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聞舟堯的話無形中給了林俞很大一部分底氣, 林俞想起出發前他就說過,想做什麽就去做。當然他也确實還沒有窮到那個地步。
他們在山上耽擱了一整天,對接好了林柏從交代的所有任務。
林俞又用一天時間挑好了自己要的料, 路程運費包括采買,還有買給家裏所有人的禮物,一趟下來林俞是把自己的金庫花了個七七八八。
這天晚上他們回到了冒山縣城裏黃師傅的院子。
林俞躺床上算賬。
“算清楚了?”聞舟堯走進來問。
他剛洗漱完,就穿了件白色棉布衫。
林俞擡頭:“你不冷啊?”他說着随手掀開旁邊被子示意他上床上躺着。
聞舟堯走過來坐在床沿, 林俞看着他脫鞋,一邊問:“哥,你焦慮過嗎?”
聞舟堯上床坐到林俞旁邊, 伸手把他手裏的本子拿過來翻了翻, 随口問:“焦慮什麽?”
“就各種, 比如說你現在上高三同時兼顧着不少自己的副業,還要幫忙打理家裏的事情,總有覺得無暇顧及的時候吧?”
“沒有。”
林俞:“……”
行吧, 他就知道自己問錯人。
聞舟堯很快看完他手裏的帳, 把目光轉向他, 問:“怎麽?緊張?”
“也不是。”林俞說:“就覺得心不定,可能要準備的事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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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至今, 他用将近十年的時間讓自己成為了林家的餘小師傅,改變了一些東西, 同時也不斷改變自己。到了今天這一步,算是他穩打穩紮這幾年來的一次冒險。
是遲早要去走,也必須去做的。
他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也并非毫無經驗,但他依然焦慮。
這種焦慮實際上如影随形這些年從未散去,也鞭策着他不斷往前, 不能停下。
他每一個決定都如同開辟一條岔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通往哪裏。
他只知道終點始終如一。
可從很早開始,他就告訴自己任何一個判斷決策的失誤,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代價,所以他必須謹慎再謹慎。
聞舟堯拿着手裏的本子拍了下林俞的腦袋,說輕聲:“別給自己那麽大壓力,知道我為什麽從來不焦慮嗎?”
“為什麽?”林俞問。
聞舟堯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因為腦子夠用。”
林俞覺得自己被罵了,斜眼,“影射我笨哦。”
聞舟堯又敲他的臉,沒好氣:“我的意思是你哥夠聰明了,只要你哪天不想繼續了,停下來,也沒關系。”
林俞看着聞舟堯的眼睛,最後低聲應了聲。
“我知道。”他說。
只要是他說的,林俞就确信他會這樣去做。
但林俞沒說,他不能單單是上輩子那個走到末路了,等着聞舟堯迢迢趕來的林俞。不是那個把十年命運,把人生決定權毫無保留交到別人手裏,被動等待宣判的他。
這一生他得做一棵樹。
盤踞在名叫家的地方,枝葉延伸方圓十裏。
他需要那個叫聞舟堯的人,就算穿過雨夜大雪,最後在他這裏停留。
他說,只要你不想繼續了,停下來,沒有關系。
“哥。”
“嗯?”
“我會努力的。”
“你一直都在這樣做林俞。”
他們在第二天清早六點返程,這個季節晝短夜長,天還未大亮,下着小雨。
他們需要從冒山縣坐車去往市區趕火車。
黃師傅給他們找了輛有棚的小貨車,方便他們帶手裏大大小小的行李。
臨出發前,倒是有件小事。
黃師傅隔壁鄰居家有個女兒,在市區上學,這次家裏外婆生病請假回家探望,正巧跟着他們一起返回學校,路上搭個便車。
車子從冒山縣層疊的山脈中漸漸駛離,天開始大亮。
林俞因為起得太早,在後車廂墊着包裹補覺。
林爍拉着林皓和那個女生在旁邊打撲克牌,叽叽呱呱亂叫成功把林俞吵醒。
“到哪兒了?”他問。
林爍丢出王炸,随口應:“還早呢,怎麽也得下午才能到。”
“我們幾點的火車?”林俞又問。
這次是聞舟堯回的他,“晚上八點。”
林俞朝坐在門邊的聞舟堯看過去,他一只腳搭在車尾,一只腳蜷起膝蓋正看着手上的一條十字項鏈,正巧是林俞之前買給他的那條,昨天晚上給他的。
林俞挪過去,下巴墊在聞舟堯的膝頭往外面看了一眼,打了個哈欠沒什麽精神問他:“既然火車還早,要不要約于師傅吃個便飯?”
“不用。”聞舟堯說:“我來的時候聯系過他。”
林俞哦了聲,也不強求。
蔣世澤的小報告也是于師傅告訴他的,林俞也怕吃個飯提起來沒完沒了。
“還困?”聞舟堯捏了捏林俞的後頸問他。
林俞舒服地眯着眼,半真半假道:“這趟花銷不小,我心疼我空了的錢包心疼得一晚上沒睡着。”
聞舟堯笑:“不是說可以借你。”
“我怕喪權辱國。”林俞說。
聞舟堯挑眉:“這麽沒膽子?我都沒說利息是多少呢。”
旁邊林爍搶白:“林俞,我跟你說這點你絕對沒做錯,就前年,我為了一紀念版的游戲影碟找大哥借了點錢,今年利息翻了我兩倍不止,有這麽算賬的兄弟嘛。”
林俞翻白眼:“別拿我跟你比。”
林爍氣吐血,吐槽:“你以為你多特別啊。”
聞舟堯在旁邊只是笑,沒有插話。
林俞仰頭去看他,也是夠無聊,真的問:“打折嗎?”
