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經過這兩次進餐的經歷,我知道了他吃飯的時候一定不會說話,而且吃飯的速度飛快,絕對不浪費糧食,我吃多少,他就吃剩下的多少。
吃完飯,他對我說:“老板,以後我就叫你名字吧,顯得不那麽生分。”
“哦。”
“所以我希望你也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萌萌也行,不要老喊我喂,或者在心裏默默叫我鴨子。”
被他戳穿想法我有些羞惱,一字一頓道:“行、啊、狗、萌、萌。”
“好的,小天。”
“你怎麽知道我的小名叫小天?!”
“嗯?我随口叫的,不然叫你小擇?那我忍不住想到另一個女人……”
“夠了,叫小天挺好。”我根本說不過他。
吃完飯,肚皮圓滾滾的,我平時沒事的時候喜歡宅在家,自己又懶得下廚,所以一般喊外賣吃,洋快餐吃膩了,就吃樓下的小炒,吃來吃去總覺得油膩不對胃口,今天試了茍盟的手藝,才知道清淡也別有一番滋味。
我們兩個人窩在沙發上,他看電視我玩電腦,玩累了我就踹他一腳:“喂……萌萌,去洗個水果吃。”
他倒沒傻到洗個水果自己吃了:“我今天就買了兩個蘋果還有一串香蕉,想吃哪個?”
“蘋果吧,能幫我切開用竹簽插着吃最好。”
他嘆了口氣,沒說什麽,走進廚房,沒一會兒,端了一盤切得整整齊齊的蘋果片出來。
我非常滿意,感覺一天一百塊地花,就算日不到,也能安慰自己請了個保姆。
他看了一會兒電視覺得沒意思,湊到我身邊看我玩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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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你在玩什麽?”
“刷刷微博,晚一點和別人約好組隊打游戲的。”
“哦。”他靠在我旁邊看我刷微博,我嗅了嗅鼻子,他身上沒什麽奇怪的氣味,連洗衣粉的味道都不是很明顯,感受着他和我靠在一起的手臂上隆起的肌肉,有些心猿意馬。
“對了,”他突然開口,吓了我一跳,“我還沒你的聯系方式呢。”
“對哦。”我趁機離他遠點,揉揉鼻子去拿手機。
手機拿來了,解鎖之後我遞給他:“你手機號。”
他接過我的蘋果機,笑道:“哇,屏幕真大。”
“呃,這臺也用很久了,我一直想換來着。”
“不用換啊,這臺就很闊氣,看起來就很有大老板的感覺。”
我皺了皺眉頭,心裏不太舒服。我的這臺街機就是市面上最常見的智能機,價位一般,比起新出的那幾款真算不上好,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麽說反而有些嘲笑我的意思。
他調出撥號的界面,小心翼翼地按了幾下,有些笨手笨腳的,按錯了號碼還要找半天删除鍵。
“你很少玩手機嗎?”我把手機拿回來,輸入了茍盟的名字,想了想,又删掉,在姓名那欄寫了萌萌。
他走到沙發旁邊,那有個他帶來的旅行袋,他邊在裏頭翻找邊說:“我手機沒什麽好玩的。”
說完,他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黑色老人機,翻出未接來電裏的第一個,備注上了我的名字。
天,現在連老頭老太都在用智能機了,這貨居然還在用帶鍵盤小屏幕的非智能手機,也是不知說什麽好。看來他真的挺缺錢的,手機都買不起。
退伍的普通軍人,有一身好廚藝,不太會為人處世,又沒什麽錢,我忽然覺得有些可憐他。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一事無成的草包可以坐擁金山銀山,而那些踏踏實實為國家賣命的底層人民卻在為生機發愁。
不過這種同情的感覺持續的時間不長,我告訴自己,畢竟他只待十天就要走了,那時候大家各過各的,憑他一副好皮相,真需要錢,未必找不到財大氣粗肯為他一擲千金的金主。
我有心想今晚辦了他,可是九點多的時候正是我和幾個網友約好上線打游戲的時間,兩方取舍,茍盟可以明天幹,但是怪還是得今天打。
到了九點,我準時抱着筆記本走進卧室,連上有線網絡,帶上耳麥,上了YY房間,一時間渾然忘我,唾沫橫飛,完全沉浸在游戲世界裏了。
等七大鬼八大怪都被我們打趴下後,已經過了十二點,衆人在YY上磨叽了兩句,有的人下線了,有的人要繼續組小分隊去玩。
幫主問我還跟不跟,我是想跟的,但是眼皮不知咋地開始上下打架,考慮了一番還是決定改天再約。
我打了個哈欠,走出卧室,茍盟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的睡姿也很“軍人”,頭靠着沙發鼓起的扶手,雙手抱臂,一動不動地閉着眼,剛剛我在房裏大聲說話,他也絲毫不受影響。
客廳的燈已經關了,黑暗中我注意到他的大長腿無處安放,只能把小腿以下的地方半懸空着。我這麽觀察了他半晌,他竟然一點沒有動靜,不打鼾不磨牙,只有沉穩的呼吸聲。
我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想說如果他這麽老實睡覺……讓他睡在我雙人床的邊角,也不是不可以。
地板太涼,我突然有想打噴嚏的沖動,趕緊捂着嘴進了衛生間,洗漱完也去睡了。
第二天九點多的時候被助理的電話吵醒,讓我去公司看看新年活動的策劃。我睡眼朦胧地走到客廳,茍盟已經不在了,桌上留了張字條,上面交待他出門了,有事電話聯系。
