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謊言：灰色天使

第3章 蛋糕

黒木淩現在經常加班下，也沒有好好深交過什麽朋友。只是，結識宇田優總是感覺不太對勁，不過想到對方是模特，多多少少日後要拜托他，他不能不交換Line和郵箱。

回家後，他立即TUO上身的衣服，扔在玄關，沖到卧室執起衣衫又去浴室來個熱水淋浴。

刷身的毛巾早變硬布，他照了照鏡子，确實發現自己的黑眼圈嚴重了點點，可是要好好保養，不然見客人時，留下不好的印象。他看了看洗手盆一旁的不鏽鋼架子，太陽油只剩下一點，面霜只剩下一點，剃須膏也是。

他步出浴室，打算用手機便條提示自己的明天采購清單更新時，見到一個彈幕正顯示在上鎖屏。

他打開了手機，見到是宇田優的訊息，內容是：今天謝謝招待，認識了你真的很開心，希望你平安回家，不會生病（附上一個可愛表情）。

Line 一讀到，對方就知道，他回複：不用客氣，有緣認識你也很高興，也希望你回家的路上平安。

将手機扔在玻璃茶幾，他就到廚房取出一瓶啤酒，打開電視看有什麽突發的事情。電視都在播放大雨的警告和路面狀況，那些地方大雨浸水，居民正努力清理。

下面就是有一條滾動訊息，表示上井企業研發了新型的機械人，仿真度更高，更會靈活地跟人類溝通。

“真是有趣呢。”黒木淩自說自話。

黒木淩調低了音量，打開了一本小說閱讀着，看着覺得眼睛澀，就閣下聽音樂。他喜歡聽新古典音樂，就關電視了，播放一張最近買的專輯，躺在沙發聆聽。

當他醒來時，天色變得更黑，黒木淩見到已經快十一點。

黒木淩按着習慣點擊手機，又見到上井企業的新聞，他立即撥去這個新聞提示，見到宇田優回複訊息：謝謝我平安回家了好好休息哦。

“啊，真好呢。”

黒木淩這樣一打後，就看其他群組訊息，閱讀了一遍，沒有要緊的後，就閣下手機。他在冰櫃取出了幾個西紅柿、洋蔥、芝士、西紅柿醬和牛油，将西紅柿和洋蔥切丁後炒了一下。

看到意大利面軟了就拉出來，放在碗中先過了一陣冷水，然後混點橄榄油和牛油在裏面。他将剩餘的黃油放在鍋裏面，将切丁的倒進去再翻一翻。面條放進平鍋後，倒了西紅柿醬汁後，他不斷攪拌，期間灑落些芝士粉和胡椒粉。

“沒有肉末真遺憾呢。”他心內說，他厭倦了吃方便面，又不想在大雨天點外賣。

黒木淩想起自己還要經營一個正面的形象，他無奈地取起手機打開了推特頁面，拍照了做好的意大利面。拍完後，他删除了。他站起來，在冰櫃再找一找有沒有什麽綠色的植物能擺盤。

仔細看茶幾沒有塵埃後，黒木淩再點擊推特頁面，拍下了意大利面，帶着譏諷的心情打下：最近好像發胖，來個素食版本的。

“最近好像發胖……這口吻太像女生吧？”他又删除了前一句，重新打着：“最近吃得不太健康，來個素食版本的。#素食西紅柿意大利面 #意大利面 #自家制意大利面”

這個推特是面向半熟人、客戶和同事，他跟朋友沒有互相追随對方。黒木淩随意翻看着推特，忍不住搜索一下宇田優的賬戶，發現對方的推特被追随數量跟Instagram 一樣高。

黒木淩有意無意地拇指掠過點擊關注一列，盯着屏幕一陣，他便解除了關注，放下手機。低頭吃幾口意大利面條時，瞥到手機亮着藍色燈光。

“嗯？”黒木淩的推特很少有關注用戶回複，多半是點了個心心收藏以示已閱。

解鎖屏幕後，他見到宇田優關注他。

宇田優竟然見到自己關注他，然後再關注對方，可是那時黒木淩卻解除關注。一切的操作，推特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後差了幾秒。

黒木淩見到推特的用戶名是自己的生日日期和姓氏譯音，就知道暴露了自己，即便他的頭像是老人家愛用的夕陽海濱圖。

黒木淩回關注了，這時他的Line發來短訊：謝謝關注我呢。

“加個心心是什麽意思啊……好吧，他的賬號居然不是工作人員操作的。”

