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懊悔
☆、懊悔
绮蘿握住那雙仍在她頸後糾纏不休的手,喘着粗氣問道,“三爺,你可知道我是誰,”
于嘯杉的手被拉住,有了一絲氣惱,用力甩開,複又去跟那繩扣較勁,绮蘿遂不再去管那只笨拙的手,雙手捧起于嘯杉的臉,鼻尖碰着鼻尖,清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三爺,你可知道我是誰,”
于嘯杉忙碌的手忽然頓住,眼神裏閃進一抹迷惑,臉擡高了幾分,猶豫地看着面前的人說道:“夜兒?”
這兩個熟悉的字眼刺進绮蘿的耳膜,霎時她似乎聽見心口深處傳來了輕輕的斷裂之聲,一陣尖銳的刺痛。一狠心,硬生生地別開臉,躲過于嘯杉要親吻過來的唇。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人,翻身匆忙地下床,拾起散落了一地的衣物,一路狂奔回屋。
似乎有淚在臉上肆意飛揚,滾熱的淚,被微風吹過,瞬間便已經冰涼。是的,她绮蘿只是個青樓女子,她想獻身于于嘯杉,報恩也好,傾慕也罷,并不想要任何回報,她不要名分,不要認可,只想在自己尚能為自己做主的時候,把心中最美好的東西,給最喜愛的那個人。她漂泊無依,無法左右自己的生活,她不知道下一刻,命運是否還會給予她同樣可以選擇的機會。
可,這并不代表,那個人可以把她當做替身,誤作他人。她的情意很卑微,卑微到要去乞求一夕之歡,可是這乞求來的一夜纏綿總該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哪怕這一晚之後,再見面那個人已經忘記,或者根本不願提起,那也無妨。但,那時那會兒,總有一刻,是該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微末而凄絕的記憶。
可是,于嘯杉,迷茫中喊出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夜兒,那不是他最親愛的小侄女嗎?原本便覺得于嘯杉望着夜昙的眼神,愛慕之意太過昭然若揭,可是言談話語間,卻并未有一絲越軌之意,這一度讓绮蘿很迷惑。
但是這樣的一個夜晚,那個醉酒之後意亂情迷的男人,不自覺脫口而出的名字,讓绮蘿終于明白。于嘯杉心中果然是有個女子存在的,就如同第一次見到于嘯杉,他謹守進退,不落痕跡地躲開自己的依傍之時,心頭想過那個樣。一個處于煙花之地,卻目不斜視,正襟危坐的男子,心中一定有一個他要為之守候的姑娘。而這個姑娘,果然就是夜昙。
绮蘿坐在床頭,拉過薄被覆在身上,伸手去摸臉上的一片濡濕、冰冷。心頭酸楚難當,她果然是不配得到于嘯杉這樣的一個男子青睐的,甚至哪怕只是卑微的一晌貪歡,他的口中也只會喚着別人的名字。
夜昙,那真是個讓人嫉妒的女子,有着叔伯的疼愛,有着兩個哥哥的由衷的疼惜,而還有那樣一個英偉不凡的男子,在心中默默地愛戀着她。
只是,于嘯杉為何只是默默地喜歡夜昙呢,夜昙雖說喊他一聲三叔,但是绮蘿知道,這二人并非真正的叔侄。難道僅是拘着這層關系,才只能把這樣一份感情鎖在心底嗎?那樣的一個清冷的男子,卻又在心中藏着這麽火熱的情感,并且,似乎準備一直隐藏下去。這讓剛剛倍感失意與絕望的绮蘿,忽然又從心底生出了一股憐惜。她擁着被子,在黑暗中發着呆,一時腦子一團亂,不知道要去想些什麽。
