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無風起浪, 反常必有妖。
‘嘩啦——’,’嘩啦——’
圓月當空照,真的有東西破水而出。
不對, 這些不是東西。
一共九人竄出水面,清一色着黑衣, 但明顯分成了兩撥。
前四個服裝統一,拿的劍似乎出自同一個兵器坊。
後四個短打長袍各不相同, 有的拿了大刀,有的不曾配兵器。
還有一個呢?
那人昏迷着,雙手雙腳鎖着鐵鏈, 明顯是囚犯, 正躺在一塊鐵板做的臨時擔架上。
當下, 四比四的對峙, 就是在争奪囚犯。
半年前,向問天尚未從日月神教出走, 卻已經私下接觸到了一個神秘的殺手組織。
他找殺手不是為殺人, 而是為就找到失蹤的任我行。當然了, 傷亡難免, 尋找過程必有危險, 需要殺人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這單,殺手組織接了。
提出兩個要求︰一個需要重金;另一個找到人的藏身點, 要取其中一樣東西,屆時向問天必須答應。
錢,向問天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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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一樣東西, 他也口頭答應了。
反正困住任我行的地方,那裏的看守者都是向問天的敵人。
殺手組織別說是想要一樣東西,哪怕要将牢房打劫一空, 他也是樂見其成。
經過半年調查,得到了确鑿消息。
在西湖梅莊,江南四友看守秘密看守一個人,将其羁押在西湖牢底。
被關的囚犯九成是任我行。
而九成的概率,值得闖一闖搞劫獄。
向問天帶上三名親信,殺手組織派出了江湖上最講信用的殺手中原一點紅領隊,約定在八月十五夜闖地牢。
八月十五,人月兩圓。
向問天這般的粗人,也想要套一個好彩頭,但願一切順利能成功把活的任我行救出來。
雙方的合作非常順利,江南四友死的死傷的傷,然後就成功撬開了地牢的重重牢門。
誰能想到最後關頭,事态急轉直下。在開啓關押任我行的房間大門後,中原一點紅表示,是該給說好的那個東西了。
——不是別的,殺手組織要的就是任我行這個人。
任我行被發現時深度昏迷,看樣子像是練功走火入魔反噬,他被鎖鏈固定在鐵板附近。
你一劍我一掌把鐵板給撬開,這就連人帶着鐵板争奪起來。
八個人,從牢內打到走廊,一不注意打破了地牢的毀滅機關,湖水倒灌進入地牢。
地牢被淹,西湖起浪,搶奪仍舊不停。
誰還不會憋個氣,都從西湖底朝上竄,争鬥從一路從地牢繼續到水面上。
“中原一點紅,你們到底想搞什麽,還講不講信用了!”
向問天臉上青筋暴起,沒有想到他居然跌入了文字陷阱,那個殺手組織的首領腦子絕對不正常!
中原一點紅面無表情,“向問天,是你在出爾反爾。你答應了首領兩個條件,我方幫你找到了任我行,現在到了你付尾款的時候。”
“啊啊啊——”
向問天氣得怒吼,“放你的狗..屁!我出錢讓你們找回教主,重點是就是教主這個人。現在你告訴我,要把找到的人交給你們做尾款。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天底下,一般而言是沒有這種道理。
然而,架不住殺手首領思維異于常人,而向問天之前又沒能發現其中有詐。
中原一點紅只會遵守首領的命令,何況所做作為都是依着合約。
“你出錢,我們幫你找人。找到人的那一刻,我們完成了該做的,而你要支付尾款了。說好的尾款,是在取牢房裏的一樣東西。多的不要,只要任我行即可。你必須給。”
聽一聽,這邏輯沒毛病。
向問天氣急︰“教主才不是東西!”
“哦。你是說,任我行不是東西。”
中原一點紅不茍言笑,但話裏話外像在譏笑,“既然你覺得任我行不是東西,何必非要搶他。把人交給我們,貨款兩清。”
所以說,任我行到底是個東西呢?還不是個東西呢?
語言的運用真是博大精深。
雙方争執着,而手上動作絲毫不停。四比四,搶奪着鐵板上昏迷的人。
這會激烈争奪中,誰能顧得上打擾了原本在湖面泛舟的人。
池藏風與黃藥師旁聽了幾句争執,已經拼湊出整件事的大概。
“我們走吧。”
池藏風第一反應果斷選擇離開紛争圈,不想和劫獄事件有絲毫牽扯。
依照經驗,多停留一刻就越會有被麻煩攀上的可能性。前些日子還在想日月神教與她無關,可不願自己打自己的臉。
黃藥師面沉如水,對忽而冒出的這些人極為不滿。
中秋之夜,他單純地想要劃船看看景色,與人對月奏一曲。如此簡單,只需兩個人足矣,為什麽都不能實現?
