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老人正是華山派的現任掌門封隐遇,那男子是封隐遇同輩師兄弟之中最小的,得了一個尋字,得名封隐尋,同一輩中五人排名反過來就是一句“尋隐者不遇”,這一輩中老四封隐隐是華山派老掌門的親身女兒,二十年前卻不知去向,有人說封隐隐的失蹤與嵩山派脫不了幹系。小丫頭是封隐遇最小的弟子,喚作封小七,極得尋遇二人寵愛。
封隐尋抓住衣襟上的手,無奈道:“好,好,好。”封隐遇搖搖頭道:“你幾時這樣聽過我的話……”說完邊笑邊起身走了出去,封隐尋也一同出了去,還不忘回頭朝封小七道:“小心點,說會子話,我帶你下山去玩。”一邊吩咐道:“七兒出來後,就将那小子押到地牢,最好問出點東西出來。”
沈念才看到門口有許多人守着,連後窗都有人站着,封小七遠遠地站着看沈念,一邊嘻嘻地笑:“這裏是華山,你是被黑烏鴉他們捉到這裏的,他們這是要将功贖罪呢,剛剛出去的那個老頭兒是我師父封隐遇,師叔封隐尋,他們本來不準備救你的,是我要他們救醒你,請你喝茶,師叔才救你的,因為我覺得你是女的。”
沈念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想不到這樣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能一眼看穿自己,連歸一,離淵都沒能識破自己,這小丫頭真是機靈。那小丫頭皺起眉端詳起來:“我說對了,我是猜的呀,我就說世上怎麽會有比師叔長得還好看的人呢,原來你是女的。”
“你不能告訴那兩個人。”沈念一時竟忘了撒謊,許是相信封小七。
“為什麽?”封小七歪着脖子翻着白眼。
“我是女人,女人幫女人就是道理。”沈念着急道。
“道理是什麽,我是這個世上最不講道理的人。”封小七秀眉一挑。
沈念道:“你是華山的人,按道理是該去告訴師父師叔了。”
封小七又改口道:“我是最不講道理的,所以,我就替你保密好了,算是對你誇我的茶好喝的回報。”
封小七是很少講道理的,就像沈念很少輸棋一樣。
沈念進了地牢才知道封隐尋那句輕描淡寫的“最好問出點什麽來”是什麽意思,浸了水的竹枝一下下往她背上抽,沈念感覺到自己就快死了,疼得鑽心,背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神思恍惚,還有一人拿了竹簽要往她的手上釘,沈念掙紮着說了一句:“你們要問什麽趕緊問,我就快死了。”
其中一人反應過來:“掌門吩咐過了,不能給弄死了,不然又跟上次一樣白白捉了人來,沒要挾成,反倒讓嵩山将人劫了去。”
那人問沈念道:“嵩山派是不是有一本絕世秘笈?你若是知道,總能免了一死的。”
沈念茫然搖頭道:“這個我哪知道啊,你們得拷打我師父才能知道啊,拷打我有什麽用……”話沒說完,她又暈了過去……
那幾個人一時害怕了起來,互相責怪道:“每次捉了來的,又不肯下狠手,又要問出東西來。”
封小七眼巴巴跟着封隐尋來看沈念時,沈念已經醒了,封隐尋朝那些看守的人道:“問不出來還不如想點法子,怎麽讓嵩山派有點動靜。”
封小七拉拉封隐尋的手道:“師叔,你說嵩山派掌門的愛徒喜歡男人會怎樣呢?”