“啊，不好意思呢……”黒木淩回複。

“不好意思什麽呢？很開心能跟你取得社交媒體賬號。你的意大利面看上去很好吃哦。”

“嘛嘛，就随意做的。”

“希望有日能嘗到一口呢。”

黒木淩見到，又忍不住對着手機說：“吃就吃，什麽吃一口，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啊，好啊。”黒木淩違心地回複，又将手機“啪”一下擱在茶幾，端起意大利面吃着，又是開了手機。

這時，一個節目正在猜數字游戲。

“無聊。”黒木淩切臺後，在看記錄片，是飲食節目。“下次做白酒蚬意大利面好了。可是炸豬排也好像不錯。”

瞥了下挂鐘，已快三點，他站起洗完，然後刷牙又是倒頭大睡。睡到自然醒，已中午十二點。

黒木淩穿着一套休閑衣在街上走着，他見到車站幾個人穿着的黑色衛衣都是顯示一半數字模樣。

“衣服真醜呢。”黒木淩小聲說，這時他再轉過頭來，那些穿數字衛衣的人都上了另一個公交，很快消失了他的視線。

上了公交車，黒木淩坐在走廊位置，他跟其他乘客一樣低着頭把玩手機。智能手機面世七年多，人坐在公共交通工具時，頭部角度由九十度閱讀報刊，到今日低頭成兩個雙下巴來閱讀屏幕。

屏幕內的消息總是海浪般拍過來，又像急流勇退。關注的新聞由上個月議員貪污到今個月哪個會社繼承人全家謀殺案。

黒木淩現在閱讀着一則小池的組【DANG【】抗安倍的消息，說實話，他不太關注政治的事情，不過是浏覽性質的閱讀。黒木淩想做廣告界跟做銀座的高級小姐一樣，什麽也要懂些，不然客人刁難起來或者接不到話，就很難堪。

“人們即便注意到新聞未必是全部事實，卻不得不依賴幾個機構和鮮有幾個媒介來看世界。今日的東京人，即便閱讀了火星被侵略，也只會說聲：“很假耶！”然後忘卻了。戰争被報道後，也可能确實是不存在，沒有一個閱讀新聞的人是親身見過報道所提及的危機。

人們還是帶着猶豫而信任，如果不信任，處身安好的環境就會惹來疑惑，最後是自己生活不爽……”

黒木淩皺眉地轉頭跟一個老伯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機音量，老伯伯立即點頭了下，調低兩度，音量還是進入黒木淩的耳蝸內。

“為什麽要因為無聊的真相，因為不認識的可憐人而埋沒自己的人生呢？我是一個守法公民，每當天災來了轉發一個祝福平安貼文，捐款一萬日圓不就履行了個人道德責任了嗎？（主持人打圓場：鶴舞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呢）……”

黒木淩心想，當今的老人都會懂科技了，看清談節目也打開智能手機，真是有趣的事情。

到了市中心的商場，他按着清單去逐一搜購，面向、防曬、保濕、去黑眼圈、內褲、毛巾、食材……

他走到書刊區時，又見到宇田優，不同是他這次在封面內。是上一期的時裝雜志，宇田優在封面就給頭發遮大半，屈着單腿坐在箱子上。

說實話，這種封面真的很難引起黒木淩的注意。不是宇田優的外貌問題，是封面千篇一律的構圖問題。放眼看着這家具中心，要挑些特別點得也得走到街上，黒木淩的懶勁發作。

“真無聊。”

他返回去寓所期間，提早一個車站下，去了出租光盤店。

“怎麽一堆科幻題材的呢？”

黒木淩有個小秘密，他喜歡觀看血腥的片子，他一直告訴自己不過是因為壓力，所以喜歡觀看。

那店東認得他，就跟他閑聊幾句，黒木淩就走了。

回家後，他拉下窗簾，将光盤放進機內，調高了聲音，走廊不久傳來凄慘的叫聲。

“這個哥哥又看恐怖片子呢。”

“是啊，快點走。”

