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的一分鐘

第2章 (2)

是敏娜一直偷看她的答案，她卻比作弊者本人來得還要緊張。

弄虛作假這種事情，實在不太适合她這麽較真的人啊……

随着上課時間的臨近，教室裏的人才逐漸多了起來，這讓江素妍稍稍松了口氣。

當上課鈴敲響的時候，深灰色西裝的講師款款而入，踏上了講臺：“各位同學們好，今天你們上的這門課程，叫做《性學與愛情心理學》。我是擔任這門課的講師，姓都，你們可以叫我都教授。”

講臺上的人，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還要年輕。

更別提，他還有一張堪比明星的俊逸面龐。

他才剛開口說話，底下的女孩子就已經讨論起來，整個課堂頓時有了沸騰的傾向。

然而都敏俊不帶感情的眼神一掃，語氣平淡：“在我的課堂上，你們可以睡覺，但卻不能說話，不能打擾到其他聽課的同學。如果有不遵守紀律的同學，我會記住你們的名字，希望到時候結課的時候，你們不要來問我為什麽不及格。”

話音一落，教室裏頓時一片沉寂。

而江素妍的眼睛，卻變得越發明亮，好像捕獲到了追逐已久的獵物。

“現在，我們開始上課。”都敏俊翻開講義，卻沒有看上面的內容，直接流利的開口，“奧地利心理學家弗洛伊德認為，性本能是一切本能中最基本的內容，愛情不過是性本能的一種表達或升華……”

“……所有的戀愛，無論外表是如何神聖、靈妙，實則，它的根本只是存在于性本能之中，那是公認的，帶有特殊使命的性本能。而這種特殊使命，則是種族的繁衍……”

江素妍舉起手。

都敏俊的目光看過來，微微颔首：“這位同學，你有什麽問題麽？”

“都教授，”江素妍施施然的站起來，目光直視着都敏俊，“按照您的觀點，沒有性的需求，就沒有愛情麽？那麽，你是怎麽看待柏拉圖這個問題的？”

“柏拉圖，只存在于人類的臆想之中，現實生活裏是不可能真正存在的。”

“都教授，您是怎樣肯定這一點的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規定過，愛情只有一種形式。有的人或許因性而愛；但也有人相隔兩地，即使不能見面也仍然相愛；更有人生死不移，即使與愛人陰陽永別，也從未停止過思念。在您的眼裏，這樣的感情，難道就不是愛情了麽？”江素妍吐字清晰，條理分明的辯駁着，“都教授所提出的愛情觀，是否太過狹隘了呢？我想請問一下，您有過愛情麽？”

“沒有。”都敏俊淡淡道，“人類的愛情，只不過源于生理的錯覺，我無法否認所謂愛情的存在，但我覺得，你所講述的這些，更多的是人類基于現實基礎的幻想，而這種幻想，欺騙了他們的大腦，讓他們以為這就是愛情……”

最後，都敏俊總結道：“真正理性的人，是不會被愛情這種東西所欺騙的。——這位同學，你還有什麽問題麽？”

“嗯……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江素妍笑吟吟的開口，“都教授，您相信命運麽？”

“這和我們今天的課程，有任何的聯系麽？”

“有聯系的。”江素妍一字一句的解釋道，“我在這裏，遇見了你。這，就是命運。”

教室裏一片嘩然。就連都敏俊，他的眼神好像也在說——你這是在調戲我？

可只有素妍自己知道，這并不是一句玩笑話。她比任何人，都還要當真。

——如果有必要相遇就終究會遇到，如果遇不到就說明我們之間沒必要遇到。無論是否情願，該發生的事情終究會發生，地球人把這種事稱之為命運。

好久不見，玄醫師。

或者說，都敏俊教授。

第六個記錄

“哇！素妍！我聽說你替我去上的那門課，有人當堂對教授表白了！是不是真的啊？你當時肯定在的吧？快給我講講……”

“表什麽白啊？”江素妍有點兒茫然，“沒有啊……”

“啊啊啊腫麽可能沒有，他們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那個女生好像是說，說什麽‘你是我的命運’之類的……”朱敏娜激動的抱住素妍的胳膊，一個勁的搖動着，“快點說嘛！那個時候情況到底是什麽樣的啊？”