封隐尋扯開封小七的手,封隐尋的倨傲在低頭看向封小七時總是溫和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你從哪裏學了這些來?”聲音雖還是溫和但已然帶了憤怒的意味。封小七當然不是孩子,十四五歲已經開始懂得許多,封隐尋卻一直把她當孩子罷了。封小七往封隐尋腰上蹭了蹭,委屈道:“師叔,我聽別人這樣說,你這樣兇做什麽。”說完扁着嘴一副就要哭的神情。
封隐尋早已緩了語調:“七兒,你先出去玩,師叔待會就去找你,好不好?”封小七緊緊黏在封隐尋身上,不肯離開,封隐尋無奈地嘆口氣,任她纏着,兩手握住封小七的兩只小手,阻止她在他身上這邊摸摸那邊摸摸。
有時候,夕陽也會照進來,在少有的一刻溫暖裏,沈念心裏竟還是存了希望,也許師父會顧念師徒情誼又或者師父會因為顧念嵩山派的面子,,殺上華山救出自己,然而一念起時,随即寂滅……七殺山到嵩山,再從嵩山到華山,就算晝夜兼程,半個月也不夠罷。
後來也不覺得地上涼了,月上中夜,月光皎潔的模樣,讓沈念迷了眼,沉沉睡去。過了不久,身子卻似乎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身子不自主地靠緊,那雙胳膊收緊了些,沈念終于睜開眼,這一生她都沒見過那晚那樣美的月光,沈念朝着那張背着月光的臉,不知所措地笑起來,連一聲師父都忘了喊。
他也看着她笑,将幾顆藥塞進她的嘴裏,她目光癡纏地吞咽,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別轉頭假裝看他身後的白月光……
不知為何,沈念總是覺得這幾日師父好說話的很,大部分時候,他安靜地坐着,并未走出月兒離開的陰影。沈念偶爾翻一個身,他總是一個箭步走過來,叮囑她翻身要喊他。有時候,她眯眼躺着,他以為她睡着了,他會在床邊輕輕地對她說:“我只剩下你了,不要有事。”沈念這時總是假裝翻身,心頭思忖一番,離淵只有自己一個徒弟,月兒走了,自己可能真是他最親近的人了,也難怪他會來救她。
沈念問過離淵:“師父,你以後會不會後悔來救我。”離淵看着她,溫柔道:“不知道,你害怕我會後悔?”
沈念睜大眼立馬保證道:“你不會後悔,以後我好好練功,不給你丢臉,江湖上人都會誇贊你帶出了一個高徒。”
離淵深深看她一眼,淡淡道:“最好是。”
離淵的藥十分見效,加上他給她輸了一次真氣,到第四日沈念的內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只剩下些皮外傷。
這日黃昏,離淵帶着沈念換了一家客店,叮囑沈念不要下床之後,就出去了。他說月兒幼時誇過這裏的泡泡油糕,尤喜歡它“見風消”的名字,他想去買上一些。他不叮囑,沈念也是不敢亂跑的,還在華山附近,師父帶着自己換了一家客店就是怕有人跟着。
店裏的小二敲門送茶來時,沈念懶得動彈,朝門口喊了一聲:“端走吧。”那小二倒也實在:“有客官吩咐要來這裏送茶的,小的不敢怠慢。”沈念無奈,下了床,怒氣沖沖地将那一杯茶灌進肚子,将茶盅往小二端着的茶盤上一掼,那小二嗫嚅道:“您這樣喝,對身體不好。”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沈念關上門之後,只覺身子暖和起來,起初還有些後悔不該朝那小二發脾氣,後來竟覺得身子熱起來,桌上殘留的一點冷水,就着喝了一口,好了一陣,不一會兒,渾身還是覺得熱,沈念終于知道何處不對了,剛剛那茶有問題!
沈念正要推門去找那小二問個究竟,卻見一人進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封小七。封小七笑嘻嘻道:“我聽人說,這個陰陽和合散,能讓人現出本性,還會很需要男人,要是你的師父知道了你是女的,他會怎樣呢?”封小七并不懂陰陽和合散的功用,只是覺得面前的這個女的被人知道是女的會出醜,會與嵩山派“女子不上嵩山”的訓誡相違背。
“你……”沈念混跡于京城市井,不會不知道陰陽和合散是什麽,是比普通春、藥猛上幾倍的東西,無藥可解,唯有男女調和。也正因為常混跡于風月場所,沈念将男女之事看得龌龊至極,是該被恥笑的事。
封小七咯咯地笑道:“我給你找了一個男人,他是這幾日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男子。”說完封小七将門從外面反鎖。沈念趕緊去推木窗,沒想到還未碰到木窗,就聽得窗外一陣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已被釘死。
沈念将臉貼着桌面,一會兒桌面也熱了,沈念再去抱着床柱,床柱不一會兒也熱了,意識漸漸渙散,卻聽到門鎖急速響動的聲音,沈念早已衣衫不整,只好鑽進錦帳,鑽進被窩,那鎖一聲脆響,似已碎裂,沈念在帳中朝門口喊了一聲:“你等一下再進來。”說完,沈念将袖子裏的白練迅速疊好,蒙了眼睛,不管今日做下什麽無恥的事,雙眼不要看到總要好些。
那人迅速将門從裏落鎖,并沒有因為沈念這句話放緩腳步,沈念慘然道:“我知道我中了奸計,我只求你,不要将我眼睛上的白練除了去好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