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別人的相處細節我不知道,但是相處模式必然是大腹便便的金主摟着花枝招展的小蜜逛商場,然後豪氣萬丈地一揮手:“刷!随便刷!”而小蜜嘤嘤嘤地拿到信用卡,靠在金主懷裏嘻嘻嘻地笑。
我看了一眼我身邊個頭一米八的壯漢,他感覺到我的目光,轉頭與我對視:“嗯?”
我打了個冷戰,搖搖頭:“沒什麽。我們上樓看看吧。”
樓上都是品牌專賣店,茍盟說在樓下的大超市随便逛逛買一件就可以了。
我雖然平時不太花錢,但手中還有一定積蓄,難得想出手闊綽一番昭顯金主本質,而他居然不領情。兩個人互相禮讓了一番,一路挑挑選選,最終我給他買了件一千多元的戶外品牌羽絨服,我原本想選個迷彩的,看起來很配他,但是他掃了一眼花紋,搖了搖頭,自己挑了一件全黑的。
我還要再幫他買件夾克,他擺手拒絕了:“一件就夠穿。”
“那也得替換吧。”我摸了摸信用卡上凸起的數字,心想我也許有點愛上他了,我之前從沒感覺刷卡這麽爽,而且還想一刷再刷。
“真的不用了。”他有些焦躁,似乎是不太适應店裏所有人都圍着他團團轉的感覺,一股與大城市格格不入的感覺又顯現了出來。
“好吧。”我把手裏的衣服放回去,有些悶悶不樂。
買完存糧,我又堅持拉着他去買了雙新的運動鞋,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當初見他穿得簡約,不是品味高尚,而是這貨根本就懶得挑衣服,一律黑白灰三色系,怎麽搭配都是随便來,也虧他身材好氣質佳,才顯得人挺拔有精神。
滿載而歸,雖然花了不少錢,但心情總體是愉悅的。
回家路上,我問茍盟:“那件迷彩的羽絨服真的很适合你,為什麽不要?迷彩的也不顯髒啊。”
他談談回了一句:“我不喜歡。”
“你之前當過兵,應該對迷彩更有情結吧?”我還是感到不解。
他放慢腳步,臉上漸漸顯出疲态,語氣放得更輕了:“小天,我不想聊這個話題。”
我聽到他這麽說,已經明白應該閉嘴,但是還是忍不住追問:“哪個話題,當兵還是羽絨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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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他極輕極緩地嘆了口氣。
我歪了歪嘴,心情不知怎地也低落下來:“好吧。”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又尴尬了,一路無言地回到家。他沉默地把東西放好,把我送他的那件羽絨服疊得整整齊齊,可是羽絨服的體積還是大了些,怎麽都塞不進包裏,我便讓他先把衣服放進我的衣櫃。
我關上衣櫃門,他站在我身後,突然伸出雙手從我襯衣的下擺處伸了進去,上下摸了摸,然後附在我耳邊,溫溫地說:“有點肌肉了。”
“真的?”我順着他的手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喪氣道,“根本什麽都沒有嘛。”
“嗯,不急,慢慢來。”他的鼻息喘進我的耳廓裏,我縮了縮脖子,他的手臂又用了點力,一步一步地把我往床上帶。
我雖然沒有被立刻挑起興趣,但明白這是他為剛剛的事情做的道歉,也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躺了上去……
12月31日。
跨年這天晚上,我與爸媽通了一次電話,預祝他們新年快樂,可是兩個人不知又跑到了哪個國家,那邊還是大白天。
“兒子啊!好好照顧自己……什麽?過年?!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嗎?!!怪不得路上這麽多人啊。”
“……”
“哎喲,我們這才剛剛早上,你照顧好自己,路上別瞎湊熱鬧,小心踩踏事件。”
老爸老媽對我咋咋呼呼了幾句話,自己跑去湊熱鬧了。
和充滿活力的他們一對比,我似乎才是那個上了年紀的人。
茍盟坐在我的旁邊,老爸老媽看不到他,他卻能看到我爸媽。等我挂了網絡電話,他問:“你爸你媽……知道你是同志嗎?”
“可能知道吧,雖然我沒和他們明說,他們也沒問,但是我都二十八歲了,他們從沒催我找過女朋友,也從沒問過我為什麽沒有女朋友。”
“那你的其他家人呢?我知道你有幾個叔叔伯伯。”
“他們啊……可能根本就不關心吧。”雖然幾個叔伯待我很好很親切,但是他們心裏最迫切的估計是我能獨當一面地管理好“福鷹”,然後他們就可以放心地在家用手裏的股份換分紅了吧。
“你們的家族真有趣,”茍盟想了很久,想不出別的詞能形容我的情況了,“我也認識幾個大家族的孩子,可是他們總說家裏為了産業、股份勾心鬥角,争得頭破血流。”
“嗨,那是他們家就那麽點可觊觎的了。不像我們家,一個賽一個的出息,‘福鷹’對他們來說,反而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他:“那你呢?不給家裏打個電話?”
