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曲折) “第一次見你,我就想……
晚自習剛結束,時淺直奔二樓,叩開理科火箭班的窗戶。
“我找唐銘。”
一留着短寸的男生從裏面出來,看到時淺,驚訝,“他們說是你找我,我還以為今天愚人節,怎麽了?”
倆人高一時是同桌,關系比普通同學稍微親近點,算是時淺在學校為數不多肯搭話的男同學之一,不過分班後甚少遇到,那點稀薄的同桌情也只有在時淺需要找人幫忙時才會想起他了。
時淺也沒廢話,直奔主題:“許學長的QQ號你有嗎?”
“有啊,他當助教第一天,老班就把他拉進了群,不過他很少冒泡,除了留作業基本不發言。”
時淺拿出手機:“你把學長的QQ發我。”
唐銘睜着一雙傻白甜的眼:“你要學長的QQ幹嘛?奇怪,最近好多外班的女生都來我們要學長的聯系方式,學長說了,他不加人,平時有事兒在群裏@他就行。”
時淺臉沉了沉,在心裏把觊觎她未來男友的情敵踢出競争圈,涼飕飕地開口:“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兒,你給不給是你的事兒,給還是不給?”
“給給給。”唐銘哪兒敢得罪這個連老師都不放進眼裏的刺兒頭姐,“我要敢拒絕你,全校男生不得集合起來把我殺了。”
時淺盯着唐銘遮遮掩掩地從襪子裏拿出手機,點進班級群,找到許成蹊的名片發給她,這才滿意:“謝了,你要哪天手機被沒收,我的借你玩。”
唐銘:“......”
這種感謝方式他一點都不想要。
晚上回到家,時淺鑽進卧室,迫不及待地添加好友,卻被需要回答問題才能通過的界面阻礙了腳步——「第一個推導出愛因斯坦場方程的人是誰?」[注]
她一頭霧水地看完,心說這不是送分題嗎?肯定是愛因斯坦呀,她如果有了一個偉大的設計,總不可能用她家狗的名字命名吧。
七仙女在她腳邊搖尾賣萌,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眼吐舌頭,仿佛在說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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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淺輸入答案,腦海裏已經開始在想通過後如何給許成蹊一個印象深刻的開場白,“嗡——”白日夢被提醒着回答錯誤的界面倏然打破。
時淺:“???”
難道太激動手抖打錯字了?
她重新輸入,以防手抖還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遍,卻依然沒通過。
接下來的十分鐘,時淺一邊百度,一邊嘗試各種可能,從愛因斯坦的漢字全名,到英文全名,再到她能搜到的所有著名物理學家,全都嘗試了一遍。
末了,時淺崩潰地倒在床,面對怎麽回答都是錯的問題幹脆破罐子破摔,試了許成蹊的名字,還臭不要臉地試了自己的名——啧,結果可想而知。
直到睡覺,時淺也沒試出正确答案,這種距離喜歡的人只有一步之遙的不甘一直延續到了她的夢,當男生降落在由她掌握一切法則的世界,她二話不說上去先和許成蹊幹了一架。
“你不想通過就直說啊,幹嘛設計一個無解的答案,這不是欺負人嗎?”
男生依舊繃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面對她張牙舞爪的進攻,只是按住她手,淡淡道:“你笨。”
時淺順勢與他十指交握:“我不笨怎麽能襯得你聰明,呆子。”
她笑嘻嘻地看着在她夢裏可以由她為所欲為的男生,摘下他眼鏡,去摸他淚痣:“第一次見你,我就想這樣做了,淚痣的手感和普通皮膚一樣嗎?”
摸不出來,但真實手感想必一定很好。
時淺愛不釋手地在他臉上流連了一會兒,指尖往下,觸上他喉結:“你知不知道你穿襯衫極其誘惑?讓人很想撕掉,看看你裏面的風景。”
說完,踮腳靠近,想要咬一口。
臉上卻忽然有些濕。
像下了雨。
時淺擡手一摸,随心所欲的世界頃刻崩塌,近在咫尺的美色變成在她眼前緩緩放大的狗頭,猝不及防。
艹!!!
“七仙女!我要再放你進來睡覺我就是狗!!啊啊啊你個小王八蛋!!!”
七仙女從時淺床上跳下來,委屈巴巴地汪汪,不明白小主人今天哪兒來這麽大的起床氣。
“又怎麽啦?女孩子家家的怎麽能說髒話?”周汀岚從外面進來,抱起圍着她腳邊打轉的七仙女,有些不贊同地看眼爆粗口的女兒。
時淺一邊兇巴巴地瞪就知道找靠山的狗腿子,一邊嫌棄地擦去滿臉口水:“它影響我做夢!”
