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領了畢業證書并且退還了寝室鑰匙之後,周楊告別了室友們,又在那個城市呆了大半個月,才背着、拖着大包小包的往客運車站走。
家裏經濟條件寬裕的要麽就是開車過來接,要麽就是直接快遞,可是原身的家境不好,那小山村更是不通快遞——就是網點最多的郵政也要去鎮上,因此周楊思考了一番,最後打定主意還是自己人肉搬運好了。
而且除了他自己的行李外,他還買了不少給家裏人的禮物,還是自己帶着更安全放心一些。
根據“記憶”顯示,原身就是個只進不出的貔貅,寒暑假什麽的回老家從來沒有想過給家裏人帶點什麽外面的東西——哪怕是一盒點心一件襯衫也行呢?
沒有,什麽都沒有。
周楊對原身的家人并沒有什麽親情,但他覺得自己一個一米八的大小夥子也不是沒力氣背不動,便幹脆能省則省。
就當做以後能理直氣壯地接手家裏的田地的“租金”吧,周楊理直氣壯地想。
不過周楊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榕樹村是個偏遠小山村的緣故,所以回去的路程特別的曲折。
首先,得從距離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去客運站——只有這個客運站才有回去老家方向的大巴車。
大包小包坐上大巴車四個小時後就到達了小縣城,然後再輾轉到小縣城的客運站,去乘坐回鎮上的客運汽車。
搖搖晃晃的客運汽車可就沒有空調風扇,純粹只能靠着開窗戶透氣,可六月份的天氣本來就熱,鄉鎮上的客運車又不像是大城市那樣注意準核載人數,那是只要沒塞死,就往死裏塞,導致這些鄉路汽車裏面滿滿當當的跟沙丁魚罐頭似的。
尤其是這些鄉鎮之間的馬路就是普通的土和碎石鋪就的,并沒有澆瀝青,以至于這些車開在上面塵土飛揚不說,還一搖一晃跟蹦迪似的,周楊都擔心下一秒這車都要負荷不能給翻車了。
不僅如此,還有“生化武器”。
鄉路汽車的乘客都是鎮上或者村上的,他們不像是城裏人那樣天天出門買東西,一般都是逢場趕集才會花一塊、兩塊的去坐車買東西,可不得買夠本喽?
所以幾乎是人人都背着一個大背簍或者是扛着一個大蛇皮口袋——什麽都能裝,甚至包括活雞活鴨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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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酷熱的氣溫、飛揚的塵土、颠簸的道路、人身上的汗臭、抽煙的味道、汽車開動時的汽油味兒再加上雞屎鴨糞的味道,在一個逼仄的空間裏統統發酵,形成了一股具有強大殺傷力的生化武器。
等到一個小時後周楊下了車站在山腳的時候,先是狠狠地深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才緩過勁兒來,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那一刻,他居然微妙地和原身只放寒暑假才願意回一趟老家的心情重合了一點點——刨除了車費的問題,這坐車本身也是一件難捱的事啊!
☆★☆★
周楊沒想到,回家路上的磨練還沒完。
先是才下車沒走幾步就刮起了大風,遠處還有轟隆作響的滾雷以及幾乎要撕裂天空的閃電。
這就是雷陣雨即将到來的節奏。
想着自己現在不方便拿傘出來,周楊抓緊了身上的行李,加快了步伐準備和雷陣雨搶時間,誰知道上山路上才拐過一個彎,就被一個尖嘴猴腮的小老頭給攔住了。
對方頭上戴着一頂大大的草帽,全身上下都裹在青色的長袖長褲中,不知道是本來身高就矮還是年紀大了彎腰駝背,看上去也就到周楊膝蓋那麽高,背着個手在那看着周楊笑。
周楊皺眉,緊緊地看着對方——這是遇到碰瓷的了?
被周楊定義為碰瓷的小老頭并不知道他的腹诽,确認好了自己身上多餘的毛發和尾巴都藏在衣服裏面沒有露出來,草帽也夠大,便尖着嗓子問道:“你看我像人像神?”
天越來越陰,風也越來越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楊覺得小老頭的那雙小眼睛似乎在發光。
而此時,閃電和雷聲似乎越來越近了。
那小老頭見周楊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它不說話,內心也急了——黃鼠狼讨封一生只有一次,它好不容易在這兒攔住一個活人,如果錯過這次讨封,那它以前的修煉可就白費咧!
原本它剛感應到讨封的契機是,就遇到一個大概十來歲的小少年,想着這個年紀的娃娃都不怎麽懂事,看來該是他的運氣。誰知道這不是他的好運氣而是壞運氣,也不知道對方是啷個回事,明明是個活人,身上魔氣忒重,它光是靠近都兩股戰戰了,最後只能在讨封和小命之間選擇後者,丢臉地跑開。
可是讨封這個是沒辦法壓制太久的,憋得沒辦法它只能再碰碰運氣,想着這馬上偏東雨就要下來,是個人都想急匆匆趕回家或者找個避雨的地方,埋頭趕路的話并不會太注意其他情況,這時候讨封成功率應該是比較大的。
但也不排除例外。
比如對方如果是個憨傻愣子,或者是個脾氣暴躁心急的,就直接罵一句“我看你像個球”之類的胡言亂語,那它也就功虧一篑了。
雖說可以後續報複,可再怎麽報複,自己的修為也沒辦法再進一步,更是會很快像是普通的黃鼠狼那樣死去……
想到這裏,小老頭打了個寒噤,臉上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帶着催促的尖利聲音再次發問:“你看我像人像神?”
