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替罪羊
殷承珏坐在椅子上,看着鏡頭裏容瑜那張放大的臉,以及臉上突然轉變的表情,心中忍不住感嘆:老天賞飯吃。
誰能想到,容瑜之前沒有任何的演戲經驗呢?
從一個溫柔的暖男,變成一個漠視一切,狂傲又邪肆的人。
有那麽一瞬間,殷承珏真的覺得容瑜就是一個雙重人格患者。
鏡頭對準的地方,容瑜飾演的午潇夜非但沒有任何想要營救被綁架的男孩的動作,還頗為輕松地環看了一下四周,完全無視了歹徒,自言自語道:“這什麽破地方,哥哥怎麽一個人來了這裏……難道是你把哥哥綁架來的?”
或許是嗅到了同類的氣息,面對這樣的午潇夜,歹徒竟然十分配合的回答:“不是,是你……是他自己來的。”
歹徒看出來了,眼前這人雖然有着同樣的軀殼,但裏面卻藏着不同的靈魂,而現在,殼子裏的靈魂已經換了。
午潇夜:“哦。”
歹徒遲遲聽不到下文,心中又升起了一種微妙的不爽感。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收集他們的舌頭嗎?”
午潇夜:“不想。”
歹徒身為一個狂傲自負的變态,瞬間就被午潇夜這種漠視的态度挑起了想要發洩訴說的欲望。
說到底,他們這種連環殺人犯,多多少少都有種想要炫耀的心理,有種“你們來啊!你們就是抓不到我!”的自得。
午潇夜的漠視,精準的戳中了歹徒心中的自卑之處,他的自尊無法容忍這種漠視。
“呵呵,那我偏要說!”歹徒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專門找這些小孩的舌頭嗎?”
午潇夜對他依舊是一副愛答不理的表情,态度十分随意道:“比起舌頭,我覺得,眼睛會更棒一點,像兩顆水晶珠子。”
在原著中,這只是午潇夜的一句臺詞,至于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和神态,都是用文字來形容的。
而衆所周知,文字是具有美化作用的,很難真實的演繹出來,所以只能由演員自己來發揮。
容瑜在說出這句臺詞的時候,很自然地做了一個玩弄球體的動作。
陳導微微蹙眉喊了一聲:“咔。”
陳導:“小瑜,你的手勢不對,當午潇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應該是模仿一個拿捏人眼珠子的動作,是人眼珠子,不是老人手裏玩的玉球鐵球。”
陳導邊說邊伸出了三根手指,做了一個玩轉的手勢。
容瑜恍然大悟:“好的。”
陳導:“祁源,還有你,我們是在演戲,不是在背臺詞,情緒懂嗎?憤怒再給出來一點,憤怒不是靠嗓子喊的,語調再往下壓一點!”
祁源:“好,好的……”
再次開始之後,祁源總算找到了自己的節奏,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神色狂傲的容瑜,用一種回憶的語氣,說出了臺詞——
曾經的歹徒,也是一個奉公守法,勤懇老實的人,別說什麽害人了,就算是殺一只雞,都要先念叨幾句。
他還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妻子長相平庸,溫柔賢淑,女兒和他長得很像,很是乖巧可愛。
他是一所小學裏面的體育老師,負責幾個班的體育活動課。
學校裏的生活很有規律,他的生活也是兩點一線。
他曾以為,他将會就這樣一直到退休。
直到有一天,他遭到了學生家長的投訴,舉報他體罰學生。
他莫名其妙,因為他什麽都沒做!
他反駁,他澄清,他努力地訴說自己的清白,但是那名學生的家長還是一紙訴狀,将他告上了法庭。
學生家長那邊有大量的驗傷證明,甚至還有一整個班的學生作證,齊齊将體罰的罪責指向了他。
學校的監控有死角,而他那天的體育課,因為下雨,場地濕滑,他又好巧不巧的将那班同學帶到了可以擋雨的地方,而那裏又是監控的死角。
家長甚至将事情鬧到了網絡上,将孩子的慘狀發布出去,輿論的炮火瞬間對準了他。
老師體罰學生的事情不是沒有,而正是因為存在這樣的案例,所以才會引起極大的共鳴。
只看到了孩子家長一面之詞的網絡鍵盤俠們氣勢洶洶而來,也不論事情真相如何,只管将他打入了無良教師的行列,對他從頭到尾的批駁。
他的信息很快被人肉出來,他的家人很快遭到了各種各樣的白眼和指責,他女兒所在的學校裏的學生,将他女兒關進了樓梯的隔間裏,還抓了一大袋子蟑螂老鼠和她關在一起,任憑她在裏面如何哭喊求饒都不讓她出來,甚至還在外面拍手唱歌大笑,唱着不押韻的自編繞口令。
雖然後來有路過的老師驅散了那些孩子,開門救出了他的女兒,但他女兒卻從此得了幽閉恐懼症和嚴重的社交恐懼症,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走出家門。
網絡上鬧得越來越大,學校為了盡快處理這件事,竟然直接将事情推到了他的身上,相當于變相的默認了他體罰學生。
可他真的沒有!他根本沒有體罰,那天因為下雨,場地無法自由活動,他只是讓那個班的學生在小範圍裏自己跳繩活動而已!根本就不會有驗傷單子上的那種可怕傷痕!