周汀岚笑起來:“不是你特意把它放進屋喊你起床的嗎?說它比鬧鐘好使,專治你這起床困難戶。”
時淺:“......”
真·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本來的确是為了追上許成蹊才想早起學習的,可要是知道她在夢中就能見到他,她就是早上睡過頭也不要起床。
“好啦,快洗臉吃飯。”周汀岚溫柔地揉揉女兒,招呼阿姨給時淺盛飯,下樓之前,柔聲問她,“馬上生日了,想要什麽禮物?”
時淺無精打采地進洗手間,還在回想剛才的夢:“什麽都行。”
“那給你買一摞五三?我看你最近學習勁頭很足,媽媽得獎勵你點什麽。”
時淺條件反射喊了句“不要!”,回身看到周汀岚笑眯眯的眼,這才知道她媽又在和她開玩笑。
“......您買,買多少我做多少,您女兒已經知恥而後勇,向着倒五的目标前進。”
時淺揚着小臉,甭提多自信,周汀岚驚訝又好笑,欣慰之餘,沒太把經常三分鐘熱度的女兒宣的誓當回事:“好好好,那我等着我女兒摘掉倒一的帽子,來,七仙女,給姐姐加油。”
七仙女伸出小爪子,汪汪汪地賣萌,時淺蹲下來拍拍它:“記住,以後早上不準舔姐姐的臉,不然姐姐少進步一名就是你的責任。”
七仙女懵懵懂懂地點頭,有點兒委屈。
所以,小主人從它兩年前到這個家後就沒再考到過倒數第二,都是因為它的責任嗎?
它咋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呢。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還沒結束,時淺偷偷溜出教室,踩着下課鈴聲出現在許成蹊的辦公室門口。
座位上卻沒人。
來這麽早都不配擁有私人小竈嗎?
時淺嘆聲氣,看到許成蹊貼在電腦上的課表,抄下來,準備去理科班門口等他下課。
剛出門,迎面碰上數學老師何放。
對時淺最近的學習勢頭非常滿意的何放叫住她:“時淺啊,你這也不能光學物理,會考只是決定了你的高中畢業證,高考卻幾乎決定了你的一生,有沒有什麽不會的數學題問我?”
時淺腦子轉得飛快:“有有有,不過我忘了拿,您先去吃飯,我找到卷子就來問您。”
何放笑呵呵地一揮手,放她回教室。
時淺幾乎是用百米沖刺的速度從辦公樓跑回教學樓,胡亂卷起一本數學模拟卷,下樓梯去二樓的理科火箭班,沖到走廊拐角的一瞬,與剛下課的許成蹊迎面相撞。
暮色的風掠過他長身,他手裏還拿着尚未合上的筆,眼鏡遮着一雙多情卻清淡的眼,身後是反向走遠的學生。
時淺即将剎住的腳松開了剎車,直沖沖地就要跌進許成蹊懷抱——
“砰!”
接住她的卻只有永遠不會退後的牆壁。
時淺單手撐牆,穩住身形,手裏的試卷跌落一地,擡眸看眼側身躲開她的許成蹊,生無可戀:“學長,我終于知道你為啥一直單身了。”
許成蹊波瀾不驚地蹲下身,幫她撿起試卷,等她擦去手上的牆灰,遞給她。
時淺方才那點不開心瞬間消散,跟上許成蹊:“學長,問你個問題,如果你提出了一個別人都沒發現的物理定律,你會怎麽命名?”
“沒想過。”
“......你怎麽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吶,那我換個容易實現的,如果你發現了一顆別人都沒發現的小行星,你擁有命名權,你會起個什麽樣的名字?”
“日期加編號。”
時淺:“......”
這天快聊死了。
時淺抓狂地揪頭:“學長,你知道有的粉絲會給自己喜歡的偶像買星星,署上偶像的名字嗎?她們花錢都要給偶像一個獨一無二的星星名字,換成你,你都擁有命名權了,為什麽不用自己的名字?”
許成蹊看她一眼,似是有些奇怪為什麽會有人花錢買這個,但終是什麽都沒問,只是淡淡點頭:“嗯。”
時淺循序漸進:“所以那些偉大的科學家發現定律時,也都會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吧?比如牛頓三大定律,歐姆定律,阿基米德定律。”
許成蹊靜靜看她。
“既然如此,第一個推導出愛因斯坦場方程的人為什麽不是愛因斯坦?如果是別人,他為什麽不用自己的名字命名?”
