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冬筍炒臘肉 刺啦——熟悉的煸炒……
刺啦——熟悉的煸炒音效響起, 在旁拍攝視頻的張意馳默默道:只聽聲音已經感覺餓了。姜片、蒜末、幹辣椒依次下鍋。煸炒出香味後,切片的冬筍被倒入了大鐵鍋,飛快的翻炒。
“竹筍含有微量的氰化氫, 需要足夠的高溫才能讓氰化氫揮發。”龍向梅一邊爆炒着冬筍,一邊解說着,“當然, 我炒之前,已經焯過一次水了。這樣更安全些。”
淡黃色的竹筍在裹上了油脂後, 呈現出了瑩潤的光澤。剛挖回來的筍,有着濃郁的香味, 是菜市場裏經過貨運儲存之後的“陳品”完全無法比拟的。一重清香後,臘肉緊随着進入了鍋中翻炒。臘肉同樣有着特殊的煙熏過後的味道。楊章榮家的臘肉更是熏的仔細, 他們在炭火之上蓋上了甘蔗渣,甘蔗的香甜順着炭火的熱氣, 浸潤到了臘肉裏。若隐若現的甜與煙熏味完美的融合,香味飄散去了老遠, 以至于來收筍的人都忍不住跑到廚房裏來問:“炒臘肉呢?留我吃飯嗎?”
龍向梅淡淡的一個滾字,把人打發的幹淨利落。
張意馳:“……”龍向梅在村裏,真心霸王一樣的存在。想到此處, 他的耳尖又不自覺的紅了紅。因為龍向梅對他,确實是稱得上縱容的。哪怕龍向梅窮的連件正經衣服都買不起, 但她硬能随時随地彰顯出強悍的氣場。如果他們的身份真的可以對調,不知梅姐将有怎樣的風采。
張意馳閃神間,龍向梅依然不疾不徐的在炒菜。翻炒之後是悶煮, 只需要小半勺水,臘肉的鹹味便會煮出來,附着在冬筍上。臘肉不會太鹹, 竹筍卻有了臘肉的鹹香。這是農家一道極為經典的冬季菜肴,大城市裏遍布的湘菜館裏同樣也有這道菜,但幾乎不可能完美複制這一刻的原汁原味。
汁水收幹,斷火,趁着餘熱,青綠的蒜葉扔進了鍋裏。龍向梅沒再繼續翻炒,而是熟練的掂鍋。沉重的大鐵鍋在她手裏好像沒什麽重量般,将鍋裏的菜掂出了個漂亮的弧度,鏡頭捕捉下,竟有美食廣告的意思了。張意馳暗中記下,決定這個鏡頭在剪輯的時候重點照顧。
冬筍炒臘肉出鍋裝盤,龍滿妹剛好送進來了擇好的紅菜薹。紅菜薹豬油清炒,簡單粗暴。囿于顏色的性質,紅菜薹在鏡頭下,遠不如白菜薹好看,但熟悉這道菜的人,已經能想象出它的美味了。
一葷一素兩個菜,是農家日常的标配。哪怕家裏人口多,也很少像城市裏那樣,搞什麽幾菜一湯。無非是人少菜量少,人多菜量多罷了。張意馳補了兩個菜上桌的鏡頭,便收起了手機,期待的坐到了條凳上,等着開飯。
張意馳的飲食習慣很好,即使他特別期待冬筍的味道,也先夾了一筷子紅菜薹。但當他輕輕咬斷一根菜薹的時候,眼裏立刻流露出了驚喜!賣相一般的菜薹清甜到難以形容,脆嫩的口感讓他第一次認識到了菜薹的魅力。他以前吃的都是些什麽啊!
龍向梅說了菜薹只留尖尖,龍滿妹想着賬本上挂着的一盤紅菜薹的價格,老實巴交的她真的奢侈了一回。不夠嫩的部位全部切了喂了雞,這會兒吃着都有些心疼。可看着張意馳一口接着一口,又忍不住期盼起他再點紅菜薹,因為這麽奢侈的做法真的好吃!
只有幾分鐘的功夫,紅菜薹已被瓜分殆盡。龍向梅見龍滿妹和張意馳都愛吃,她的筷子早轉向了冬筍。紅菜薹嘛,地裏多的是,雖然賣價貴點,她們家不常做,但也不覺得多稀罕就是了。
解決了紅菜薹,張意馳終于想起了今天的重頭戲——冬筍炒臘肉。他對臘肉興趣不大,越是耐存儲的東西,他越容易得到。品質高低,大抵取決于要付多少錢。雖說他媽媽在飲食上管的極嚴,不過他這麽大個人了,偷吃過一兩塊臘肉實在不足為奇。大概是被家裏養刁了舌頭,他覺得臘肉并不如傳說中的好吃。
因此,他夾的是冬筍。頓時,鮮的他差點咬掉了舌頭!冬筍原來是這個味道!不輸于菜薹的脆嫩,有別于菜薹的清甜!恰到好處的鹹與辣,還能隐隐嘗出臘肉帶來的甘蔗的香。這是什麽神仙菜品!米其林再見!
