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師兄,是我
時翹聞言一怔,手指緊張抓着兒子的雙肩,低下身子,望着他的眼睛,問:“望望和他之前還見過嗎?”
“不小心撞見了。”時望天然就讨厭那個男人,他委屈地說:“他打了我。”
他的娘親,都沒有打過他呢。
時翹變得更緊張,謝聞衍下手沒個輕重,萬一把孩子打壞了可怎麽辦?
她問:“打你哪兒了?還疼不疼?”
時望搖頭:“不疼了。”
時翹深深覺着比試大會跟她合不來,上次雞飛狗跳,這回當個觀衆也風波不停。
她摸了摸兒子的臉,“我們先回去休息。”
時翹已經沒有心情再繼續看比試了,牽着兒子回到客棧。
她決定,挖到足夠的凝神草就離開落霧鎮。
時望聽完娘親的打算,沒什麽意見,只是他問:“我們不救随哥哥了嗎?”
時翹靜默五秒,“他的師兄應該會幫忙救他的吧。”
時翹哄着兒子睡着之後,半夜去了青門宗的後山,山精鬼怪都喜歡在晚上出沒,時翹追着石怪和骷髅怪一頓猛追。
“啊啊啊操你不是死了嗎?”
骷髅怪還認得時翹,幾年前就總是被這個不依不饒的女子追殺,好不容易虎口逃脫留條狗命,怎麽今天又碰見她了!
之前聽聞她死了,後山的精怪還高興了好一陣子。
時翹夜裏沒有蒙面紗,她扛着劍,一劍劈了過去,肆虐的劍氣打在骷髅身上,他的軀殼頓時四分五裂,只剩下一顆頭顱在地上亂滾,尖叫聲聒噪。
時翹一劍擊碎了他的腦袋,瘋狂刺耳的叫聲終于止落。
她揉了揉發痛的耳朵,收起劍,在一個背光的山坡上找到很多凝神草,時翹眼神發亮,把後山的凝神草摘了個幹淨,随後拿出儲物袋裝了起來。
時翹原本打算第二天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是被随辜的師兄弟們攔了下來,他們十分感激昨天她能在謝聞衍面前替随辜說話,然後又問她有沒有別的打算。
時翹說沒有。
某位師兄奇怪道:“趙姑娘,為何這幾日一直都帶着面紗?”
時翹半真半假地說:“實不相瞞,我早年仇家遍地,比試大會來往的人又多,怕遇上尋仇的。”
“趙姑娘了解謝聞衍這個人嗎?你知道随師弟到底是怎麽得罪這位祖宗了嗎?”
“我也不清楚。”
“唉,不管怎麽樣,我們不能就這麽丢下随師弟。”
時翹被這麽一阻攔,也不好意思抓着包袱就此跑路,和随辜的同門師兄比起來凸顯的她很沒心沒肺。
她提着包袱回了房間。
時望很了解他的娘親,知道她走不脫,連自己的小包袱都沒有收拾,他眨眨眼,“娘,我們可以讓随哥哥逃走。”
時翹心想你爹還是很牛逼的。
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難度太高。
她揉揉兒子的臉,心想會不會過個十幾年,等兒子長大了,也會像謝聞衍這麽厲害。
時望乖覺被娘親揉着臉蛋。
時翹對兒子說:“你別操心大人的事,”
“好。”
但時翹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
為今之計,跑為上策。
第二天的比試大會正常進行。
時翹從打聽到了随辜的住處,趁着大家都去看比賽,偷偷找到他的房間,顧不上敲門,進去之後,屋裏彌漫着濃濃的藥味。
随辜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眸緊閉。
時翹摘掉面紗,拍拍他的臉,輕聲叫了叫他的名字,沒有回應。
謝聞衍說給他留一口氣,真的就只有一口氣。
時翹生怕他死了,立馬從袋子裏找了些急救的丹藥,喂到他口中,過了好一會兒,随辜才慢慢有點力氣,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她愣了一瞬,下意識推開她:“你走吧。”
時翹:“.......”
她大半夜好心來救人,就是這種待遇嗎!?
過分了大哥!
随辜啞聲說:“他在找你。”
時翹看着他,回道:“昨天我看見了。”
對于随辜沒有馬上就賣了她這件事,時翹還有點不習慣。
她用手帕替他擦幹淨嘴角的血,“你跑吧。”
時翹怕他太有骨氣不願意跑路,開解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随辜笑了兩聲:“你看我現在的樣子能跑的動嗎?”