“什麽你是我的命運啊……”素妍簡直就無語了，她大概猜到這個傳說中的表白帝是誰了，“我哪有說過這句話……”

“怎麽可能沒有，傳得有鼻子有……”朱敏娜突然一怔，扭過頭來，惡狠狠的看着她，“你說什麽？！”

“……”她收回那句話還來得及麽？

“你的膽子，真的太大了！”朱敏娜一臉嚴肅的看着素妍，“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朱敏娜重重的拍在她的肩膀上，打斷她的話：“幹得好！勇敢的去追逐你的幸福吧！——不過下一次上課，一定記得把我捎上！”

“……呃，好。”

——問題是，這好像原本就是敏娜自己的課吧？

朱敏娜果真是風一樣的女紙，完全讓人摸不着頭腦。前一秒還在八卦着好友的“戀情”，後一秒得到了承諾，就安安心心坐下來刷sns。

“咦？千頌伊居然發狀态了？”

頌伊姐麽？聽到這個頗為熟悉的名字，素妍不由得升起不妙的預感。

“疲憊的一天，一杯甜甜的摩卡最棒了，我想我能理解，文益漸老師為何要藏着摩卡種子了，文益漸老師，thankyou。”朱敏娜一字一句的念出來，“——素妍啊，摩卡種子是怎麽一回事啊？為什麽底下的評論都好像在罵她？”

“……不是摩卡種子，是棉花種子。”江素妍無力扶額。

“可是總覺得摩卡種子更帶感呢！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麽？”朱敏娜掃見一旁的咖啡杯，狡黠一笑，一只手拿過杯子貼在臉頰上，另一只手高高舉起手機，“咔嚓”一聲，然後迅速編輯起狀态來。

“叮——”素妍放在一旁的手機亮起，sns的特別關注裏蹦出一條狀态：

【疲憊的一天，一杯甜甜的摩卡最棒了，我想我能理解，文益漸老師為何要藏着摩卡種子了，文益漸老師，thankyou。千頌伊。】

上面的配圖，正是自家蠢萌的閨蜜。

“別鬧了，好麽？”素妍哭笑不得的正要鎖屏，手機卻突兀的震動了起來。

看着上面的來電顯示，素妍怔了一會兒，才有點兒恍惚的接通了電話：“喂，父親……嗯，晚上沒事……一起吃飯？……好，我明白了……”

挂了電話，朱敏娜的小眼神飄過來：“你爸爸約你吃飯？”

“嗯，是啊。”素妍的語氣淡淡的，表情卻不由自主的溫柔起來，在淺金色陽光的映照下，流瀉出絲絲縷縷的幸福來。

“哎，看來我晚上只能一個人吃飯了……”朱敏娜知道，素妍的父母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家人很少會聚到一起，所以也很替她感到開心。不過心裏這麽想着，面上卻裝出一副深閨怨婦的模樣來，手上更是開始編輯短信，挑選着陪吃陪喝陪玩的優秀預備役。

因為父親的邀約，素妍接下來的時間裏，都覺得十分愉快。臨近四點的時候，她向仁川大學的學生服務系統裏，投遞了一份助教申請，便收拾好東西，準備赴約。

陪同司機一起來接她的，是父親的秘書，和她倒也有幾分相熟。

一見到素妍，秘書随口道：“大小姐怎麽沒打扮得漂亮點？”

“嗯？”素妍略帶迷惑的看向後視鏡裏的人，“不是和父親吃飯麽？難道是什麽很正式的場合？”

“那倒不是。”秘書搖了搖頭，只是笑笑，“也沒什麽，這樣也很好的。”

素妍微微皺眉，卻沒有多問，只是在見到飯店規格時，心裏越發覺得蹊跷。

——按照父親的話，只不過是私人的簡單的聚餐，至于用到這種星級飯店麽？在她看來，簡簡單單的在家裏吃一頓，即使只是保姆阿姨做的飯，那也是極好的。

等到她推開包廂大門，看見裏面的男人，一顆心直直的沉了下去。

——李載京。

“素妍？你怎麽也來了？”對于她的出現，李載京似乎也有些意外，側目看向江父。

“是我叫她來的。”江父緩緩放下手中的紅酒，并沒有看向素妍，反而先跟李載京解釋道，“eland集團的公子不是要結婚了麽？那天我沒什麽空，就想讓素妍代我去一下。正好載京你不是也收到了邀請？我想請你照看一下這個丫頭。——你知道的，她一直都只喜歡讀書，又不愛出門，我想讓她多見見世面，多認識些人。”

