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大年二十八,我将林依和優優送回林家,臨走時林依并沒有多看我一眼,亦或者是對我表現出多麽的戀戀不舍。淡淡的,讓我摸不準她到底怎麽想的。送我圍巾,還把我的名字繡上去,這麽暧昧的事情,她不該不清楚。還是說,那不過是單純地向我表達謝意,感謝我這麽長時間對她的照顧?
大年二十九,我一大早的飛機,出門時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将她給我的白色圍巾戴了起來,精心打扮了一番。只可惜時間太早,我摸不準她有沒有起床,也不敢去她家和她道別,也不知道我這身打扮到底是給誰看的。學姐這天倒是來送我了,這身打扮落入她眼裏,我就徹底淪為了被調侃的對象。
“哈哈哈…我算是徹底明白了,女為悅己者容,古人誠不欺我。”學姐一邊開車一邊拍着方向盤開懷大笑。
“學姐,有那麽好笑嗎?”我坐在副駕駛上,撐着頭直打哈欠。
“你老實告訴我,你們倆是不是有進展了?”學姐一臉八卦。
“還能有什麽進展,老樣子。”我有氣無力地答她。
“不會吧,你這條圍巾不是她親手織的嗎?這可是不小的進步啊。”
“可是她應該只是給了我一份謝禮,圍巾不是只有我有,我爸媽都有,這含義完全不同。”我說道。
“你這麽想就不對了,萬一她只是不好意思單獨送你禮物,才捎上父母的,那你不是想岔了嗎?就算她真的只是給你一份謝禮,這也是很大的進步,你該高興才是。”
“我明白,你看我像是很難過的樣子嗎?”我瞪了她一眼。
“你啊,我知道,林依可能之前對你态度不大好,所以導致你對她的看法有些悲觀。你要對她有點信心,別總是這麽消極,不然你們倆的關系沒辦法進步的。”學姐有些苦口婆心。
“嗯。”我随意答道,心中卻想,哪裏那麽容易,林依她到現在還躲着我,我一靠近就像驚弓之鳥,喜歡上我,怕是很困難了。
“顧凡,你以前讀研的時候應該學過的吧,患者對心理醫生的情感轉移現象。”
“嗯?當然。不過我和林依明顯不同,我和她從前是認識的,她了解我,知道我喜歡她,并且抗拒我。另外,她也不知道我是作為心理醫生在對她進行治療,所以我們之間的情感轉移不成立。”
患者對心理醫生的情感轉移是一種很普遍的現象,因為大部分心理疾病的患者在現實生活中無人關愛,或者無人傾聽,身邊人對他們都很惡劣。心理醫生是唯一會認真傾聽他們說話,會溫柔撫慰他們心靈的人。特別是當心理醫生與患者處在一種年齡相差不大,彼此又是異性的情況下,非常容易産生情感轉移。患者會誤以為自己愛上醫生了,但實際上只是一種錯覺罷了。轉移是治療的一部分,對于引導患者是有效果的,心理醫生會普遍使用這一招。
而心理醫生有的時候也會對患者産生逆轉移現象,因為憐惜而愛上患者。一般來說,這種事在治療中并非是不允許出現的,畢竟醫生也是人,也是有情感的。但大部分心理醫生都會排解掉這部分感情,最後踩下剎車。踩不下剎車的人,只能放棄自己的執照,單獨為這一個病人奉獻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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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林依嚴格來說不是醫患關系,她與學姐才是。我只是作為一個看護,運用我的心理學知識,依照學姐的治療方案,一步一步地對林依進行引導罷了。我本來沒有給林依這樣嚴重的心理疾病患者看病的資格,因為我的執照只是心理咨詢師,而不是心理治療師。我只能坐在學校的心理輔導室裏,學姐卻能坐在大醫院的精神科診室中,這就是區別。我與她的關系也與一般的心理醫生與患者的關系不同,我和她青梅竹馬很早就認識,她也早就知道我喜歡她,對我始終有抗拒心理。
我不明白學姐為何還要提起情感轉移。
不過我畢竟才疏學淺,只聽學姐啧啧兩聲,道:
“你可說錯了。她已經對你産生了情感轉移,潛移默化中,這不可避免。”
“此話怎講?”