好像也是。
重傷在床,連下地都困難。
時翹靜默了,她還沒本事從謝聞衍眼皮下帶着随辜逃跑。
她認真想了想,“今天如果謝聞衍還問你,不然你就說我還活着好了,就在栖霞鎮。”
随辜比她想的要固執,冷冷推開她的手:“你死了。”
他啞着嗓子,說話似乎很艱難,“這是我欠你的。”
時翹圓溜溜的眼珠盯着他的臉,不開玩笑,認真嚴肅地說:“謝聞衍真的會殺了你的。”
随辜漫不經心嗯了聲,一種超乎生死之外的灑脫。
時翹問:“你死了就沒法找宋茵報仇了。”
随辜:“哦。”
時翹真是拿他沒轍了。
随辜沒有太多的精氣神應付她,他很累,才說了兩句,就又閉上眼睛昏昏欲睡。
時翹止不住的嘆氣,戴好面紗,又悄悄離開。
剛關好門,轉身一看,心猛然提到半空中。
一襲黑衣的謝聞衍站在她身前,面色如紙,烏黑眼珠盯着她直勾勾的看。
謝聞衍又一次連話都不說,直接要摘下她的面紗。
時翹依然躲了過去。
謝聞衍倒也不跟她廢話,淩厲的掌風打在門上,他一臉冷色就要進去殺了随辜。
時翹擋在他面前,驚聲道:“謝公子!你這是要幹什麽?”
謝聞衍掃了她一眼,冷笑道:“我改變主意了。”
時翹知道随辜再也受不得謝聞衍的攻擊了,她咬緊牙關,“君子言出必行,你昨天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要留他一條性命,現在就反悔,不太好吧?”
她今日出門沒戴帷帽,眉眼大大方方露在他的視線中。
謝聞衍盯着她的眼睛,“我不是君子,我現在就要殺了他。”
時翹腳下生根 ,站着不肯挪動,謝聞衍冷聲問:“你這麽護着他,和他是什麽關系?”
時翹尚未開口回答,謝聞衍便出聲警告:“想清楚了再說話。”
時翹安靜了幾秒鐘,她也不是傻子,感覺謝聞衍應該已經認出她了,她遮了臉,卻沒有遮眼睛。
謝聞衍可能甚至提前猜到了她會忍不住過來找随辜,一早就在這兒等着了,也許連他們之間的對話都聽見了。
你逃我追的游戲。
時翹玩膩了,也不想再玩。
沉默過後。
時翹摘掉了面紗,一張熟悉的生動小臉露了出來,時隔五年再見,時翹比自己想象中淡定。
她說:“嗯,我沒死。”
謝聞衍瞳孔微張,手指掐的很緊,他的目光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從這張臉上移開。
此時此刻,像在夢裏一樣。
生動的她好好站在自己面前。
別後重逢,時翹真的想不出還能和他說什麽話。
長久的沉默,竟然也不尴尬。
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打破了靜谧的氛圍,趕來探望随辜的師兄弟瞧見謝聞衍捏着她的胳膊,頓時緊張起來。
他們拔出劍,“趙姑娘,你沒事吧?”
時翹硬着頭皮點頭:“還行。”
謝聞衍壓抑着心情,“趙?”
時翹裝死。
正義凜然的師兄高聲對他喊:“謝聞衍,你松開趙姑娘!這是我師弟的妻子。”
謝聞衍的手指過于用力,咔的響了聲,他望着時翹,“他在說什麽?”
時翹不想牽連無辜,“唉,這都是誤會!”
時翹被謝聞衍拽到他的寝房,她覺得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給吃了,通紅的眼眶,血絲遍布。
謝聞衍氣息紊亂,緊緊抱着她的腰,舍不得松開手。
謝聞衍沒問她這些年躲哪兒了,也沒有問她為什麽不回來找他。
有些答案心知肚明,不必多問。
只要她回來就好了。
還活着就很好。
謝聞衍至今都沒忘,當初他看見那幾件破碎的衣物,和分不清是誰的遺骨時的心情。
心不斷的往下墜落。
時翹看着他,感覺謝聞衍這幾年都沒什麽變化,只除了更瘦些,更陰森了點。
她還不敢暴露時望的存在,她說:“大師兄,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謝聞衍握緊雙拳,“你得跟着我。”
他又說:“我不關着你了,你想去哪兒都可以,但是你得跟着我。”
這算是一種突破嗎?
時翹不知道。
謝聞衍盯得很緊,時翹沒找到開脫的時機,看着越來越沉的天空,心中也更加着急。
兒子還在客棧裏等着她呢!
謝聞衍看出時翹心不在焉,他涼飕飕地問:“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差點害死你的男人了吧?”
語氣緊繃,好像還有點害怕。
時翹說:“但他也救了我。”
盡管謝聞衍一直忍着不去想,但也還是問了出口:“你還.....疼不疼?”
像自虐一般。
時翹實話說:“我忘記了。”
她不想用那些苦情回憶在他面前賣慘:“沒有金丹,也不會飛,很快就昏過去了,不過後來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就好了。”
一個月的時間也不短。
在床上躺着也沒那麽舒服。
每翻身一次,手過重傷的肋骨都很疼。
到了夜裏,傷口發癢,徹夜難眠。
時翹覺着大師兄這五年過的可能也不好,身形比從前還要清瘦,輪廓分明,眼神死氣。
有瞬間,時翹覺着謝聞衍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這一點都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