除了一開始有些小驚訝，李載京很快恢複了原本紳士溫和的表情：“江伯父說的是，女孩子是該多接觸一點人，而且婚禮是在游輪上舉行的，會邀請很多名流明星，想必是很精彩的。”

“嗯嗯，還是載京知道得多。”江父爽朗的笑了兩聲，轉而看向門口的素妍，“你怎麽還站在那兒？見到載京，也不知道叫人。”

“載京哥。”素妍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只說了這麽一句話，就默默的落了座，坐在離兩個人距離差不多的遠處。反正包廂大桌子也大，完全不用擔心靠得太近。

整頓飯都吃得沒滋沒味，素妍默默的切着牛排，耳邊是父親和李載京虛僞而融洽的交談。

中途的時候，李載京似乎接到一個特別重要的電話，便出了包廂。

一時間，空蕩蕩的包廂裏，只剩下江父和素妍兩個人。

再沒有其他人，江父的臉很快垮了下來，黑沉沉的：“你怎麽回事？我好心讓載京帶你出去玩，你就一直冷着個臉？”

素妍低垂着頭，烏黑的直發散在肩上，在包廂靡靡的燈光下，落下淺淺的暗影。她手勢優雅的繼續握着銀質刀叉，只是一不小心用力過猛，遲鈍的餐刀穿過牛排，戳到白色瓷盤上，發出難聽的響聲。

“我跟你說話，你沒有聽到麽？還有沒有一點家教了？”

“家教這種事情，不是你最清楚的麽？”江素妍難得口氣惡劣，“我才不明白父親到底在想什麽！載京哥是有老婆的人了，您為什麽總想着要把我嫁給他呢？！”

“你能懂什麽？！我只有你這麽一個女兒，難道還能害了你？李載京到底有哪裏不好，無論家世、相貌、能力，多少女人削尖了腦袋想要嫁給他！再說了，什麽叫有老婆？梁敏珠只不過是他的前妻而已，結過婚的男人才懂得疼人！”江父怒氣沖沖道，“我知道梁敏珠那個女人會做人，把你哄得團團轉。可那又是個什麽貨色？拿了李家的錢，卻養了小白臉，還和人跑到英國去了！她以前對你是不錯，可後來有聯系過你麽？可見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敏珠姐姐才不是那樣的呢！”江素妍“啪”的一聲放下刀叉，“就算有問題，也肯定是李載京的問題！”

“呃，抱歉，打擾你們說話了。”李載京有些尴尬的站在門口，“需要我再出去一會兒麽？”

“沒事沒事，是這丫頭太擰了，怎麽也轉不過彎來。”江父暗暗瞪了素妍一眼，就笑着對李載京解釋着。

江素妍沒有說話。

背地裏說人壞話，還被人撞見了，到底不是什麽好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李載京天然的就給她一種不好的觀感，可是一直以來，這個人對待所有人，都是禮貌又溫和的樣子，能力又強悍，做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就算讓素妍自己來說，她也感覺她有點兒無理取鬧了，單憑個人的好惡，來評價一個人的品行。

事實上，李載京從沒說過梁敏珠的壞話。他自己只表示過，雖然不知道前妻執意要留學英國的原因，但是願意成全她，放她離開。剩下的流言蜚語，純粹是圈子裏的空穴來風罷了。

素妍只是，沒緣由的讨厭他。

如果非要找出一個理由的話，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是父親一廂情願的撮合讓她厭煩，又或許是李載京身上若有似無、不知從何而來的陰沉氣息。

吃完飯，江父裝模作樣的看了眼表：“哎呀，時間都這麽晚了，我還得回公司忙些事情……載京啊，你要是順路的話，能不能幫我把素妍送回去？”