“你想打幾折?”聞舟堯垂眸看他。
林俞想了想,“怎麽也得五折吧。”
聞舟堯笑:“五折算什麽,小俞一向是特別的。”
林俞險些磕到自己的舌頭,然後就聽見林爍大聲說:“是啊,林小俞當然是特別的,特別煩人!”
林俞當即伸腿給了林爍的腰一腳。
“你今天是不是欠?”林俞說完他又看他一個勁兒催着人女生出牌,就皺眉說:“林爍林皓你倆差不多得了啊,人女生是要回學校去讀書的,你們自己無聊能別帶着人跟着你們一樣不學好。”
那女生跟林俞差不多大,典型的南方姑娘。
皮膚細白,眼神靈動,倒是不怎麽害羞,跟着他們幾個男生搭車一路也能說說笑笑。
這會兒聽見林俞這樣說,打圓場道:“沒什麽的,我本來也會,就打發時間了。”
“聽見沒有?”林爍嘴欠道:“多管閑事。”
林俞只想給他兩嘴巴。
林爍看他不說話,腦子一轉,又突然張口說:“林俞,你別是喜歡人女同學又不好開口吧?”
林俞一愣,連女生也愣住了。
聞舟堯這會兒倒是轉頭掃了一眼林爍。
林爍沒發現氣氛不對,繼續道:“這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啊,我看你平常也不怎麽跟女生來往,這叫有緣千裏來相會。”
“你閉嘴吧!”林俞打斷他,轉頭對着人女生說:“別搭理他,他腦子有病。”
女生反應過來,笑了笑說:“這有什麽,我們班裏早戀的人多了去了。”她說完意識到自己話裏有歧義,又連忙解釋:“我不是說自己也要早戀的意思。”
“我知道。”林俞說。
林俞轉頭警告林爍:“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告訴二叔你老毛病又犯了。”
林爍當初找了個初中部的女生,早戀從學校鬧到家裏,被二叔追着滿院子打。
林爍:“最沒勁的就是你。”
他想在聞舟堯那兒找認同,畢竟論起吸引桃花,家裏誰能比得上聞舟堯。
結果林爍發現聞舟堯居然根本沒注意他們,只是看着車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爍:“大哥。”
“怎麽?”聞舟堯回頭。
林爍八卦:“我們在說林俞談戀愛的事兒,你知道他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林俞當場去看聞舟堯,因為他是家裏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知道他根本不喜歡女生的人。
林家已經有三叔在前,至今瞞着所有人包括老太太。
林俞莫名心跳加快。
然後恍惚中聽見聞舟堯說:“想挨打?”
林爍當場閉嘴。
林俞又覺得有些好笑。
性向這個東西始終是個沉重的話題,包括之前聞舟堯說他還在求證,但林俞在一兩次草草試探後卻始終也沒有深入去探究的原因。
坦白的代價林俞承受過,又在如今他哥高三,他決定單獨創業的重要階段。
有些東西不深究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們下午五點鐘到達市區,離火車開車時間還早,他們先把人女生送回校。
下車之際,女生突然找林俞要聯系方式。
在旁邊林皓林爍哇哇亂叫的聲音當中,女生大方道:“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我聽說你們北方的中考題試卷是全國最押題率最高的,我只是想到時候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問你。”
林俞自然沒有拒絕。
等人離開了,林皓立馬說:“她肯定對你有意思!”
“這不廢話嘛。”林爍接話道:“根據我的經驗來看,交流學習是假,試探你的态度是真,林俞,把握住幾乎啊,林家可沒有慫人。”
林俞被蒼蠅一樣繞不開的話題煩夠了,給了個白眼自顧自收了東西下車,跟走在旁邊的聞舟堯說:“哥,餓了,先吃飯吧。”
“想吃什麽?”聞舟堯問。
“诶說認真的呢。”後面那倆人追上來,林爍走到聞舟堯另一邊:“這不挺正常的事兒嘛,什麽年代了,大哥,你還真反對啊?”
幾個人穿過人流走到一家家常飯店門口。
聞舟堯帶頭往裏面走,一邊說:“不然呢?”
“為什麽?”林爍不解,“我還以為你一直都只是嘴上說說呢。”
就算林俞是內定林家接班人,可他已經足夠出色,天賦有目共睹。
學習上家裏并沒有特別要求,長輩說是上學期間禁止談戀愛,可這哪兒就那麽死板了。
重點是林柏從那幾兄弟,自己都是在很年少的時期遇到了現在的太太。
林爍自己沒個定性,這會兒倒是替林俞規劃。
“我看他也不像是能談很多個的樣子,現在戀愛,成年接手家裏,事業穩定了,又到了法定年齡就蓋個戳,完美。”
聞舟堯掃了一眼停在門口陰影處,正仰着頭看人家店裏宣傳單的林俞。
最後對林爍說:“你我懶得管,但管他,你也輪不着。”
林爍愣了半天,問走上前的林皓:“你有沒有覺得什麽地方不對?”
“哪不對?”林皓莫名問。
林爍:“說不上來,好像哪都不對,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