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叔今年三十五,在同齡人中絕對是那種外貌內涵兼有,又會掙錢又會享受的人。家裏沒人管他,他也不急着結婚,工作時能和長輩一本正經地談生意,下班後又能跟着比他小十幾歲的年輕人去狂歡。
他帶我去了一家他經常光顧的酒吧,從進門到吧臺,不斷有人和他熱情地打招呼,六叔性格好,愛好廣泛,出手又闊綽,所以朋友很多。
酒吧不大,沒有包廂,中間是個小舞臺,此時還沒有人上去唱歌,顧客們分散在各個卡座裏,吧臺那邊只有酒保。
六叔熟稔地和調酒師打了招呼,要了兩杯雞尾酒,推了一杯給我:“嘗嘗,這裏的招牌。”
我抿了一口,心裏并沒有覺得多好喝,但還是對六叔露出了一個笑容。
調酒師是個華裔,不過不會講中文,用英文和六叔交談了幾句,用眼神不住地打量我。六叔敷衍了他幾句,就帶着我坐進卡座:“這裏會不會太安靜?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去那些吵吵鬧鬧的地方,六叔老了,耳朵受不了刺激。”
我在心中腹诽,六叔你只是玩膩了想換個口味吧,之前浪得飛起的時候咋不說耳朵疼呢。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站上了小舞臺開始唱歌,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孩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聲音清澈又空靈,唱的是一首我沒聽過的英文歌。
六叔立刻中斷了我和他的對話,雙眼直愣愣地看着那個女孩。
“不是吧六叔,你喜歡她?”
六叔目不轉睛地盯着舞臺,嘴上說:“喜歡有什麽用啊,人家比我小了十幾歲,一定看不上我這個老男人的。”
“胡說,我們六叔英俊風流潇灑倜傥,女孩子看到你還不立刻迷上你啊。”
六叔惆悵地嘆了口氣:“是嗎?我怎麽覺得,她會更喜歡你這種小男孩?”
我吐吐舌頭,想說我對妞又沒興趣。
六叔看得入迷,我無聊得要命,喝了兩杯覺得小腹略脹,于是和六叔說了聲便走向衛生間。
正在洗手,突然有人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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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了皺眉,這裏的衛生間都是單人間,一進門就在上面挂牌正在使用,那人應該在門口等候才對。
從鏡子裏看到進來的是剛剛那個調酒師,我心裏立刻明白了幾分。
調酒師身高年紀都和我相仿,剛才在外頭燈光昏暗,我還覺得他有幾分帥氣,現在他走到我面前,近距離觀察,我才發現他的皮膚不佳,黑眼圈明顯。
“嗨,”他用英文和我打了一聲招呼,“會說英語嗎?”
我不想搭理他,于是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對他淡淡一笑,打算離開。
他又和我說了幾句話,我都沒有回應,他誤以為我真的無法溝通,但仍不死心,直接上手摸我。
我不甚其煩,撩開他的手,用中文說:“離我遠點。”
華裔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我這句話。他用僵硬的口音生澀地講了一句中文:“我、喜、歡、你。”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他學的這句中文倒是挺實用的。
他還要上來摸我,似乎對我的身材很滿意,整個人都軟到我身上了,我忍無可忍,抓住他的手往後一掼,他的胯骨直接撞到洗手臺上,一聲慘叫後他被吓到了,待在了原地。
我抿了抿嘴,不太自然地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連我都感覺到自己有些過分暴躁,其實完全可以好好說話的。
片刻,他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說了幾句髒話,撞開門離開了。
我松了口氣,又怕他喊人來教訓我,趕緊離開了衛生間回到六叔身邊。
“嗯?怎麽去那麽久?”六叔還在原地,舞臺上已經換了個人在唱歌。
我實話實說:“剛剛那個調酒師騷擾我。”
“他?”六叔有些不敢相信,“天啦,我一直不知道他是gay。”
我揉揉鼻子,突然有些後悔和六叔講這事,我沒和他坦白自己的性取向,萬一他懷疑我我又不知道怎麽解釋。我是不介意告訴他……只是有些麻煩。唉,也不知那個人怎麽會一眼就看出我的。
六叔說完這句話,拍了拍我的肩膀當作安慰,終于後知後覺地考慮起我的感受:“那……你也累了一天了,要不先回去?”
