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字條
入院試煉在即,年輕弟子們收拾行囊,準備去秋葉山。
路途頗有些遙遠,霜彌劍術不精,從沒一個人禦劍飛行這麽遠過。
她正有些發愁,背着布包走到出口時,恰巧看見朗清朗胧兩個人站在一處。朗清難得地安靜,朗胧也跟他分開一段距離站着,兩人默契地同時抱臂而立,乍一看,不說十分相似,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霜彌呆呆地看着他倆,喃喃道:“幸好不是三胞胎。”不然站在一起就會消失了。
霜彌揉揉臉。昨晚睡前玩系統給的天天不愛消除玩得有點晚,好困。
她早上起來這麽累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為她每天晚上在睡覺前都會調出天眼術卡,睡夢中就可以自動練習,相當于挂機漲經驗,現在天眼術卡的經驗值已經到了35/100,而劍靈卡的經驗值是44/300。
挂機一時爽,晨起火葬場。
每天剛起來體力槽就掉三十點的感覺,不親身感受下是無法描述的。後遺症就是起床氣更嚴重了,半小時內回不過神來,早餐還得加倍加量。
出發時間還沒到,霜彌拿出一個餅子在那啃着。
啃了一會兒,老覺得旁邊有視線灼灼地落在自己身上,霜彌疑惑地回過頭,對上朗清朗胧的目光。
霜彌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慢慢地說:“……來一口?”
朗清翻了個白眼,擲地有聲地問:“你是要給誰吃?我還是他?”
怎麽了怎麽了,大早上的,火氣這麽大呀。霜彌被問得一懵,下意識偏頭看去,結果旁邊一向事不關己站得老遠的朗胧,也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莫名其妙的,朗清和朗胧之間,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以及噼裏啪啦的閃電,戰況十分焦灼。
不是,你們就這麽缺我這一口嗎?霜彌迷惑了。
一道裹挾着清新松香的風拂過,霜彌側過視線,就見朗景淮從自己身後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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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彌精神一振,颠颠兒地跑過去,從置物袋裏掏出奶壺,給朗景淮倒了一杯。
“二師兄,這是我提前煮好的鮮奶,裏面加了新茶,味道清甜,明目提神,早晨喝最好了,二師兄也來一杯嗎?”
她雙手托着杯子,舉得高高的送到他面前,烏木做的杯壁裏奶茶輕輕晃蕩,奶香陣陣,看起來讓人食欲大增。
若是以前,霜彌是絕對不敢做出這樣的舉動的,莫說給二師兄送吃的,就連走到他旁邊跟他說一句話,都仿佛是亵渎,緊張得心髒亂跳。
可是經過那晚的事情之後,朗景淮雖然依然是高潔清風的模樣,昂昂之鶴,不可逼視。
但霜彌面對他,已不再像以往一樣敬而遠之。在她眼中,朗景淮不再像是看着遙不可及的天神,而是會坐在她旁邊聊天、為她指點迷津,是有溫度的人。
再一想想,日後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現下所有人都崇拜不已的年輕修士,是她的師兄,她更應該趁此機會搞好關系才是,為什麽要慫!
簡直驕傲。
朗景淮垂眸端過茶杯,淺淺抿了一口:“多謝師妹。”
霜彌雙手攪在一起,放在身側不自覺地扭了兩下,腳尖在地上踢了踢:“師兄不用客氣……”
朗景淮嘴角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無聲凝視着她,一派溫文端方。
他們身後,朗清朗胧之間的戰火凝滞了,然後緩緩消失。
朗清朗胧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一句話。
——不對勁,這兩個人不對勁。
朗清朗胧同時朝彼此邁了一步,微微朝彼此偏頭,嘴都沒張,聲音含在唇齒之間,讨論起來。
“這?這?”這兩人什麽時候這麽熟悉?
“嗯,嗯。”莫慌,二師兄向來很受歡迎,小師妹對他殷勤些也不是怪事。
“啧!”是嗎?好像還是覺得哪裏有點奇怪,就是說不上來!
這兩人的交流完全靠語氣詞和雙胞胎之間的感應,簡直像是一種專屬傳音秘法。
這一番交流之後,朗清和朗胧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又消失了。
霜彌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再回頭時,就見朗清朗胧之間一片晴好,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麽矛盾。
“……”好吧,剛剛心裏還惦記着友愛和諧想來做和事佬的霜彌,此刻腦海中只有一句話。
孩子的臉,六月的天。
說變就變。
秋葉山試煉為期五天,各派長老都已經先一步前去會談,正式開始試煉之後,他們也會聚在一起,通過法陣查看秘境中各弟子的表現。
寧定院規模很大,不僅僅是在門派之內修行的弟子會參加,那些已經在外游歷的弟子也會趕回來參加。
比如朔月門,就還有大弟子朗修、三弟子朗賀,雖然不會一同出發,但也會在秘境中相遇。
霜彌十分期待,要知道,這一次參加寧定院選拔并且通過的,很有可能就是日後拯救世界的那一批人,她可以親眼看到每一個人的英姿。
當然,前提是她自己也得通過才行。
朗景淮召出佩劍溯星,劍光鋒芒畢現,擴大數寸,安穩懸浮于空中。
他轉過身,邀請道:“師妹,一起?”