說是順路，可人都這麽說了，難道還會拒絕麽？

江素妍倒也沒有拒絕。畢竟，江家和李家，是非常親密的合作夥伴，兩家人的關系也還不錯。——她雖然很讨厭李載京，但和他們家的三子李輝京，卻還算是談得來的朋友。

硬生生的拒絕，非要自己打車回去，未免也太打人臉了。

但坐在李載京車上的素妍，卻也提不起說話的興致，只恹恹的靠着半開的車窗，好似沒什麽精神。

s.m娛樂公司，就在她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因為常常會有記者駐紮，所以這附近不太好走，經常會堵車。

素妍側過臉，看着車窗外不遠處，s.m公司的大門，一群記者果然又堵在了那兒，也不知道這回又是在堵誰。

最先出來的，是一個短發的女明星，妝容化得十分豔麗。看上去有些眼熟，大概經常出現在熒幕或雜志上，人氣似乎還挺高？——素妍想了一會兒，才隐隐約約的記起來，這人似乎是叫韓宥拉。

韓宥拉看到記者後，很快擺出了親切友好的姿态，親民的揮了揮手。但她的表情顯然是白費了。

因為大家都尖叫着“千頌伊、千頌伊”，然後一股腦的湧到了後一個出來的千頌伊身邊，提起麥克風一刻不停的發問起來。

至于可憐的韓宥拉？有國民女神千頌伊在，誰關心她的八卦？堂堂一個女明星，竟然被狗仔們無視了個徹底，給擠下了s.m公司大門的臺階！

李載京握着方向盤，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往大門口飄了飄，踩在了油門上，好像是在沒話找話：“千頌伊還是這麽受歡迎啊……”

“嗯。對啊。”江素妍敷衍的應答着，只感覺窗外風景流動的速度變快了一點兒。s.m娛樂公司的大門，很快落在了後面，同樣被掠過的，還有那個叫做韓宥拉的女明星，憤怒得快要噴火的眼睛……

——奇怪，為什麽會看向自己這邊？

這個念頭，只在素妍腦海裏閃過一秒，就很快被抛在了腦後。

第七個記錄

因為是認識的人，江素妍回家之後，在網上查詢了一下相關報道。

除了最近發生的“摩卡種子”事件，引來了很多的罵聲，還有一段sbc的新聞報道，在網路上的點擊率節節攀升。

那個主持人的背後，不正是仁川大學的大門麽？

頌伊姐……原來和她念的是同一個學校麽？江素妍在仁川讀了三年，這還是頭一次知道這件事。

素妍很少看這種八卦新聞，不過被報道的主角是自己認識的，學校也是自己正在上的大學，她難得點開了視頻。只是通篇看下來，不得不說，娛樂記者的嘴臉真的有夠難看。所謂人紅是非多，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只是令素妍意外的是，她在都敏俊教授的課堂上，見到了頌伊姐。

為了圍觀素妍的男神，朱敏娜興沖沖的跑來上課。但是這姑娘，從小到大都是坐後排的主，所以死活拉着素妍去後排，堅決不往前面湊。

快上課的時候，教室裏的氣氛忽然騷動起來，朱敏娜更是一把拽住素妍的手臂，有些激動的叫嚷着：“素妍素妍快看！居然是千頌伊啊！她居然和我們上的一堂課麽？！”

“嗯？”素妍順勢擡起頭。

國民女神果然不是吹的，千頌伊走過的地方，都好像帶起了一陣風似的。

千頌伊輕輕撩起頭發，尖細的高跟鞋點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往臺階上走來。一同進來的工作人員，不停的在維護着教室的秩序，高聲提醒大家“不準拍照”。

經過素妍她們附近的時候，千頌伊腳下忽然頓了頓，微微側頭，向素妍那邊看過去。

“哇哇哇！素妍你看到沒有！女神注意到我了！”朱敏娜忍不住激動，卻又按捺着自己的情緒，以防自己在偶像面前失态，只敢小聲在素妍耳邊說話，“——她居然過來了！是要坐我們這邊麽？嘤嘤嘤，早知道我就和你換個位置了……”

說話間，千頌伊已經走了過來，在素妍旁邊的位置落座。她緩緩的摘下墨鏡，有些遲疑又有些驚喜的開口道：“素妍？你也上這門課麽？”

