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嬌花一朵
第二天早上，李海在走道裏碰到呵欠連天的王偉，沒來由地打趣他，“王大記者，昨晚幹什麽去了累成這樣？”
“別提了。”王偉打着哈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昨晚折騰夠嗆，報社那個小喬昨天下半夜突然發高燒，我和小餘連夜把她送進了醫院，我回來才睡了不到兩個小時。”王偉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李海聽得一愣，生病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連忙問：“嚴重嗎？”
王偉：“病的不輕，燒到差不多四十度，小餘都吓壞了。”
李海：“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麽突然發高燒呢？”
王偉：“淋雨了，昨天小餘回來的時候看到她渾身都是濕的。”
李海有些說不出話來，随後敲開市長的房門後，看着站在鏡子前打領帶的市長，李海心裏開始自言自語：難道印證了後面那種可能，市長是要整死她？只是這出手也太狠了點吧，都把人給整到醫院去了。
周韓在鏡子裏瞥見李海異常的神色，轉過身來，目光銳利地看着他，“昨晚沒睡好？”
“嗯？”李海驚了一下，回答道，“不是我。”
周韓蹙眉，“不是你？”
李海汗顏，趕緊解釋：“我是說不是我沒睡好，是電視臺那個記者小王，剛剛在樓道裏碰到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聽他說小喬昨晚發燒進了醫院……”李海說着擡眼去打量市長的表情。
周韓的手正捏着領帶結調整幅度，聽到這話手裏的動作忽然頓住，樣子顯得有些意外，“你是說喬安安進了醫院？”
李海點頭：“是，聽說還挺嚴重，發高燒到四十度，一直說胡話，把電視臺那個小餘吓壞了，連夜送的醫院。”
周韓抿着唇，因為沒有說話表情反而顯得有些凝重，過了會兒身形一轉，開口：“走吧，下去吃早餐。”
李海看着市長的背影，從剛剛的反應他根本看不出市長心裏到底想什麽。除了一開始稍顯意外的表情，之後倒也神色平常，未見得多開心也未見得多傷心。也是啊，市長這樣的人豈是他能一眼看透的。
市長今天的行程是視察縣城以及周邊地區的文物保護單位，s縣是個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轄區內卻有不少古建築古村落，有好幾個地方已經開放旅游，在省內乃至全國都還有點名氣。
走出村口的時候，市長忽然叫住電視臺的記者王偉，“小喬在哪家醫院？”
王偉回答：“縣人民醫院。”
——
喬安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夢到了自己小時候生病的場景。小時候的她很嬌氣，生病的時候特別黏人，吃藥也要哄半天才肯吃。那時候，總有一個人很耐心地陪着她，給她說笑話，哄她吃藥。她吞藥難，又怕苦，他就把白色的藥片磨碎在勺子裏，然後加上小半勺白糖和在一起喂她喝，喝完後再給她一個棒棒糖。她發燒的時候，他的手會時不時地探上她的額頭，即便睡着了，她也能感受到他微涼的掌心覆上她滾燙的額頭的感覺，驕縱的，堅強的心一下子就變得無比脆弱，眼淚就順着眼角淌下來了。
那感覺就跟現在一樣，眼睛雖然閉着，眼淚卻流了出來。
是你麽？你來看我了？
喬安安知道自己在做夢，他怎麽還會回來？他早就已經不屬于她了，不屬于了。
這麽一想，喬安安更傷心了，眼淚流得更洶湧，幾乎都要哭出聲來。
“安安，安安，你怎麽了？”
喬安安終于睜開眼睛，餘霞手裏拿着紙巾正在給她擦眼淚，眼裏的神色還帶着點焦灼，此刻見她終于睜開眼睛，忙問：“安安，你是不是不舒服，還是做噩夢了？”
喬安安的神情怔愣了兩秒，然後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在醫院裏。張了張嘴想說一聲沒事，結果根本開不了口，喉嚨針紮一樣的灼痛讓她猛地又閉上了眼睛。
“是不是嗓子疼？我給你倒點水。”餘霞扶她坐起來，從旁邊的小櫃子上倒了一杯水給她喝。
“剛剛周市長來看你了……”餘霞一邊幫她扶着杯子，一邊說。
噗，喬安安立刻就噴了，眼睛睜得跟銅鈴似的看着餘霞。
“哎呀，你慢點。”餘霞把杯子放回去，拿紙巾幫她擦了擦嘴。
