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正文完) “下輩子,換我……
立春後, 草長莺飛。
時淺站在發布會門口,臉笑得有些僵,送完一波商業互吹的客人進去, 和邱思衡抱怨:“為什麽迎賓工作也得我來做?”
邱思衡睨她:“你是發布會的設計師,你不接待誰接待。”
“藝術家都是特立獨行不參與人間俗事的。”特立獨行的時設計師端着營業假笑,沖新進來的客人颔首, 餘光遠遠地看到一道身影,立刻把攤子丢給邱思衡。
許成蹊上午有兩節大課, 緊趕慢趕過來時,停車場已經沒多少空位, 只好找了處稍遠的地兒停下,剛下車, 就看到他家一襲輕薄紗裙的小姑娘坐在臺階,若隐若現的事業線勾人。
許成蹊眸光暗了暗。
走上前, 脫下西裝裹住姑娘引得一衆路人頻頻回首的小蠻腰,柔聲道:“冷不冷?”
“不冷。”時淺忍着笑, 就喜歡看許成蹊因為她穿得少吃醋,翹起腳,可憐兮兮地撒嬌, “我腳酸。”
許成蹊極其自然地給她脫掉高跟鞋,掌心裹着她腳踝, 輕緩地揉。
祁揚過來時,就看到當年潔癖得連床都不讓他們坐的許教授給女朋友揉着腳,手法專業姿态娴熟。
啧, 這得是在家伺候了多少次才這麽熟練,要被倆人的cp粉拍到傳他們學校論壇,一群天天嚷着許成蹊是高嶺之花的迷妹們又得瘋。
“小淺淺, 你知道你男朋友人設快崩壞了嗎?”祁揚說,“從高嶺之花變二十四孝男友,也就你能把一個光風霁月的教授變成這樣了。”
時淺勾唇:“我男朋友不一直都是這個人設?”
祁揚:“......”
許成蹊給時淺穿好高跟鞋,不忍心她腳受累,彎下腰,背起輕得一陣風都能刮跑的姑娘,将她勾人心魄的風景都藏在了西裝下。
祁揚感覺自己要被狗糧喂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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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這還是那個臉皮薄得玩劇本殺時被時淺牽個手都會臉紅的書呆子嗎?時淺這小丫頭給他灌了什麽迷魂藥。
“小淺淺,你确定不出個戀愛指南啥的?拯救下單身狗們?”
時淺環着許成蹊脖頸,往他背上蹭了蹭,大言不慚道:“談戀愛這種事兒還用教?靠臉不就行了。”
說完,在許成蹊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學長,你說我說得對嗎?”
許成蹊再“近墨者黑”,也只能被時淺調.教到當衆背她或抱她這種地步,再親密一些,諸如接吻偷偷親一下這種事,斷然做不出來。
這會兒被小姑娘明目張膽地調戲,許成蹊瞬間紅了耳朵,酥酥麻麻的電流沿他渾身碰撞,他克制地抿了抿唇,“嗯”了一聲,握住她纖細長腿的手無聲緊了緊,要她乖一點。
祁揚決定閉上嘴,不然自己每開口說一句話,都是給自己找狗糧吃的受虐。
快到秀場,遇上剛抵達的丁檬,往常都是職場風或休閑裝的姑娘穿了條深v長裙,略施粉黛,雖不及時淺那般傾城美貌,卻也吸引了不少男人注意。
打過招呼,丁檬罕見地沒和祁揚站一起,而後者神色如常地摸出煙盒,微一颔首,朝吸煙區走去。
時淺敏銳嗅到一股疏離的氣氛,握住丁檬的手:“怎麽了?”
“沒事兒。”丁檬苦笑,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道遠去的背影,失魂落魄地撥弄着剛剪短的頭發,“我失戀了。”
時淺愣住。
前段時間一直忙着準備發布會,很長時間都沒和丁檬聯系,這會兒才驚覺她不止是換了發型,人也瘦了許多,心疼地摸摸她:“他渣你了?我去揍他。”
說完,摘下高跟鞋,赤足踩地就要去找祁揚算賬。
自丁檬過來後就把空間留給倆閨蜜的許成蹊安靜地等在一側,用手機批改作業,忽然擡眸,瞧見他家小姑娘一手抓着高跟鞋,一手撩起裙擺,冷着張小臉似要和人幹仗,忙收起手機,疾步上前把人抱起來:“地上涼,別光着腳跑,怎麽了?”
