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70章
假設問心無愧, 是否就能無視飛來橫‘鍋’?
反正池藏風一派無事發生的模樣,好似不知道神水宮要來問罪,繼續在嘉興城招狗逗貓。
不, 這一段劃掉重來。
她是在嘉興城認真工作, 比如處理棺材鋪等産業賬目;也是在嘉興城嚴肅練武,比如梳理多年來習武心得。
不算不知道。匆匆十二載, 有關登天梯現的六句提示,赫然已經集齊了五件。
小樓一夜聽春雨,圓月彎刀;
日月無根天不老,葵花寶典;
白頭夜禮佛名經, 九陽神功;
能使枯木生紅顏,天魔策之長春術;
鵬飛九萬方化鲲,北冥神功;
六缺一, 只餘那句「陰陽數足自通神」。1
倘若沒有解讀錯誤, 最後一句谶言表明江湖上存在一本秘籍, 名為九陰某某某秘籍。它與《楞嚴經》夾注上的九陽神功互為陰陽之數。得之, 則湊齊了登天梯現的條件。
登天梯具體會以什麽樣的形式出現?
對于毫無推論線索的問題, 沒有必要杞人憂天地瞎猜。
哪有什麽值得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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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藏風︰如何地把桃花貓阿黃順利拐走?
不待想出一個章程,神水宮恰如洪七公報信那般找上門了。
來人, 面熟。
上次西域見過, 是宮南燕。
宮南燕單刀直入, 語氣十分不善︰“你與神水宮弟子司徒靜的死亡有關。宮主要見你,給你一炷香收拾。和我去湘水, 一五一十把行兇經過交代清楚。”
聽聽, 這話說的,是劈頭蓋臉就把罪名坐實了。
不表明什麽證據,也不給人解釋的機會, 态度嚣張又惡劣。像是居高臨下的審判者,就要把罪犯抓回去問斬。
池藏風雖然給開了門讓人進來說話,卻沒有好生招待,是連一杯茶水也欠奉。
看來她的作法很對。眼前的情況,即便上了茶,瞧宮南燕的模樣搞不好會摔茶杯。
于是,池藏風選擇了不說話。
她自顧自地端起小碗,一勺一勺,繼續品嘗吃到一半的微苦甜羹。時逢夏至,吃點帶苦味的小食,清暑除燥,靜心去火。
這一頭,池藏風悠哉悠哉。
那一頭,宮南燕被無視地徹底,豈能不火氣蹭蹭蹭上漲。
砰——
宮南燕猛得一拍手邊茶幾,則聽‘ 嚓’聲響,木制面板碎裂開了。“池藏風,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這般目中無人,是瞧不起我神水宮嗎!”
“上等的金絲楠木,配上江南老手藝雕工,童叟無欺,茶幾要價三千兩白銀。賠償款,請付清。”
池藏風吃完了甜羹,終于慢悠悠開口了。一上來也不謙虛,直接索要賠償。
“現在,我回答你的問題。我瞧得起神水宮,知道你賠得起三千兩銀子。為了表示友好特意給你打個折,只需二千九百九兩白銀,如何?”
還問如何?!
宮南燕怒目圓瞪,直接亮劍。面對殺害神水宮門人的兇手,就該直接動武才對。“你還有臉要賠償!殺人償命!”
戰鬥說來就來。
正可謂,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客廳的擺設并不适合打鬥,哪怕正中有一塊空地,但金戈一起必會傷到桌椅屏風。
因為這一點,三兩招過後,宮南燕的右肩就重重挨了一掌。
池藏風只求速戰速決,不讓第二件家具或地面受損。
她不喜歡在屋內打架,除非是故意去上門挑釁。想一想,在客棧打架弄壞桌椅,好意思不賠銀子嗎?由此及彼,合理懷疑宮南燕是故意的,想要讓她損失一批家具。
這下,就聽宮南燕的肩膀想起骨裂聲。
‘ 嚓’,竟然與剛剛被她拍裂的茶幾碎裂聲有八成相似。此等重傷之下,她的右臂失去知覺,長劍直接掉落在地。
“我敬水母陰姬三分薄面,這次不計較你的尋釁滋事。”
池藏風足尖一挑勾起了地上的長劍,一副‘我真是寬容仁慈’的神态,但壓根沒有想還劍。“這劍也能賣幾兩銀子,聊勝于無,算是你賠款的利息。”
宮南燕惱羞成怒,氣得漲紅了臉,左手扶住了失去知覺的右臂。
這人怎麽好意思顯露出一幅豁達大度的表情。分明是小人報仇,立刻動手。以牙還牙,讓她遭受了一番茶幾之苦。
“很好!你這個殺人犯,神水宮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宮南燕咬牙切齒地扔下這一句,也不稀罕那一把劍,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不用你誇,我知道自己很好。你這個欠錢不還的,我什麽時候說要放過你了?”