“她把她腦海中對待理想愛人的情感轉移到你身上了。”學姐說道。
“……”學姐還真是言之鑿鑿,我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學姐卻沒有再解釋,機場已到,我幹脆地上了飛機,一路飛回了老家。
我在家中幾日,瑣事繁多,不做贅述。只是我與父母詳談了一次,他們也明确表示,不會再管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了,這讓我非常欣慰。我把林依織的那兩條圍巾給了老兩口,黑色的那條是給父親的,上面繡着青竹;紅色的那條是給母親的,上面繡着白梅。老爸老媽非常喜歡,問我這是誰打的圍巾,要我好好謝謝她。我順水推舟,帶出了林依。
老兩口似乎對她很是感興趣,我只能流着冷汗,跟他們說等今年中秋回家時再說。
這幾日我在家中有些心神不寧,總是撥弄着手機,糾結自己該不該給林依打電話,就算不打電話,似乎也該發短信問問情況,盡管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回。往日裏我們在家中,林依的手機已經徹底成為了擺設,身為一個現代人,她居然從來不用手機,我都懷疑是不是已經停機很久了。
學姐說這幾天她會關注林依那裏的情況,讓我放心,我卻哪裏能放心得下,我從把她送回家的那一刻就開始擔心了。
總之抱着試試看的心态,我回家第一天晚上就給她發了報平安的短信,之後就開始魂不守舍,總是過幾分鐘摸一次手機。從晚上睡覺,一直到第二天白天醒來,她都沒有回信,意料之中,卻依舊難免讓我失望。
我沒有氣餒,總之堅持給她發短信,內容都是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告訴她我現在在做什麽,問她她正在做什麽,無聊得緊。我也知道無聊,但卻想不出別的內容了,只能發這些。
三十那天晚上守歲的時候,我給她發了新年快樂的短信,她依舊沒回。我緊緊攥着手機坐在老媽身邊,雙目出神地盯着電視機裏春晚的畫面,心思卻不知飛去了哪裏。老爸老媽早就看出我心不在焉,卻也沒有管我,任我坐在那裏發呆。
十二點的時候,外面到處是煙花炸響的聲音,噼裏啪啦吵得吓人。我望着被照得猶如白晝的夜空,心裏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忽的手中手機震動起來,我忙不疊地低頭看,林依兩個字的出現讓我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我沖到陽臺上,顫抖着手指劃開接聽:
“喂…”
“……”
“喂,林依?”
“……”
“…林依,在嗎?”
“…依依,你說話啊,和小凡打個招呼,說聲新年好。”電話那頭傳來林母的聲音,距離隔開了些,外面又都是鞭炮聲,我廢了好大勁才聽清。
“顧…凡……”
“嗯。”我聽到她喚我的名字,雖然語氣清清冷冷的,帶着些木讷,我心中卻像是融化了一般,一片溫軟。
“新年好。”這三個字她吐字非常清晰,也不知是為何。
“嗯,新年好,林依。”我感覺自己的回答愣愣的。
“……”又是長久的沉默,電話卻始終不曾挂斷。
“林依?”我試圖喊她。
“鞭炮…很熱鬧…”她忽然道。
“哦,是啊,熱鬧過頭了,有些吵。”
“在這裏聽着…正好…”
“嗯…”我心頭猛地一酸。
“……”
“……”
“再見。”
“啊…嗯,天涼,記得穿暖點。對了,優優還好吧?”
“…好。”
“你爸爸媽媽也都好吧。”
“…嗯。”
“……”我一時無言。
“…再見。”
“好,再見,我初七就回來了。”
“…嗯。”
電話挂斷了,我站在陽臺上,盯着我的手機界面發了好幾秒的呆,然後才在冷風中哆哆嗦嗦地回了屋裏。
“你這孩子,打個電話怎麽鬼鬼祟祟的,還不能讓我和你爸聽了?”老媽見我帶進來一身寒氣,抱怨道。
“沒有,嘿嘿。”我只能傻笑。
“傻。”老媽豎起手指戳我的腦門。
我心道:媽,您說對了,您女兒還真有些傻。
我因着她一個電話,傻裏傻氣地過完了這個年,每日依舊是照例給她發短信,她也依舊是照例一個也不回,我卻也不會那麽焦急等待了,我知道,她都看得到,這就足夠了。一直到初五下午,我突然接到了學姐的電話,學姐的聲音有些焦急,還帶着一陣一陣的憤怒,讓我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
“顧凡,你趕緊回來,林依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那張家人又出現了,大過年的來要孩子,林依發了狂,附近鄰居報了警,她被帶到派出所去了。林爸爸知道了所有事,氣得中風,送醫院了。林媽媽也…”
“我今晚上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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