“我以為,冬筍是那種幹幹的帶着點韌勁的口感,但今天的,吃着比春筍更嫩了!”張意馳在連吃了好幾塊後,終于有空發出感嘆。
“春筍是更嫩點,但它的質地比較松軟,不如冬筍緊實。炒的不如冬筍好吃,到了春天,我炖了給你吃。清炖和油焖都不錯。”龍向梅會做的菜不多,但對于鄉野美食,她的水平并不比廚子們差多少。仗着現摘現炒,很多時候發揮的可能比大廚還好。畢竟很多食材,只要足夠新鮮,就會足夠美味,且這份美味,是水平與調料無法拉平的、屬于食物最原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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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滿妹也吃的很開心。臘肉被龍向梅切片炖煮過,減少了鹹味的同時,也損失了不少香味。無論是特有的煙熏味,還是豬肉原本的風味,都打了個大大的折扣。但唯有如此,她才能放心的吃上幾塊喜愛的臘味。她從生病至今,有足足一年沒嘗過臘味。偏偏冬季的鄉村裏,每天都有臘肉飄向,實在饞的她抓心撓肺。今天總算圓滿了。她孩子氣的對張意馳丢了個感激的眼神。畢竟如果不是給張意馳嘗鮮,她下輩子都別指望龍向梅給她炒臘肉,焯過水的都別想。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裝臘肉的碗裏連蒜葉子都被掃了個一幹二淨,張意馳也破天荒的吃了兩大碗飯。幫着龍向梅收了碗筷後,繞着屋子消食。。
繞了兩圈後,張意馳的眼神飄向了龍向梅稱重的大稱,愣是沒勇氣踩上去看看數據,自己大概真的胖了好幾斤了!
然而,成功的冬筍炒肉不代表成功的視頻。在等待電腦送達的幾天時間裏,張意馳與龍向梅又陸陸續續拍攝了不少素材。再由張意馳一邊看着網上的剪輯教程,一邊剪出了個五分鐘的短篇。還是龍向梅原先拍過視頻的賬號,視頻上傳後,兩廂對比,無論是鏡頭、剪輯、打光都遠勝于之前自己拍攝的原始版。
但在競争堪稱慘烈的今天,區區一個鄉村野趣的視頻想出頭談何容易?觀衆的确喜歡看豐收的喜悅,因為那能帶給種菜民族的人們極大的爽感。因此,為了這份爽感,各種造假應運而生。趕海是重災區,沙子裏随便刨刨什麽玩意都有你敢信?同樣是挖冬筍,別人一鋤頭一個,100%挖出率,直接把龍向梅60%的數據轟成了渣渣。
看着凝固的兩位數的觀看數,張意馳差點自閉。他自幼順風順水,還是第一次遭遇如此沉重的打擊。
龍向梅倒是沒什麽,他們村已經折騰過好幾輪,早麻木了。太陽西斜,家家戶戶點起了燈。沒有拍攝的日子,龍向梅家又變得昏暗。她早做了兩手準備,增添燈泡的時候,在電路上分了兩組。有拍攝的時候全部的燈打開,便于出效果;沒有拍攝的時候,一切照舊。只是顧及張意馳的習慣,不再使用20瓦的燈泡,比最初的時候稍微亮堂了點。
五光十色的大城市裏長大的張意馳當然依舊不适應,但他也不能強求龍家無休止的耗電。他的漁網沒織好,沒有任性的資格。
門外傳來一聲呼喊,略學了幾句苗語的張意馳答應了一聲,跑出了門外。門外停着輛三輪車,車上坐着個風塵仆仆的中老年男人,正是村民周季喜。他見了張意馳愣了愣:“怎麽是你?梅梅呢?”
“去楊章榮家幫忙打豆腐了。”張意馳答道,“年底下他們家的豆腐好賣,忙不過來,請梅梅去幫工,滿姨也去了。”
周季喜聽到張意馳的回答,臉色沉了沉。随即他上下打量着張意馳,半晌過後,他問:“你到底是不是龍家的郎霸公?”
張意馳連忙搖頭,略心虛的道:“我、我是來養病的。”
周季喜轉身從三輪車的車鬥裏拿了個快遞包裹,扔在了張意馳懷裏。正想重新發動車子,他又停了下來,問:“楊家喊梅梅去做事,給錢了嗎?”
張意馳點了點頭。
周季喜又問:“給多少?”
張意馳遵循着大城市裏不随意透露別人薪資的習慣,說了句不知道。
周季喜的臉色又沉了些許,隐隐帶上了幾分火氣:“你晚點跟梅梅說,明天我家要烘臘鴨子,讓她去我家幫忙。去什麽楊家,他家只知道占梅梅的便宜,我呸!”
張意馳眉頭一皺:“占什麽便宜?”
“你不知道?”周季喜說着冷笑一聲,“袁美珍想他兒子讨個城裏有嫁妝的小姐,又不舍得梅梅個勞動力。一邊不給名分,一邊哄着梅梅幹活。娘賣批的不要臉!兒子學醫的了不起啊?都是這樣的人去當醫生,怪不得醫院那麽黑!”說畢,他也懶得跟張意馳個外人廢話,一踩油門,開着三輪車突突突的走了。
獨留張意馳在寒風中呆立,周季喜的話在他腦子裏盤桓,讓他的念頭怎麽都難以通達。
梅梅真的被欺負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