我剛想說好,六叔喜歡的那個女孩又上臺了,六叔的屁股剛剛離開沙發,又粘了回去:“小天,要不……你打車回去好了。”
唉,我只好抛下重色輕友的六叔,自己回去。
剛出酒吧門,我就遇見了一個熟人。PB是我在美國讀大學時候的舍友,加拿大人,也是同志,不過他比我浪多了,住在一塊兒的時候我每天都能見他釣到不同的男人上床。PB甚至對我也起過歹念,不過我對他滿是毛發的軀體實在提不起興趣,多次拒絕後,我倆倒也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兩年多同居生活。
我一直以為他畢業後回了加拿大,沒想到居然在洛杉矶碰到他。
“PB!”我有些激動地喊他,畢竟好幾年沒見了,一看到他,之前一起生活學習的點點滴滴的回憶又湧進了腦海。
他懷裏正摟着個男孩,聽見我叫他的外號,不确定地打量了我一會兒,才兩眼放光地丢下懷裏的人,興沖沖地奔過來給我一個熊抱。
“天!(我教過他很多次我的名字,他卻只能比較标準地發出‘天’這個音節),long time no see!”
我開心地回抱了他,然後像大學時代那樣沖他壞笑着擠擠眼:“我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
“不會,不會。”他走回男孩身邊,說了幾句話,讓那人打車先離開了。
“找個地方坐坐吧?”我朝路邊的小店一歪頭。
“行。”
我們重新找了一家人少安靜地酒吧坐下來,K也很興奮能見到我:“天,你變了好多。”
“是嘛?”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沒發覺有什麽不同。
“是啊,身材,還有氣質什麽的,都感覺不一樣了,”PB手舞足蹈地描述,“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很多0號會喜歡的。”
“真的?”我略有些吃驚,雖然知道自己确實變健碩了,但真的會有0號能看上我?一直別人總是一眼就認定我是0號,上大學的時候一進gay吧,總有不懷好意地1號或者0.5色眯眯地看着我。啊……我突然想到剛剛在衛生間裏遇見的那個調酒師,他一看就是個0……居然會喜歡我,也不知該高興還是無奈。
“當然是真的,”PB說完這句話,誇張地嘆了口氣,“但是這樣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了,天,我還是喜歡你瘦瘦弱弱的模樣,招人喜歡。”
我笑着打了他一拳,卻令他痛得哇哇叫:“你力氣也變大了。”
我們聊了彼此的近況,PB畢業後回國待了幾個月,但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美國的生活節奏,于是又跑來美國謀生,現在在一家德企做總監。
我看他那樣就不像有對象的,沒想到他卻主動交代已經有了固定伴侶,還結婚了。
“那、那你剛剛抱着的那個是……?”
PB壞壞一笑,說他和家裏那位達成共識,實行open marriage。
我十分咋舌,心裏不太認同這種做法,但也不好反駁,只能點點頭,不作評論。
PB問我:“那你呢,現在有男朋友嗎?”
我想起了茍盟,但很快意識到他根本不算是我的男朋友,于是只能搖搖頭:“還沒有。”
PB看我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立刻猜到了幾分:“和男朋友分手了?還是喜歡上直男了?”
我猶豫了一會兒,說都不是,然後把我和茍盟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他聽的時候不停地拍桌大笑,特別是聽到我們初次相遇那裏,但聽完後又好一陣沉默。
“天,雖然這麽說很傷人,但我覺得他并不愛你。”
“也許吧。”我用手掌托着臉,盯着桌上明亮的酒杯,覺得自己有些醉了,“但和他在一起的那幾個月,我體驗了之前從沒有過的生活。晨跑、鍛煉、早睡早起,這些都是之前打死我我也不會去做的事情,可是和他在一起,那些挑戰似乎都沒那麽可怕了。他是一個很積極向上的人,也是一個我很崇拜羨慕的人,跟他在一起後,我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好了。”
PB學着我的樣子把腦袋靠在手掌上:“聽你這麽說,感覺你更需要的是一個正能量的導師,而不是情人。”
我直起身,搖了搖頭,笑說:“是嗎?我還沒告訴你,他很喜歡挑逗我,是那種一本正經的挑逗……唉說了你也不懂,而且他身材好,有八塊腹肌和人魚線,屁股很翹,老二也很漂亮。他聲音好聽,在床上的喘息非常動人,他還很乖,在外面能替我出頭,回家能給我做飯,連晚上都用哪種姿勢他都會遷就我。”
PB笑了一下:“我大概能理解了,你真的很喜歡他。那他現在去哪了?”
“河南,中國的一個省,離我在中國的家有一千多公裏。”
PB呼了口氣:“那也不算太遠,我的愛人現在在多倫多,離我三千多公裏,我甚至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和哪個男人上床,但是你信不信,我給他打個電話,他明早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眯着眼笑了一下:“我相信。”
“所以說,距離根本不是什麽問題嘛。你喜歡的那個人,就算現在不愛你,以後也未必不會愛你,你去找他,粘着他追他讨好他,你這麽棒,他一定會心動的。”
我并沒有十分多期待能從PB的嘴裏聽到什麽能令我醍醐灌頂的開導金句,但聽他這麽安慰我,心裏還是十分受用,我和他幹杯:“教你一句中文,‘借你吉言’,All thanks to your lucky words。”
作者有話要說: PB——playboy
好的無視我的poor English
今年還要繼續奮戰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