學校最終為了聲譽,辭退了他,他的妻子也受到他的影響,丢了工作,妻子無法忍受這樣的境況,含淚帶着女兒離去。
女兒因為這件事,在學校遭受了太多的白眼和不公的對待,心理受到了極大的創傷,妻子需要帶女兒去治病,治病需要大量的錢,而當時的他連自己都不顧住,哪裏能顧得好女兒。
一場莫須有的罪名,讓他身敗名裂,妻離子散,家財散盡,一無所有。
原告人證物證俱在,他毫無辯駁之力,依照判決,锒铛入獄。
“……我對此耿耿于懷,出獄之後,花費了一番功夫,找到了那個班上的其中一個同學。”祁源說着臺詞,同時也是被臺詞代入到了劇情之中。
這一刻,他仿佛真的變成了那個遭受誣蔑和冤屈的歹徒,他,入戲了。
祁源眼神放空,抓着人質的手也漸漸放松,他陷入了回憶,陷入了這個歹徒的回憶。
“時間磋磨,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樣子,而那個同學也忘了我是誰。”他道:“我旁敲側擊的問他,學生時代是否發生過什麽記憶尤深的事情,他想了想,笑了……”
“他笑着告訴我,他們小學的時候,曾經玩過一個集體游戲,那就是,無論別人怎麽詢問,都回答:是謝老師做的,我們都看到了。”
時間太久遠,他們已經忘了當年為什麽要這麽說,而這件事也因為反響太大,被校方聯合壓制,時間一長,事情就成了壓箱底的檔案,無人翻看,無人回想。
而留在那些小學生記憶裏的,只有他們一起做過的事情,以及做完這件事情之後,他們原先的體育老師就不見了,換來了新的體育老師。
年紀尚小的他們,很容易将對他們來說不重要的事情忘記,在他們将小手指向了老師,說出“是謝老師做的,我們都看到了”之後,他們轉過背就能無憂無慮的玩耍,開開心心的打鬧。
深究原因,竟是因為有人給他們集體發了好吃的糖,讓他們照着這話來說,說完之後,還會得到一塊巧克力蛋糕。
他們不會想到,他們得到的糖,是沾着一個曾經美滿幸福的家庭的血來做的,他們得到的蛋糕,是和着一個家庭的肉來做的。
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小巧的臉上洋溢着天真快樂的笑容。
奶油沾在了他們的臉上,他們笑着抹去,将手指嘬得幹幹淨淨。
清脆的笑聲,單純的天真。
這是一種,沒有負罪感的天真和單純。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割下他們的舌頭嗎?因為小孩子的舌頭,是世界上最惡毒的東西,它讓他們說出了最惡毒的話,而天真的他們卻絲毫不自知。”祁源一字一句道。
這一刻,他的身影已經和歹徒重合,他就是他。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執着于102這個數字嗎?”不等午潇夜回答,他就自顧自的繼續:“因為啊,當年那些小學生已經長大了,當年設計害我的人,依舊活得逍遙自在了。”
“可笑嗎,那個設計害我的人,就是受了重傷的男孩的爸爸,他有隐藏的家暴傾向,那天發作時,失手将兒子打成重傷,還不小心傷到了子孫根。”
“他帶孩子去醫院一查,得知孩子那裏已經廢了,沒辦法給他傳宗接代了,于是他想起了自己在外面養的小三肚子裏的孩子,就決定放棄這個兒子。”
“為了給妻子一個合适的交代,他謊稱孩子是在學校受傷的,最後選了我當替罪羊。”
“最後,他又以孩子傷殘嚴重,成了廢人為由,毅然和妻子離婚,雖然過程吵吵鬧鬧,但男人家裏有錢,很快就擺平了這件事,然後名正言順的娶了挺着肚子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