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日久生情
乾清宮。
楊灏将一封信件遞給且歌, “前幾日在邊關的安将軍派人送了信來,皇姐,你瞧瞧。”
且歌接過,她看完後大喜, “這場仗打了五年之久,也是時候結束了。”
“再有不到一年,便可将匈奴全部驅逐出我滄藍邊境!”楊灏道,他看了看對面的且歌, 六年前,父皇因病駕崩後, 留下了遺诏, 立他為新帝,當時朝堂中不乏有其他皇子的黨羽,對他自是不服的, 匈奴便是找準了這個時機進攻滄藍,後來, 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安衍請求出征, 好在安衍并沒有辜負他與皇姐的期望。
且歌颔首,“是啊, 我相信他能做到!”
“皇姐, 若是安将軍凱旋,當如何?”楊灏試探道, 他只給且歌看了這封信, 另一封他偷偷藏起來了, 因為安衍在那封信裏說了,若是他凱旋,求聖上給他與且歌賜婚。
楊灏的話倒是提醒了且歌,她嘴角的笑意開始慢慢收斂,安衍若是凱旋,加官進爵定是少不了,可他卻是左丞相安正良的嫡長子,只怕官封大了,便會助長左丞相在朝中的勢力,封小了又會令其不滿,這可實在讓她為難呀。
“此事也只得待安将軍凱旋,再商讨吧。”
“安将軍出征也五年了,也不知他現在是什麽模樣。”楊灏感嘆道。
随着楊灏的感嘆,且歌倒也想起了記憶中的那個白面少年,他不善言辭,最常做的,便是跟在她身後,但有什麽危險,他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将她護在身後,拼盡全力去保護她。
別說她是嫡長女,就算不是,那身處皇家,也體會不到多少親情,而安衍卻讓她感受到了兄長的關愛。
且歌淡淡道:“你倒是挺挂念他的。”
“皇姐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我自然是挂念安将軍的,我雖比皇姐與安将軍小了那麽幾歲,可好歹我們也算是一塊兒長大的吧,而皇姐和安将軍,那話怎麽說來着?”楊灏故作沉思想了想,“對了,青梅竹馬!皇姐和安将軍那是青梅竹馬。”
且歌只淡淡地笑着,沒有搭話。
“別看安将軍平日裏沉默寡言,可卻對皇姐格外的好,還時常帶些小玩意兒到宮裏給皇姐,連我都有些嫉妒了。”
楊灏這麽一說,讓且歌也想起了昔日的趣事,“可我怎麽記得,那些小玩意兒最後都讓你給拿了去?”
Advertisement
正喝茶的楊灏險些被且歌的這一句話給嗆到,他咽下嘴裏的茶水,輕咳了幾聲掩飾尴尬,強行解釋道:“那我不是看安将軍送給皇姐的小玩意兒太多了嘛,我就想着替皇姐分擔分擔。”
且歌看着楊灏,笑道:“也是啊,替我分擔,可哪次你不是說摔壞了就是弄丢了?”
楊灏的目光躲閃,更不敢與且歌對視太久,他嘿嘿幹笑了幾聲,“那不是不小心嘛。”說罷又端起茶杯,裝模作樣地喝起來,他當然沒弄丢更沒摔壞,而是将那些小玩意兒全都贈給安然了。
本就一母同胞,且歌了解楊灏,又怎會不知他現在心虛了,什麽不小心,都是假的,別以為她不知道,只是她不說破罷了,那些個小玩意兒有哪一個最後不是到了安然的手裏。
楊灏自小到大雖別的不如且歌,但臉皮卻是一等一的厚,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又全當方才的對話沒發生過。
“我記得,當年父皇似乎是有意為皇姐與安将軍賜婚的。”
楊灏裝得很是随意,就跟突然想起,便随口提一提似的。
且歌的臉上并無過多表情,也只“嗯”了一聲。
楊灏是誰,那可是順着杆子往上爬的主,不達目的,他可不會罷休,他又道:“我還只當是我記錯了,原來真有這麽一回事,那為何父皇沒下旨?”
楊灏一臉的求告知,就差手裏捧着瓜子在那兒磕了,且歌白了他一眼,卻還是告訴了他,“聖旨早就拟好了,可在宣旨的前一夜,父皇召見了我。”
當年父皇确實是想促成她和安衍的婚事,可就在賜婚前一夜,父皇召見了她,問她願不願意嫁給安衍,他并非以皇帝的身份在問她,而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
若是願意,他便派人宣旨,但安衍想娶且歌,那就必須和左丞相安正良斷絕父子關系,若是不願意,那道拟好的聖旨便交由且歌處理。
不論從她個人還是從皇家的利益來考慮,她都拒絕了,她對安衍不過是兄妹之情,并無半點男女之情,況且這麽做對安衍也不公平,安正良雖是奸臣,人人皆想除之而後快,可到底也是安衍的父親。
再者,一句斷絕父子關系,就真的能斬斷血脈之間的聯系嗎?
且歌端起一旁的茶,輕抿了一口。
剩下的話她不用說,楊灏也能猜到了,肯定是皇姐不願意。
楊灏扶額,一口氣憋在胸口怎麽都提不上來,安将軍文武雙全,家世又是極好,最重要的是對皇姐用情至深,更是為其征戰沙場,這麽些年了,都時時刻刻挂念着皇姐,這等世間少有的絕佳男子,皇姐竟然拒絕了!!!
楊灏不知該說什麽好了,皇姐當年若是答應了,那安将軍就是他的皇姐夫了,他還需要這麽費勁兒地折騰出一女驸馬麽?!
