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安
☆、不安
于嘯杉仍在樊城,第二日約請的達官顯貴也不約而同地推薦了情悅樓,于是于嘯杉再次踏進了情悅樓的大門,季蔚琅自然也不會落了這個空,便也跟着一起,反正地方上的官面人物,倒是也希望跟這個京官,據說還是來頭不小的京官多些走動。
于嘯杉從來對喜歡去風月之地消遣的人沒有偏見,有時候他甚至還喜歡在這樣的地方招待一些朋友或是要應酬的人。因為往往在這裏更能看清一個人的本真,好色原本也并非壞事,只是有的人也可以很優雅,有的人卻只是猥瑣罷了。
比如季蔚琅,也該是個喜好美色之人,但在他身上,你看不出一絲的猥亵之态,同是懷抱美女飲酒作樂,有的人早就輕浮神态盡顯,而季蔚琅卻仍談笑自若,舉止間卻依舊坦然、淡定,豪爽有之,灑脫有之,風流有之,不羁有之,卻獨獨不見一點的佻薄。于嘯杉心中暗暗有些贊許,此人可交。
柳老板依然記得曾經光顧過的于嘯杉和季蔚琅,依舊安排了上次侍候的兩個女子,黃衣的那個叫緋蔓,綠衫的那個叫绮蘿。緋蔓照例陪着季蔚琅,而绮蘿還是伴着于嘯杉。席間便時時有人拿他們調笑幾句,尤其是對着绮蘿和于嘯杉,一個沒個眉眼高低卻也自命風流的主說道:“三爺,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也是老夫老妻了,這會兒倒像才識得一般,到底還扭捏個甚?”說完一席人開懷大笑,于嘯杉也一同笑着,只是依舊故我。
“三爺這是為誰守身如玉呢?哪次來也不見對哪個姑娘上過心,以往的要說入不了咱三爺的眼,這绮蘿姑娘可也算是百裏挑一,難道三爺這也看不上不成?”又有人調侃道。
于嘯杉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绮蘿姑娘自然是頂好的,不過陪着方大人的姑娘也是絕色一個,方大人難道還想吃鍋占盆不成?”
被稱呼方大人的那個,色迷迷地瞄過绮蘿說道:“我倒是想,只怕三爺也是不舍得吧?”
于嘯杉感覺一只冰冷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擡眼對上绮蘿有些緊張的眸子,微微一笑地回握住那只手,故意把倆人相握的雙手放在桌上回道:“還是方大人懂我,于某還真是不舍。”
席間自然一片哄笑之聲,不過不多時也沒人再去關注于嘯杉,各自只顧着跟身邊的姑娘調笑還忙不及。绮蘿低聲地說了句:“謝謝。”于嘯杉便也淡淡回道:“客氣。”并不更多熱絡,只是,兩人的手仍握着,那冰涼的小手漸漸有些汗濕,于嘯杉不經意似的松開,自己去倒酒。绮蘿趕緊去接過酒壺,幫着于嘯杉斟滿酒,于嘯杉沖着她暖暖一笑,绮蘿汪着一湖秋水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于嘯杉說:“三爺,能讓您放在心裏的那個女子,一定很幸福。”
于嘯杉的笑容微微一滞,片刻之後才回道:“也許吧。”說着沖绮蘿舉了舉杯子,自己便一飲而盡,绮蘿也陪了滿滿的一杯。
滿桌菜肴只剩殘羹冷炙之時,席上的人多已喝醉,紅着臉膛,粗着嗓門,更加肆意地調笑,輕薄着身邊的女子。于嘯杉望向也薄有醉意的季蔚琅,後者剛好也擡頭對上他的眼神,兩人視線一交彙間,季蔚琅便已經率先站了起來,抱拳拱手說道:“諸位大人,季某人不勝酒力,明日還有諸多要事要辦,就不陪着各位了,大家繼續暢飲。”偏過頭又對于嘯杉說道:“于大哥你明天便說要回去了,這會兒是準備回去收拾,還是再小坐一陣?”
于嘯杉便也随後站起來和在座的人客套地告了辭,兩人才要擡步,緋蔓一拽季蔚琅的衣袖帶着些羞赧,期待地問道:“季公子還會再來看緋蔓嗎?”季蔚琅爽快地笑答:“得了空,自然會來看你。”于嘯杉微笑看着面前的二人,感覺到一旁的視線似乎在灼灼地盯着自己,微側過頭去,看見绮蘿也用略帶盼望的眼神望着他,帶着一抹憂傷的希冀。于嘯杉心中一動,說道:“明日我便回去了,日後若有了難處,去米行找老張,我會交代給他。你——若是厭棄了這樣的日子,想要出去,讓老張替你安排。”
绮蘿眼中瞬間映入讓人炫目的光彩,聲音裏帶着微微激動的顫音問道:“三爺,此話可是當真?”
