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次交鋒
黑色的保姆車奔跑在市郊的高速路上。車廂裏流淌着貝多芬的月光，一片靜谧。陸子钰正倚在靠背上閉目養神，身邊坐着的卻不是經紀人李曦。
“謝謝師兄載我一程，要不然可不知道怎麽回拍攝現場。”
柔和纖細的女聲輕輕響起，正是李白寧，女孩兒清麗秀美的眉眼間藏着淡淡的情意。李白寧笑得特甜，心裏竊喜：還好剛才讓助理走了，這才搭上了順風車。
“嗯。”
手機震了震，陸子钰睜開眼查看，發現趙叔發來一大串消息抱怨。
“子钰，你有條件的話補個妝！！！別問為什麽，要怪就怪慕茗這個臭丫頭惹的事兒！非要去天臺吃哪門子的飯！害得整個攝影組去天臺待機.......”
折騰的好！
陸少爺愉悅地搓了搓白玉般的指節，在心中誇獎：小姑娘能讓趙叔雞飛狗跳也算是立功勞了。李白寧瞥見人表情柔和了些隧試探着抛出邀請：
“不如改天請師兄吃飯答謝吧，半個月以後我們還要重新做綜藝搭檔呢！”
聽人提起這茬，陸子钰擡起漂亮眸子望向李白寧，見小師妹眉眼盈盈帶着期盼的目光，有些頭疼。忽而餘光瞥見超市的影子，陸子钰收回目光清清冷冷地望着她，語氣頗有深意。
“不必。”
随即陸子钰示意司機停車，囑咐李曦将人送到拍攝地點。李白寧微微蹙眉，咬着唇，欲再說些什麽，見人利落地轉身離開便只好作罷。聰慧如她怎會不知這是什麽意思，師兄沒明說也是在給自己留面子。
只是這種事情，心不由己啊。
她嘆息着靠在椅背，望着陸子钰遠去的背影心口發酸。
男人長身玉立，姿态從容，骨節分明的手輕捏着傘柄。他悠然走在紛飛的細雨裏，似不沾半分塵。
黃昏夜雨，四下無人，只有淅瀝瀝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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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李白寧已回到了拍攝綜藝所在的公寓。剛推開門男人磁性明朗的聲音便傳來。
“這麽晚，外面還下雨，寧寧吃飯了麽？”
李白寧立刻溫柔笑笑，順口胡謅。
“吃過了，你呢？”
“那就好，你看你就不知道照顧好自己。”
岳東恒幫人脫了微濕的外套，又替李白寧披上小披肩。借着親昵的勁，在人耳邊低聲呢喃。
“我剛吃完了，你要是說有還怪尴尬的......”
李白寧眉眼間的笑意一滞，輕飄飄地遞了個眼刀過去，轉眼又是秀氣清雅的溫柔姑娘。
“走吧，今天晚上還沒看你鍛煉呢，不是說為了我要練腹肌嘛。”
“......親愛的想看，那我可拒絕不了。”
好嘛，互相傷害。
這回輪到岳東恒的笑容越發燦爛，捏着人肩膀去了健身室。
而另一邊下車了的陸子钰也放松下來，熟門熟路地來到販售機處買了慕茗點名要的飲料。以往因為工作原因他更青睐自動販售機。畢竟買瓶礦泉水，什麽牌子都一樣。
陸子钰打量着百事可樂上的蜘蛛俠，有些出神。
好多年沒買過這種廉價的汽水了，一時間他竟有些好奇是什麽味道。幼時和大哥一起出門玩的時候經常買，買完便揣進口袋裏帶回家。說起來也很久沒見大哥，不知他去哪裏執行任務了......忽而手機振動了。點開消息，女孩兒的聲音傳了出來，大約是很興奮所以叽叽喳喳連說帶唱。
茗茗你也很愛我：“陸哥陸哥快回來！（四川口音）下火鍋底料了撒！（唱）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等着你回來把那火鍋開~~~......”
