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火葬場) “你是我見過身……
正貼着門偷聽的邱思衡差點兒跪下。
“舊情人”相見如此殺紅眼的嗎?!他跟着時淺這麽多年, 別說是第一次聽她提如此荒唐的面試要求,就是那些圈裏女友粉無數的當紅明星模特,在她面前裸奔她都不會多看一眼。
時至今日, 邱思衡才猛然意識到,時淺這麽久都沒談過戀愛,恐怕不止是因為年少時就遇到了許成蹊這般驚才豔絕的男神天花板——審美被養刁不可怕, 放不下才是真正無藥可救的執念。
一門之隔。
許成蹊很輕地動了動喉結,眸光本能低垂, 然後,開始解衣服。
時淺以為他會拒絕。
猝不及防的怔愣後, 很快恢複淡定,輕佻地靠着桌, 看着男人脫下襯衫,連帶着背心一同放到沙發, 露出清瘦緊致的上半身——年少時朝思暮想的裸體此刻就在她面前,男人比離開前愈發成熟, 青澀的少年感融入他輪廓分明的腹肌,線條幹淨,不算誇張。
陽光照出他背後明亮的穿衣鏡, 将處于視野盲區的風景一同反射于時淺雙眸,深凹的脊柱線流暢完美, 是造物主對他太過偏愛的精心雕琢。
時淺眸光微深。
故作鎮定地看着即使半身裸露,也依然禁欲不容侵犯的男人,手中的鉛字筆緊緊抵着指腹, 出賣她真實情緒的搖搖欲斷。
許成蹊手指停在腰帶,擡眸看她。
時淺看出他在詢問是否需要繼續,細眉一挑, 愈發輕佻:“全部,都、要、脫。”
不到一秒的遲疑。
緊接是一聲輕響,許成蹊單手解開腰帶,抽出放到一旁,手指已經即将拉下拉鏈。
時淺腕表上的心跳計時器瀕臨爆炸。
“可以了。”她轉過身,斂去一閃而過的失态,摘下手表塞進抽屜,背對許成蹊,“結果我會讓助理通知你,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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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安靜下來。
須臾,身後傳來幾近無聲的腳步,嗓音克制:“淺淺——”
時淺回身坐好,一雙冷得懾人的眼在光下高傲,泾渭疏離地止住許成蹊:“別這麽喊我,我們不熟。”
“門在你身後,你可以走了,以後不要來我公司影響我工作。”
許成蹊怔怔地立在原地,不敢再妄動,許久,才拿出一張準備好的便利貼,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桌上:“我的手機號和微信。”
頓了頓,微垂的眼定定看她,“QQ沒變。”
時淺握着鼠标的手一滞。
充耳不聞,繼續心無旁骛地浏覽随手打開的頁面。
門開,邱思衡一個趔趄摔進來,拎着兩杯喝剩的咖啡尴尬一笑,沖他們舉起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手:“那啥,我來問你們想喝點啥。”
無人理他。
許成蹊把簡歷遞給邱思衡,微微颔首,一雙藏盡無數難言情愫的眼最後一次深深地看眼時淺,這才安靜不語地出門。
邱思衡送他去電梯,回來後,迫不及待地添加男神微信,路過時淺辦公室,以為大功告成,卻被她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模特找好了?”
邱思衡一懵:“這不是已經有一個了嗎?這樣的還不夠好啊!”
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衣裳架,外加一張天生的性冷淡臉——他發誓,這些評價絕對是出于專業角度,絕對沒有男神濾鏡or繼續想看修羅場的八卦私心。
“他不是模特。”時淺冷聲道。
“......那你調.教調.教就好了啊,反正那些剛和你合作的模特不也都是被你當成新人,什麽都得聽你的才能拍。”邱思衡小聲嘀咕,“你要是連這樣的都看不上,我只能把頭擰下來,原地升天去天上給你找了。”
時淺譏諷:“我是設計師,不是調.教師。”
邱思衡在心裏翻了個敢怒不敢言的白眼:借口!都是借口!明明是害怕舊情複燃!!!
艹,不想用人家早說啊,身子都看光了你給我來個這???合着都是白嫖。
邱思衡心力交瘁地出去。
陽光在窗外變暗,時淺心煩意亂地扔下筆,看向那串被主人留下的電話,力透紙背的熟悉字跡躍入她眼簾,號碼陌生,想必是他回國後新辦的卡,與底下她曾刻骨銘心的QQ號形成着鮮明對比——他離開的那六年,QQ從未上過線,她曾在某次醉酒後給他發了大段大段表白,清醒後無比後悔,想要删除,卻在看到對話框裏自動回複被盜號的那一瞬,遲疑不決,終是沒舍得。
就當給這人蓋的墓碑,就當自己終生的恥辱柱,提醒着她永遠不要在一個人身上栽兩次跟頭。
時淺撕掉那張紙,扔進垃圾桶,拿起剪刀裁衣,心神有些游離,沒留意,刀尖鋒利地劃破手指,滲出血珠。
純白質地的面料上立刻多了條淺色的污漬,極其礙眼。
時淺胡亂裹住手,眼不見心不煩地把作廢的布料一把剪掉。
晚上從工作室出來,夜已黑透。
樓下便利店還亮着燈,時淺挑了幾串關東煮,遞給店員,正要叮囑多加些辣,身後傳來輕響,“重辣。”
說完,解鎖手機,替她結了帳。
店員麻利地淋潑辣湯,以為這個在旁邊咖啡店候了許久的出衆男人與時淺相熟,遞給時淺,卻見她沒接。
時淺冷漠地和許成蹊拉開距離,重新拿了只紙杯,挑選食物,結賬時,禮貌地對店員加重語氣:“微辣。”
許成蹊和店員同時一怔。
後者看向面前因為高顏值而給人印象深刻的老顧客,又看看許成蹊:“呃,會不會太淡了點?我記得您一直喜歡吃辣一點的。”
時淺語氣淡漠:“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不喜歡只吃一種口味。”
許成蹊指尖一顫。
微不可察地暗下雙眸,沉默如深海的眼底是自食其果的狼藉。
結完賬。
店員盯着倆人同時離去的背影,總覺得這張俊朗如畫的臉好像在哪兒見過,直到點進朋友圈,猛然想起來——
天了嚕!這不是最近因為網課一夜成名的某大學教授嗎?!天啊,真人顏值一點沒崩,而且和時淺好般配啊!!!