時淺兇巴巴地指指吸煙區:“我要去揍那個王八蛋。”
許成蹊不明所以,但女朋友的話就是聖旨,把時淺放到椅子上,給她穿上鞋:“我幫你揍,揍誰?”
“祁——”
丁檬捂住時淺的嘴。
時淺要到嗓子眼的髒話被迫返回原路,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嚨,無奈地看丁檬一眼,沖許成蹊擺擺手,低聲說:“到底怎麽了呀?揍也不讓揍,還心疼他嗎?他個糙老爺們兒揍一頓又沒事,你瘦了這麽多才是讓人心疼,揍他多少頓都不解氣啊。”
一句溫言軟語打開了丁檬委屈多日的閘口。
本以為自己早已消化,可等到最親的人問起來,才發覺那些委屈只是暫時躲進了角落,烈陽一照,變本加厲的陰影就無所遁形,“沒,他沒渣我,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上周六,她二十四歲生日,特意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去理發店做造型,又換上那條節食很久才穿進去的包臀裙,請祁揚吃飯。
可是,當祁揚抵達,發現只有他們倆人,連包廂都沒進,把禮物送給她,難得正經:“我這人分寸感太差,以前就被時淺罵過像海王,一點都不值得女孩喜歡,你是個好姑娘,以後怎麽也得找一個像蹊蹊那樣的男朋友才配得上你,我這當哥的沒買啥貴重禮物,就祝你早日脫單,多秀恩愛,也讓我吃點七蹊牌之外的狗糧。”
丁檬說到這,擡起淚眼汪汪的眼:“他當許學長是一抓一大把的大白菜嗎?這麽多年,我見過的最優質男神除了許學長就是他了,可他不喜歡我,我去哪兒脫單啊。”
時淺聽得咬牙:“我替你揍他。”
閨蜜之間從來都是幫人不幫理,即使時淺了解祁揚人品,也清楚他那番把所有錯都攬自己身上的自認渣男言論是為了保護丁檬自尊心,可他害她最好的閨蜜難受,全世界的道理也得在這讓路。
邱思衡招待完最後一波客人,過來找時淺,還沒走近就覺氣壓有些低,一身高定裙子的姑娘拽拽被弄得皺巴巴的衣服,穿着雙男款的運動鞋,冷眉冷眼地越過他,徑直朝吸煙區走去。
“大小姐你又搞什麽幺蛾子?馬上都開始了。”邱思衡風風火火地奪走她手裏的“武器”,把她往許成蹊懷裏一塞,小聲抱怨,“許教授,您好歹攔着她點,這麽重要的場合由着她亂來,發布會還開不開了啊?衣服都沒法穿了。”
自打倆人和好,邱思衡對許成蹊的男神濾鏡算是碎了一地——他想象中的男神穩重儒雅一如屏幕前的那般只可遠觀,誰知道,私下裏就是個毫無原則的女友奴,本來時淺這丫頭脾氣就不好,現在被慣得愣是不分場合的随心所欲,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呶,好好的裙子弄得又皺又濕,自己的鞋不穿,穿着許成蹊的鞋子亂跑。
時淺冷着臉:“還有幾分鐘?”
“五分鐘。”
“夠了。”
說完就要走,被許成蹊輕輕揉了揉頭,“去換身衣服,我幫你揍他。”
“不要。”時淺義正嚴辭拒絕,“女孩子打才能出氣啊,你參與進來就變性質了,而且他還手怎麽辦?會傷到你。”
祁揚雖然已被時淺歸入渣男,但在她眼裏還勉強能算得上一個尊重女性的真君子,她揍他起碼對方不會還手。
許成蹊溫柔地給氣頭上的小姑娘順毛:“那等結束了再揍,我幫你看着他,讓他等着你。”
時淺想了想,也對,五分鐘到底是有點倉促,揍不盡興。
她換上高跟鞋,跟邱思衡去換衣服,忽然想起一件事:“人都到齊了?”
“齊了。”邱思衡一個個核對的邀請函,“有幾個沒來的送了禮物,怎麽了?”
時淺擺擺手,只是有些奇怪窮嘉如果到了怎麽會沒來找她,擔心一會兒和許成蹊介紹時穿幫,摸出手機,給窮嘉發了條微信。
【時淺】:你到了?