似乎已經是四更天了,莊子裏早起的雞,已經在争先恐後地開始打鳴,隐隐傳來的并不十分清晰的雞鳴,讓呆坐在床邊的绮蘿,再無力思考什麽,只是緩緩地躺了下去。無論如何,這一天已經結束了,自己那微末的念想,已經随着雞鳴聲的響起,而宣布完全成為了泡影,閉上酸澀的眼,绮蘿逼着自己趕緊睡去。
而另一間屋子裏的于嘯杉,卻在這雞鳴聲響起之後,忽然有了一絲清明。剛才只覺得身子底下一空,他的頭重重地跌在枕頭上,一陣悶悶的疼痛,他有點不知道發生過什麽,雖然身體上似乎還有着一種無法宣洩的渴望,可是人卻再也不想動彈。
混混沌沌中,腦子裏閃過夜昙的臉,氣惱的、含羞的、悲傷的、歡樂的、撒嬌的、雀躍的,于嘯杉不禁喃喃地輕喚出聲:“夜兒,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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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雞鳴聲的響起,于嘯杉心中卻忽然一凜,自己剛才是在喊夜兒的名字嗎?似乎剛剛還曾經擁着一具軟玉溫香的身子,在那人耳畔這樣呼喚過。這個念頭一旦滑過心頭,于嘯杉驚的一下子坐了起來。
天色仍是黑的,并未有黎明的曙光照進房間,如豆的燭火只在遠處的門邊忽明忽暗。猛然坐起的于嘯杉頭痛欲裂,只覺得太陽穴處一鼓一鼓地跳動,帶着整個頭蓋骨都跟着一起跳跳的疼着。漸漸适應了昏暗的燈光,于嘯杉看見地上打翻的銅盆,似乎不遠處還遺落着一件姑娘家穿的,輕薄的罩衫。他翻身下床,去拾起那件衣服,一股淡淡的甜香傳來,于嘯杉深吸一口氣,心裏恍惚地安定了下來。這不是夜昙的味道,不是他熟悉的夜昙身上會有的味道。
于嘯杉低頭看着自己大敞的衣襟,內衫淩亂地罩在身上,雙股間似乎還泛着一縷微微的潮意,手中握着這件薄衫,心中已經全部明了,剛才的一切并非夢境,而是真的有個女子在他房間逗留過,并且肌膚相親,甚至到了要發生些什麽的地步。
他努力地回憶着剛才的場景,最後的記憶似乎停留在他擁着那個女子滾落在床上,柔軟而溫暖的身體,嬌怯而濕熱的唇舌,滑膩而沁涼的肌膚,星點的記憶漸漸完整,此時他明确地知道,那個女子是绮蘿。
幸好只是绮蘿,幸好并不是夜昙。
他無法想象他若是對夜昙做了剛剛做過的事之後,還有什麽顏面再去面對她。
他仍記得绮蘿進來幫他倒水洗漱,然後似乎偎進了他的懷裏。她說過什麽嗎?似乎是說過,她說要把她的清白之身給他,而他,居然就這樣難以自持了嗎?
于嘯杉深深地懊惱着,自己何時變成了這樣一個饑色之人,最後,該是什麽也沒有做的吧?于嘯杉沒有與绮蘿歡好的記憶,他只記他正要去做什麽之時,身下好像忽然一空,然後便是急促的腳步之聲。
绮蘿這女子到底要做什麽,既然誘惑了他,又為何在關鍵的時候戛然而止?于嘯杉雖然對沒有發生任何事,心中慶幸,此時卻疑惑起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讓一心想委身于他的绮蘿,關鍵時刻卻倉皇離去。他好像喊出了一個名字,是的,他喊出了一個名字,就在剛剛清醒過來的前一刻還在喊着,“夜兒。”
于嘯杉煩躁地一拳捶在床邊,這真是個亂七八糟的夜晚,那美好的舉家和樂的畫面讓他太過得意忘形,于是喝多了酒,于是發生了這麽多不該發生的事,他被绮蘿誘惑,他輕薄了绮蘿,而他居然還在準備和绮蘿歡好之時,喊出了夜兒的名字,那麽,绮蘿一定知曉了他內心深處潛藏着的秘密了。于嘯杉緊握雙拳,心中滿是懊惱與煩悶,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這一天的早上,莊子裏的每個人都頭疼,宿醉的頭痛,而于嘯杉和绮蘿幾乎是徹夜未眠,此時頭疼之外,面色更是青白。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着早飯,于嘯杉的眼神從绮蘿身上掃過,绮蘿有些難堪地別開了頭去。
