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桃花酒
夜幕剛剛下沉,老管家命人在庭院裏的大榕樹下鋪了一張桌子,挑了兩盞燭火挂在上頭,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溫舒陽坐在特意準備的鋪了獸皮的那張寬大的椅子上,突然想起一件事兒,問道:“艾九,你二叔什麽時候回來?”
艾砺寒正要倒酒,聽到他的話手一頓,一絲不明顯的笑意浮上俊臉,輕快地說道:“怎麽?想我二叔的桃花酒了?不用他回來,你想喝,我現在就命人去挖兩壇來。”
溫舒陽想的本不是這個,但聽他一提,想起他二叔釀的桃花酒,饞蟲都被勾勒起來,口鼻間已經溢滿那清冽醇厚的酒香。不過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推辭道:“不好吧,我們不問自取,怕是你二叔回來要生氣。”
艾砺寒看他皺着小鼻子,眼睛裏的掙紮和想要,自己的心情也非常好,就是想寵着他。
“沒事兒,就說我喝了。”
溫舒陽聽了他的話,沒出息的沒有反駁,一雙大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酒壇被從地裏挖出來,開壇的那一刻醇厚清冽的酒香瞬間肆意到空氣中,讓人還未碰上一滴,就感覺醉了。
艾砺寒的二叔艾津古也是一奇人,這叔侄倆只差個十一二歲。艾津古年紀輕輕,長相英俊,卻偏偏不想個年輕人,從小老成,不愛功名利祿,而是喜歡搗鼓些花花草草,釀釀酒。不過讓他在江湖上名聲大噪的并不是這些,而是他通古今、明天地,觀星象,五行八卦無一不通,從他嘴裏說出的話,還沒有不準的。因此被江湖人尊稱‘仙口’。
想找艾津古的人多了是了,可是就連他唯一的親人艾砺寒都不得見。早在五年前,艾津古就雲游四海,逍遙快活去了,至今未歸,只在逢年過節偶爾來一封信報平安。如若不然,真的讓人擔心。
“我二叔都六年多未歸了,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兒。”
溫舒陽聽了這話,心裏非常失望,卻也無法,心想只得另找方法了。
“換上大碗吧。”艾砺寒知道溫舒陽喝酒一向喜歡用碗,大口大口喝得盡興,就吩咐道。
“不用。”溫舒陽連忙阻止,手捧着一個青綠色碧玉酒杯遞過去,說道:“這麽好的酒,須得慢慢品嘗,哪能豪飲,糟蹋了二叔的心血。”
下人把酒倒往他倆人面前的杯子中,倒是一滴也沒灑。溫舒陽看着瑩綠酒杯裏的清酒,心裏急切得很。
兩人拿起酒杯,對着月光,也不說話,對視的眼中默契非常明顯,高高興興的幹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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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兩人談過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相安無事的坐在一起的時候了。氣氛這樣好,兩人心中的感情都很複雜。這段時間,真的經歷了太多的事兒了。
下人們都被打發下去了,他們兩人的時候,總是不希望有別人在。此刻晚風涼涼的,又喝了桃花酒,雖然沒有醉,可是借着這樣涼爽的晚風,兩人都有些微醺。艾砺寒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裏顯得有些沙啞,他輕輕的說道:“師兄,你去萬屍島,其實是為了我吧?”
溫舒陽猛的擡頭,本就不多的醉意已經醒了一半。一閃而過的驚訝過後,他已經恢複如常,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嗤笑道:“說什麽呢,跟你有什麽關系啊?”
“那你是為了什麽?”艾砺寒咄咄逼問道。
“為了什麽……”溫舒陽底氣不足的怒道:“非要告訴你嗎?”
艾砺寒擡起頭,借着月色和燭火的微光細細的打量溫舒陽,像是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一樣,半晌,直到溫舒陽都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心虛了,艾砺寒才又開口,像是嘆了一口氣在夜空中,緩慢而低沉的說道:“那師兄,你跟我說說萬屍島吧。”
艾砺寒的話當然不是問他萬屍島的情況,而是問他在萬屍島經歷了什麽。溫舒陽憋了半天,也不願意正面回來,就敷衍的說道:“就那樣呗!有野獸、毒蟲,有機關、暗道,不過風景還算不錯。”
溫舒陽說完自覺有趣的笑了起來,然後半天沒見艾砺寒配合,有些尴尬的停止了笑聲,兀自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飲。
艾砺寒不說話,漆黑的瞳眸已經讓人感覺到不悅。溫舒陽實在受不了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壓抑感覺,就說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一點兒事兒也沒有!”