【時淺】:一會兒帶你見我男朋友,嘴巴嚴點,別說我在你那看過病。
窮嘉回得很快。
【窮】:還在路上,江城為什麽還是這麽堵?我不應該坐車,應該騎個烏龜。
【窮】:知道,不會說我是你的心理醫生,說我是你遠房表哥。
【窮】:早就想看看到底是誰把你迷了這麽多年,還砸了我的招牌,啧,要是讓我失望我會掉頭就走。
時淺一挑眉,越過換衣間的布幔看向沙發上等她的男人,眉眼不自覺就染了笑。
【時淺】:很帥。
【時淺】:你看了會自卑。
【窮】:......
【窮】:你是在侮辱我的長相還是你的審美?
【窮】:戀愛中的女生果然眼神不太好使。
時淺懶得和自認老子第一帥的窮嘉理論,删掉倆人對話框,輕輕叩了下牆。
幾秒後,男人出現在門口,正要問她怎麽了,被小妖精掀開簾子直接拽入溫柔鄉。
沒有多餘的話,柔若無骨的手環住他腰,唇瓣沿着他下巴輕啄,一雙顧盼生輝的眼俏皮看他,無聲透着勾引,許成蹊呼吸瞬亂,正人君子的清規戒律頃刻散了個一幹二淨,單手扣住時淺脖頸,反客為主地加深這個吻。
祁揚獨自一人在吸煙區呆了很久。
也沒怎麽吸,就是不想進去面對丁檬尴尬,明滅的火星卷起缭繞的煙霧,飄飄渺渺地朦胧着他臉,他腦海裏想起一個人,久違的人。
煙頭差點兒燙到手,他摁滅,又重新點燃一支。
就這樣,吸兩口,扔一半,一直到整盒煙被霍霍幹淨,去洗手間。
水流沖淡身上的煙味。
他洗把臉,恢複到往常玩世不恭的散漫,剛出去,身後傳來一道幹淨的男聲,“您好,請問一號門怎麽走?”
回身的一瞬,時間仿佛按下靜止鍵。
祁揚懷疑自己看錯了。
男人英俊,彬彬有禮,端着和煦而紳士的笑容,一雙瞳仁略深的眼狹長,依稀可見年少時輕薄的弧度,唇角一彎,就輕而易舉地教人心生好感,天生的風流者,卻披着人畜無害的殼。
男人只怔了不到半秒鐘,颔首一笑,朝外走去:“打擾了,看來你也不知道。”
他轉身極快,幾乎幾步就踏上了低一層的臺階,卻被一只手牢牢拽住。
一張俊臉在他瞳仁深處放大。
清爽如少年的狗狗眼,平滑卻不失棱角的柔和五官,倏然逼近的侵略者單從外表來看一點都不像二十六七的成熟男子,張揚又痞氣,嗤笑,“我有說,我、不、知、道嗎?”
窮嘉掙開他的手,整理被弄亂的衣服,臉上笑容不變:“好的,那請這位先生告訴我,一號門應該怎麽走。”
“求我。”祁揚漫不經心地邁下一層臺階,與他平視,“我就告訴你。”
窮嘉笑得和煦:“那我還是另找他人。”
說完,徑直繞過被祁揚堵住的通道,轉身上樓。
祁揚盯着他背影,眼眸微微一冷:“你是要問路,還是要借機搭讪?宋灼,好久不見,你的手段已經從先從哥們兒做起直接簡化到開門見山了嗎?”
男人背影微微一僵。
只一瞬,回過身,一雙情緒難明的眼依然含着暖笑:“我想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宋灼,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誰,我不介意告訴你我的名字。”
祁揚上前,死死盯着他,忽然擡手,指尖抵着他鼻梁上一顆不明顯的痣:“名字可以換,人的臉卻不會,你這顆痣,是我不小心弄傷你留下的。”
窮嘉感覺到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溫熱,侵略,長驅直入地奪走他這麽多年修煉出的冷靜,将他不管不顧地帶回倆人初識的那個盛夏。
許久,他輕輕退後一步,開口:“好久不見,祁揚。”
“好久不見,宋灼。”
倆人靜靜看着對方,誰都沒再說話,十年漫長的光陰從他們語焉不詳的眼神裏呼嘯飛逝,好像一切都沒變,又好像早已物是人非。
窮嘉從瀕臨窒息的壓迫感中尋回一絲理智:“我現在叫窮嘉。”
祁揚不置可否:“名字只是代號,我知道你是你,這就夠了。”
窮嘉看着永遠能将無賴說得深情,教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玩笑還是真意的男人,淡笑:“你想幹什麽?”
