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牙牙
屋內,另外三人對視一眼,接着齊齊看向了霜彌。
夏知知睜着尋求認同的水汪汪大眼睛,盯着霜彌說:“小彌彌,你也這麽覺得嗎?”
“什麽?”
頭上頂着兔耳的盧婉秋冷冷地啧了一聲,輕蔑地吐出兩個字:“男子。”
不是吧,這是什麽xxj女生宿舍現場,我們讨厭男孩子所以你也快說你讨厭男孩子嗎?
霜彌求助地看向姜黎,希望溫柔大姐姐能救救自己,姜黎卻幽幽嘆了口氣:“我以前生病的時候,隔壁家的兒子總是趁我沒力氣,□□進來,偷走我的饅頭。”
霜彌噤聲。嗚嗚姐姐你這有點太慘了吧!
盧婉秋搖搖頭道:“師父曾讓我照顧幾個師弟,等我回來時,我珍藏的劍譜被他們踩滿了鞋印。”
這是真的很讨厭!不過那是個人素質問題才對!
夏知知縮進被子裏,抱緊了懷裏的枕頭,可憐道:“……他們扯我頭發。”
哎……可是這跟前面的不是一個級別的事情啊!
霜彌內心不停地刷過吐槽,猝不及防之間,另外三雙眼睛,又幽幽地彙聚到了她的身上。
夏知知伸手,輕輕地扯了扯霜彌的衣袖:“小彌彌,你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嗎?”
這種時候如果說沒有遇到過是不是太不合群了。
霜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奈地緩緩吐出。
她張了張嘴,又緩緩閉上。下定決心,又張了張嘴——對不住了,我不應該背後說人壞話,但是,現在是女子茶話會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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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彌睜開雙眼,眼神堅毅,開始緩緩講述。
那是她六歲半時候的事情。
有一天,小霜彌又餓又渴,然而很不巧的是,她在這個關頭,又被朗清朗胧抓住了。
朗清朗胧兩兄弟大搖大擺地邁着小短腿走過來,一人一邊拉起她的小手,像提着一個小雞子那樣朝着飯堂走去。
小霜彌直覺大事不好,下意識地拒絕,奶聲奶氣道:“師兄,我寄幾去。”
但是,這裏沒有讓她分辨的餘地,很快,小霜彌就被安置在了餐桌的一角,朗清朗胧兩兄弟一個給她系圍兜兜,一個給她洗碗筷,啪嗒啪嗒地跑到她跟前,拿起她的小手擦擦。
“來,西(師)妹,拿好筷筷。”
小霜彌根本沒能反抗,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飯菜很快端了上來,修仙門派所在的山脈自然是人傑地靈,蔬菜瓜果長得特別水靈,小霜彌盯着那盤翠綠的豆角,伸長小胳膊去夾。
可惜那盤豆角被放在了離她最遠的地方,小霜彌努力地夠了夠,沒夠到,換了個姿勢跪在凳子上,撲着身子去夾。
眼看就要夾到了,那個盤子居然往後退了退,又離開了小霜彌的接觸範圍。
小霜彌:“???”
朗清收回扯走菜盤的小手,眼睛亮亮地對小霜彌說:“西妹,那個不嗷(好)吃,泥吃這個!”
朗胧在一旁也直點頭,把另一盤又厚又瘦的肉往小霜彌面前推了推,直接明示。
小霜彌咽了咽口水,她真的很口渴,想吃青菜。不過她向來很尊敬(害怕)師兄,從不忤逆,也不會在師兄面前提要求,于是乖乖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送進嘴裏。
那肉豐美多汁,滋味确實香甜,無論是做菜還是小吃零食都十分有嚼勁,只是對于現在年僅六歲半的小霜彌來說,就實在是太難咬了,而且……也太大一塊了。
小霜彌勉強地叼住一小半,還有剩下的一大半實在塞不進去,她費勁地用小牙咬着,好半天才吮出一絲瘦肉的甜味。
朗清和朗胧在一旁十分自得地詢問:“腫麽樣,嗷吃嗎?”
小霜彌看着他們,點點頭,一邊說“好吃”,一邊淚花都要冒出來了。
朗清和朗胧托着腮圍觀小師妹啃肉,一邊看,一邊露出了憂慮的表情。
好不容易霜彌幹掉了那塊肉,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朗清又用勺子挖了一坨大骨頭,杵到霜彌嘴邊:“西妹,吃這個,對牙牙好!”
大骨頭。比小霜彌的臉還要大的那麽一塊大骨頭。
小霜彌雙目呆滞,坐在那裏不知所措,朗清催促道:“快吃呀,手手這樣,拿着兩邊!”
朗清着急地用一只手示範着,霜彌縮了縮小肩膀,接過豬大骨,含淚啃了起來。
這塊骨頭熬得十分适當,上面的肉都已經脫落掉到湯裏,就剩一根光禿禿的骨頭,還十分堅硬,小霜彌實在是無法理解自己拿着這根骨頭到底要怎麽辦,但在兩個師兄殷切的目光下,還是只好按照他們的意思,用牙嗑上去。
“咯。”
一個莫名其妙的響動,從嘴裏傳出來,小霜彌一愣。
她緩緩地移開嘴,擡起手捂了捂嘴巴,再張開一看,手心裏躺着一顆奶白色的小牙。
小霜彌整個震驚了,小身子顫抖起來,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
小霜彌:“QAQ我的牙牙!”