艾砺寒的眼珠夜空還要深邃漆黑,定定的看着對面那個人看似沒心沒肺喝酒的樣子,心裏酸酸的疼起來。
他師兄從來都是這樣,所有的苦與痛自己一個人扛,對一個人好總是默默地付出,從沒想過讓人知道,讓人感謝,讓人報答。心裏再苦,也不讓人看出來,總是一副傻兮兮的笑容,讓人覺得他沒心沒肺。其實這個人卻是最心細。
這樣的傻,又這樣的好,就是他的師兄啊。
艾砺寒的心裏難受,想到他一個人在那個傳說只有枯骨的島上受了怎樣的苦,眼睛就有些發酸。雖然廣濟寺的那個老和尚沒有說清楚,艾砺寒也聽出了一二。溫舒陽此去萬屍島,必然和他有關。
這個人,讓他如何不愛……
一晚上,溫舒陽都被艾砺寒複雜的眼神盯着,渾身都不自在了。以為他又犯了糊塗,喝了一會兒,就趕忙推脫醉了想睡覺,逃進了屋子。
溫舒陽心中有了思量。半年多前,他在萬屍島按着無量大師所說,真的進去了那個傳說的地方,卻在最後關鍵的時候沒有支撐住。所以說那事兒到底算是成了嗎?他還真的不知道,心裏隐隐擔憂艾九的命劫。本來這件事兒他可以問艾津古的,可是艾津古已是六年未歸,他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他,所以這幾天就尋思着去趟廣濟寺,再叨擾一下無量大師。
艾九命劫這事兒,是當年他們的師父七賢聖人告訴他的,這件事兒連艾九自己也不知道。眼看艾九就要到了二十五,所有劫數都不能在破解,他焦急之下才去找了無量大師,厚着臉皮跪在大師院子裏兩天兩夜,無量大師才給他直了一條明路,說是去萬屍島的暗室裏,拿取那塊上古玉石,方能有希望。不過即使最後他真的見到了那塊兒上古玉石,事情也未必能解決,還得看天意。
溫舒陽臨走前,無量大師還苦口婆心的勸過他。
可是即使這件事兒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溫舒陽也不可能眼看着艾九應了命劫。
如果事情再來一次,他相信他還會如此選擇。
基本上,溫舒陽只要不離開他,艾砺寒什麽都能答應他。
去廣濟寺的事兒溫舒陽只是一提,艾砺寒就爽快的應下了。只需要處理一些天玄門的事兒,幾天就能出發。
結果還沒等他們出發,九陰教的人倒是找上門了。
艾砺寒為人孤傲慣了,自然不将這些九陰教的爪牙放在眼裏,就連秦清儒,他也是看不上的。
聽到下人來報,艾砺寒想也沒想就讓人打發了。幸虧溫舒陽當時就在旁邊,要不然真的容易釀成江湖上的又一場腥風血雨。
秦越榮看到溫舒陽安好的呆在天玄門的時候,一點兒也沒有驚訝,很多事情,只要細心觀察,再琢磨琢磨,就很容易想的通透。
秦清儒強烈要求單獨跟溫舒陽說幾句話,被艾砺寒凍死人的眼光一掃,說道:“你做夢!”
秦清儒也不說話,只是眼神隐晦的看着站在旁邊的溫舒陽。果然,艾門主被毫不留情的攆了出去。
溫舒陽轉過頭看他,就見秦清儒嘴角挂着一絲意欲不明的笑容,緩緩的開口:“溫公子,好久不見。”
溫舒陽桃花眼裏異樣的神色一閃而過,卻沒能逃過秦清儒的眼睛。溫舒陽還未開口,他就先說到:“溫公子,你不用解釋什麽,我既然今天這樣說了,就是有萬全的把握。”
溫舒陽的嘴巴動了動,半天才從喉嚨裏面擠出一句:“你想怎麽樣?”
秦清儒輕輕的搖了搖頭,面上還是一片和藹,說道:“溫公子,你不要這樣敵視我。我沒有惡意。”
“其實之前我們只是身份有所不同,要不然,我覺得我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溫舒陽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還是謹慎的盯着他。秦清儒看他頂着裴景容一張濃豔漂亮的臉蛋兒,一臉嚴肅的樣子,不禁輕笑出聲。
秦清儒可以陰笑,可以冷笑,最多的就是假笑。看到他這樣發自內心的愉悅的笑的人,這個世上還真沒有幾個人。
秦清儒沒管溫舒陽驚訝的表情,就開始兀自說起了九陰教的事兒,最後在艾砺寒不耐煩推門進來的時候,正色說道:“教主我們随時恭候您回去。”
聽得艾砺寒一臉黑線,馬上把九陰教的人都掃地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