門外的鄰居母子正在交談，母親緊張地拉扯着兒子到電梯口，生怕兒子聽到些恐怖的東西後就會變成一個殺人犯。

黒木淩看完一套電影後，伸了伸懶腰，又打開了窗簾，照一照只剩三小時的日光。日光并不純潔美好，可是使人安心，在日照下的人，總是莫名地信任未來。

一個無聊的獨居獨身小白領如是。

明明科長明裏暗裏都在耍滑頭、糊弄和奴役他，黒木淩還是相信即便過勞死也是有意義的。

褲袋的電話震動了一下，是宇田優打來。

“喂？”黒木淩接過電話來。

“對不起，打擾了，不過見你不讀取訊息就忍不住打來。”黒木淩一聽，他退出頁面，點擊了Line，發現對方清晨就給他發訊息。

“我呢，一小時後就在表參道出席品牌活動，然後有個派對。那裏都有不少廣告界別的人，不知你願意不願意呢？”

黒木淩不忍告訴他，他是負責家具那類，可是聽到他的邀請，即便對方有什麽奇怪念頭，他還是想去。

“我面見客戶後來。”

黒木淩答應了。

打開衣櫃，幸好還是有些剪裁得體，但不會過于莊重的西服。打扮一番後，他坐鐵路去了宇田優所說的地點。

Givenchy店外早封路，很多時裝版面的記者都去采訪，宇田優穿着那個十分醜的大狗頭圖案系列黑色衣衫。當他注意到黒木淩真的來了，立即對他眨眼了下。

這些新發布剪裁會十分簡潔，完了後，主辦方會請記者到附近的咖啡店繼續進行采訪和發布活動。模特人給他們拍下衣衫後，基本是自由活動，跟記者、設計師、客人、售貨員等等閑聊。

黒木淩無聊地站在人群後一會兒，就走到一家人氣的咖啡店。

“謝謝你來了。”宇田優低頭說。

“你快兩米了吧？”黒木淩低頭看着他那雙厚底牛津鞋問。

“哈哈，淩先生損我了呢？”宇田優趁他還沒有接話前，又小聲說：“你今天光彩照人。”

“謝謝，你才是。”

“哈哈哈。”宇田優低頭望着他的打理好的頭發，那雙茶色的瞳仁在眼眶內流動着光波，今天這個溫軟的小白領變成一只小豹子。

黒木淩并沒有宇田優想象中那麽害羞，他是個慢熱的人，但不代表溝通出事出現問題。

相反，宇田優也沒有黒木淩想象那麽愛說話，适當的閑聊即止，承受着對方有意無意的目光，黒木淩開始感到不好意思。

交換名片後，黒木淩确實沒有失什麽身份，電通公司的名字還是很動聽。名片、腕表和西服相當于唇膏、長裙和高跟鞋，在這個金光銀燈、琉璃色彩的世界下，身外物建構了黒木淩的身份。

出門時，他又見到幾個穿數字衛衣的男女。

“現在流行這種款式的衣服嗎？”黒木淩問宇田優。

“你懂得數字列背後的意思嗎？”宇田優問。

黒木淩幽幽地看着他回答：“我呢，高中時候數學不太好。”

宇田優神色變得和暖起來，微笑着說：“想不到呢。我嘛，數學倒是最好的科目。”

“出租車來了。”黒木淩打斷了數字的議論。

他們跟幾個公關公司和設計師去了酒吧喝酒閑聊，因為黒木淩是新來的，他們沒有喝得很兇。

“耶！你別喝了！”藤井美姬小聲地跟宇田優說，“嗯，我還行！”黒木淩見他喝了兩瓶威士忌，也沒有露出什麽神色，其實他也不知不覺地喝了一瓶多。

“我明天還要上班，現在需要退席，真的很抱歉了。”

“不不不……”

“這個，你不如順便帶走他吧？小優今天好像喝太多了。”藤井美姬說。宇田優揮手說：“不要！我再喝！”雙眼卻流露出剎那狡猾的目光。

黒木淩突然覺得宇田優是裝醉。

上了出租車後，黒木淩問：“優先生住在哪裏？優先生？”

出租車司機無辜地看着黒木淩，黒木淩唯有死死氣地報上自己的地址。宇田優這時候不斷說着胡話，又一頭栽到黒木淩懷內。

這個出租車車廂不大，兩個人又高，宇田優像一棵大樹倒下那刻，黒木淩差點呼吸不到。

“喂！到我家了！別裝酒醉了！”黒木淩戳了戳對方的額頭，宇田優嗯了幾聲，就給黒木淩拉扯出車廂。站在大門前，對方就摸着他的臉說：“小淩很可愛呢！”