逸州和逸塵原本就是日夜兼程地趕回來,一身勞累,昨晚又吃多了酒,這會兒在飯桌上,只是一個勁兒的哼唧,嚷嚷着不舒服。鄭岳平皺眉看着他倆,明明是責備,語氣卻又帶着幾分寵溺地說道:“你們才是活該,昨天要不是你們叫嚣着喝酒,大夥也不會都喝醉了,你看看這一大早,人人都臉色這麽差,趕緊吃了早飯都再回去補個眠吧。昨個是高興,以後可再不能如此飲酒了,尤其是在京裏讀書的時候,若是讓我知道你們在外邊也這麽個喝法,定不饒你們。”
兄弟倆彼此做了個鬼臉,便老老實實地低頭吃粥,不敢再抱怨。夜昙吃吃地在一邊笑着,一邊沖着他們倆擠眉弄眼,逸州見自己兄弟倆吃癟,被她嘲笑,坐在一旁伸手去擰她的手腕,夜昙便又不服擰回去,逸州一躲,動作太大,帶的桌子都跟着一震。鄭岳平忍着笑,斥道:“老實吃飯。”于嘯杉聽聞這聲音,這才回過神來,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三個孩子。
夜昙擡眼正好對上于嘯杉的眼神,便有些關切地說道:“三叔,您的氣色看着頂差,看來昨天喝的太多了。您還是趕緊回去再歇會兒吧。”
于嘯杉一早見了绮蘿和夜昙,便渾身上下都不自在,眼神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這會兒夜昙語帶關心地開口,讓他心頭一熱,便也順着夜昙的話頭說道:“果然是上了點年紀,就不勝酒力,我還要回去再休息會。”
鄭岳平不滿地哼道:“你個老三,才二十幾歲的人,倒敢當着我的面說上了年紀,不過你現在這酒量倒還真是差了,也不見你比別人多喝了多少,這一夜過去倒還沒緩過神來。”
于嘯杉做無奈狀地嘆了口氣,便起身離席。绮蘿這才敢擡起頭來,有些失神地看着于嘯杉離去的背影。其餘的幾個人不一會兒也吃完了,兩個半大小子率先伸了個懶腰對夜昙說:“小夜兒,我再回去補個覺,睡醒了再去找你玩。”便也推着鄭岳平一起走了。
座位上只剩下夜昙和绮蘿兩個人,夜昙看着绮蘿蒼白的臉有些憂心地問道:“绮蘿姐姐,你是不是也不舒服,要不也回去再睡會兒。”
绮蘿含糊地應了聲,便就站起來走了。這古怪的沉默與冷淡,似乎帶着某種類似于絕望的氣息,讓夜昙有些莫名其妙,一晃神的功夫微蹙了下眉,卻也并未深想。
夜昙雖說是吃多了酒,但是昨夜睡得還算好,此時略微有些頭痛卻也不太困,便也沒想再睡覺。回了屋子看見兩個丫頭正跟幾個小厮在門口悄悄地說着什麽,她呼地跑過去,故意去吓他們,小厮看見夜昙進來,唬了一跳,趕緊口稱還有差事沒做,便開溜了。
夜昙原本并無好奇,只是有些無所事事地問起:“菊香,你們神神秘秘地說些什麽呢?”
菊香四顧無人,附在夜昙的耳邊說:“小姐,昨天晚上绮蘿姑娘跟三爺抱在一起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個有點神經質,又有些自我的講故事的人,再加上強烈的存稿控,所以乃們今天看的文大概是我一周前或者更早寫的。。。歡迎提意見,可是改是真改不了了,後邊都寫出去好多章了,滿意不滿意滴,只求親耐滴們多擔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