楊灏看了一眼且歌,見其就跟沒事人一樣,這可真是他的親皇姐呀,都說皇帝不急太監急,這話幹脆改了得了,叫殿下不急皇帝急好了。
楊灏這欲哭無淚的樣引得且歌不解,又有些想發笑,怎麽好像被拒絕的人是他一樣?
對上且歌疑惑的眼神,楊灏道:“只是覺得安将軍為人正直,又真心待皇姐好,皇姐難道不覺得可惜?”
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楊灏今日怎麽這麽想撮合她和安衍?
“為何要覺得可惜?”
且歌的問題讓楊灏猛然一震,他竟想都沒想就将實話給說了出來,皇姐現下已然是起了疑心,倘若他糊弄過去,那勢必會讓皇姐疑心加重,這樣下去,他謀劃的事可就徹底完了。
故此時絕不能糊弄,一定要說實話,“青梅竹馬已是少有,相處融洽也更為難得,若是結為連理,想必會傳為一段佳話。”
楊灏将這話的重點全推到了青梅竹馬的頭上,并非單指且歌與安衍,倒也使得且歌心中的疑慮打消了幾分。
“世事本就無常,不過只是無緣罷了。”
且歌這話一語雙關,既在說她和安衍無緣,也在提醒楊灏,世事無常,什麽都會變,人也一樣。
楊灏明白且歌的意思,可他堅信,感情是可以在相處之中慢慢培養的,有個詞不就叫日久生情麽,看皇姐和那女驸馬穆絮不就一樣。
二人又閑談了幾盞茶的工夫,之後且歌便回了長公主府。
且歌吩咐清淺将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又接着處理了些事務,等她再擡首時,夜已經深了,本打算去瞧瞧穆絮,可想想也算了,穆絮此時怕是早就歇下了,還是不打攪她的好。
接下來的兩三日,雞剛剛打鳴,暖香小築的門就準時被敲響。
敲門的人是素蘭,而她和初次一樣,都是帶着賞賜來的,只是賞賜的東西有所不同,可個個都是價值不菲。
許是因穆絮為素蘭親自倒的那杯茶,讓其感覺到了穆絮的平易近人,待人也極好。
而素蘭又得知驸馬爺已有好些日子沒和殿下同房了,便有心幫幫驸馬爺,故殿下找她回話時,特地将驸馬爺的反應稍稍說得誇張了一些,且歌聽後一時高興,便又命素蘭送了些賞賜。
且歌倒是高興了,可卻苦了穆絮,她本就因為擔憂江懷盛而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半夜,也不知那位公子會不會幫她,等她可算是睡着了,還沒睡多久,就被叫起來了。
賞賜給就給吧,她收下便是,可偏生還需得打起精神來,聽素蘭一個一個地介紹,有覺不能睡,這擱誰身上誰不難受?!
好在素蘭不是個沒有眼力勁兒的人,看出了穆絮興致不大,以及她極力掩飾的困意,便簡短地說了一些,就回暖玉閣複命了。
素蘭走後,穆絮用手枕着頭趴在了桌上,可算是走了,她終于能歇會兒了。
方才素蘭說了什麽,反正她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倒只聽到了桃花翠竹的驚呼聲。
就在穆絮剛睡着時,她被桃花叫醒了。
桃花手裏拿着紙鳶在她面前晃悠,興奮道:“驸馬爺,外面起風了,咱們去院子裏放紙鳶吧?!”
穆絮正想要拒了她,可又想到江懷盛,以及那位公子,倒也想出府去找找,正好現下桃花又想放紙鳶,“院子也就這麽大點地方,又哪兒能放紙鳶。”
桃花聽後看了看手裏的紙鳶,心裏有些失落。
穆絮笑道:“不如我們出去放吧,找個寬廣些的地方。”
原先的失落都消散了,随之被喜悅所取代,桃花道:“好,那奴婢再去拿幾個紙鳶來。”
穆絮颔首,“去吧!”
三人坐着馬車到了郊外,下車後,許是地方太寬廣,又有許多樹木花草,使得人心情也愉悅了起來。
穆絮靜站一旁,看着桃花如撒了歡的野馬在奔跑,倒也笑了起來。
翠竹也拿上了一只紙鳶,正欲遞給穆絮,“小姐。”
穆絮沒有接過,反而對翠竹道:“你去放吧。”
見翠竹有些遲疑,穆絮淺笑道:“快去吧,可不能浪費了這好天氣。”
桃花時不時傳來的歡笑聲,引得翠竹也十分躍躍欲試,但盡管如此,主子都還在這兒,她若自個兒去玩耍,這多少都有些不合體統,“可是....”
“快去吧!”
“但是....”
“去吧!”
翠竹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小姐可要待在這兒,千萬別走遠,莫要再迷路了,若是累了,便上馬車歇歇,車裏有些糕點和茶水。”
穆絮知她在擔心自己,“去吧”
看着翠竹跑向了桃花,穆絮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又擡頭看了看天上的紙鳶,有些羨慕,她總不能說她連個紙鳶都不會放吧。
穆絮環視四周,這兒是郊外,每條路都近乎相同,根本就分不清哪兒是哪兒,就連人影都見不着幾個,恐怕她也只能等到回去的時候,中途再想個理由下馬車了。
離穆絮最近的樹幹上站着一男子,因其身着玄色衣袍,又站在樹葉最密的一處,穆絮便也沒瞧見他。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折扇下方吊着一只麒麟玉墜,他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