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去意
晚上的時候,艾砺寒在溫舒陽的門口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再等幾天,等他師兄氣消了,再抱着他睡。
結果就這一宿的工夫,就出了變故。
等艾砺寒練完功回屋子的時候,就見溫舒陽穿着一身藏青色長袍,長發束在腦後,面如冠玉。旁邊的椅子上放着一個灰色的不起眼的小包袱。
艾砺寒感覺自己腦袋裏有一根神經崩斷了,他慢慢的走過去,正在喝着小米粥的溫舒陽擡頭看了他一眼,神色非常正常,甚至還和顏悅色的跟他說了句:“餓了,就沒等你。洗手了嗎?”
“洗了。”艾砺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就從嗓子眼兒裏面滾出這兩個音節來。
溫舒陽點點頭,示意他坐下,接着吃早飯。一切正常得詭異。
天知道,艾砺寒用了多大的力氣才使得自己沒有當場爆發出來,問他這個包袱是怎麽一回事兒。
溫舒陽看似慢條斯理的喝那碗粥,神色如常的去夾菜,其實心裏也是凄苦萬分,不知道等會兒該怎麽開口。
可是,離開好像已經是必須的了。就算他能忍受艾砺寒的騷擾,他也不能天天在他的面前晃蕩,最後害了艾砺寒。雖然現在對他來說,沒有比天玄門更适合他的地方了,但即使外面再危險,他也不能呆下去了。一大早晨,寅時未到他就醒了,收拾那些他為數不多的東西,就夠在路上用就行了。
即使兩人吃得再慢,也總有吃完的時候。放下筷子的時候,溫舒陽笑着看臉色緊繃的艾砺寒,語氣故作輕松的說道:“我得走了。”
“去哪兒?”艾砺寒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
“呃,當然是回溫家堡,我家裏人這許久不見我,怕是都該想念我了。”溫舒陽語調生硬的想開個玩笑。
“你不用等到溫家堡,就會被裴景容的仇人抓住。”
“怎麽會?”溫舒陽幹笑兩聲,臉色有些發僵,其實知道他說的很對。
“別走了。”艾砺寒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起他的包袱直接扔到了外面,蹲到了溫舒陽的腳下。
“喂!那是我的包袱!”溫舒陽眼看着他費盡力氣自己打包的包袱被扔出好遠,就要站起來去撿。艾砺寒卻在這時按住了他的膝蓋,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師兄,我不能讓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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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砺寒身材高大壯碩,以前的溫舒陽還能跟他拼一拼,此時坐在椅子上,才跟艾砺寒蹲着一般高。
“你的武功沒恢複,你能到哪裏去呢!留在這兒我幫你恢複武功。”艾砺寒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異常真誠的說道:“如果你是因為不想我碰你,我答應你,我盡量不再對你做那些事情。”
溫舒陽一直以為艾砺寒是強勢的,這件事兒上絕不會妥協。可是此刻他又一副誠懇的樣子蹲在自己面前,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很像是一頭大型的全科動物。倒是讓溫舒陽有些不知道怎麽好了。
“你是說,你決定改?”溫舒陽頓了頓,大睜着眼睛接着問答:“對我的感情?”
艾砺寒的眸光一閃,很快回答道:“我盡量,師兄,但是你也不能讓我一下子全改過來,不是嗎?我都愛了你這麽多年了。”
每次聽到他毫不避諱的說出他愛自己的話時,溫舒陽都覺得脊梁一陣發麻。此刻看他承認錯誤的态度非常好,也就問道:“那我不是更應該離你遠點兒嗎?省得你天天看到我,也不利于忘了我啊!”
“師兄,難道做不成戀人,我們也不能做兄弟嗎?難道你想讓我徹徹底底的忘了你?我們這十幾年的感情也一并抛棄嗎?”艾砺寒表情無辜委屈,這一番違心的話說得異常順口。
溫舒陽想了一下,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然後覺得自己剛才那一番想要跟艾砺寒撇清關系的話真的很不厚道,不禁有點兒羞愧,瓷白的小臉兒上飛快的閃現一抹紅暈。
艾砺寒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師兄在想什麽。這十幾年來,他眼睛裏只看着他師兄,心裏也只裝着他師兄,如今這個人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一個微小的神态,艾砺寒都能透徹的窺知他的心意。所以看到溫舒陽此刻的囧态,馬上趁熱打鐵的說道:“哪能說忘就忘呢,師兄你留下幫我,也許會更好一些。”
溫舒陽看着艾砺寒真誠委屈的表情,又心軟了。艾九無父無母的,唯一的一個親人,他二叔還雲游在外,幾年都不回來一趟。這麽個大男孩兒,他不心疼,誰心疼呢!
