,為他洗衣服,在他疲憊的時候給他按摩,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開解的。
她苦笑了一下,可他身邊的那個女人不是她,甚至也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好,也許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十分優秀,也許自己就不必那麽不甘心了。
“你女朋友找過我。”她真不願意用“你女朋友”幾個字形容那個女人,可更不想提及那個女人的名字,就如同在同學中如果提及了王依貝下一個人一定就是陳子翰,如果提及了陳子翰一定會說起王依貝,好像全世界都知道那兩個人是一對,她難受。
陳子翰的臉色大變,向晨知道他在生氣了,哪怕他很是克制。,“你女朋友說我影響了你們的感情,我還真好奇,我什麽時候扮演着這麽重要的角色了。”她看看他的表情,“當然了,你女朋友的話就沒有那麽委婉了,只是我想既然她現在在想這些有的沒的,也許你真該花點時間陪她。”
“對不起,給你帶來了困擾。”陳子翰對她點點頭,之後告別離開。
向晨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陳子翰離自己越來越遠,就像高中的時候,她永遠只能夠看着他的背影,那個時候她最希望的是他能夠回過頭看一眼站在原地的自己,多年後的現在,她所希望的竟然還是他能夠回頭看一眼自己。
這麽多年,她一直都站在原地,只希望他能回頭發現從未離開的自己,可是他一次都沒有回過頭。
(四)
王依貝沒有想到陳子翰竟然會主動來找自己,她還以為他根本就不理自己了。接到他的電話之後,她立即從寝室的床上爬下來,最後兩個階梯都不踩,直接跳了下來。
“哇,你在幹嘛啊,小心樓下的人抗議。”室友撇撇嘴。
“關我什麽事啊?”王依貝才不理會,立即找衣服來換,猶豫到底穿什麽衣服,又害怕會耽擱了時間讓陳子翰久等了。
她風風火火的去廁所換衣服,将原本準确上廁所的另一個室友晾在了一邊。
換好了衣服後,她便又開始化妝,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這才準備着出門,心情好的還和室友打了招呼說她走了。
門一關,兩個室友便聚在一起,“她這是幹什麽啊?要麽跟個死屍似的躺在床上,要麽就跟個瘋子附體了。”
“得了吧,你沒有看到她之前接了個電話,多半又是她那個男朋友打來了電話,否則誰能叫得動她啊。真不知道汪淺語怎麽想的,一個脾氣那麽讨厭的人,竟然一心一意對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還不是。我們班那群男生不是一樣将王依貝和汪淺語捧着?上次我去教辦,那班長都将王依貝逃課的事瞞了下來,一般人誰有這種待遇。”
……
王依貝蹦蹦跳跳的下樓去,還在寝室樓下的大廳停留了一會兒,那裏有一個全身鏡,她在鏡子前轉了好幾個圈才離開,惹得在那裏坐着的幾個男生視線一直放在她身上。
她沒有走多遠,果然看到陳子翰站在岔路口那裏等他,不由得跑了過去,“是不是等了很久?”理所當然的去拉住他的手。
陳子翰卻将她的手拉開。
她狐疑的看着他,似乎在想着他現在的态度,“我們是去吃飯還是……”
“走吧,去人少一點的地方,我們好好談談。”他沒有什麽表情,說出的話也沒有什麽溫度。
今天走了兩步,她卻沒有跟上去,他不由得轉過身看她。
王依貝看着他,覺得自己剛才的興奮被他直接潑了一盆冷水似的,她應該誤會了他的來意,他不是來陪她吃飯,更不是來緩和彼此的關系,“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去遠了我還得一個人走回寝室,我懶得多走路。”
陳子翰見她眼神冷冷的,不由得也放棄了繼續勸說她。
“好吧,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兩個的事情,沒有必要去遷怒他人。”
“你什麽意思?”
“你為什麽去找向晨?”
她全身的血液裏面都流竄着憤怒的因子,她從接到他的電話開始便換衣服化妝,就是希望他能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遍,她還以為他是來為上次的事情安慰自己,可事實上卻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來找自己。
他有多久沒有來看過自己了?一出現竟然是為了別的女人。
“是她告訴你吧?是不是聲淚俱下我見猶憐啊,你看到了是不是特別心痛了,忍不到明天立即就要來找我算賬?”憤怒讓她全身都顫抖了起來,“我去找她了,怎麽樣,敢做還不讓人說?”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陳子翰也是滿臉的怒火,“你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什麽樣子?潑婦?瘋子?男人嫌棄一個女人的時候,用詞能不能不要這麽老套?我學長和女朋友分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臺詞。”
陳子翰的雙手叉在腰上,嘴唇抿成一條線,看上去在隐忍着自己的脾氣。
她死死的看着他,“你這麽遠跑來,就是為了另一個女人來找我算賬的吧?”她笑了起來,“陳子翰,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才對,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男人出軌不用付出什麽代價,所以移情別戀也變得想當然了?”
“你自己做錯了事還這麽的理所當然。”
“做錯了事?我告訴你,我不認為我哪裏做錯了,我最錯的是怎麽會認識你,還那麽的去相信你,我就一白癡加蠢蛋。”
“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們也沒有必要談下去了。”陳子翰看也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