陸子钰便将可樂揣進口袋裏大步向着公寓走去。不多時就回到了，他解鎖開門便聞到了湯底的香味兒。慕茗見人回來了，在陽臺興高采烈地沖人招手。陽臺的小茶幾上堆滿了食材，電磁爐裏的湯咕嚕嚕滾動，往外冒着融融熱氣。茶幾旁放着的另一個軟墊顯然是為自己準備的。
慕茗為了可樂狗腿地迎上，接了傘又給人拿拖鞋，笑眯眯地邀功。
“陸哥，我可特地問了李哥點了你常去的那家私廚做的雞湯做底料~快表揚我！”
陸子钰吃得精細，光聞味兒就知道是不是了，在心裏誇了句小丫頭挺會辦事兒。少爺給哄舒服了，竟也開了金口，悠悠地贊了句。
“表揚。”
慕茗也高興自己被誇了，裝作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嘴上跑火車，眼神晶亮地盯着陸子钰。
“哎呀，為了陸生這點小事，濕濕碎啦......那我的可樂嘞？”
她倒不藏着掖着，想要的直接問。得了罐汽水杏眼兒便笑彎成月牙，仿佛得了什麽天大的好處。陸子钰看着這丫頭沒見過世面的傻樣兒，微微翹起了嘴角。還好慕茗不知這男人的心思，心滿意足的百事黨引着人入座吃晚飯。
“吃啥涮啥喲，別客氣呀！”
慕茗盤好腿，開了音響，愉快地招呼人動筷子。
下雨天，火鍋配可樂，點首老歌。人生一大樂趣。
活着，可不得圖個樂子。
夜雨清冷，而此刻這個小陽臺裏暖意融融。燈火暖黃，被火鍋的袅袅熱氣熏的越發柔和。老歌伊呀呀唱着。女孩兒時不時涮菜沾醬，偶爾停下一陣搖頭晃腦輕聲哼唱。男人眉目清朗，舉止優雅地夾起女孩兒晾在一邊涮好的菜細嚼慢咽。
二人吃了一陣子，慕茗打開了可樂噸噸噸了幾口下去，滿足地長長喟嘆。
“太爽了，好吃好喝好看的......我可太幸福啦！”
“什麽好看？”
吃飽喝足陸子钰也松懈許多，剛接了話擡起眼望見小姑娘含笑的杏眼忽然有了奇妙的預感。
該不會......
“你呀，雨夜都不如你好看。”
果然。
陸子钰忍不住笑開，被自己精準的預感逗樂了。他家教頗嚴，交好的朋友玩伴也多是講究的。雖然留學國外時見過不少熱情奔放的，可慕茗的直白與那種帶着性暗示意味的誇獎又不同，也不惹人厭惡。托這姑娘的福，算是見世面了。
陸子钰在鏡頭前的時間長，懶得表達情緒，偶爾心情好了勾勾唇眉目裏還帶着些許薄涼調侃。許是一起呆了幾天熟悉不少，他漸漸松懈，頭一回在慕茗面前笑得開心而純粹。如果說上一回他笑時慕茗發愣有刻意讨好的成分在，那這一回她是真真看了好一會兒。
袅袅熱氣間，美人展顏，仿若臘月剛過的湖上薄冰初碎，波光流轉，春水乍湧。他生得極好，平日裏冷着臉端着氣場讓人只覺矜貴疏離。今夜這笑裏難得沒什麽旁的神色混着，五官裏那種精致的美感便浮現了出來，清澈又純然。
慕茗忽然覺得若是自己少年的時候遇見這樣的人，必定招架不住，一眼傾心。
“陸子钰你......”