“啊啊啊女神你好！我是你的腦殘粉！”一看自己的偶像居然和自己的好朋友認識，朱敏娜再也忍不住了，果斷熱情的伸出手去，“我是素妍的好朋友，今天她是來陪我上課的哦……唔，也不是……其實是我今天來陪她追男神的……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總之！女神給我簽個名吧！！！”

……真是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頌伊姐，好久不見了。”素妍替自己的蠢閨蜜說好話，“我朋友真的太喜歡你了，所以一時之間有點激動了，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嗯，這很好啊……”千頌伊毫不介意的提起筆來，“簽在哪裏呢？”

“這裏這裏！”朱敏娜伸出雪白的手臂來，等千頌伊幾個大字落在了上面，她一臉壯烈道，“回去我就找個紋身店！”

“哈哈哈，這倒是不用了。”被粉絲喜歡，再多也不會感覺到麻木的，看到這樣熱情的小朋友，千頌伊的心情倒是極好的，“就算洗掉了，想再簽的話，讓素妍帶你來找我就行了嘛——話說回來，追男神是個什麽情況？素妍有了戀愛對象了麽？”

既是自己的偶像，又可以分享自己八卦的心情，朱敏娜毫不大意的忽略掉當事人：“我們素妍，在上課第一天的時候，就當堂和老師嗆聲，最後還表白了哦！真的是超級勇敢的呢！”

“就是這門課的教授麽？”千頌伊的眼睛也亮起來，“我可要好好幫我們素妍鑒定一下呢……”

“姐姐……”千頌伊的經紀人阿凡，終于能夠插進話來，“這位小姐是誰啊？你們認識的麽？”

“哦，你說素妍啊……”千頌伊對他解釋道，“是以前見過的小朋友，很厲害的一個小姑娘呢！讀過一整套的《朝鮮王朝實錄》，說起話來頭頭是道，以前有次被輝京帶到片場，一場戲被她指出了十幾個細節錯誤，說得編劇啞口無言呢……”

“啊，我記得的！”阿凡想了好一會兒，才驚嘆道，“原來就是那時候的小姑娘啊，她那會兒，應該還沒成年吧？”

“是吧？很厲害的呢……”千頌伊一臉驕傲的樣子，好像這些事都是她做的似的。

“咦？我們素妍的追求對象進來了！”千頌伊本來豎直的身子，打算好好看看這小子長什麽樣，結果一觸到那家夥投過來的目光，連忙縮了縮脖子，低下頭來，“為什麽會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兔崽子啊……”

“姐姐認識他？”阿凡悄悄問道。

“哦，就住我家隔壁。”千頌伊豎起書，遮住自己的臉。

“這課超嚴苛的，姐姐已經挂過一次了，這可是必須重修的科目。”

“哈？”千頌伊心裏一跳，眼睛骨碌碌的轉動着，餘光掃到江素妍身上。

“那個……素妍吶……”千頌伊彎起嘴角，對素妍笑得格外親切，“你，是對這個小兔……哦，這個小教授很感興趣的吧？想追他麽？”

江素妍有點兒莫名，又有點兒尴尬：“呃……是比較感興趣……但是我并不是想追……”

“嗯……”千頌伊意味深長的拉長了音調，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素妍的手，“我懂的我懂的，你不必解釋那麽多……小女孩嘛，有點害羞是正常的啦……”

“我真的不是在追他……”素妍頗為無力的解釋着，但她也沒辦法說出自己的意圖……懷疑都敏俊教授是妖魔鬼怪，所以想要收集證據？這話說出來……只會當成是離譜的借口吧……

“哎呀，這個不重要的啊……你看，我可以告訴你他家的地址，也可以幫你留意一下他平常的生活習慣啊，有沒有女朋友啊之類的……我們不如做個交換怎麽樣？”千頌伊的眼睛亮晶晶的，“反正你其實也不修這個課嘛，不如幫我解決掉作業報告的問題？你知道的，我要錄影什麽的，忙得實在是喘不過氣來，要不是被曝出來了，我也不會來上課……所以，你就幫幫我好嘛，大家都這麽熟了，又這麽巧在這裏遇上……我一定會幫你制造機會的，怎麽樣？”