周楊動了動鼻子,确定了眼前這小老頭是某種動物,不過身上的氣味還算“幹淨”,沒什麽血腥,再看對方巴巴的小眼神,于是開口道:“我看你不像神……”
小老頭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腦海裏只反複一句話——完了完了,他辛辛苦苦清修這麽多年結果還是讨封失敗了……
一時間,多年修煉壓制住的心态不穩,油然而生出一種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的報複世界的沖動。
“姑且算像個人吧。”這道清朗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讓小老頭原本動蕩的不甘瞬間像是攤在陽光下的冰雪一樣,瞬間消融了——他說我像個人!
小老頭沉浸在欣喜若狂的情緒中,冷不丁又聽得一句話:“積德行善老做神,作惡多端修為廢。”
此言一出,小老頭全身一顫,內心剛剛萌芽的那點“如果說我像神那不就是可以直接當個小神”的遺憾直接給掐滅了——對,它,現在應該是他,應該對讨封成功心懷感恩之情的,怎麽能貪得無厭呢?差點就迷障了。
果然,當人就容易陷入(欲)望之中,好險好險,多虧自己被指點迷津,而且,對方說了,積德行善以後,自己說不定也有能憑着自己的本事封神呢?雖然希望很小,但也是有個奮鬥的目标了嘛。
小老頭不由得對周楊更真心地感謝了。
周楊卻接收不到對方的感恩,眼看着雨點子馬上就要砸下來了,他不能再耽擱了,長腿一邁就繞過小老頭往記憶中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這時候,距離小老頭幾米遠的草叢裏沙沙作響,然後一二三四只黃鼠狼紛紛冒出了它們的小腦袋,并排直立站着,上面的爪子互相摟着肩膀,跟人一樣勾肩搭背的,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楊離開的背影。
“大哥,你說我、我們去找他讨封能成嗎?那小白臉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其中一只黃鼠狼搓着小爪爪道,其他的黃鼠狼也期期艾艾地看着小老頭。
小老頭提着褲子蹿進草叢裏,給了不省心的四個弟弟一只一巴掌:“一群憨批瓜娃子!修為都夠了嗎就想讨封了!你們怎麽那麽能咋不上天呢!搞忘求以前那些讨封失敗的例子了嗎?”此時它的聲音倒不像之前那樣朽如老人,而是中氣十足如同壯年男子一般了。
一二三四只黃鼠狼分別被小老頭拍了一巴掌,整個兒就像是洩了氣一樣,維持不住站立的姿勢,一個個全都四腳着地趴在地上:“大哥,我們知錯了。”
小老頭無奈極了——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可太了解這些弟娃兒們了,一個個認錯認得快,但搞事的節奏卻從來沒停過,大概是太閑了的原因!
想到這裏,他挺直腰板:“都跟我回去,等我穩定了人形之後就來報恩,你們都是我的親弟娃,只要好好修煉,也都會有讨封的契機的。”說完他把身上的草帽、衣服褲子全都脫下來,然後化成黃鼠狼原型,如同一道黃色旋風一樣沖了出去。
其他四只黃鼠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不聽大哥的話,也都後腿發力緊跟了上去。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個流裏流氣的中年男人也從山下跑上來:“艹,剛剛好像跑過去的兔子還是啥子?”想到兔肉,這人忍不住口水分泌要追上去,但他哪裏追得上成精怪的黃鼠狼,眨眼之間就看不見蹤跡了。
眼看着風越來越大還電閃雷鳴的,中年男人只能罵罵咧咧地放棄追上去。而這時,伴随着最後一道震耳欲聾的電閃雷鳴,瓢潑大雨終于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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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楊的運氣很好,前腳剛到家,後腳大雨就來了。
從早上十點就從學校出發,加上轉車、等車的時間,等周楊到家裏的時候,差不多已經下午六點了。
彼時偏東雨已經嘩啦啦地下了下來,噼裏啪啦地砸在屋頂上,順着青灰色的瓦片留下,在屋檐處聚集成一道道大拇指粗的水流。
周母拿了幾個大腳盆和大塑料桶分別放在屋檐下,從瓦片留下來的雨水叮叮咚咚地沖進盆裏和桶裏,可以後續等雨停了拿來沖一下地面濺起來的泥土和枯枝敗葉。
按以往的情況,周楊這個大學生每次回來,都衆星捧月的存在,所有人都圍着他轉,但是眼下周永麗的情況更緊急,因此周楊的媽媽周母給了他一條幹毛巾讓他擦擦身上的汗水,然後推着他進自己的房間。
但是周父卻開口道:“楊楊留下來一起聽。”
作者有話要說: 衛戈:今天的我出場了嗎?【撕花瓣中.jpg】
黃鼠狼在全國各地都有分布,只不過在東北那邊的名氣比其他省市的名氣要大些。
話說沙子對黃鼠狼印象深刻來自兩個地方。
一個是《鬼吹燈》的一卷黃皮子墳,另一個則是《火影忍者》裏二柱子的哥哥……啊,為什麽要給人家取名為“鼬”呢_(:з」∠)_
還有,今天是高考第一天,祝全國各地參加高考的師弟師妹們都能考出好成績,考上理想的大學!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