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9
六點，懶人絕不會起床的時間點。
陽光還青澀，躲在灰藍的雲間隐隐泛着淺光。
慕茗忍着哈欠坐在化妝鏡前被折騰，想了想陸子钰就在隔壁受罪，心裏稍微平衡。
這個點，她甚至提不起心思和化妝師姐姐唠嗑打趣。昏昏沉沉熬到了八點，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慕茗睜眼發現是李曦，笑着沖人招了招手。
“李哥早~”
李曦拎着一大袋子早餐進來，開始挨個分發，攝制組的各位便也稍微停下手上的活吃了個早餐。
慕茗雙手接過熱乎乎的豆漿和包子，真心實意道謝。
“謝謝李哥！來的太及時了！”
“沒事兒，趕緊吃吧。”
李曦笑着沖姑娘眨了眨眼，安靜地退出了化妝間。慕茗滿足地吸了口豆漿，琢磨出不對勁了，忍不住笑得眉眼彎彎。
是她平常喜歡喝的那個牌子的豆漿！不枉這幾天給他做那麽多好吃的。
慕茗垂眸想了想，沒有按往常的習慣給陸子钰發微信道謝。
這都要分開了，別節外生枝……
莫名地，她有些低落。
也許是缺覺的喪？也許是分別這個詞生而煽情。
今天要到學校拍攝的行程顯然沒有保密得很好，大清早校門外靜靜站着十幾個舉着手幅的粉絲了。她知道陸子钰是耀眼的人，哪怕如今并未被億萬人簇擁贊譽，他仍熠熠生輝，奪人眸光。
Advertisement
聽化妝師說這幾位大老遠地從外地過來，還特地給攝制組的人都帶了禮物做應援，就等着拍攝結束後能見一面陸子钰。
遠遠地望着工作人員從教學樓裏出來接應粉絲，小姑娘小青年們或羞澀或激動的笑容隔着大老遠都能感染到旁人。
慕茗忍不住微笑，忽而有所感。
她從不癡迷地追捧誰，眼下卻讀懂了了“追星”的概念。男孩女孩們用滿心熱忱和癡慕捧起一顆星星。他們孜孜不倦地，甘心滿身風塵地彙聚到一起，如細流湧入浪潮，如奔向着星軌的微光。這份愛沉默又盛大，溫柔且無私，在追逐的歲月中沉澱成情懷與忠誠。
慕茗垂下眼，津津有味地吃着小籠包，誰也不知她此時心裏的異樣。
她想，也許她不如粉絲“愛”他。
她也不願意像粉絲那樣去追逐他。能有平視的緣分已經很難得了。
被正忙着塗唇膏化妝師姐姐訓了一句，她趕忙收起笑容，讓人塗唇釉。
躁動順着絲絲縷縷散開的思緒漸漸撫平了。
慕茗好不容易化完妝，樂呵呵地和工作人員們唠了起來。趙導剛從陸子钰那邊過來，今天的拍攝內容算是綜藝裏的一個小高潮。除了必要的引導之外，趙波并沒有過多的給這些年輕人安排劇本。
“小慕啊……”
“到！”
慕茗捧着自己的相機，精神奕奕地答道。她顯然是進入了工作狀态。白襯衫黑西褲，因為妝容的緣故，清秀的五官精致了許多。
“好好把握。”
“好嘞！您放心，我一定拍好！”
趙波恨不得給這丫頭一暴栗，瞪人一眼。慕茗淘夠了這才笑眯眯道。
“好啦，我會好好和陸哥告別的！”
趙波也懶得說了，這幾個小孩兒沒一個好管教的。好在這兩對配錯的也挺有戲，不妨事兒。
三個攝制組各自出發前往拍攝地點。慕茗得到了一位攝影師作為拍攝助手。車開向郊外某所私立高中，恰逢周末休息，适合拍攝。
清晨的陽光溫柔燦爛，像少女的頭紗籠罩着世界。排列整齊的座位，高高低低疊成樓的課本，女孩子們粉色的筆袋裏放着偶像的小卡，男孩子們的籃球躺在暑假旁……
慕茗注視着這一切，孩子們笑鬧的模樣仿佛在眼前浮動。
