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聞舟堯看着他明顯過度的反應也跟着停頓了幾秒,狐疑地看着他,林俞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伸手去推他哥的胳膊,開口說:“你先出去。”
下一秒聞舟堯一把抓住他手。
“你怎麽回事?”他問。
聞舟堯明明是用的再平常不過的語氣,但也許是他的存在感在這小小的衛生間裏顯得壓迫感太足,林俞又被自己那點心思攪得心虛,當場來了一句:“你看着我,我尿不出來。”
“我說幫你拉褲子。”聞舟堯敲他額頭,表情有些無可奈何,“你多大了,放水還要人看着?”
林俞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
結果他剛哦了聲,就發現聞舟堯又突然貼近。
林俞整個人受不住往後倒,後腰再次貼在了洗手臺的邊緣上。而聞舟堯像是沒看見他的動作,跟着上前一步。
林俞對上他哥的視線,兩人上半身之間只隔了一寸不到的距離,林俞只覺得自己放在褲腰上的手被拿開,下一秒刺啦一聲響,褲鏈被聞舟堯給拉到了底。
林俞:“……”
聞舟堯在林俞呆怔的視線裏,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提醒說:“好了,去上。”
林俞後知後覺:“……哦。”
好在聞舟堯沒再要求幫他把褲子拉上,轉身離開了衛生間,還貼心把門給帶好,不然林俞真的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上得出來。
他不正常,連帶着覺得他哥也不對勁了。
林俞心想你可醒醒吧,自己思想不正可千萬不能把他哥給帶溝裏了。
林俞只在醫院裏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燒一退就跟着聞舟堯回去了小姑林曼姝找的那間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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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房一樓,帶一個小院。
林俞站在院門口問身後的聞舟堯說:“哥,你打算怎麽和家裏說?要不我一個人待着也行,你現在每天還得補課呢,分心怎麽辦?”
林俞站在這兒了才覺得這個決定不妥,待在家裏至少吃穿住行不用自己操心,這出來了就他們倆,他哥這還又是高三的關鍵期,怎麽想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
聞舟堯站在身後,手伸過林俞的身側推開木栅欄的小門,低頭看了一眼林俞的發旋開口說,“我你就不用操心了。”在林俞回身仰頭的時候,聞舟堯的手指擦過他的顴骨說:“你要不想讓家裏人擔心,下次就記得別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我們現在也不用住在這兒。”
“我錯了。”林俞從打架事件之後,第一次正式認錯。
聞舟堯捏了捏林俞的後脖頸,“進去吧,這幾天換洗的衣服我讓小姑提前拿過來了,跟林叔他們說的是你學校有個外省競賽,出門幾天。”
“我爸媽信了?”林俞驚訝問。
“當然沒有。”聞舟堯掃了他一眼說:“主要是因為我要出去比賽,你就是順帶的。”
林俞啊了聲,嘀咕:“我就說嘛。”
他哥這個人就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基本有關他的事情,家裏不會懷疑的。
進了屋,房子裏雖然都是打掃過的,但真要住人還是需要清掃一番。按說林俞這種原本嬌生慣養長起來的小孩兒別說打掃了,原是掃帚倒地都不會扶的人。
但是從他站在屋子裏晃了一圈,很自然就開始裏外收拾。
直到他拿着抹布從廚房出來,見着倚在門框上抱着手看着自己的聞舟堯,才尴尬停住。
聞舟堯看着他:“這麽熟練?”
