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懂事 眼看楊文忠報了警,七……
眼看楊文忠報了警, 七個二流子的父母頓時急了。他們雖然對法律狗屁不懂,但是都知道進了局子要留案底。而一旦有了案底,找工作就難了。楊盛軍的媽媽黃鳳嬌恨鐵不成鋼的往兒子身上一頓猛拍, 全然不記得自己在家時,對龍向梅不肯帶着她家發財的事罵的多難聽。
可是拍打兒子不能解決問題,于是她起身, 讪笑着對楊文忠道:“他們兩姊妹鬧意見,自己屋裏的事, 書記你報麽子警?我們幾家賠還不行嗎?”
“自己屋裏的事?”袁美珍聽得大怒,“哪個跟你自己屋裏!我槽你屋裏祖宗十八代!砸我家的生意, 我今天打死你個娘賣逼的!”
黃鳳嬌也不是吃素的,見袁美珍罵人, 立刻回擊:“梅梅都不是你屋裏的媳婦了,我屋裏的事, 關你屁事!”
袁美珍眼都紅了,猛從沖到黃鳳嬌面前, 伸手抓住她的頭發,厲聲尖叫:“我剛進了幾百斤的臘肉,關我屁事?我貸款進的!我要是虧了, 我殺你全家!”
說話間,兩個婦女扭打做了一團。其餘幾個受損失的人家也躍躍欲試, 吓的幾個民警死命的攔着,生怕出現群毆。苗家自古民風彪悍,一不留神, 全村械鬥也不稀奇。到時候他們非挨處分不可!
然而這次卷入的人家實在太多了,龍向梅搞的可不僅僅是直播賺打賞,她是實實在在的幫村裏搞副業。不提賣臘肉的幾家, 最近生意不錯的米粉肉,就牽扯了兩家殺豬的;蒸香芋用到的材料裏有土雞,又牽扯了三家養雞的。昨天還在講要不要炒血漿鴨賣,跟幾個養鴨子的在唾沫橫飛的掐架與殺價。可以說她每開發一道菜,必有好幾戶人家入局。
并且,原料之外,還有人工。蘇妙雲負責的貧困戶基本都在龍向梅這裏幫忙。比如說最近臘肉賣的多,而臘肉是辣椒炒的。海量的辣椒用切片機切片,但辣椒的蒂要先摘除才能送進切片機。這活兒不難,卻很繁瑣。寡婦劉曉君跟蘇妙雲講好話,把三個孩子送過來摘辣椒蒂,賺幾個買紙筆的小錢。多少減輕點負擔。
理論上法律是不許用童工的,所以除了龍向梅,誰也不可能冒着被舉報的風險,使喚孩子幹活。龍向梅的直播間半點不敢拍到三個孩子,生怕網上的杠精壓根不管實際情況,只摳法律字眼,來一波舉報就完了。換言之,龍向梅其實是卻不過蘇妙雲的面子,捏鼻子答應用三個孩子的。打下手的事誰不會做?要你家三個孩子出手?不夠給她添亂的好吧。
劉曉君此人命苦,身在農村,嫁了個不咋地的丈夫。公婆毫不意外的各種刻薄,生孩子還不順,頭兩胎都是女兒,想都知道受過多少委屈。村裏的宣傳欄上,倒是寫了“生女才孝順,兒子是個名”的标語,可在村裏誰搭理?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哪來的活路?不得已,又備孕生了個兒子,才算揚眉吐氣。
然而村裏的揚眉吐氣,又有什麽用?公婆依舊刻薄,丈夫依舊裝死。苦哈哈的掙紮着,安慰自己,女人都一個樣,她再不濟也比龍滿妹那樣天天被男人打的強。哪知一場車禍,丈夫死于非命。公婆備受打擊之餘,居然撒潑打滾的怨她克夫。
娘家來接她回去重新嫁人,條件卻是孩子不準帶走。因為帶着拖油瓶的女人不好嫁,更不方便收彩禮。于是舍不下三個孩子的她,咬牙留在了婆家。
貧困家庭的苦,是語言難以描述的。劉曉君的公婆遭受了喪子之痛,身體每況愈下,再幹不得重活。長女青春期,肚子跟個無底洞一樣,怎麽都吃不飽。兩個小的要上學,紙筆試卷培訓費,哪樣不是錢?劉曉君一個人打三份工,勉強維持着家裏的開支。可她真的好累,身體累,心更累。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很多時候,她看着家裏的農藥瓶子想,喝下去,喝下去一了百了。什麽公婆,什麽兒女,她管不了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蘇妙雲找上門來,告訴她說,龍向梅那邊缺個洗菜的,問她婆婆蘇友桃要不要去幫忙。蘇友桃去了幾天,身體扛不住。洗菜的活看着輕松,分量多了還是很大負擔。蘇妙雲又做老公公的工作,連消帶打的把老公公逼出了家門,老兩口一起洗菜。總算把他們自己的生活費賺了出來。
緊接着,三個孩子的加入,進一步緩解了劉曉君的窘境。可以說,如果沒有龍向梅的突然崛起,她很可能哪天夜裏想不開,就一瓶農藥結束了自己的命。她甚至藏了一瓶早已停産的百草枯,因為她聽說,這個藥喝下去,洗胃都不管用,必死無疑。
劉曉君今年34歲,看起來卻像快50的人。聽說村裏出了事,她騎着電瓶車回來,見到被摧毀的廚房,整個人都木了。游魂似的走到楊盛軍面前,問:“軍伢子,君滿是得罪你了麽?你要這麽害我?”