池藏風說話間,身形飄忽若神,已然追至外院門口。眼瞧着宮南燕要越牆而出,但沒有出手去攔。
大門外。
長街,有腳步由遠及近。
算一算時間,該是無花來複診了。
下一刻,就聽南宮燕的尖利呵斥聲在牆外響起,“好啊!居然是你!妖僧也在嘉興,是……”
後半句,卻靜音了。
須臾,牆頭再現人影。
無花擒着宮南燕的右肩,一抓一躍,翻過牆頭進來了。很顯然,宮南燕被點了穴。
“謝謝,你幫我節省了一點點力氣。”
池藏風卻擡手一指,指的就是大門,它距離越牆之處僅有兩丈遠。“下次,還請走門。”
無花︰這種事,誰想要下次!
本想再過一段清淨日子,希望能切實感受靈藥生效,沒想到神水宮之人來得如此之快。
能不能暫且避而不見神水宮的人?
無花也想用拖字訣,但被認定殺害司徒靜的不只他一個,主治大夫也以共犯論。對此,實有自知之明,沒本事說服池藏風陪着他一起躲。
“今年,我和池老板都沒有去過湘水。”
無花鄭重其辭,對宮南燕語氣懇切地保證,“司徒施主的遇害,與我們毫無關聯。想來你也不願親者痛仇者快,是該追查真兇,而非冒然給無辜之人定罪。”
宮南燕聽了,極為不屑地瞥了一記冷眼,壓根不相信狡辯之詞。
無花眼底微冷。
為什麽他說真話的時候,偏偏少有人信呢!
“行了,也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池藏風正顏厲色看向宮南燕,“別廢話,說明前因,神水宮又憑什麽指認兇手。如果你能好好說話,那就眨眨眼,我給你解穴。”
宮南燕不予理睬,雙目只望向天空。
“好吧。”
池藏風善解人意,“我懂你的意思,非暴力不合作。你想要一個公平對待,是期望左肩和右肩一樣重傷,絕不能厚此薄彼。我可以成全你的。”
作勢就要出掌,是把宮南燕的左肩也擊碎。
宮南燕聽得火冒三丈,如此颠倒黑白之詞,與公平有一文錢的關系嗎!頓時氣得控制不住眼皮,這會反倒是眨了起來。
“咦?你怎麽出爾反爾?”
池藏風皺眉不解,“你又不要公平對待,要我解開你的穴道了?先說好,如果你胡亂喊叫擾民的話,那就不是左肩經受同等待遇了。”
這話說的,似真似假,說是侮辱人又像是有幾分玩笑。
宮南燕憤憤不已,難道她還會怕?
下一刻,穴道被解開。她梗着脖子,卻沒有大聲怒罵。
是慫了嗎?
宮南燕只表現出做一副不屑與小人争論的模樣。
此刻就連右肩碎裂之痛也仿佛都感受不到,好像成了鐵骨铮铮的神水宮左護法。
“好,你們想要證據。那我就說一說如山的鐵證。”
宮南燕義正言辭,“司徒靜死前親自寫下了你們與她的糾葛,是有日記為證。在日記裏……”
“噗嗤——”
池藏風聽了這句直接笑出了聲,渾然不覺有多不給宮南燕面子,是戳破所謂鐵證的不可靠。“哎呦,日記是鐵證?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這話可不是她說的。
是師父逯仁的金句,而逯仁表示也是引用他人之語。
源自何處?以逯仁的話來說,源自一個遙遠而恢弘的時代。
那裏雖然沒有修士們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也有其獨到的璀璨美好之處。
不扯遠。
此言一落,無花卻覺得膝蓋中了一箭。
他就寫日記,藏在木魚中。
當為葵花秘籍所困,一時感受到它的威力無窮,一時又因經脈為陰陽二氣對沖想要索性割一刀時,就會把次次折磨之感都寫下來。
每一次記錄,每敲一次木魚,心理上肯定總要找一個發洩口,順理成章地對石觀音之恨更深一分。
池藏風瞥見無花的神色不太自然,是她又說中了什麽嗎?
“你……”
最為生氣的必是宮南燕,可不等她有所動作,池藏風又一臉認真聆聽的表情。
池藏風︰“抱歉,我不該打斷你。意見不同,以後再辯論。你繼續,日記裏面都寫了什麽?”