所以,網上關于他暗戀時淺的傳言是真的?!啊啊啊啊!!第一次離cp這麽近!!!
月光落下淡淡的影子。
時淺去停車場,一路無視身後一直靜默跟着她的男人,直到行至車前,才冷淡回身:“你大晚上的跟着我不走,是覺得我還和以前一樣眼瞎看不到你嗎?”
許成蹊抿了抿唇:“淺淺,我只是想問——”
“問什麽?問我為什麽不用你當模特?”時淺冷聲打斷,“本來想給你留點面子,既然你這麽喜歡自取其辱,那我就直接告訴你,沒用你是因為你離我的要求差得太遠了。”
“你是我見過身材最差的男人,沒有之一。”
“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說到最後,姑娘慵懶地靠着車,手裏的食物散發着誘人的香,若隐若現的熱氣彌漫過她臉,一半清純,一半妖豔。
許成蹊喉結微動,古井無波的眼很輕地動了下,沒有尋常男子被嘲笑後的羞惱,垂眸拿過她手機:“淺淺,我只是想讓你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說完,屏幕在她眼前輕輕一掠,解鎖點進微信,加好友存號碼一氣呵成。
時淺:“......”
呵,許久不見,這人無賴本事倒見長。
時淺把食物往車前蓋一放,拿回手機,幹脆利落地删除。
許成蹊沉默須臾,單手扼住她手腕,微傾的長身将她圈于身前的方寸之地,另只手一回生二回熟地重新添加,仗着身高優勢把她壓制得死死的。
時淺身後抵着車門,被男人倏然侵略的荷爾蒙盈滿鼻尖,心神晃了片刻,出言諷刺:“學長,手機是我的,你加一次我删一次。”
許成蹊:“那我就一直加。”
“......”時淺譏笑,“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是這麽胡攪蠻纏的一個人。”
“如果只有這樣才能引起你的注意,”他深深看着她,一字一頓地開口,“我寧願胡攪蠻纏。”
時淺心跳驀然一空。
好不容易鑄就的銅牆鐵壁被砸開了一道裂縫。
月光裹挾着他的執着灌入,夜很靜,整個城市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
她年少時無數次幻想過接受她的男人,此刻正用那雙從未如此溫柔的眼看着她,仿佛已經這樣安靜地不為人知地愛了她很多年。
這樣孤傲卻第一次肯為她折腰的許成蹊,說時淺沒有絲毫動心,那一定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不告而別消失了六年,憑什麽一回來,她就得還和以前一樣喜歡着他追着他,高風亮節地接受他的告白。
時淺偏過頭,無處安放的視線看向遠處:“你弄疼我了。”
許成蹊慌忙松手,這才看到被他一直攥着的手有道剛結痂的傷口,瑩白的手指纖細,血痂就被襯得更加分明。
他極其自責,比她還要疼,又不知該如何彌補,看到不遠處的藥店,叮囑句“等我一下”,急匆匆去買藥。
街邊卻在此時響起轟鳴的引擎。
許成蹊倏然頓足,仿佛心有所感,回過身,看到姑娘一張冷傲的臉隐入升起的車窗,揚長而去的尾燈消失在黑夜。
像以前他每一次拒絕她的那樣,推開他。
周六。
邱思衡抵達拍攝現場,遠遠就看到時淺逆光站着,認真檢查配飾。
“七七,你怎麽來這麽早?”邱思衡差點兒以為自己看錯了時間。
沒錯啊,是早上九點,距離晝伏夜出的“貓頭鷹”正常起床時間還有倆小時,時淺最近的作息很不對勁兒啊。
時淺淡淡回:“睡醒了就起來了。”
邱思衡恍然大悟,意識到時淺的反常應該與許教授有關,有心想勸她注意身體,轉念一想,這是好事兒啊!
老板終于知道多開工多營業努力給他們賺錢了!
時淺接過邱思衡帶的早飯,坐在一旁的太陽傘下,沒吃兩口,忽然,眸光一滞。
不遠處,并不在預期內的男人從車上下來,簡單幹淨的襯衫勾勒出颀長身材,戴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溫潤禁欲。
如同當年他陪她搭檔走秀時的裝扮。
有那麽一瞬,時淺恍若夢回高中,六年漫長又煎熬的時光,在這一刻被無聲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