“你是不是覺得他貓哭耗子假慈悲啊？”餘霞随口問了句，然後并不等喬安安回答就開始自言自語，“他昨天真的把你訓得很慘對吧？不然你也不會哭着跑出去淋雨，不過剛剛他看到你的樣子好像臉色不太好，大概他心裏也內疚了。還有啊……”餘霞說到這裏頭往下壓了壓，“市長剛剛伸手在你額頭摸了一下，你是不是知道是他啊，他的手一放上去你的眼淚立刻就滾下來了，還越流越多，市長吓得趕緊把手縮回去了……”
除了越睜越大的眼睛，喬安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剛剛是他？怎麽會是他？
喬安安使勁地吞了下口水，雖然嗓子還是很疼，但是剛剛喝過水滋潤了一開始的幹澀，現在倒也能吐出字來，只不過聲線又粗又啞。
“剛剛是市長……？”
“對呀，不然你以為是誰？”
喬安安略錯開視線，“沒有，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餘霞呵呵笑，過了會兒問：“你餓了吧，我去買點粥給你吃？”
喬安安沖她點點頭：“謝謝！”
餘霞：“別客氣。”
餘霞在醫院附近的小吃店給喬安安買了份皮蛋瘦肉粥，喬安安吃完後嗓子和精神都好了不少。
喬安安是半夜來的醫院，在她醒來之前吊針就已經打完了。雖然她的病來勢洶洶卻也沒有到非要住院不可的地步，只要接着再挂兩天水就可以。所以吃完飯，喬安安領了藥就和餘霞回到了酒店。
她們從大堂坐電梯上去，電梯上升到二樓的時候停了一下，接着門開了，走進來兩個人，是市長和李海。
再一次見到市長，喬安安的心情很挺複雜，昨晚他用那麽特殊的方式教育了她，今天卻又去醫院看她，這種感覺就好像大人教育小孩子，典型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市長看到她，眼神沒有半分波動，表情也一如既往地沉靜淡然。
倒是秘書李海見到她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小喬啊，你回來了？”
“嗯，李秘書。”喬安安應了一聲，然後看了一眼市長，“市長好。”
聲音粗啞，鼻音濃重。
周韓稍稍側目，“好些了麽？”
“好多了，謝謝……市長。”
市長沒說話，就嗯了一聲。
一時再沒人開口說話，狹小的空間裏因為某個氣場強大的人顯得有點壓抑。喬安安看着金屬門上自己清晰的影子愣了會神，然後目光往邊上移了一點，旁邊立刻有一道目光與她的在影子裏交彙，喬安安忙錯開視線盯着自己的腳尖，再也不敢東張西望。
所幸電梯沒過多久便到了，喬安安走出電梯，快到房門口的時候，身邊一道醇厚的嗓音傳來。
“下午就在酒店休息，我們走時會叫你。”
喬安安擡頭，市長目光和煦地看着她，裏面的情緒喬安安看不明白，好像帶着關愛，又好像什麽也沒有。
“謝謝周市長。”
市長點了下頭從她身邊過去了。
下午，喬安安就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寫稿子，期間她接到徐坤的電話，徐坤詢問了她的身體情況，還說如果吃不消就把資料傳到報社他讓別人代寫。
喬安安奇怪他怎麽知道她生病的事。
“上頭有人打電話來說的。”徐坤在電話裏說。
上頭？又是上頭？
喬安安這人雖然能力有限，但對工作是認真負責的，當即表示沒問題，寫一篇通訊稿的力氣她還是有的。
“那你注意休息，明天就在家休息不用來上班了。”
挂了電話，喬安安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繼續寫她的通訊稿。快要寫完的時候床頭的電話就響了，是前臺打來的，說有人在下面等她，讓她馬上下來。
喬安安收拾好東西就下了樓。
只是一下樓，喬安安就有些傻眼了。在樓下大堂等着她的并不是餘霞和王偉，而是市長的秘書李海。
李海見她下樓，立刻上前拎過她的包，一邊走一邊跟她解釋：“王記者他們已經直接從景區那邊回去了，片子等着剪輯，電視臺那邊催得急。”
李海把喬安安的包放進了車子的後備箱，然後走到後座幫她打開了車門。
喬安安站在車門外，看着裏面坐着的市長大人，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做夢，還是做的白日夢。
然後，喬安安就真的跟做夢了一樣上了市長的車。
與市長大人同車，而且同坐一排，喬安安覺得這種場景很詭異，不僅詭異，還有那麽一點坑爹。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也太低了，幾率這麽低的事情偏偏還叫她給遇上，不是坑爹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