“女神真的好可憐啊……”朱敏娜反而是第一個，被千頌伊可憐兮兮的小眼神打動的，而且敏娜本人也是特別不愛上課，所以相當有共鳴，“就因為是大明星，被記者們逼成這樣了……素妍吶，你就幫幫女神好了，反正這種事情，對你來說就是信手拈來的嘛……”

素妍：“……”

“是吧？就是這樣嘛……”千頌伊贊賞的給了朱敏娜一個眼神，繼而緊緊的握住素妍的手，“那我們……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嗯？”

第八個記錄

……今天的教室，好像格外的吵。

都敏俊拿着花名冊，一邊不疾不徐的點着名，一邊用目光掃視着整個教室。

“……千頌伊。”都敏俊的視線，緩緩的落在了後排。

“嗯？哦……到！”習慣了被粉絲們簇擁，叫嚷着她的名字，對于這種不帶一絲感情的點到，千頌伊明顯有些反應遲鈍。

都敏俊的眼神，不易察覺的停頓了片刻，狀似不經意的掃過千頌伊旁邊的人，又重新落在手中的名冊上。

又過了一會兒：“……朱敏娜。”

“到！”朱敏娜搖了搖手，好像生怕誰看不見她一樣。

都敏俊的眉頭輕皺了一下，名單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一直到最後，他都沒有聽見那個女生答到。

這堂課的名冊，不過薄薄的兩頁。全部點完之後，都敏俊又以最快的速度浏覽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沒有漏下任何一個人的名字。教室裏出現了一陣詭異的沉寂，教授不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這種安靜被無限放大，底下原本在說話的人，也不由自主的閉了嘴。

都敏俊又将目光移到後排：“還有沒被點到的同學麽？教務處發下的名單可能會有所遺漏，如果有同學選了這門課，卻沒有被記在名單裏，現在可以找我登記一下。不然的話，可能到學期的最後，平時成績可能就會是一個零。這樣即使你來上課了，也是很吃虧的。”

素妍感覺到某種注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看我幹什麽？

冷場了片刻後，都敏俊繼續道：“至于沒有選修這門課，卻還是來上課了的同學，雖然我很欣賞這種求知欲，但還是希望你按照程序來，不要擠占選修了的同學的空間。”

“……”素妍環顧四周，雖然教室人比較多，但也沒到爆滿的地步，找個空位還是很容易的。

朱敏娜好像感覺到了一點兒什麽，壓低了腦袋，貼在桌子上側着頭，小聲的對素妍講道：“他難道是在說你麽？”

素妍一邊用觑了她一眼，一邊無語的聳了聳肩，表示不清楚。

“有些同學上節課沒有來，可能不清楚我的規定。”都敏俊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來，“我說過了，我的課堂，可以睡覺，但不允許講小話，不能夠擾亂課堂紀律。”

朱敏娜心裏一個咯噔。

千頌伊則在書本的後面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樣子。

“千頌伊。朱敏娜。”都敏俊幹脆利落的點出名來，“平時成績，每個人扣二十分。”

素妍偏了偏腦袋，發現身邊的兩個人都已經石化了，幾乎都可以聽見風化碎裂的聲音。

明明扣分扣得行雲流水，都敏俊教授的表情卻沒有絲毫好轉，隐約還散發出一種……遺憾和郁氣的感覺來。

江素妍終于有所領悟了，這是因為扣分扣不到自己頭上來，所以覺得特別痛苦麽？如果自己也在都敏俊教授的名單，只怕就不是“輕描淡寫”的二十分，而是大刀闊斧的四十分吧？

——既顯示了，他沒有讓人直接挂科的意圖，又斷絕了及格的可能性。滿分這種東西，在大學真的不常見到，更何況交論文的時候，随随便便扣個一兩分，都可以讓人痛苦的挂科了。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素妍默默的在心裏忏悔：她根本沒選過這門課啊……

千頌伊和朱敏娜的表情都特別抓狂，可是那又怎麽樣？就算是想要發洩，也得等下課之後吧？不然再被逮到一回，是想直接被扣到零分麽？！

“現在我們正式開始上課。”看着安靜得有些過分的教室，都敏俊稍微滿意了一點兒，開始播放起幻燈片。他的課程其實還挺有趣的，尤其還有長相和聲音的加分，很快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忘記了開始小插曲。

