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沒道理沒道理
霜彌心裏悶悶的, 四師兄他們回來了,她也沒去迎。
朗清走到她面前來, 拎着一根狗尾巴草撓她鼻尖兒,霜彌才揮揮手趕開他,低聲說:“四師兄,你去接二師兄吧。”
朗清正要問她二師兄在哪兒呢,一聽這話,奇道:“怎的要我去接?”
霜彌掃他一眼,努着嘴小聲道:“二師兄不是不認路嘛。”
“可你們是一起出去的啊。”
霜彌別扭地擰到一邊,背對着朗清道:“你現在去不行嗎!”
朗清丈二摸不着頭腦,覺得小師妹對自己說話大聲, 好像是在生自己的氣。不過他也不敢反駁什麽, 有些不服地出去了。
就剩郎胧奇怪疑惑地看着她。霜彌自知理虧, 但又不想解釋, 繞開話題,跟郎胧把關于“魁的叫聲”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邊說着, 霜彌邊不自覺地頻頻看向門口,終于兩道人影出現在門外, 霜彌掃了一眼, 又垂下眼神。
朗清脾氣來得快去得快, 早忘了之前的不服氣,坐到桌邊就大咧咧道:“哎,你們都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麽,還好我去得早, 不然二師兄……”
霜彌正低着頭玩茶杯,茶杯上的紋路一圈圈的很淡,就是一只樸實無華、毫無特別的杯子, 霜彌卻盯得很認真,仿佛眼神除了放在這只平平無奇的杯子上以外,就無處可去。
可聽到朗清抑揚頓挫的這一句話,霜彌立刻緊張起來了,幾乎毫不猶豫地擡頭看過去,睜大眼睛在朗景淮身上掃來掃去,一邊問朗清:“怎麽了?”
二師兄毫發無傷,仍是完完整整的一個,但霜彌沒有放下警惕。
朗景淮負手立着,淡淡把視線轉向她,有些茫然無辜的神色。
只聽朗清道:“還好我去得及時,不然二師兄要把人家河裏的魚都捉空啦!”
朗清去的時候,朗景淮也不知被誰惹到了,在那狂戳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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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趕緊把人拽了回來,不然這青野州吃魚的妖怕是明年都沒有口糧了。
霜彌聽了,默默地又把目光收回來,推開桌椅離席,掀開簾子躲避到內室去。
她讓出位置,朗清剛好坐下,懶洋洋地倚在郎胧身上,一邊奇道:“小師妹今天怎麽怪怪的?”
朗景淮眸光幽深地看着晃動的簾子。
霜彌實在是有些憋悶,不知道如何面對二師兄,幹脆躲了進來。
她跟小蛟如今也還算熟悉,便想着借他的地盤避一避。
只是,到處都沒見到小蛟的蹤影,只有一顆髒兮兮的蛋躺在櫃子上,周圍用軟布墊着。
霜彌走過去看那只蛋,差不多是她兩個掌心合在一起捧着的大小,難以想象這裏面有一只小小的還未出世的幼蛟。
霜彌躬身湊近它,朝它揮了揮手:“你好啊……”
那只蛋竟然朝她晃了晃。
霜彌愣了下,忍不住彎了彎眼。
雖然不知道這只蛋是不是真的在跟她打招呼,但也怪可愛的。霜彌想到小蛟自己身上也是髒兮兮的,這只蛋也黑一塊白一塊。
小蛟每天忙于生計,又是個小男孩子,恐怕也分不出心思來照顧自己和妹妹,一只蛋,就更別指望它能照顧自己了。
霜彌想了想,她曾經在書中看到過卵生妖獸的幼年成長注意事項,若是沒有一個安全幹淨的環境,幼獸出生時很有可能會帶有先天性的疾病。
她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一塊方巾,這是她留着備用的,還從沒下過水。
霜彌取來熱水,把方巾潤濕了,小心地捧着蛋,輕輕擦起上面的污垢。
“我會輕輕的,要是把你磕疼了,你就走遠些。”霜彌想了半晌,跟小蛟蛋囑咐道。
一只蛋又不會同她說話,好在還會滾。
沒過多久,霜彌便将蛋殼表面的污漬擦得幹幹淨淨,小蛟蛋簡直煥然一新,再也不是之前的小髒蛋了。
霜彌還把底下的軟墊重新鋪了一下,更加軟和紮實,幹淨的白乎乎的小蛟蛋開心地輕輕搖晃。
霜彌笑着摸了摸它,正要轉身,突然發現身後站着一個人。
霜彌吓得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二師兄。”
朗景淮沉默不語,眉宇輕攏着,睫羽微揚,眸光定定地盯着她。
霜彌莫名地心慌,挪到一邊,一邊擦着手上的水珠,一邊往外走。
朗景淮一言不發地跟了上來,霜彌走到哪,他便跟到哪裏,仿佛一只離群的小鴨子,沒了前面帶隊的小鴨子,便不會走路了。
可這又不是什麽陌生地方,哪裏會迷路,霜彌心中一直微微不安地等着他開口,朗景淮卻像被冰塊凍住了嘴,上下唇都黏在一起,一個聲音都不發出來。
“二師兄,有什麽事嗎。”霜彌終于按捺不住,出聲問他。