那一晚,小霜彌枕頭都哭得濕透了。
講述完之後,霜彌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小時候刻骨銘心的童年陰影,現在說出來,好像其實也沒那麽恐怖。
不過就是啃骨頭不小心掉了顆牙嘛……
“真是太壞了!”夏知知憤怒地摔枕頭,“他們故意折磨你。”
姜黎心疼地看着她:“你以前一定受了很多苦。”
盧婉秋揪彎了腦袋上的兔子耳朵,眼中冒出熊熊怒火,仿佛又看到了那幾個把她的劍譜踩在腳下摩擦的熊孩子:“他們一定還以此為樂。”
霜彌:“……”我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誤解兩個師兄的?
接下來,以盧婉秋為首的三人對霜彌講述的回憶中那兩個“匿名師兄”進行了嚴厲的輪番批判,霜彌則在不停地擺手解釋“不、不是這樣的”“他們其實是好人,只是一些誤會罷了”,仿佛一個被渣男狠狠傷過之後還要替他說好話的愚蠢女人。
門內的霜彌一臉懵逼,而在門外的徐澤聽來,則是另外一個樣子。
他緊緊地捂住臉,用力得小臂青筋微凸,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的指縫間流淌着淚水。
真是……太感人了啊。黃葉說的全部都是錯的,原來朔月門的霜彌并不是什麽驕縱蠻橫的帶惡人,而是在兩個匿名師兄的玩弄下堅強茁壯成長起來的小白菜!
而且,她明明經歷過這麽痛苦的往事,卻還那麽善良,在盧師姐的面前,奮力地解釋着……
如果有一天,盧師姐能因為霜彌的勸解,對他們這些溫良恭儉讓的男修少一些冰霜,多一些友愛,人間将會多麽的美好。
霜彌,寧就是世界之光!
徐澤想象着未來盧婉秋變得溫和的畫面,或許有一天,盧師姐對他的稱呼,會從冰冷無情的“那個男的”,換成有溫度的“喂”,如果有這樣一個機會,他一定會情不自禁地告訴師姐,他不叫喂,他叫徐澤……
徐澤一邊揚起充滿希望的笑容,一邊擦去臉上的淚水。剛剛捂得有點久,淚水在他臉上橫流,到處都是,還流了一點到嘴巴裏面去了。
徐澤擡起袖子擦擦擦,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大喝。
“喂!那個男的!”
“……”徐澤轉頭看過去。
不遠處,拿着戒鞭的巡視修者,正怒目圓睜地瞪着徐澤。他是已築基的佛修,此次奉命來保障弟子住舍的安全,正在認真巡視之時,竟然見到一個行跡詭異的男子趴在女修屋舍的門邊,耳朵還貼在上面十分猥瑣地偷聽,嘴角流着涎水,還露出可疑的滿足笑容……
佛修從未在光天化日之下見過如此不堪的情景,登時出離憤怒,抽起戒鞭就沖了過去:“你不要跑!”
“我我我。”解釋不清了,當然只能跑!徐澤兔子一般竄出了後牆,揣着腿逃之夭夭。
“外面是不是有什麽聲音?”霜彌想爬起來看。
其他人都聊天聊得很累了,盧婉秋拉住她躺下來,困厭地說:“沒什麽吧,別看了……熄燈睡覺吧……”
姜黎含笑,對霜彌點點頭,起身吹滅了燭光。
霜彌哦了一聲,乖乖地躺下來,手臂立刻被旁邊蹭過來的夏知知抱住,她之前怒摔枕頭的時候,不曉得把那只用來抱的枕頭摔到哪裏去了。
屋內一片黑甜的寂靜,仔細去聽,還有幾道輕柔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陪在霜彌的身邊,仿佛一點點驅散了霜彌的孤獨。
原來和大家在一起的感覺是這樣的。
好懷念……
霜彌一愣,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心裏源源不斷冒出的這種情緒是什麽。
她從來沒有跟誰一起生活過,為什麽會有“懷念”的感覺?
第二天,就開始正式的選拔了。霜彌為了留出充足的體力,暫停了晚上的挂機式水經驗,吃過早餐後,精神百倍。
所有弟子都到秋葉山入口前集合,人群中,一個雙眼底下挂着深重黑眼圈的男修十分引人注目。
黃葉忍耐着周圍投過來的打量目光,轉頭低聲地問徐澤:“徐師兄,你昨晚一夜未歸,做賊去啦?”
徐澤晃悠悠道:“呃,沒有,沒有,賽跑而已。”
那個佛修還真是老當益壯,昨晚硬生生跟他兜圈子兜了整整一夜才擺脫,要不然,他這會兒已經被抓進了訓誡堂,根本沒機會站在這裏參加選拔了。
黃葉沉着臉,原本他被分到跟徐澤一間屋子,還有些暗喜,畢竟徐澤實力不錯,如果跟他打好關系,在秘境中他說不定也能對自己多照顧一二。
結果沒想到徐澤這麽不中用,選拔前夕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看這精疲力竭的樣子,進了秘境也只會是個拖累。黃葉暗暗決定等會兒要離徐澤遠一點。
不過,黃葉還是沒忘記昨天跟徐澤說的事,試探道:“徐師兄,昨晚你一去不回,我還擔心你是不是因為我說的話,跟那個霜彌發生了什麽争執……”
誰想到,徐澤擺擺手,一派深沉地說:“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黃葉心中又是一喜,聽這話,難道他們昨晚果然發生了什麽違紀之事,所以徐澤才避而不談?
黃葉又追問道:“我倒也不是擔心徐師兄你對付不了那廢柴,只是她還有幾個好師兄撐腰,怕是……”
“你對她有很深的誤會!”徐澤義正言辭,臉膛微紅,用挂着兩個巨大黑眼圈的雙眼凝望着黃葉,“她是個好人。”
黃葉:“……”
你昨晚還不是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