就連千頌伊和朱敏娜，既然已經沒轍了，幹脆自暴自棄的打起瞌睡了。——反正睡覺又不違反紀律的嘛？

千頌伊還得維護自己的公衆形象，就算是上課睡覺，也是撐着腦袋，擺出一個看起來很美的姿勢。朱敏娜就直接得多，臉撲在手臂裏，接着上課的催眠，很快發出了極輕的呼嚕聲(～o～)~zz

……在兩個瞌睡蟲中間，素妍絲毫不受幹擾的攤開記事本，認真的記起筆記來。

出于愧疚，到了下課的時候，素妍主動提出了建議：“頌伊姐，對不起，都是我的原因，才害得你們被扣分了。我會向教授解釋清楚，讓他收回這個判決的。”

“不必那麽在意了，只不過是二十分而已啦。”千頌伊雖然成名已久，私下裏相處，卻并沒有大牌明星的盛氣淩人，反而一直都很寬容，“就算被扣了二十分，對我們素妍來說也是小意思對不對？反正呢，姐姐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及格就行了——其實跟你真沒什麽關系，主要是那家夥，那個臭小子真是又小氣又讨厭啊，哎呀真是……”

“對呀，素妍小姐，并不是你的緣故，請一定不要介意。”經紀人阿凡也接口道。

至于朱敏娜，只是信賴的挽住了素妍的手臂，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嗯，我明白了。”素妍微微一笑，但依然堅持，“不過這種不公正的事情，還是應當抗争一下的。”

說着，江素妍站起身來，從容而平靜的跨下一級級臺階，站到了都敏俊教授的面前。

隔着一個講臺，素妍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烏黑而清澈：“都教授，只要講話就扣二十分，您是認真的麽？明明當時有說話的，并不只是她們兩個人吧，這樣做，真的公平麽？”

“規矩就是規矩。我之所以扣他們的分，并不只是因為說話，最關鍵的是，影響到了周圍的其他同學。”都敏俊教授雖然冷着臉，但其實也感覺到，自己當時有些沖動了。但是作為教授的威嚴，讓他沒有辦法輕易收回自己的話。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他希不希望素妍說服自己。

然而素妍只覺得他的邏輯十分離譜，按照影響其他人的标準，千頌伊本身的存在，就是大衆的焦點。就算國民女神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那影響力也是夠驚人的了吧？

“都教授，您直接說吧，到底怎麽樣，您才願意收回這句話。”素妍抿着嘴唇，有點兒受傷的問道，“之所以扣分，是因為您覺得，我影響到了您麽？我……真的有那麽讨厭麽？”

都敏俊一時被堵在哪兒，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當時到底是怎樣的心理了……說讨厭，也未免太過嚴重，可說不讨厭，又覺得會給人希望……簡直是扣分一時爽……

這樣長久的沉默，直接被素妍當作是默認。

“我明白了。”素妍退後一步，深深一躬，“對不起，都教授，我以後不會再打擾您上課了。所以——請您收回您的話吧。”

“……好。”都敏俊只覺得心裏松了一口氣，但，又有那麽點兒微妙的失望。

“謝謝您了，都教授。還有，您講的課，真的很精彩。”素妍直起身來，露出一個純粹而美好的笑容，而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再見了，教授。”

女孩子的背影纖秀如柳，烏墨一樣的長發，筆直的垂落在身後，像是毛筆字裏，鋒芒盡露的一豎。

因為一開始的提問，都敏俊一直覺得，這個女孩子，是很有攻擊性的。

然而現在，當她将所有的銳意收起，她本身溫潤大方卻又骨氣铮然的氣質，便被凸顯了出來，緩慢卻毫不動搖的離開的步伐，就像是書法裏的藏鋒。

都敏俊沒有叫住她。

因為對于他而言，早就習慣了這樣的錯過。所有人都是他人生裏的過客，這樣短暫的痕跡，這樣清淺的印象，一點點的遺憾，并不足以讓他沖動的開口挽留。

第九個記錄

仁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