“瞎弄。”林俞說。
畢竟曾經也是在外生活了很多年,為了一個叫蔣世澤的什麽事兒沒經歷過。以前在家不覺得,在師傅那兒也不覺得,但這人一旦出來,那種身邊的空曠感瞬間就激起了記憶中的本能。
今天起他就有一段短暫時間單獨和聞舟堯一起生活了。聞舟堯不同于父母,也不同于林德安,是過去的證明。
他哥是高三生,他雖說小時候因為父母離世曾有過短暫颠沛和漂泊,但這些年也不曾真的出門在外一個人生活過,何況還帶着一個他。
所以林俞得照顧好他。
這樣的念頭幾乎是不用刻意去想就自動形成的,歸咎其原因,林俞将它理解為某種後遺症。
十年心血付之一炬,飛蛾撲火最後一無所有的教訓所留下的刻痕。那些總在不經意間冒出來的習慣有時候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
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而林俞用一生治愈前塵往事。
不是還不甘,也不是還耿耿于懷。
是烙印刻進了心底,去疤的過程漫長而疼痛,綿綿如針紮,但又不得不面對。
最後的打掃過程是聞舟堯一個人完成。
聞舟堯絲毫沒讓他覺得這裏和出了林家有任何區別。
所以晚間面對只有一間卧室時,林俞也沒了之前那點別扭心思。
他哥在哪兒都是他哥。
永遠鎮定自若,像根定海神針。
晚上八點左右兩人就各自收拾完準備睡覺了。
聞舟堯穿着睡衣躺在床頭上翻一本物理練習題,他身上的棉質睡衣讓他垂眸的樣子多了幾分溫和安靜。
林俞剛洗完澡,擦着頭發踩着拖鞋吧嗒幾步走到他旁邊,伸手翻過書的封面看了看說:“大學的?你啃得下來?”
“還行。”聞舟堯把他手拍開,掃了一眼他濕漉漉的頭發,開口說:“退遠點,擦幹再上床。”
林俞聽話倒退一步,不得不感慨:“我一直覺得我受不了別人坐自己的床已經很夠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我發現哥你這潔癖毛病比我還嚴重。”
聞舟堯翻了一頁書,頭也沒擡道:“你可以适度妥協,但我保證你濕着頭發絕對不可能上得了現在這張床。”
林俞吐槽:“太過分了吧。”
小時候第一次見,他好歹也讓他和自己睡了呢。
等到林俞終于把頭發擦幹,扔了毛巾撲到床上,長舒一口氣,卷着被子把自己裹了一圈,露出頭頂蓬松的頭發和眼睛,然後才拍了拍旁邊的人的腿說:“熄燈了,我得督促你,晚上看書容易近視知不知道?”
聞舟堯側頭看向他,然後手指一翻将書“啪”關上。
他轉手将書放在床頭櫃上,對林俞說:“起來,把衣服脫了。”
林俞一頓:“幹嘛?”
“上藥。”
聞舟堯彎腰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把從醫院開的傷藥拿出來,林俞一見倒也沒說什麽,從被子裏翻身起來,上手就把上衣給剮了。
“嘶,今晚是不是降溫了?有點冷。”林俞脫完就哆嗦一下,搓着胳膊掀開被子然後朝他哥撲過去。
聞舟堯被他就這樣光溜着半身撲個滿懷,舉着打開蓋子的藥瓶提醒他,“別鬧,把被子拿起來蓋一點。”
“蓋着還怎麽上?”林俞嘴上說着,反手又把被子往自己的屁股上面拉了一截,堪堪遮住腰線的位置。
聞舟堯的視線從少年柔韌的後背滑過,不再說什麽,把人往胸前摟了一點,就着這個姿勢把藥倒在手上溫熱後再貼上懷裏人肩胛後面的那一塊淤青。
青點不一的痕跡在瓷白的背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尤其是肩胛那一團,瘀紫發黑。
聞舟堯沒說話,但那臉色往後巡梭一次就冷一分。
林俞本來還沒覺着痛,結果聞舟堯手上一用力他就直往人胸前躲,“輕點輕點!”
“很痛?”聞舟堯停了動作問他。
林俞點點頭,無語:“也不知道是哪個家夥踹的,當時真應該多給他兩腳,居然下這麽重黑手。後背還有青的地方嗎?”他問。
聞舟堯的手從肩胛骨滑下,停在胸側骨另一處稍嚴重的位置說:“這裏。”他摁了摁,“痛得厲害?”