朗景淮輕輕把眉頭攏得更緊了些,瞥了霜彌一眼,又移開視線。
他好像關上了耳朵沒有聽到這句話,因為是他不想回答的問題,所以幹脆置之不理。
霜彌內心有些想要發笑,幾乎覺得荒唐,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二師兄還有些無賴,跟着人便不放了,似乎吃定別人拿他毫無辦法。
沒有回音,霜彌嘆了口氣,不再試圖交流。
朗景淮抿抿唇,轉身端來一盤切好的梨,遞到霜彌面前。
霜彌昨晚有些口渴,一時找不到水,多吃了幾塊,他似乎因此誤以為霜彌喜歡吃梨。
霜彌疑惑地看着這盤梨,接過來放到一邊,沒什麽情緒地說:“我不吃。”
朗景淮不太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接着顯出一點輕微的不高興:“為什麽。”
霜彌微微睜大眼,不知該如何接話:“哪有為什麽。現在不想吃。”
朗景淮沒再說什麽,把那盤梨推到一邊,置之不理,好像跟一盤梨生起了悶氣。
霜彌察覺到了他有些生氣。
但她不知道朗景淮在氣什麽,如果他不想看到自己,大可以走開,為什麽還一直跟着,卻又什麽都不說。
霜彌咬咬唇,看見小蛟從外面走進來,便跟他打了個招呼。
朗景淮也把視線投過去,看到那只小蛟悶悶地擡起頭,也對着霜彌揮了揮手,臉上的表情登時變得更加不愉快。
一晚上,朗景淮都像是被牽絲繩綁住了似的,墜在霜彌身後走來走去,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朗清郎胧默默地摸出一塊瓜,一邊吃着一邊腦袋跟着他倆來回晃蕩,那視線晃來晃去,終于把霜彌晃得惱羞成怒。
“師兄!”霜彌終于停下自己假裝忙碌的動作,忍耐不住地轉身對朗景淮低聲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他在盯着你。”出聲的卻不是朗景淮,而是大師兄朗幽。
朗幽端坐在桌邊,深沉地看着霜彌,緩聲道:“盯緊些,免得你犯錯。小師妹啊,你是不是傻,你忘了我告訴過你了,當時你在秋葉山試煉裏跳下沙丘,景淮有多生氣?你怎麽還敢想着再次以身試險呢。”
“我……”霜彌想起來了,那時候二師兄也跳下沙丘來抓她,結果沒抓到,臉色特別難看,她當時還很歉疚來着。
可是那跟現在有什麽關系?當時的霜彌犯了錯,去抓她好了,跟今天被二師兄兇的我有什麽關系。
“居然想着主動被誘捕,全修仙界也就你這麽一個大傻子吧。”朗清接腔,“你是比我們多幾條命嗎?我怎麽不知道呢?”
霜彌張了張嘴,又閉上,啞口無言。
“你難道不知道心魂受控的嚴重後果嗎?”郎胧也不贊成地看着她,“輕則昏迷不醒,重則神智全失,你這個莽撞的想法,實在是把二師兄給吓到了。”
她、她把二師兄給吓到了嗎?
霜彌愕然地看向朗景淮。
難道不是二師兄嫌棄她法力低微拖後腿嗎?
朗景淮上前一步,修長的身量将她逼在桌角,像是個最為冷酷無情的看守。
另外三人有滋有味地坐在一邊看戲,根本沒有一點想要來幫一下霜彌的打算。
朗景淮低垂着眸子,緊緊地盯着她,顏色淺淡的雙眼在陰影中逐漸抹上濃重的深色,像是某種風雨欲來的警告:“你敢再來一次,我就把你捆起來。”
捆、捆起來?霜彌小聲地掙紮道:“可是,捆起來,我、我不能做事情了呀。”
“讓你什麽也做不了,跟在我後面。”朗景淮很兇地威脅她。
霜彌咽了咽口水,“可是,那師兄,你是打算讓我不幹活嗎?”
“嗯。”朗景淮加重了鼻音,簡直惡言惡語。
幺兒最喜歡懲惡揚善,根本閑不下來,若是她不聽話,就罰她不能動手,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捉妖。
霜彌有點頭暈目眩。
心想這真是好可怕的懲罰。
她甚至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自己跟在師兄身後白撿積分,輕輕松松通過考核,還能得到任務完成後系統給的大量經驗……好,好爽怎麽回事。
原來她糾結了一天,心酸又委屈,覺得師兄嫌棄自己了,可是二師兄其實只是擔心她胡來,擔心得快要動怒,語氣才重些的。
也是怪她有前科,不然,師兄才不會對她發脾氣呢。
霜彌揉了揉鼻子,心裏的小尾巴瞬間又翹得老高。
心情反反複複,根本沒道理。
霜彌方才還一通悶悶的,這會兒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燦爛的心情,都要冒出花兒來。
她悄悄地瞥了二師兄一眼,矜持地坐到桌邊,桌上擺着棗,在她眼裏也是一個個圓潤可愛,忍不住拿着一個接一個地吃,一邊吃一邊傻笑,看誰都大為順眼,高高興興地給四師兄和五師兄手裏一人塞了一個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