黒木淩遲疑了下，然後執着他的手說：“別鬧了。”他讓對方跟着自己上去，應驗了一句老話：招數不怕舊，最要緊是對方接受。

剛關上門那刻，宇田優立即親吻上黒木淩的嘴去，他按着對方的雙手，一下又一下開合地親吻着對方。

黒木淩心想口香糖還沒有吐出來呢！

黒木淩狠狠地推開了宇田優說：“別玩了。”

“那我可以變得認真。”宇田優說畢，真的站直起來，不過酒精影響下，他整個人微微晃動。

“什麽認真不認真，快點回家找女友吧。”黒木淩在對方前褲袋掏出手機，宇田優又按着他雙手說：“你想知道我有沒有交往，可以直接問的啊。”

看着對方的臉，黒木淩才驚覺自己沒有思考是不是變彎了的想法。他突然覺得，還沒有遇上真正富魅力的人，很難知道自己愛的是什麽人。

見到黒木淩垂下眼睛，眼睫毛遮擋了茶色的瞳仁，宇田優放下手說：“我可是灌醉了自己才有勇氣說這些話，打擾了。”

黒木淩心內翻白眼了下，對方還跟他玩欲擒故縱。

“哦，回家吧。”

“所以你不回應嗎？”宇田優輕輕皺眉地問，又咬着嘴唇。

“我明天要上班，累了。”黒木淩沒有直接拒絕，宇田優登時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說：“好，我等你回複。”說畢他輕輕吻了下對方頭頂就離開對方的寓所。

“吐。”黒木淩吐出了口中的東西，坐在玄關思考着剛剛自己在做什麽。酒精影響下，他确實變得坦誠了。

拖着疲憊的身軀，黒木淩光着身走入浴室，打開了熱水，滿的時候就倒些浴粉。浴粉改變了水的顏色，但改變不了黒木淩的心內的小心思。

想感受着愛和被愛是什麽感覺。

跟一個情場玩家注定是無疾而終的劇情，可是過程能感受到愛。

“呼！”他趴在浴缸邊，又吹了下垂到額頭前的頭發。

“哔哔——”電子鬧鐘呼喚着黒木淩起床。黒木淩在床上一邊賴着，一邊發出悲哀的聲音。

“不要上班……我不要上班……”

幾分鐘後，卧室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黒木淩在廁所傳出晨光第一線的聲音後，洗了手就刷牙。

三分鐘後，刷牙護膚剃須都做了，就去到廚房弄西多士。塗些新買的牛油果果醬，然後差點吐出來，說：“牛油果還是很難吃！”

黒木淩看了下挂鐘，立即奔跑出門，跑到鐵路站，這時已是人頭湧湧，站電梯上放眼一看，都是一片黑黑藍藍的衣衫。黒木淩幾度以為自己購買的藏藍色、深灰色或者純黑色會在一群黑壓壓的衣衫中與衆不同，事實上，不是。

他好不容易逼到月臺，給車站人員推進車廂後，他再次不用“站着”在車廂，這時他聞到附近的人傳來一陣淡淡香水味和汗臭味。

“嗚嘩！”

四十分鐘後，出車廂的人都差不多表演出戲劇性的動作，不少人中年人還掃撫着自己的心口，然後聞一聞薄荷味液體。

上班就像十八層地獄輪回，好不容易歇息一天半，接下來又要瘋狂工作五六日。

宇田優一日只發一條訊息，還算好是十點多。內容不外乎分享他今日吃過的或者見過有趣的東西。

黒木淩下班躺在沙發上閱讀時，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呢，你周日有空嗎？還要加班這麽恐怖嗎？（裝着可憐的表情）”

“早上我想回去一趟。”

“OMG.那你下午呢？”

“嗯。有空。想約在哪裏？”黒木淩回複問，他沒有忘記自己要給答複人。

“能不能選一個我傷心起來也較為不尴尬的地方？”

“……為什麽傷心？”

“因為你可能會拒絕我嘛。給這麽好的人拒絕了，正常人也傷心嘛。”

“不會。這個，大後日在南青山的Decodierung Café？”

“喔，那個，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

黒木淩覺得困，放下手機就在沙發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