再說了,艾九平時真的很聽他的話,對他更是好得沒話說。突然對自己産生了那樣的情感,也是自己沒有教育好他,這時候又怎麽能說走就走,這樣撒手不管呢。所以猶豫了不過幾秒鐘,溫舒陽又妥協了。他決定留下來好好的掰正艾九,讓他慢慢認識到他對自己的感情只是兄弟情。
“那你自己也要努力啊!”溫舒陽愛憐的揉了揉艾九的腦袋,輕聲說道。
艾砺寒自然是忙不疊的點頭應下,只是這已經長大成人,心思深沉的男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溫舒陽折騰了一把,倒是把艾砺寒折騰老實了。至少他再也不敢對溫舒陽放肆的說親就親,說抱就抱了。
艾砺寒一門心思愛着溫舒陽這個人,就是想跟他過一輩子,就是心中再渴望能跟他親近,也必須要忍住。他有時候想,只要這個人一直在他身邊陪着他、對他笑、對他好,還沒跟別的男人女人在一起,他就已經很歡喜了。
不過像溫舒陽所說的,讓他放棄他對他的感情,那簡直是天方夜譚。艾砺寒覺得,除非他死了,否則他對溫舒陽的愛只會更深,不會改變。
不過溫舒陽這個人心思不重,想法簡單又心地善良,他相信只要他一直不觸動他的底線,溫舒陽永遠也不會真的跟他計較,所以他必須慢慢來,一點兒一點兒的讓溫舒陽接受他,離不開他。
艾砺寒十幾年來,每日對着自己愛的人,年幼的時候還好,到了發育的時候,甚至只要看着那人,就能渾身火燒一樣着起來。艾砺寒不想找別人,這天下間他只想要、也只能要他師兄,可是他求而不得,所以每次只能想着他師兄,自己解決生理上的需求。
長期的壓抑非常人所能忍受,幸虧艾砺寒從小習武,心性堅忍。可是饒是這樣,經歷過一次失去的痛苦,他的忍耐也已經到了極限,想要溫舒陽的心都要逼他成魔了。他想把那個男人壓在身下,狠狠的占有他,讓他變成自己一個人的,讓他能感受自己對他的心到底有多麽火熱。
如果那一天溫舒陽拿了包袱執意要走,艾砺寒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總之是不可能讓他離開自己就對了。可是溫舒陽沒走,自己又不得不答應他不碰他,這事兒說得容易,心裏也明白個中道理,可是真的實施起來,卻實屬不易。他一個赤條條的血氣方剛的男人,每日對着自己奉在心底的人,他真的不知道他能堅持到哪一天。希望那時,師兄已經接受他了……
溫舒陽又把包袱放回去,在天玄門當起了大老爺。
老管家不知怎麽的,對他日益親近起來,不像是剛來那幾天,雖然他對溫舒陽也是恭敬的,卻可以輕易看出疏離和冷漠在其中。天玄門的人也聽到了一點兒風聲,說是九陰教教主被他們門主捉去了。心裏就琢磨這個長得妖嬈女氣,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男人是不是魔教魔頭。可是看他和門主的關系,又覺得不可能。
所以看門主和老管家對此人都奉若上賓,體貼備至,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也不敢亂猜了。
艾九這件事兒,溫舒陽急也沒有用。他有時候樂觀的想,也許艾九哪天一覺醒來,就變正常了呢!所以這事兒需慢慢等,只能等艾九自己想通。
現在就剩下武功最困擾他了,溫舒陽起早貪黑的練,都要把天玄門的武功秘籍試了個便,可是依然毫無進展。他都要抓狂了。
艾砺寒在一旁看得心疼,恨不得告訴他別練了,自己能護一輩子。
“休息一下吧,師兄,你這樣急于求成會傷身的。”艾砺寒下午的時候推門進來,見溫舒陽還在練功,額頭上已經淌下汗珠。
溫舒陽聽到聲音,慢慢收功,體內呈蛇形流轉的氣息,瞬間消失的毫無影蹤。他累癱的趴在床上,心裏上更加疲憊。
艾砺寒取過水盆裏的布巾,擰幹後來到床邊,伸手給床上的人擦額頭上的汗珠,輕聲說道:“別太累了,也許這些路數的武功都不适合你,我前些日子派人在江湖中搜集各個門派的武功,相信總有一種适合的。要是還是不行,我就帶着你去找師父、找天下名醫。”
“九陰山的瘋神醫都給我看過,也看不出原因,這世上還有誰比他的醫術高嗎?”溫舒陽連他給自己擦臉都沒有注意,閉着眼睛,聲音蔫蔫的接着說道:“師父已有四年未現身了,我們又上哪裏找他老人家呢?”
“總有辦法的。”艾砺寒聲音沉沉的,還有一絲沙啞,卻難得的讓人感到很安心。
“怎麽說你也撿回一條命,就是用一身的武功換一條命,你也是劃算的,不是嗎?”
溫舒陽閉着眼睛半天沒動,過了好半晌才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正和艾砺寒深邃的黑眼睛對上,不由得一陣心虛,忙轉過臉去,說了句:“倒也是。”
艾砺寒倒是沒察覺他的不自在,看他心情好點兒了,就轉身出去吩咐準備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