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偏偏讓你看着他死。”楊秋宇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浮上一層血霧,人似乎已經呈現一種巅峰狀态,轉眼間身體猶如驚鴻一般掠過衆人的餘光,朝着艾砺寒所坐的馬車襲去。
當溫舒陽看到那把溢着殺氣的玄鐵大刀直飛而出的時候,腦袋裏面“轟”的一聲,簡直心神俱裂、他可以跟艾砺寒共赴黃泉,可是卻不能讓艾砺寒死在自己的眼前。他不能容許他從小護着的師弟,現在擱在心裏護着的男人在他面前受到一點兒傷害。
溫舒陽看着那把玄鐵大刀,和蒼白着臉坐在車窗內眼睛也不眨朝着自己微笑的男人,只覺得一股怒火“騰”的一下湧上心頭,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像是氣得開了竅一樣,然後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體內炸開,湧向四肢百骸。溫舒陽順着自己的本能飛身而出,那行雲流水,速度之快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當他擋開那把雷霆之勢的玄鐵大刀,楊秋宇被強大的力道迫向後退了幾步後,衆人都詫異的看着他。
徐忠旭和幾個僅剩的門徒迅速的圍了上來,身上深藍色的袍子都被鮮血浸透,還不忘他們的職責,誓死保護着主子。
楊秋宇詫異的擡起頭看向溫舒陽,剛才那一下,或許別人看不出,但是他确實實實在在感受得到,那強大的內力和簡簡單單一招中蘊含的力量,根本不是溫舒陽現在的可能使出來的,這武功分明還在自己之上。
“公子,您怎麽樣?”徐忠旭也很差異,擋在溫舒陽的前面問道。
“我沒事兒。”溫舒陽自己也是驚疑不定,感覺身輕如燕,胸腔從沒有過的開闊,一個意念閃過,體內瞬時聚集一股強壯醇厚的內力,随着想法運行自如,四處流走。心中疑惑,可是他也沒有時間想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兒,把手伸進車窗,抓住艾砺寒骨節分明、蒼白纖長的手指,深情的看着他的眼睛,低聲說道:“放心,有師兄在。”
艾砺寒輕輕的點點頭,漆黑澄澈的眼睛裏滿是信任。他這一生最信任的人,就是眼前之人。
溫舒陽松開他的手,推開擋在他身前的徐忠旭和門徒,說道:“你們歇一下,我來!”說完,雙手高高舉起手中的阿泰劍,氣勢如虹的對着對面無數張貪婪的面孔,大吼一聲:“來啊!”
衆人看着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臉上不禁露出驚恐的神色。大家似乎都感覺到了他與之前的不一樣。
楊秋宇提刀站在他對面,黑得铮亮的刀背低着地面,他冷冷的對着溫舒陽說道:“你是我楊秋宇這一生最看重的人,也是最不想傷害的人,我不想跟你刀劍相對,但是我與艾砺寒之間的種種恩怨,是除了刀劍不能解決的。如果今日你非要擋在他前面,我也無從選擇。”
溫舒陽平靜的看着他,沉聲道:“我和艾九如今為一體,那麽,今日就讓我代他跟你了卻這些恩怨。”
楊秋宇眸光一閃,動作有一瞬間的遲緩,還是舉起手中的玄鐵大刀,對溫舒陽冷冷說了一句:“請!”
溫舒陽知道他的性格,而且不知道自己此刻身體裏流轉的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強大內力,也不知道它能支撐多久,也就沒有推辭,看着楊秋宇的眼睛,與他同時飛身而起,在空中兩把武林着名兵器“锵”的一聲相擊在一起,然後衆人就看一白一黑的身影在樹影中交錯翻飛,這等高手過招的局面也不是一般人有生之年有幸能見到的。
本來以楊秋宇的武功,幾招之內打敗溫舒陽是毫無懸念的。江湖之所以稱為江湖,就是沒有秘密能一直保存。裴景容練武林至尊武功九重天的時候走火入魔、武功盡失的消息現在武林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日看他初始從馬車上跳出來助陣的時候他們還震驚了一把,但看溫舒陽武功雖然不錯,确也頂多算是個中等高手,剛剛那一下打開楊秋宇的玄鐵大刀,大家也以為不過是巧合罷了。然後情勢逆轉,當楊秋宇被他十招之內打倒在地,并且口吐鮮血的時候,所有人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然後楊秋宇身後的人群中突然有一個驚恐的聲音驚道:“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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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久違的,令人恐懼的絕世武功,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然後看着溫舒陽出神入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路數招式,只震驚的想到,如果這就是傳說中的九重天,也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了。
溫舒陽出手如電,沒有人看得清他是怎麽出招的,只見阿泰劍一瞬間泛着詭異的紅光,像是把這暗沉的天色都劃開了一道血口子。溫舒陽也沒想到自己能夠如此輕易的擊敗楊秋宇,剛剛他只想着不能讓艾砺寒死在這裏,使出了全部的力量,眼睛都泛紅了。當阿泰劍輕易的刺進楊秋宇身體裏的時候,他想抽手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用力一偏,讓劍鋒紮着他的肩臂劃過去。
所有人震驚的看着這逆轉的一幕,一個穿着黃褐色大褂的男人上前要去扶倒在地上的楊秋宇,急切的問道:“楊大俠,你怎麽樣?”