男人呼吸離開了一瞬。
微偏過頭,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耳畔,頑劣,痞氣:“幹你啊。”
窮嘉神色淡然,等他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扯唇:“我記得你最讨厭同性戀。”
祁揚雙眸暗了下來。
玩世不恭的痞氣退場,幽深難辨地直直看着他,須臾,擡手扣住他脖頸:“是,可即使我如此讨厭同性戀,讨厭我最好的兄弟居然想上我,讨厭被他告白後居然有反應的自己,我還是控制不住地想他。”
他垂下眼,在窮嘉倏然凝滞的眸光裏,咬上他喉結,“怎麽辦,除了你,你離開的這麽多年,我對其他任何一個人,都再也沒有過反應。”
......
一直到結束,時淺都沒找到祁揚。
“人呢?”她佯裝兇巴巴地問許成蹊,“你該不會包庇他把他放走了吧?”
許成蹊無奈地一攤手,揉揉她頭:“他沒過來。”
時淺蹙眉。
心裏奇怪,祁揚這是未蔔先知知道她想揍他,所以幹脆連面也不露了嗎?窮嘉又在搞什麽,真騎了個烏龜過來啊?爬也能爬到了。
給倆人各自發了條微信,一個都沒回,時淺只好暫時壓制下想替好友打抱不平的心,和許成蹊回家。
江城這年的春天來得極快。
和煦的風吹過道路兩旁鑽出的嫩芽,生機勃勃地染滿整個城市,黃昏落下溫柔的光影,萬家燈火的暖暈融入月色。
時淺牽着許成蹊的手,一步一步踩着他的影子,到小區後,趴在他肩上,指揮着他上樓梯:“學長,我重不重?”
許成蹊搖頭:“很輕,太瘦了。”
養了這麽久,也沒吃胖。
時淺笑嘻嘻地在他臉上親了下:“你應該說很重呀。”
許成蹊不解。
“你把你的全世界都背在了身上,當然很重了呀。”時淺牌土味情話在長達六年的擱置後,再次上線。
許成蹊溫柔笑了起來,配合地點點頭,把他重得不要不要的全世界背回家。
廚房亮起柔和的光,星星點點的纏綿照亮城市一隅,彙入窗外遙遠又平凡的,諸多人間煙火。
時淺靠着櫥櫃,等許成蹊給倆人做晚飯。
他切完一盤水果,極其自然地喂給她吃,時淺順勢捉住他手,在他指尖親了下,眨眨眼:“學長,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
許成蹊僵住。
呼吸和心跳同時劇烈,喉嚨眼像堵上了棉花,想說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娶她,可他現在什麽都還沒有,更怕她沒做好準備。
時淺猜出他的心思。
抱住他,小貓似的在他懷裏輕蹭:“不用等到你賺很多很多錢,我能賺錢,我很早之前就想養你了呀,給我個養你的機會嘛。”
許成蹊眼睛泛了紅。
低頭吻上時淺,許久,啞着嗓子說:“好,我們明天就去買戒指。”
時淺笑着點頭,手指不安分地撩開他衣服,覆上他腰間刻在相同位置,面積卻遠甚于她的印着她名字的紋身:“我餓了。”
許成蹊正要繼續做飯,察覺某只不安分的小手一點點朝着更深處探去,眸光深了下來,關掉火,抱着小姑娘回房。
月色如水。
極致時,許成蹊在時淺額頭印下一個虔誠的吻,從不擅長巧語的男人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凝視着她,把自己曾辜負卻始終站在原地等他的女孩緊緊擁入懷中:“七七,我愛你。”
“我知道。”時淺用力回抱住他,露出甜甜的小梨渦,“我也愛你,很早很早之前,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愛上你了。”
許成蹊眼睛愈紅,低頭封住她柔軟的唇,熾烈燃燒的火焰在他周身劈開六年牢籠的荊棘,送他入從此朝暮相伴的戀人懷抱:“下輩子,換我先愛上你。”
一輩子很長,長到我即使耗盡生命的最後一刻,依然不夠與你相愛,下輩子,請你等等我,換我來愛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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