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五彩大公雞 最終,龍向梅送出了……
最終,龍向梅送出了所有的發卡,包括張意馳最先送給她的那個。因為少爺既然打算下單買材料,立刻對之前的手工作業看不順眼了。于是說服了龍向梅,兩個人就在鎮政府門口的大馬路上現場下單。
手工的原材料單買很貴,如果按張意馳的想法去做,買材料的錢夠他直接下單買個成品了。成品倒沒什麽,但買個禮物花不到兩百,張意馳覺得自己丢不起這個人。只好關掉淘寶,找到專門做批發的APP,買了一大堆原材料,等待發貨。
回家的路上,張意馳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兩個人一邊走,一邊交流着手工心得。審美需要積累,同樣的天賦,學過美術的肯定比普通人強。龍向梅的基礎教育都學的七零八落,美術自然一塌糊塗。張意馳一對一配色輔導了三裏多路,龍向梅卻有聽沒有懂。終于熬到家裏,還想繼續教學挽救失美少女的張意馳倏地打了個磕絆。
他是不是忘了什麽?
然後,他看到了放好擔子的龍向梅,把魔爪伸向了泡着他內衣的那個盆!
“不要!!!”張意馳差點跳起,“我我我自己洗!”說着,他抱住了那個盆,直接拖開了足有三四米。
龍向梅的腦門上,緩緩打出了個問號。
看着一臉坦蕩加懵逼的龍向梅,張意馳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像怎麽解釋都會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龍向梅想了好久,終于從記憶的角落裏刨出了一段往事。那時她還在上初中,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情意初萌。但貧乏的鄉間,很難有什麽來承載少年少女們的情誼。于是洗衣服成為了女孩子們表達好感的方式——他們只洗自己喜歡的人的衣服。
看着此刻臉頰微紅的張意馳,龍向梅笑出了聲。轉身走去了廚房,拎了個保溫瓶出來,往張意馳的盆裏倒了半瓶熱水:“你不習慣涼水,容易生凍瘡,兌點熱水洗吧。”
張意馳大大的松了口氣,趕緊蹲在地上洗起了自己的衣服。
龍向梅好笑:“你們家的保姆不給你洗衣服的嗎?”
張意馳背對着龍向梅,糟心的道:“那是洗衣機洗,她扔進去拎出來就好。”
龍向梅故意調侃:“還有晾曬。”
張意馳答:“洗衣機帶烘幹功能,不用曬。”
龍向梅:“……”對不起,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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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衣和襪子很容易清洗,張意馳沒幾分鐘處理完畢,在龍向梅的指路下,曬去了二樓的朝南的屋檐下。今天出了點太陽,曬在身上暖融融的。曬完衣服的張意馳趴着欄杆,從上往下的看着後院裏洗衣服的龍向梅。
衣服有很多,堆在大大的木盆裏。龍向梅用搓衣板熟練的搓着。洗完一件,用力擰幹,放在了旁邊的盆裏。十來只雞在她身邊悠閑的走來走去,其中唯一的那只公雞,毛色特別的耀眼。張意馳從書本上見到過“五彩大公雞”的描述,但也知道本土雞種飼料轉化率低,在市場上逐步淘汰。以至于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真實的本土公雞。
公雞的羽毛顏色層疊,光滑且有着綢緞般的質感。蓬松張揚的大尾巴,從深綠漸變到墨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一刻,張意馳理解了久居城市的小清新們,為什麽總是嚷嚷着要保護原生态的風貌。原生态的一草一木,雞鴨魚鵝,都有着難以言喻的悠然與美。只是原生态下的居民,過的并不如意罷了。
冬日暖陽曬的人昏昏欲睡,從來自律的張意馳,居然看着只公雞,放空思維,什麽也沒想的發了一個小時的呆。回過神的時候,都有種浪費時間的罪惡感。
龍向梅的衣服已經洗完,她拎起了裝衣服的桶,往二樓走來。張意馳趕緊蹬蹬跑下樓,準備給她搭把手。忽然,前院傳來了一聲呼喊:“梅梅,你在家嗎?”
“在,洗衣服。”龍向梅應了聲,腳步卻沒停,順便拒絕了張意馳的好意,拎着衣服上了樓。
剛到樓上,楊章榮的身影出現在了後院裏:“梅梅,我要返校了,我媽給我弄了好多行李,你送我一下呗。”
龍向梅一邊抖開衣服往晾衣杆上挂,一邊問:“你爸媽呢?”
“做血粑,走不開。”
龍向梅的手頓了頓,好一會兒才道:“我開三輪車送你?”
“你要挑着擔子送我也行。”楊章榮笑嘻嘻的道,“反正你力氣大。”
“滾!”
“那我滾了,我下午五點的班車,三點來喊你。”楊章榮說完就跑。
龍向梅想打死他。
張意馳一邊幫着龍向梅晾衣服,一邊問:“他返校為什麽要你送?”