“這裏還好。”林俞感受了一下搖頭,又拍他哥肩膀:“沒事了,擦吧,背冷。”
這會兒的林俞心思純潔得能來一段流利經文,完全可以很自然的,像過去那樣無所顧忌地面對聞舟堯。
他像是突然打開了某個關竅一樣。
那個叫“只要我茍得住,以林家人的傳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林家有個只喜歡男人的同性戀”。
而對他哥就一個态度,脫光看完都正常,只要他不心虛,他哥就是正道之光。
聞舟堯看了一下胸前這個糾結一整天,現在又像是自己把自己說服的家夥。
他手上動作緩慢,但那雙凝黑的眼神裏沒人能看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擦完藥聞舟堯把被子拉起來一直裹到林俞的下巴,伸手再次試探他額頭的溫度,确保不會半夜再燒起來。
“明天有雨,又是周末。”聞舟堯并沒有非讓林俞從自己身上離開,就這樣任由他貼着說:“好好在這裏待着,我明天有點事去處理。”
林俞的頭發不斷蹭着聞舟堯的嘴唇下巴,他哥胸前的溫度實在太舒服了,林俞沒了心理負擔就有些昏昏欲睡,沒什麽精神開口問:“去哪兒啊?”
“明州俱樂部。”
第二天果然下了雨。
大雨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沿着屋檐往下落,林俞醒來的時候身側已經空了,早餐在客廳的小桌子上。
他哥留了字條,字體剛硬遒勁。
——早飯吃完,別亂跑,很快回。
林俞走到桌邊端起濃稠的白粥喝了一口,看着窗外沒有絲毫停下來的雨勢,半個小時後,他圍着一條淺灰色圍巾,打着傘出現在了俱樂部門口。
俱樂部門口像模像樣地站了好幾個黑衣保镖模樣的人,建京這幾年除了偶爾彙集的街頭小流氓,林俞還沒怎麽見過有這種陣仗的地方。
林俞不出意外地被人攔下來。
“未成年不能進入。”保镖擋住他。
林俞拉下圍巾,“我找人。”
“什麽人?”
“聞舟堯。”林俞見兩個門神對視一眼接了句又說:“找你們二老板也可以,楚天向,他今天也在對吧?”
“你又是誰?”對方問。
林俞淺笑:“我啊,林俞,家住盛長街54號,木雕大師林柏從的兒子,一打聽就知道我沒撒謊。”
對方一聽說他姓林,再次打量他的臉,過了幾秒态度卻突然好轉,開口說:“等會兒,我通知我們老板一聲。”
如果不是一個許麗麗的烏龍,林俞這輩子都不想由自己來捅破這層窗戶紙。
楚天向林俞沒見過不代表他不知道,不僅僅是聞遠山的至交,他背後代表的是聞這個姓。林俞以前刻意忽略這些,他哥雖不曾改姓,但在林俞心裏,只要他在林家一天,這輩子他都是他哥。
林俞被人帶進去的時候,去的是一個室內靶場。
那不是林俞熟悉的那個每天穿着校服,騎着自行車從家裏出門的聞舟堯,也不是那個穿梭在學校教室,讓不少女生愛戀傾慕的優秀校園男神。
他穿一件黑色背心馬甲,裏面套着軍綠色短袖和同色系褲子,短靴。
臉上的黑藍色瞄準眼鏡将他的側臉映出一種冷漠剛硬的姿态。
“砰!砰!”子彈射出中靶的聲響很密集。
帶着林俞走進去的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開口說:“聞……你哥在射擊方面的能力和天賦萬人中難找出一個,從去年開始,他的記錄就超過了我們楚哥,至今無人打破。”
語氣中也有掩飾不住的欣賞。
林俞就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着他。
直到他停下所有動作,低頭脫着手上的手套才出聲:“聞舟堯。”
這次他沒有叫他哥。
聞舟堯回頭朝他望過來,看清人時,鏡框底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下一秒他摘下眼鏡大步朝他走過來。
到了身前,“怎麽來這兒?”他皺眉問。
聲音有些低沉不悅,仿佛這地方有多不适合他這種拿雕刻刀的人似的。
林俞晃了晃手上的傘,笑,“下雨了,看你出門沒帶傘,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