走到車庫我才記起來我的車子根本還停在酒店,給茍盟打了個電話,沒人接。我在心裏吐槽了一會兒,只好走到大街上打車去公司。
我覺得我如此草包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周圍的人都太他媽牛逼了。公司的事情我幾乎就沒操心過,除了讓我這個名義上的老總做重大決定(一般所有的方案和利弊都寫得清清楚楚),偶爾在幾個重要場合露露臉,平時的我,形同虛設。
我翻看了交上來的兩份策劃,選了較為順眼的一個。
“今年的活動禮品有購書卡?”我問助理。
“是的,前兩個月我們有和場外的連鎖書店做過活動,年底還想再合作一次。”
“行,那購書卡有多的麽?給我幾張。”
助理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還是飛快地點點頭:“好的,我現在去拿。”
“不急不急。”我揮揮手讓他先出去了。
中午我做人情請了幾個重要崗位的領導吃了一頓不算太正式的午飯,還發了紅包讓他們犒勞一下手底下的人。這幾年其他本事我沒學會,這些情面工作倒是做得很溜。
中午沒睡,下午頹廢。我困得搖頭晃腦,想走,可給茍盟打了幾個電話都是關機。這時,助理恰好送來了五六張活動書店的購書卡。
想要的都拿到了,沒理由不走了,我坐上的士,想想還是讓司機開去酒店,把自己的車開回去。
車子是取回來了,可是車庫卻滿了。茍盟的那輛路虎堂堂正正地占了我的車位,如同一位虎虎生威的漢子據守在那兒,看起來倒是和本就寬敞的車位更加般配。我只好心疼地把自家的小現代開到大馬路上停好。
有對比就有落差,一想到寄人籬下的開着路虎,當着金主的卻只能把現代停在馬上路,我又有些忿忿,這貨,搞不好就是別人故意指使來看我笑話的!說什麽找不到地方住,根本就是騙人的,而且來我家都一整天了,正事也沒幹!
我頗為惱火地推開家門,卻無人可撒氣,也對,茍盟沒有我家鑰匙,就算回來也進不了家門。那好,我故意約上三五好友,去了高檔的餐廳享受一番(反正不是我付錢),吃完之後又去了KTV嗨了一把。年底了,人心浮躁,熱辣的氣氛鬧得我頭隐隐作痛,但一想到茍盟那家夥此時可能正蹲在我家門口,像是只等着被收留的流浪狗,心裏又十分解氣。
不用太過分,十一點多我就和幾個朋友作別回家,心情愉悅地在馬路牙子上安慰了一會兒我的小現代,晃着車鑰匙得意洋洋地進了電梯。
電梯門一開,果然看到一只身長一米八的流浪狗蹲在我家門前,只不過他一點都不狼狽,大長腿一屈一伸,背部倚着門,左手一聽冰啤,右手幾只烤串,吃得滿嘴流油。
我真是拿他沒轍了,走到門口踢了踢他的小腿:“靠,別把油水流到地上。”
“不會。”他把吃剩的串子用塑料袋包好,提溜着跟我進門,“我下班後看到你給我打電話,給你打回去,但是你沒接。”
我掏出手機一看,還真是:“你上班?”
“之前有找到個挺不錯的臨工,先做着吧。”
我哼了口氣,沒接話。他進屋後先把手裏的東西收拾了,又問我:“晚上吃了嗎?”
我摸了摸肚子:“吃是吃了……家裏還有水果嗎?弄點。”
“只有香蕉了。”
“好吧。”
他在廚房待了一會兒,端出個盤子,裏頭的香蕉被切成小塊整整齊齊地碼着,上頭插了兩根牙簽。
我挑了挑眉,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
他不卑不亢地把盤子推到我面前,湊近了我聞到他身上的汗味,也看見了他臉上的一絲疲憊。
“我先洗個澡?”他征詢我的意見。
“去吧。”我抱着電腦靠在沙發上,不太搭理他。
他洗澡前先鍛煉了一會兒,幾十個俯卧撐做得漂漂亮亮,短短的發梢都露着一股男子漢的味道。我挺欣賞,也略癡迷他這副樣子,一想到他床上大概也如此生機勃勃,我就按捺不住躁動。我看了一眼電腦右下方的時間,心裏盤算着如果逼他就範有多大可能性。
他洗完澡,也不吹頭發,拿着看起來像是擦臉的毛巾狠狠地搓了幾下腦袋,帶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坐到我身邊。我又被他撩撥得心神不定,拿眼偷偷瞄他,見他利索地穿上一件短袖外套,把孔武健美的上半身遮住。我裝作不經意地說:“我那床挺大的,要不……晚上和我擠擠?”
他一聽就樂了:“太好了,我剛想和你說,躺在這沙發上睡,晚上有點冷。”
他這麽一說,我才想起連條被子都沒給他準備,心裏有些慚愧,我這金主,也當得太不合格了。
“但是……我晚上會玩到一兩點,不會吵得你睡不着吧。”
“不會不會,你玩你的,我睡我的。我不會打呼磨牙的。”
我把電腦随手一放,嘀咕着走去浴室:“我知道。”
在衛生間磨蹭了老半天,要撸不撸的最難受了,掙紮了半天還是老老實實地洗完澡出來。茍盟又捧着那本書坐在沙發上看,但是眼皮已經一張一合,困得不行了。
“睡吧。”我帶他上床,又給他找出一床被子,看他老老實實地躺好,自己轉向另一邊掏出手機玩游戲。
手機光線亮,我玩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會亮得他睡不着。輕輕轉身看他,沒想到他已經睡着了。
也對,如果是軍營裏出來的人,什麽情況沒見過,能吵醒他們的,估計只有號角聲了吧。
我近距離地打量他的睡顏,發現他長得也不是那麽帥,只是身材好,不說話的時候氣勢十足,臉上的皮膚雖然緊致有彈性,整張臉卻算不上精致。
看着他安然入睡的樣子,我也犯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