宮南燕一臉不配合,但又似忍耐着怒火,一股腦地把後續說了出來。
概括而言,司徒靜在日記裏只提過兩個神水宮之外的人,正是西域精絕舊地遇上的無花和池藏風。她表示自己受了委屈,因為無花并未回應她的邀請,而且池藏風還出言譏笑她。
不單譏笑,更是戲耍。
陰陽谷一戰,池藏風不是醜鬼的消息傳出。司徒靜覺得自己被隔空扇了巴掌。
當年,在西域精絕,司徒靜一直瞧不上池藏風長得醜如惡鬼的臉,并且還出言不遜了幾次。實情截然相反。那她等于被現實打臉,更像是被人看了好戲,而生出被羞辱的情緒。
聽到這裏,池藏風能說什麽?
做人,請別随便給自己加戲。她忙得很,哪有空閑去想司徒靜如何。
“你們與司徒靜鬧得不愉快結下梁子。”
宮南燕指出,“一個半月前,四月初,她在湘水見到了你們。此次沖突再起,你們索性殺人滅口。”
無花只覺得莫名其妙,假如他真的蓄謀想殺司徒靜,還能被發現罪證?這是有多看不起他的腦子。“貧僧,與司徒施主不熟。試問什麽沖突會讓我犯下殺戒?”
池藏風也覺得奇怪,盯着宮南燕,想聽她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呵呵。”宮南燕冷笑,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掃了一圈。
“當然是醜聞。原本我還覺得可能有誤,但今天在江南同時遇到你們兩人,醜聞也未必是假。無花,你破了色戒。司徒靜在日記裏寫的明白,四月你們兩人在小樹林的親密私會被她撞見。”
随後的事就很好推理。
司徒靜匆匆逃跑,寫下這一段日記藏了起來,但她沒有逃過追殺,是被殺了。
無花只覺眼前一黑。
蒼天在上,他哪有本事破色戒,是不想活了嗎?更重要的是,他從未想過和池藏風發生的關系。劃重點,是從來沒有!
一個人,開船速度之快,讓精通水性的你也暈船,差點失了形象嘔吐出來。
一個人,你和她一起看秘籍,秘籍沒看完就灰飛煙滅了。
一個人,你向她遞出**将至的示警信號。轉天,卻是你生父死在那場**中。
一個人,你與她同時發現藏寶之書,卻被她先一步獲得靈草。
最關鍵,這個人知道你最不堪的隐秘,并且還是你避免走上自宮之路的主治大夫。
當經歷了這些,試問那兩人怎麽可能發展出男女私情?
不可能的。
起碼無花沒有半絲興趣。
若只是玩玩,他肯定自己會被池藏風捏死的。
若動真情?呵,父親天楓十四郎的前例還不夠警醒?動什麽都別動真心,那就不會遺禍無窮。
無花︰總之,他不是勇士。
池藏風︰嘿呦,無花這是什麽臉色?
一個不舉患者且在自宮邊緣徘徊的人,是對她很有意見的樣子。是藥不夠苦了,讓病人的膽子肥了?
無花背脊一涼,想到自己的處境,努力表演誠摯的微笑。
他絕對沒有不敬的意思,池大夫文成武德,仁義英明,獨步江湖。都怪他,是他膽子小,不敢有任何思想上的逾越之舉。
無花心裏苦。
和池藏風呆在一起,自己的畫風會就被扭曲。
“叩叩叩——”
此刻,小院門被瞧響了。
聽敲門聲,節奏有點耳熟。
池藏風沒有猶豫就去開門,一看果然是黃藥師來了。
“你來了,現在裏面有點事。”
池藏風實話實說,“神水宮來人,指認我和無花參與到一件謀殺案,這會正說前因。不如你也旁聽一下,省得之後我再轉述。”
黃藥師暗道不妙,只是十來天不見,怎麽池藏風又被麻煩盯上了?
謀殺之罪,八成需要遠赴神水宮弄個究竟。如此一來,近日計劃的履行賭約要再等一等,總得等一段歲月靜好的時機。
郁悶歸郁悶,這事絕不怪池藏風。
那要怨誰?
黃藥師進了客廳,沒有給裏面的兩人一絲好臉色。
無花卻眨了眨眼,「這下好了,說勇士,勇士就來了。」
黃藥師︰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眼神。
別以為他聞不出陰陽草的微弱氣味。
确定了,無花是來找池藏風看病的。他的經驗之談,找池藏風看病的,能有幾個正經人?
這一問,倒是不知将幾個人牽連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