她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于是回頭，瞥見一個靓仔。
球鞋，白襯衫，松垮的小領帶，深藍色校褲。
男生清瘦高挑的，單肩背着書包，短發清爽利落，迎着光進來。他神色淡淡，帶着少年人的飒爽和漫不經心。
就是那種你年少時擦肩而過，只驚鴻一瞥就會喜歡上的男同學。
慕茗杏眼發亮，立刻舉起相機。
不枉她厚着臉皮特地和造型老師交代了那麽多……試拍了幾張，光完全沒問題。
慕茗非常興奮，輕聲與助理交談，麻煩他清場。
“陸哥真帥！”
連早上好都來不及說，看來是真的滿意了。陸子钰微微翹起嘴角，配合她演出。
“嗯，開始嗎？”
“對，陸哥你就随意一點就好！”
平常的陸子钰少言，就算在家貧嘴那少爺範兒也讓人看得出養尊處優。但今天顯然他有所準備來“扮演”學生，看起來像個刺頭，實則親民了不少。
他沒特地折騰頭發，妝也幾乎讓人看不出來，幹幹淨淨的。
少年就斜靠在位子上漫不經心翻翻書，抄抄作業，甚至無聊得轉起筆來，不多時翹起大長腿悠哉地看漫畫。陽光一撒，那股子“青春年華”的味兒就有了。
現場安靜了許多，只有相機咔嚓咔嚓的聲音，以及慕茗的輕聲指引。
“可以抱着籃球靠在窗邊，對，就是這樣。”
“好，現在你的朋友來了，打個招呼……”
少年擡起清俊精致的眉目，揚手，露出燦爛的笑容，随即挑眉，無聲詢問：哥們兒打球嗎？
“對，保持這個表情，下巴低一點，看我……”
慕茗看着眼前漂亮的畫面，心滿意足，從口袋裏掏出棒棒糖丢給陸子钰做道具。一旁的随行編導童萱看這個進度忍不住幹着急。
然而下一秒，慕茗便不負衆望地把私心亮出來了。
“陸哥來書架這邊，壁咚我一下！”
她想拍女友視角想很久了，好不容易碰見這種高顏值好悟性的漫撕男，創作熱情暴漲。暖色調的教室裏，陸子钰撐在書櫃上低頭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似笑非笑。
“陸哥別那麽嘲諷臉啊，再笑多一點，暧昧一點。”
“……”
陸子钰照做，細微的表情變動和笑容調整讓戲谑變得明快而爽朗。
少女漫裏讓人臉紅的鄰家竹馬大概就是他這模樣了……和你說着悄悄話，試探你隐藏的心意。
畫中人們絲毫不覺被衆多攝影機注視，一個自顧自地拍着照片，一個格外配合地擺着動作。透過相機，慕茗再次感嘆于陸子钰的魅力。但如同初見的那樣，他們最好的關系就是欣賞與被欣賞。
“ok！陸老師我們拍攝結束啦！辛苦啦！”小小的，只有自己知道的一語雙關。
慕茗滿意地笑了，開始思索回去以後要怎樣修片調色。
最好的告別，當然是不告而別。待續比句號殘忍，也更浪漫。
陸子钰垂眸望向這個低頭檢查相片的姑娘，慢慢松開抵在牆上的手，嘴角的弧度慢慢壓下。果然啊，這個沒心沒肺的姑娘壓根就沒動搖，真有趣。
“沒結束。”
清朗磁性的聲音從斜上方傳來，慕茗疑惑地擡起頭，只見陸子钰如同大男孩一般捉弄人時露出促狹的神情，頓時警鐘大作。
“該輪到你了。”
他打了個響指的功夫，攝制組人員便紛紛冒了出來。慕茗被請去臨時化妝室做準備。
“什麽？！你們就這麽妥協了給了他願望卡？”
慕茗杏眼睜得溜圓，化妝師姐姐立刻拿起卸妝濕巾給她擦了擦塗歪了的唇釉，嗔道。
“哎呀，別說話！那畢竟你安排了今天的行程，總要給點權利給人家的嘛！誰知道昨天晚上發了許願卡他立刻就用了……你們倆這麽會整幺蛾子真的完全不用劇本。”