陸子钰聞言看向慕茗，見小姑娘滿臉感慨格外鄭重地看着自己，不由收了笑意疑惑地挑挑眉。慕茗捂着胸口，驚豔之下真心實意地感嘆道。
“你可別輕易這麽笑，讓人忍不住把什麽東西都捧到你面前只為換你再笑一次。”
這些東西裏也包括她的心。
沉醉的同時，她生出強烈的警惕和恐慌。
此時方知，烽火戲諸侯是多簡單的事情。
她可以“喜歡”他，對他更好些，但絕不能把心丢了。慕茗仗着自己喝了假酒決定立刻轉守為攻，未雨綢缪。堵不如疏，說開了也許那些濃烈的東西便聚不起來。
“咱們開誠布公地談談呗？我倆一共呀也錄不了幾天節目。我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要怎麽做。昨天，我想着喜歡你就對你好點。但今天見你比昨天更好，我又覺得對你好是不夠的。”
陸子钰不好接話，便只是靜靜地望着她自顧自地說。
“兩個人放在一起，又都對彼此很好。這樣就叫談戀愛嗎？就叫喜歡誰了嗎？”
說到這兒慕茗頓了頓，灌了口汽水，杏眼裏似盈滿了繁星。
她純然又好奇，似乎在提問，又似乎在否定。
陸子钰垂眸，雖然知道此刻是在錄節目卻莫名覺得為難。慕茗很聰明，講假話敷衍顯然是過不去的。
他想，果然不該來真人秀，真真假假的叫人模糊。但如果沒來卻也遇不見這樣的人。
陸子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便順着話說下去。
“那叫将就。”
“對，咱倆現在不就将就着嘛！陸哥有沒有喜歡誰的經驗？帶帶我呗？”
慕茗灌了口百事可樂，說話時語氣還帶輕松地帶着笑意，杏眼兒熠熠生輝，像是胡說八道又！像十分認真。
“就現在，我想認認真真地喜歡你。”
當然也止步于喜歡。
陸子钰淡淡擡眸看她，拿不準自己跳動的心是在動容還是在嘲笑。眼下當然不能說自己的情史，談喜歡過誰，談過幾個這些瑣碎的事兒。可偏偏他也不想順勢答應她，帶妹教學戀愛。陸子钰便伸出手，用動作轉移視線。他隔着桌子細心将姑娘的垂落的碎發繞到耳後。指節擦過姑娘幼嫩的面頰。望見她忽而變粉的耳尖，陸子钰眼中泛起笑意。
“那你不得尾巴翹上天，嗯？不公平。”
男人眉目精致，面容俊朗，專心望着誰就像含情脈脈。末尾三個字說的輕飄，卻最真心。
哪能因為幾句甜蜜蜜的好話便都依了你。
想喜歡就喜歡，已是放肆。還要人陪着入局，這不公平。
慕茗雖然只和陸子钰認識了幾天，但基本認知還是有的。他不輕易笑成花更不易動凡心，如此舉動必有深意。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躲開他的手，卻仍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紅了耳根。慕茗向來知難而上，以’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為座右銘。不就是賣乖嘛，在家裏她最擅長幹這個。
姑娘松松捏着男人溫熱的腕，語調綿軟，細聲細氣。
“公平的呀，你看你也可以喜歡人試試呢！”
……
這畫面太美好，導播室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不需要劇本就能有這個效果實在是理想。導演趙波邊吃狗糧邊指揮着用導播臺做粗剪輯。老大叔看着屏幕裏的這對兒十分欣慰，格外激動。
慕茗是他老朋友的學生，小丫頭挺不錯的就是惜缺心眼。
而陸子钰呢是發小的幼子，從小牛氣沖天的，別說另一半了就連朋友也不多。
倆鐵樹碰到一起，終于開竅準備發芽了！趙波樂得簡直想立刻和親友們報喜。
拍攝進展的很順利，另外兩對也表現得很好。想不到陰差陽錯倒也不壞。
小陽臺裏，慕茗擡眼望着陸子钰。因為帶笑的緣故她眼尾微微上翹，更顯嬌俏狡黠，說罷沖着人挑了挑眉：看你這樣兒就像沒正兒八經喜歡過誰，咱們互相刷刷經驗嘛，沒有什麽公不公平的。而陸子钰眸裏的笑意越發深了。
“如果我愛你，而你也正巧愛我。你頭發亂了的時候，我會笑笑，替你撥一撥，然後手還留戀地在你發上多待幾秒”村上春樹如是寫道。
而聰明人們一個不動聲色悄收回手，一個笑顏如花低頭裝羞。
誰先癡傻心動便一敗塗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