時淺繞了一大圈的邏輯終于完美閉環,揚起臉驕傲地看着許成蹊,眼神裏寫着“你就承認吧,你就是故意的。”
許成蹊眸光微動。
沒回答,只是反問:“法拉第電磁感應定律是誰提出的?”
“不是法拉第嗎?”時淺剛想說許成蹊怎麽又問送分題,聽到他淡聲開口,“是紐曼和韋伯。”
時淺:“......”
這些科學家大佬要不要這麽任性啊,能流傳芳古的留名機會就這麽随便送人了嗎?!
艹!她果然和大佬不在一個思想高度。
時淺蔫蔫地揉頭,已經徹底喪失了揣摩這些大佬的心,正要軟磨硬泡地直接問許成蹊答案,他伸出手,拿過她手裏的數學卷子。
長風從倆人離遠的教學樓穿過,帶起他靜靜站定的衣角,他低頭掃過她慘不忍睹的卷面,改得很快。
時淺心不在焉地等在一邊,比起聽許成蹊給她講題,她此刻更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畢竟——如果他從這裏離開,她又将如何聯系上他。
可還沒等她想好怎麽開口,許成蹊已經把她沒做多少的數學卷批改完,遞給她,周身被晚霞籠罩着難得鮮麗的顏色。
“我标出來的這部分,是你目前最薄弱的環節,基礎打不好,想要提升會進步很慢。”他轉身朝辦公樓走去,“把你現在對物理的精力放在數學上,是你更應該做的事。”
時淺敷衍地“嗯嗯”,抱着卷子疾步追上許成蹊:“我知道,我已經很認真地學數學了,可我對它實在沒興趣,還沒物理有趣呢。”
許成蹊平靜地看她一眼:“數學和物理很多知識都相關,先嘗試接受它,不要抵觸。”
他話語微頓,從時淺身上移開視線,“可以了解一些數學家的典故,培養你對數學的興趣。”
時淺心說我了解一群老頭子的故事幹嘛呀,沒你帥沒你有意思還沒你生動。
但她這會兒心思都在如何能讓許成蹊告訴她答案上,無心反駁,裝得乖巧地點頭應下。
“學長,那如果我對數學有了興趣,你就會把問題的答案告訴我嗎?”
天邊卷起火焰般的雲。
倆人已經走到臨近辦公樓的小路。
被辟出一片空地的路邊種着不起眼的青提,細細的籬笆圈着,蕩起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碧綠,葡萄架上的枝葉從裏面探出頭,垂在少女身後,她瓷白的肌膚被襯得愈發瑩潤,一雙直直看着他的眼黑亮。
青澀的果香混着少女氣息飄入他鼻尖。
許成蹊移開視線。
他沒說話,轉身離開。
時淺對着他背影喊:“學長,說好了,我把錯題訂正完,你就把答案告訴我。”
回應她的是一陣走遠的風。
晚自習。
時淺花了一節課的時間才把許成蹊給她列的第一個知識模塊整理好,頭昏腦脹,聽到下課鈴,立馬癱在椅子上:“我要吐了,數學真是世界上最讨厭的學科,沒有之一。”
“我怎麽記得你以前最讨厭的是物理?”丁檬笑嘻嘻地轉過身,遞給她一瓶酸奶。
時淺猛灌了兩口,有氣無力道:“愛屋及烏,我現在看物理順眼多了,我甚至懷疑我現在轉理都比學文考得分高。”
“啧啧,一時間不知道該說是愛情的力量大,還是學長的課講得好。”丁檬看到她扔在一旁的手機,瞥了兩眼,詫異,“你沒事兒幹搜數學家幹嘛?”
時淺把許成蹊說的話如實轉述:“我覺得他高估了精神力量對我的感化,我能對物理有興趣純粹是因為他是物理專業,這和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大數學家就是再有成就,我也對數學提不起一丁點兒興趣。”
丁檬深以為然:“太痛苦了,真不知道我們文科生幹嘛要學數學。”
她同情地拍拍時淺,給她打氣:“你就當數學也是許學長教的,他不是說了嘛,數學和物理很多知識都相通,不少厲害的物理學家本身就是大數學家。”
時淺不置可否,蔫巴巴地趴桌上,咬着筆帽繼續和一道數學題較勁兒。
收起手機時,不知怎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丁檬剛說的後半句話,她心思一動。
對啊,所以如果排除了物理學家,許成蹊今天又提醒她要好好學數學,那是不是意味着答案真的有可能是一個數學家?
時淺飛快登錄QQ,一個個地驗證歷史上知名的數學家,當輸入數學界的無冕之王「希爾伯特」的名字時,已經不抱希望的時淺眼睛頓時一亮。
【許成蹊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現在你們可以開始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