于嘯杉神情未變,暖暖看着她說:“你只要想好日後的生計就好,我管的了一時,卻也管不了一世。”
绮蘿聞言垂下頭,盈盈下拜,“無論如何是否會有求三爺,您能這般照顧,小女子在這都謝過三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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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嘯杉虛扶了一下,便也不再多話,與季蔚琅一起出了情悅樓。
站在門口,季蔚琅對于嘯杉說道:“于大哥,那明日你啓程時,我再去送你,今天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歇息。”二人便于情悅樓門前分了手。
于嘯杉沒有坐車轎,步行着走回住處,微醺的醉意讓他的頭有些暈暈的,心裏隐隐想着剛才別人調侃着說的話。是呀,這些年,自己到底是在等待什麽?又是在堅持什麽?為誰守身如玉,又為誰心如止水。
長大成人到現在的十年間,無論是妩媚多姿的風塵嬌客,還是溫柔恬然的良家女子,更甚者是端莊娴靜的大家閨秀,自己似乎從沒有過絲毫的動心。大哥鄭岳平從幾年前便開始心念着他的婚事,最初媒婆差點踩破了門檻,看他實在是無心,也才作罷。但仍時不時地要耳提面命一番,如今也算功成名就,該是安家立業的時候了。
自己是怎麽說的來着?大仇未報,無心成家。也許,真的是這個原因。但,更主要的是,自己那顆鮮活的心似乎早在許多年之前便已死去,再無絲毫與情意有關的悸動,于是婚事,便一直拖着。
果然沒有一個女子可以走進自己的心坎吧,或者,只除了夜兒。
想到夜昙,于嘯杉心中先是一暖,卻又悚然一驚。怎麽會想到夜昙?是的,夜昙是唯一能在他心頭駐留,唯一能牽動他所有喜怒哀樂的女子。可是,那怎麽能一樣,那是夜兒,是他親親的小侄女,是他想要用一生去保護和疼愛的小姑娘。
那,怎麽能和剛才的念頭同日而語。
也許,是該成家了吧,成家,找個能幫他照顧好莊子和大哥的人,找個能幫他疼愛和呵護的夜兒的人。不需要多美,只要有顆溫暖而包容的心就好。等到夜兒找到了好的歸宿,自己就開始去想自己的将來。那個能在他心頭入駐的女子,也許到時便也會出現了吧。
走回住處,吩咐好屬下明天啓程的時辰,于嘯杉靜靜地躺在床上,心頭湧上了淡淡的喜悅,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見到大哥,就可以知道臨走時交代柱子辦的的事的結果,就可以好好歇息下近日裏過于勞累的身體。
當然,也就可以見到了夜兒了。
方路昇走了兩日,沒有書信回來。夜昙掐着指頭算着,晉安往來一趟快些也不過是半日的時間,路昇那邊若是寫好了給自己的書信派人送來,此時該是已經到了吧。一日裏幾次去門房那裏打聽,都沒有消息,門房的人看着她奇怪的表情,讓夜昙再不好意思去詢問。
心中不明所以的焦慮不安,白日裏伺候着跟方路昇一起栽種的花草,陪着鄭岳平說會兒話打發時間,夜昙心裏暗暗憂慮着,莫不是方家伯伯的身體有了大礙,路昇才會來不及跟自己遞個音信。幾次猶豫着想跟鄭岳平開口,讓他派個人去問問,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才不過兩日而已,是自己太着急了吧,倒讓大伯笑話了去。
鄭岳平看的出夜昙的欲言又止,甚至心裏也明白她想問的是什麽,但卻也不點破。老三想的不就是讓這倆人疏遠些,如今時機正好,最好夜昙不要跟自己張口求點什麽,否則,還真是難免一時心軟應了下來。到時候,老三不高興,自己也未必就不會後悔。可是看着夜昙心事重重的樣子,卻也難免有些心疼,只好變着法的跟她說話解悶。
說的最多的還是以前在一起時的日子,比如,有一次,夜昙央着于嘯杉掐了碧珊最喜歡的那盆花,去給夜昙染指甲,碧珊發現了,在當院裏拿起掃把就似真還假的去追打他倆,于嘯杉護着夜昙跟碧珊嬉皮笑臉,最後自己的倆小子也參合進去,一院子人追成一團,院子裏養的雞鴨和小狗也跟着鬧騰,真真的弄了個雞犬不寧。
還有一次夜昙偷着拿走自己家老二的風筝去放,結果挂在樹杈上扯斷了線,夜昙怕小哥哥罵自己,趕緊去找于嘯杉,于嘯杉當即照着原來的樣子畫了一個又紮起來,讓夜昙去放好,可是到底還是被自家的老二給發現了,于嘯杉便攬過責任說是自己弄丢了,然後被逼着又再做了十幾個風筝才罷休,于嘯杉紮風筝紮的最後手指也紮了個千瘡百孔,最後還是是自己出面說了話,二小子才放過他。
還有,那會兒于嘯杉帶着他們幾個孩子一起摸魚,為了救滑進溪水的夜昙自己差點溺了水,帶着他們去出去玩,自己的倆小子和夜昙看見樹上的果子長得好,他逞能去摘,最後人和果子一起掉下了樹,腿足足瘸了兩個月才好。
倆人說着,回憶着,臉上都是無比幸福的表情,夜昙也暫時忘記了心頭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