他真想把這些人都塞到西湖底,埋個十天十夜,讓西湖水好好洗一洗他們的腦袋。
“好,走。”
黃藥師到底忍住了怒火,聽了池藏風的建議選擇離開。如今時間尚早,換個地方過中秋也行,今夜就先不與跑出來攪局的人計較。
劃船。
兩人的方向是往岸邊去。
船速很快。
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激戰餘波中。
只見有一堆碎裂的異物從天而降。
争奪中,任我行像一只球被抛在半空。
他四肢上的鎖鏈被先後砍斷,而鏈接鎖鏈的鐵板也被碎裂。
有一部分鐵板碎片飛了出去,下墜方向正是小船的行徑範圍內。
盡管劃船的兩人及時閃避,鐵片卻似暴雨灑落,而仍有有一塊較大的鋒利鐵片紮入船頭。
鐵片,約有一只衣袖般大小。
紮得船頭裂開一道口子。這艘租來的船,仍是沒能逃過即将報廢的命運。
船壞了,要賠錢的。
池藏風并不在意幾兩銀子,如果因為她的主觀操作不當弄壞了船,賠多少都是甘願。
眼下卻遭遇飛來橫禍。本來都主動退出戰圈了,這下不能只想着趁着船沒沉先上岸那樣簡單了。
有氣就出別憋着,總不能一避再必。
明月高懸。
船上兩人不謀而合選擇了同一個出氣方式。
只聽一曲琴簫合奏橫空出世。
今夜西湖,兩人終究還是吹了簫、彈了琴。
用的正是原定的比試之曲。黃藥師與池藏風在修訂了曲譜之後,皆是第一次演奏。
兩人也沒想到首次合奏,琴音簫聲異常相合。
樂曲抑揚頓挫,起承轉合之間是鋪天蓋地的锵锵殺伐,全數沖着正在激戰的八個人而去。
音可殺人。
一時極盡繁複變化,令人頭暈目眩;一時忽高忽低之聲,似把人抛上天空又沉入湖底。
哎呦!
別搞了,真的腦袋痛。
八個人正打得不可開交,被忽來魔音襲擊。
仿佛有人貼着耳朵,狠狠用錘子砸了一下了銅鑼。随即魔音穿腦,嗓子感到了一大股血腥味。
下一刻,八個人都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不論琴簫合奏多有藝術價值,他們完全欣賞不來。這會腦袋全部嗡嗡作響,直接受了內傷。
只剩一個念頭——跑!
跑,不能繼續待在西湖之上。今夜的目标只有奪得任我行,不能再平白無故與第三方對上。
中原一點紅必須要完成首領下達的命令。
向問天說什麽也不會讓他效忠的任教主被搶走。
兩方想到一塊去了。且戰且跑,搶人之鬥依舊不停。
就見任我行仿佛一只超大號的繡球,被八人以內力越抛越遠。
而抛球傳球的人即便被琴簫合奏震得內傷嘴角出血,但誰都沒有想放棄。
也虧得任我行走火入魔徹底昏迷不醒,否則他的臉色必定像是打翻了調色盤。
八個人分兩派搶一個人,像是搶繡球一樣,哪怕遭遇受了音攻內傷也絕不停手。這讓被搶的那個人怎麽想?
今夜鬧這一出,這些人真就像是……
“他們該不是有病吧?”
一曲終了,池藏風瞧着遠去的九道身影只覺荒唐。她做事夠不按常理了,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玩劫獄的。
黃藥師放下玉簫,也将那八人的作為瞧在眼中,亦是感到了無言以對。今晚可不就是流年不利,遇上了一群有病的。
鬧事的遠去了。
很快,水面就恢複了平靜。
兩人環視一圈,西湖又一切如常。
除了遭受意外之災的小船,有一大塊鐵片紮在船頭,之後需要兩人賠錢,這會水面并沒有留下別的打鬥痕跡。
或許,該往好的方面想。
沒有剛剛的一番變故,不會知道第一次即興合奏能夠如此完美。
月色之下,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今夜的中秋賞月演奏,也算不錯。”
池藏風笑着說,“這種遭遇足夠特別了,令人難以忘懷。”
黃藥師緩緩點頭,确實特別,嘴角笑意不減。
特別之事,是因特別之人。獨一份了,可遇而不可求。
唯一遺憾,船頭受損不能繼續游湖,是以最快的速度行船回到岸邊。
兩人給了船家賠償款。
臨走前,池藏風說稍等,她戴上手套,準備把船頭的鐵片給弄了出來。
“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黃藥師随口說到,“把那些人弄走還不夠,你還想拿這鐵片再出氣?”
“不行嗎?我就想看看,中斷我們賞月活動的家夥有沒有特別的。”
池藏風其實沒多想,只是順手為之,随便看一看随着任我行從牢房裏一起出來的鐵片構成。
黃藥師也不阻止,這種小事随池藏風高興了,但還是戲谑幾句。
“行吧,随你。這塊鐵片拿去鐵器鋪,多少能換四五個銅板,也算那夥人補償你的損失費。你總不能指望,它上面還刻着一套絕世武功吧。”
下一刻,鐵片被取了出來。
月光泠泠,照在鐵片上,兩人看到了一堆歪歪曲曲的字跡。
像是用指甲佐以內力,才能在鐵片上留下了那些淺淺的刻痕,而內容令人為之一怔。
最上刻四字︰吸、星、大、法。
再匆匆閱覽,好家夥,這可不就是一套能威震江湖的絕學。
安靜。
岸邊,令人熟悉的古怪安靜再次襲來。
池藏風一臉複雜。
終是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黃藥師︰“黃兄,我們算是很熟了吧?你能不能坦誠一點告訴我,你的嘴是不是開過光了?”
黃藥師︰!
這人還敢倒打一把,也不想想究竟是誰把他的運氣給帶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