“他媽媽疼他,每次返校都帶很多東西,我們村口你看到了,攔車壓根是玄學。他自己倒是能開個三輪車。但他開出去了,得有個人幫他開回來。倒也不是不能找別人,但那不是容易欠人情麽。”
“那也不能使喚你啊。”張意馳的語氣有些不滿,“你夠忙的了。”
龍向梅看了眼張意馳,笑道:“不是。”
“嗯?什麽不是?”
龍向梅擡手整理了下晾衣杆,把衣服盡可能的隔開後,才道:“找我幫忙,才有借口送我東西。”
張意馳愣了愣。
“救急不救窮。”龍向梅拎起空桶,往樓下走。張意馳自覺跟上。
“我家有個渣爹拖後腿,弄的一直入不敷出。”龍向梅笑了笑,“榮哥疼我嘛,總偷家裏的東西給我吃。我們鄉下的孩子野,吃飯沒幾個安安生生坐在飯桌前的。只要天氣不太差,全都端着碗滿世界的跑。榮哥每次吃飯故意跑出來,偷偷往我碗裏扒飯來着。”
張意馳的表情僵了僵。
“但小時候還好,他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等長大了,怕有閑話,每次他給我東西,他父母開始有意見。于是榮哥換了個思路。”龍向梅走進了廚房,開始淘米,“他父母嬌慣了些,這麽大個人了,從來沒下過地。讓他去地裏拔個蘿蔔,他能跟你一個水平。學習成績又好,家裏更舍得不的他受苦。年年歲歲出門上學的,提不動行李,每次都喊我幫忙。”
“然後他再給你吃的。”張意馳接話。
“嗯吶。”龍向梅臉上的微笑,不知何時,淡了許多。她與楊章榮青梅竹馬,從穿開裆褲起,本村的居民、外村的親戚,每次看到她們一起玩,都笑呵呵的逗他們說:“什麽時候請我吃酒啊?”
小時候不知道什麽意思,後來懂了,再有人開玩笑,她就要跳腳找人打架。再後來,他們長到十五六歲,兩個人的成績在這小地方也都算可以,楊家就真的動了心。
畢竟這年頭娶個媳婦是真的不容易,人口流失嚴重,女性淨流出率堪稱慘不忍睹。縣城裏有房有車的獨生子家庭,都剩了一大片。楊章榮這樣的農村崽,不到驚才絕豔,恐怕下輩子都別想成家。
偏偏高考時,他真的驚才絕豔了。本鄉本土的第一個重本生,震驚四座。龍向梅也不差,在鄉下,大專同樣難得。只是比起金光閃耀的重本,着實不夠看。
于是對着龍滿妹一口一個親家的楊章榮媽媽,悄悄的改了口。龍家的笑料又多了一樁,兩家隐隐的決裂。直到龍滿妹急救,楊章榮家當機立斷的買下了龍家的做豬血丸子的機器,緩解了她些許的經濟壓力,兩家才又慢慢的開始來往。但楊章榮家,始終防備着龍向梅。
其實在龍向梅看來,楊家真是想多了。所謂青梅竹馬,那可是開裆褲時混過來的交情,跟親兄妹有什麽區別?跟青梅竹馬搞在一起,宛如□□。所以當年楊家在他們讀高中時,暗地裏來提親,是龍向梅提出拒絕的。弄的後來楊家毀約,龍滿妹還埋怨過龍向梅。畢竟鄉裏鄉親的,真定了親,想悔婚挺麻煩的。
龍向梅對此唯有呵呵。謝他們家不婚之恩好嗎!兒子考上本科,就能翻臉不認人;萬一再考個研究生,那豈不是要上天?她龍向梅什麽人?怎可能去受這鳥氣。不過楊章榮對她一直挺不錯,她便跟楊章榮保持着友誼。
張意馳敏銳的察覺到了龍向梅的情緒波動,心裏有不悅一閃而過。于是他打破了沉寂,問道:“都給你什麽吃的?”
“有什麽給什麽,我不挑。”龍向梅回過了神,笑着解釋道,“我不至于沒吃的,真沒有了,不是還可以找政府麽?不過是榮哥的好意,不方便拒絕。”
張意馳忍不住試探:“感覺他不止好意。”
“嗯?”
張意馳卻不肯再說,因為他不好交淺言深。
龍向梅沒放在心上,在她眼裏,張意馳一直有點怪怪的,背負着沉重的心思,一腦門子的糾結。于是她索性岔開話題:“他媽媽是個能幹人,熏的臘肉最好吃。雖然你說不愛吃臘味,但既然來我們這裏一趟,總得嘗兩口特産。我給他跑趟腿,讓他拿半塊臘肉來,我給你炒冬筍吃?”
張意馳一怔,随即笑彎了眼,爽快的答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