楊秋宇一把揮開他,用手随意的抹了一把流淌的嘴角的鮮血,神情依舊孤傲。他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溫舒陽,聲調古怪的緩緩說道:“是我……技不如人。多謝……裴教主手下留情。”
楊秋宇才是真正地手下留情,而他因為根本沒料到這樣的結局而全力以赴。溫舒陽臉上各種表情一閃而過,習慣性的就想去扶他,卻在聽到“裴教主”這三個字的時候及時止住了腳步。是啊,兩人如今已是恩斷義絕,從今以後不管自己是溫舒陽,還是裴景容,都不會再跟楊秋宇有一點兒關系,江湖相逢,也要視而不見擦肩而過……
一連串飛馳有力的馬蹄聲聲勢浩大的從遠處傳來,衆人臉色一變。這個速度這個架勢,少說也要有四五十匹馬在一裏地內狂奔,最大的可能就是奔着他們這邊來的。
是敵是友還不可知,溫舒陽又突然在這一刻使出了這樣絕世的武功,暫且不說它是不是九重天,就剛剛露出的那三招,也不是在場所有人能應付的下來的。剛才那黃褐色大褂男人臉色非常難看的走到楊秋宇的身邊,聲音已經非常着急:“楊大俠,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我一個手下敗将,哪有說話的權利?”楊秋宇捂着涔涔流血的傷口,嘲諷的說道,臉上的表情極為默然,仿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反而把一身的傲骨展露無遺。
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不代表其他這些只為權勢錢財趁火打劫的人也看破了生死,其中有人滿含憤恨的罵道:“丫的,上了你着孫子的當,老子還不想死,不玩了!”說着低着手中的兵器就要跑。附近的人看他說走就走,心裏也是急慌慌的。他們這邊只數楊秋宇武功最高,還指望着他能帶他們發達,如今看他都是一臉哀莫大于死的表情,心下一沉,已經意識到此刻不走,怕是連小命都要交代在這裏,馬上跟也要跑。
可是他們連步還沒邁出去兩步,突然遠處一個帶血的物體被擲了過來,力道之大讓着血球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度,然後在落到地上,又彈起來滾動了兩圈。
衆人定睛一看,赫然是最想跑到那人的人頭。眼珠子正向上翻着,死不瞑目的瞪視着衆人。
所有人心裏一顫,馬上握緊手中的兵器,做出備戰狀态。也就一轉眼的功夫,他們就看到那四五十匹快馬飛馳到眼前,聲勢浩大的似乎地面都随着震動了。
馬背上為首的一個絡腮胡子大漢,虎背熊腰,壯碩的坐在馬背上簡直像是一座小塔,目如銅鈴,鼻如懸膽,手上一對雙龍刀彰顯着此人的身份。居然是九陰教名聲抽得僅次于其教主裴景容,令人真正聞風喪膽的右護法馬仲輝。
馬仲輝胯下的馬如若無人之地一樣直接朝着溫舒陽的方向走去,臉色大變的衆人慌亂的閃躲那能踩死人的馬鐵,動作慢的被馬仲輝旁邊的九陰教衆一刀一個劈死,瞬時間血肉橫流,這裏又成了殘酷的人間修羅場。剛剛還張牙舞爪、嚣張的歹人在比他們還惡的人的面前,如此不堪一擊,似乎連舉起兵器拼上一拼都忘了。
轉眼間馬仲輝的人就到了溫舒陽的面前。高頭大馬、一臉狠獰戾氣的馬仲輝帶着九陰教教衆直挺挺的跪在溫舒陽的面前,恭敬謙卑的說道:“右護法見過教主,屬下們來遲,請求責罰!”
“快請起!”溫舒陽飛快的上前扶他。馬仲輝也不推辭,順勢起來,瞥了一眼面無血色,仿佛随時都有可能咽氣的車裏的艾砺寒,目光中有一瞬間的怪異,然後回過頭問溫舒陽:“教主,這些人怎麽處理?都殺了?”
溫舒陽的嘴角一抽,雖然這些人着實可恨,但是他從小就心底仁慈,加上在正道混了這麽多年,一時有些适應不了馬仲輝的直接。而且艾砺寒的傷現在才是最重要的,一刻也不能多耽誤了。他說道:“想要活命的都滾吧。”
馬仲輝一挑眉,聲音如虹,眼瞪得如銅鈴大小:“我們教主一心向善,大發慈悲饒你們一命,還不快滾?”
衆人作鳥獸散狀,唯有楊秋宇還蕭蕭肅立在風中。
溫舒陽急切的上了馬車,把艾砺寒扶着躺回軟榻上。路過楊秋宇身邊的時候,頭也沒擡,從車窗裏低不可聞的說了句:“保重!”
楊秋宇獨自伫立在風中,看着漸漸遠去的馬車,心中瞬間荒涼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