霜彌深吸一口氣,五天之前,她哪裏敢相信這樣的好運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但此刻不可能有拒絕的道理,她瘋狂點頭,美滋滋蹭上了朗景淮的禦劍。
溯星沉穩,一如主人的氣質,在雲中穿行時也如履平地。
朗景淮站在她身後,負手而立,雖然并沒有隔着太近的距離,但屬于男子的存在感和壓迫感還是不斷地傳來。
霜彌兩只手恨不得貼緊褲腿中縫立正站好,憋了半晌,眼神還是忍不住偷偷後瞄,心中感嘆,師兄真真是仙人之姿。
缥缈的松香若有似無,讓霜彌覺得熟稔,想要去尋,卻又在雲過霧繞間消失了蹤跡。她忍不住用力仰着脖子,正在腦中深深思索回憶,卻不自覺碰到了什麽。
霜彌趕緊捂住自己犯事的後腦勺,回頭看着朗景淮……的胸膛。
這個高度,她只能看到這裏,剛剛發髻碰到的,也是這裏。
霜彌臉騰的紅了,幹笑道:“啊,哈哈,師兄,不好意思。”
朗景淮道:“無礙。”
高潔如月的師兄自然會這麽說,霜彌咬了咬唇,偷偷把不必要的發飾取了下來,束緊自己的衣袖,免得再給二師兄添麻煩。
其實這次去秋葉山,她心裏是很忐忑的,而且這種忐忑的心情只能獨自消化。
對于入院試煉,師兄們定然都是胸有成竹,而她若是不注意,恐怕真會成了一個陪跑的。
霜彌怕的東西有很多,怕丢臉當然是一方面,更怕的是不能和大家一起。
在系統說的那個故事裏,沒有她的名字,她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無名氏。
還有她孱弱的體質,無法修仙的預言……
有的人生來就注定失敗,而更恐怖的是,她對自己的命運一清二楚。
這些沉重的事,如果想多了,真是叫人喘不上氣來。霜彌晃晃腦袋,把這些動搖的念頭趕出去,重新堅定了自己的心境。
小時候,霜彌曾經看着一只螞蟻往水裏走,她那時明知道螞蟻走錯了,卻沒有伸手糾正它,而是趴在旁邊看着。
在看的過程中,她也曾經在心裏疑惑,這螞蟻難道不怕水嗎?它不知道自己不會游水嗎?可是即便這麽想着,她也只是放任着螞蟻爬向錯誤的路徑。
後來螞蟻果然淹死了,小小的身軀漂浮在積蓄着雨水的泥坑裏,小小的霜彌跪坐在旁邊,後來的整整一個午後都在發愣,她感到一種壓頂的痛楚,卻哭不出眼淚。
從此霜彌學會不再縱容錯誤,即便她就是那只愚蠢的螞蟻,即便她走上的道路最終只會通往失敗,她也絕不會讓自己袖手旁觀。
她只能努力,而她努力的方向很明确,就是二師兄所在的方向。
雲霧從頰邊飛速掠過,霜彌深吸一口氣,感受着身後朗景淮的存在,忍不住喃喃念道:“師兄……”
朗景淮低聲地回應了她。
霜彌怔了一下,笑着轉頭,找了一個話題:“師兄,你還記得我說的那只小狼嗎?”
朗景淮默默地點點頭。
霜彌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笑得越來越開心,顯然是覺得很有趣:“它實在是太聰明了,可惜我很難找到它,總是它主動來找我。這次出門,我實在找不到機會和它道別,只好在山洞裏留了一張字條,也不知道它能不能看得懂。噗……它也不可能看得懂吧。”
朗景淮:“……嗯。”
有朗景淮帶着,路上耗去的時間都減了大半,秋葉山已經安排好了弟子房,稍做休息,第二天就開始正式選拔。
霜彌彎腰道了謝,才回自己房間去,朗景淮解下佩劍放到一邊,頓了頓,從袖帶中取出一張紙條。
攤開來,那紙條上面并未寫字,而是用羊毫筆畫了一組小畫,先入眼簾的是一只爪子,還仔細地描畫了肉墊,再接着是一扇緊閉的門,門上釘着兩片木板,再右邊,是一個背着包袱的女孩兒,畫得矮矮的,背上背着一個歪歪扭扭的布包,眼睛不甘不願地皺成兩條線,空中還飄着眼淚。
除去這張“字條”,朗景淮還掏出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用麻布袋裝着的小食,兩個鈴铛,還有幾朵剛摘的小花。
朗景淮看了一會兒,似是無聊,一張俊臉紋絲不動,随手撿起小花,放到了畫上的少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