慕茗聞言蔫了，委委屈屈老老實實地給小姐姐折騰。
陸子钰心情愉快地靠在走廊的牆上，喝着豆奶和攝像大哥閑聊。雖然話少，但一點不妨礙這人有強烈的存在感。
“也不算很忙，拍完今天，趙導說給咱們放半個月的假，好像是要和資方那邊談談。”
陸子钰安靜專注地聽着人講話，心念電轉，随即答到。
“挺好，可以陪陪家人。”
“是啊！我女兒剛上學前班，天天在家說要唱歌給我聽來着，哎，都忙得沒法回家。”
攝像大哥張佳三十多歲了，平日裏話也不多，提起家裏人倒是笑容多了很多。陸子钰露出淡淡的笑，拍了拍人的肩膀。
“辛苦了。”
忽而聽見不遠處有喧嘩聲，他估摸着是慕茗要出來了，沖人點點頭，轉身走過去。張佳愣了片刻才提着攝影機跟上，心裏嘀咕了句美色惑人。
教室辦公室的門拉開，姑娘羞澀地走了出來。
白襯衫紮在藏藍色百褶裙裏，胸前系着同色的領結。帶着花邊的白色短襪和圓頭小皮鞋。身段玲珑和勻稱的腿……
陸子钰瞥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對上那雙忽閃忽閃明亮的杏眼。
她今天真可愛。
小臉粉嫩嫩的，嫣紅的唇上隐隐約約有甜味的水澤。
奇怪，他用了甜這個字眼，明明不愛這種味道，眼下卻覺得隐約的喜歡。
在場的攝像和編導們聚精會神的拍着，紛紛露出姨母笑來：這對你來我往的氛圍一貫融洽，跟相聲搭檔似的，很少會有眼下這般說不清是暧昧還是尴尬的沉默，讓人看了忍不住跟着難為情。
慕茗也沒說話，站在人面前就這麽窘迫地沉默着，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她是攝影師不代表她習慣被人拍照啊！
陸子钰了然，擡起拳放在唇邊掩住笑意，又清了清嗓子，引得姑娘看向自己。
“進去吧。”
慕茗亦步亦趨地跟着陸子钰進了教室，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踹上幾腳解氣。于是她也這麽做了，然而陸子钰步幅大，鞋堪堪蹭到褲他子時就被發現了。
慕茗毫不在意被抓了個現行，沖人吐舌頭做鬼臉以示不滿。
陸子钰心裏覺得她有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在姑娘劉海上彈了個腦瓜崩。
慕茗捂着額頭，杏眼冒火，笑容燦爛地靠近陸子钰拳頭掄了過去。哪想被人輕松地握住拳頭，拽到了身前。
“……陸哥，你年輕的時候一定沒有早戀吧？”
慕茗笑眯眯地仰起小臉，望着他，一副無害地樣子。
“對。”所以遇見你這樣的不知道怎麽辦。
被諷刺又老又寡的陸子钰此時心情好，也不介意順着她說下去。
“這麽動手動腳的，也就你長得好看才忍着沒喊非禮了。”
“你們倆這麽快就進入狀态了？挺好！再靠近一點就行！”
慕茗轉頭一看，攝影師居然是指派給自己的那位助理！頓時明白了今天算是逃不掉了。她忍着被鏡頭注視的不安，有些無措，只好放下身段求助。
“我不會……”
慕茗擡眼祈求般望向陸子钰。
他俯下身，睫如鴉羽，黑眸純粹得吸魂奪魄。男人語氣平靜，念出蠱惑人心的咒語。
“看着我，忘記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