他玩着手裏的遙控器,沒有立刻回答我。
過了半晌,他說:“等到春節再說吧,他們不想聯系我,我也不想聯系他們。”
我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電視裏的放着衛視臺的跨年晚會,演藝明星又唱又跳,遇到熟悉的歌曲,我和茍盟就瞎跟幾句,不知不覺間兩個人越坐越近。
我讓茍盟把手臂搭在椅背上,好讓我的腦袋能舒舒服服地枕着他肌肉發達的胳膊。我們住在這個不到一百平方的單身公寓裏,冰箱裏塞滿了剛剛買回來的食物,茶幾上擺着兩杯溫熱的碧螺春。這一切無不散發着久違的,戀愛的氣息。
然而,到了夜晚我們還是各自入睡,他抱臂如同雕像,我翻轉宛若涸魚。床鋪上永遠是兩條被子,我曾經想要與他擁抱,他反而輾轉難眠。最近,我總見他在小本子上記一些東西,我問他是什麽,他說他在記賬,看看自己什麽時候能攢夠錢。
“存錢要幹嘛?”
他笑了一下:“旅行,去下一個沒去過的地方。”
我哦了一聲,對他窮游中國的想法不能茍同,偌大個中國,我去過的地方,估計不足他的三分之一,我喜歡宅在家裏,有電視網絡助我了解外面的一切,這就夠了。
我正神游天外呢,他突然更湊近了我一點,溫熱的唇貼近我的臉頰。我聽到他吻我的聲音。
“小天,新年快樂。”
“萌萌,新年快樂。”
很多人在慶賀新一年到來的同時,也是為了與去年一事無成的自己劃清界限,信誓旦旦地保證在全新的一年做全新的自己。對于那些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的人而言,去年今年明年,昨天今天明天,似乎各有各的新鮮,并不值得過分重視。
茍盟是後者。他陪我熬到了十二點,便抵擋不住睡意,靠在我的肩頭打盹。我最近的作息越發與他同步,因而到此時也開始犯困了。也罷,那些俗氣的節目再翻來覆去地觀賞,也沒有什麽新意,不如睡個好覺,明天早起晨練。
新一年的第一天我破天荒地起得比茍盟還早,我蹑手蹑腳地上完廁所回來,他才剛剛從床上翻坐起來。
“跑步嗎?”他打了個哈欠問我。
“走。”
他點點頭,立刻起身把被子疊好,走進衛生間洗漱。
吃早餐的時候我們遇見了一位外國人,老外背着碩大的登山包走進早餐店,咿咿呀呀指着菜單和老板溝通。老板已經五六十歲了,頭一回遇到連個翻譯也不帶的老外直接走進店裏說鳥語,他一句話也聽不懂,急得抓耳撓腮。
我和茍盟就坐在收銀臺附近,聽他們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地繞了半天,我忍不住開口用英語和老外說:
“What would you like”
老板一聽我會說英語,感動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簡單和老外說了幾句,我轉頭用中文幫他點了菜,他也毫不客氣地和我們擠了一桌坐下來。
茍盟不懂英文,只能在旁邊幹坐着。我見他這呆頭呆腦的樣子,竟有些暗暗的得意,有意又和老外多聊了兩句,還堅持要幫他買單。
老外也很熱情,講了一堆自己的窮游經歷,末了還送我一張質感上佳的明信片,說是從美國老家帶過來的。
明信片背景是美國當地風光,我留學時就已經看膩,出了早餐店,随手就把明信片遞給茍盟:“要嗎?送你。”
“好啊,”他興高采烈地接過來,仔細看着照片上的風景,“這是美國嗎?”
“嗯,那地方我去過,其實根本沒圖片那麽漂亮。”
“那也是中國看不到的啊……”他自言自語道。
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外國的月亮未必比較圓。”
“不是啊,我只是說,這輩子如果能出國看看不一樣的風景,也是很好的。”
我摸了摸下巴,剛想誇下海口出國又不是難事,報個旅游團分分鐘能游遍世界,但是立馬想到他之前說過不能出國,只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他見我沒說話,又繼續說:“小天,你英語真好!”
“還行吧,本來就是基礎的對話嘛。”
“哈哈,我的英語水平估計連小學生都不如,剛剛你們講了那麽多,我就聽懂了一兩個單詞。”
我打了個哈欠,對這個話題興趣寥寥:“還好吧,多練習水平自然就提高了。”
“怎麽練習啊,我有自學過,可是根本學不來。”
“多聽聽英文歌,看看美劇咯。嗯……對了,我有個閑置的平板電腦,平時可以借你玩。”
“啊,那謝謝了。”
我沒回應他,總覺得我們倆這種關系,日常老是謝來謝去的,也太奇怪了點,不像金主與情人,倒像一對普通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沒法寫日常
只能寫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