劉曉君的質問音調不高,要死不活的,吵吵嚷嚷的現場卻驀得陷入了死寂。村民們縱然有萬千劣根,但完全沒有良知的,總是極少數。絕大多數人同情着劉曉君,同情她的苦苦掙紮、她的絕境與無助。
直到這時候,袖着手看熱鬧的村民才反應過來,龍向梅搞直播賣貨,脫貧的不止她,還有劉曉君,有袁美珍,有周季喜,以及許許多多的人,或許将來也有自己。
警笛尖銳的鳴響,隔着老遠的距離都能聽得清晰。楊文忠報警之外,張小森也向縣裏發出了求援信息。涉事人員太多,光憑村派出所,萬一出狀況,實在應付不來。因此,來的警車不止一輛。刑警隊帶着一群普通民警烏央烏央的殺了過來。二話不說,先把楊盛軍等人铐成了一串。
刑警隊長林展陽仔細看了看被铐起來的七個壯小夥,十分欣慰的表揚着楊文忠:“很好,沒有一個骨折的。楊書記越來越懂法了,可喜可賀。”
楊文忠陰沉着臉:“不看你的面子,按我們村裏的規矩,賊拐子要剁手的!骨折?想得美!”
林展陽好笑道:“行了,法治社會,你克制點。”說着,他看了眼現場,暗自嘆了口氣。總有人見不得別人好,一天到晚幹些損人不利己的事,何必呢?
看着被铐上的兒子,何麗琴忍不住湊上來問:“要、要判幾年?”
“閉嘴!”周季喜沖老婆吼道,“該判幾年判幾年,槍斃了最好!”
周立峰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爹,嘴唇嗫嚅着,不知怎麽開口。周季喜真是氣的狠了,獨生子在城裏常見,在農村裏卻罕見。對這根獨苗苗,他疼愛到了骨子裏。游手好閑,賺的錢不夠自己花,三五不時的回家要錢啃老,他都可以忍。自己親生的,有什麽好講的,有沒有出息,都是命。
可這一回,對癱瘓的恐懼戰勝了對兒子的疼愛。農村人不怕死,為了錢,他們黑煤礦都敢去。可他們沒人不畏懼纏綿病榻。他累死累活一輩子,想去省裏做個檢查,怎麽就那麽的難!
何麗琴站在丈夫和兒子中間,不知所措。
林展陽的目光望向了龍向梅:“他們這點還夠不上公訴,你要起訴還是私了?”
張意馳冷冷道:“起訴。殺一儆百!”
林展陽掃了張意馳一眼,瞬間把他跟系統裏的照片對上了號,于是挑了挑眉:“起訴挺麻煩的。一般私了賠錢最方便。你們還得接着開張做生意吧,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在林展陽的注視下,張意馳莫名覺得後背一涼,但還是堅持道:“我想起訴。”龍向梅的事業剛起步,細算起來沒幾個錢,村裏人就能眼紅的搞破壞。這股歪風不剎住,等到民宿、油茶等項目啓動,怕不是連生命安全都沒保障了!對于首次鬧事的,必須嚴懲。否則日後的麻煩必然源源不斷。他迫切想讓龍向梅迅速擺脫“村姑”的身份,他沒那麽多時間跟傻逼鬥智鬥勇!
龍向梅卻拉住了張意馳的手,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同意私了,七個人,每個人賠我一萬。否則……我剛查了,故意毀壞財物罪,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你們想坐牢,那我也無所謂。反正七萬塊,我用不上一年就賺回來了。”
話音落下,七個二流子與他們家屬臉色齊齊一白,慌亂的看向彼此,期盼着對方能想個好辦法。
林展陽:“……”
蘇妙雲:“……”
把法條斷章取義來恐吓人,讀過書的真不一樣哈。一個毛棚子的廚房,怎麽都算不得“數額較大”,上哪去夠“故意毀壞財物罪”?不過,往“其它嚴重情節”上靠,也不是不行。龍向梅搞的畢竟是脫貧項目,楊文忠非要上綱上線,絕對能驚動縣裏,有得扯皮。
黃鳳嬌見衆人都不說話,有期徒刑四個大字在腦子裏轟響。千辛萬苦娶來的能幹兒媳早對她兒子極為不滿,如果楊盛軍坐牢,她兒媳賀蘭蘭百分之百要離婚的!那時候楊盛軍拖着個兒子,上哪再找老婆啊!沒有老婆,等他們死了,楊盛軍又怎麽活?
稍微想想那黑不見底的未來,黃鳳嬌被自己吓的直打哆嗦。她走到兒子旁邊,又看了看周圍的人。突然噗通一聲朝林展陽跪下了:“警察同志,我們盛軍還小,不懂事,求求你放過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