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八/我養你如果我說我養你,那你……(1)
第30章 二十八/我養你 如果我說我養你,那你…… (1)
杜明明忍不住震驚, 所以他昨天晚上都在樓下?難怪他來得如此及時,杜明明說:“你何必,你可以進來看看呀, 這麽大的人情我拿什麽還你,我整個人論斤賣也賣不了多少錢啊。”
他說:“我怕打擾你休息。”
杜明明害怕這樣正式的語氣, 好像馬上就要媒人上門提親,然後她嗚呼哀哉唱着琵琶行遠走邊塞嫁給沒有共同語言的外族君王。
杜明明說:“對不起, 總經理, 事到如今,我只能忍痛請求你扣我工資了。”
他擰緊了眉毛,忍受杜明明的插科打诨,一會才說:“我很喜歡你,你是知道的。”
杜明明趕緊說:“所以, 我是知道得太多了嗎?”用一種特工的神秘語氣,以表明自己對他真的沒有非分之想。
杜明明看到他捏緊了雙手,不知道是焦慮還是緊張, 或者是想揍她, 如果杜明明向別人表白得到這樣的姿态,她一定不止叫上五百個東北大漢去揍他,還每天定時拿磚頭去扔他們玻璃窗, 養五百只藏獒天天去強jian他家的阿拉斯加, 讓它們一天到晚受孕個不停。
但是她現在頭很痛, 他的表白出現得很不及時,她無法分解。
最終他坐在她面前,眉毛眼睛都離得她特別近,他和天山雪蓮的畫風很不一樣,他有一種孤寒又傲慢、抑郁又大氣的氣質, 人生的經歷對她們的外貌多少都會有影響。
他看了杜明明很久,杜明明都擔心他要掏槍要挾她不答應就槍斃她了,他沉沉地說:“我說我愛你,也許你也不稀罕,我了解,不喜歡的人的愛又有什麽稀罕的?如果我說我養你,那你會多少考慮一點嗎?”
這樣對他來說退而求其次,喪失自尊的話讓杜明明心中一痛,他也是想了許久才決定這麽說的吧。杜明明用她那痛得不行的腦筋勉強一轉,所以他知道自己一向只談錢,這是要包養自己的節奏嗎?遲來了幾年啊,這是她大學時代的需求和夢想,但是她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她已經沒有青春可以浪費在被包養上。
她只好正色說:“謝謝你喜歡我,對我來說,我愛你比我養你動聽,我不會不稀罕的。但是我的腦袋有個坑,我的心中有個洞。”
“是齊浩嗎?齊浩和我妹妹結婚是不可更改的事情。”
“我不想破壞任何人的幸福,而且我現在覺得很累,也不想用別人的幸福來刺激自己。”
他沒有做聲,一會說:“沒關系,我可以等。在等這方面,我很有天賦。”
杜明明喜歡把自己悲涼的過去雲淡風輕甚至變成笑料自嘲的人,他就是這樣的人。她笑了笑。
他轉而說:“你和顧人奇一直住一塊?”
杜明明覺得自從他知道顧人奇的名字後,就對他特別有興趣,難道他有五行占蔔的特異功能,算到天山雪蓮會搶走他的繼承人之位,杜明明打了個馬虎眼:“是啊。”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就是同事,還能怎麽認識。”
“那他成為你的同事才不久,你們怎麽會一直住在一起?”
杜明明一時暈了,才發現他立刻開始去調查顧人奇了,她不知為什麽對他這樣的舉動感到很不爽,她怕他對顧人奇有任何不利,而且現在還挖了個坑給她跳,只要有人想耍她,她都要加倍奉還的。
杜明明說:“關你什麽事情,我說他是我爸的私生子你信嗎?”
他笑着說:“那他就是你哥哥呢,我願意信,更希望是這樣。”
杜明明簡直想打電話叫急救車,這裏有個精神病人,還是有錢的精神病人,送給你們本月沖業績。
正靜默間,門被狠狠推開,柳葉懷如同一個龍卷風一樣刮進來,指着黃之北就一陣恸哭大罵:“你們他媽的快把我女兒還給我,你們這一家子衣冠禽獸!”
杜明明病中震驚地站起來,如同一次強勢的回光返照:“我的幹女兒這麽快就被搶走了?”
她仿佛三十二個跳廣場舞的大媽同時上身,繼續痛罵黃之北,罵着就有了哭聲:“你們這些豪門,
就專門會巧取豪奪,女兒我生的,我養的,你們做了什麽?你們哪來的狗膽。”
憑心而論,這事和黃之北無關,但黃之北也沒有發火,只是想平息柳葉懷的怒火:“我了解你的感受,當年我爺爺從我媽媽手中把我領走的時候……”
柳葉懷一個機靈,原來有前科,而且前科已經在爺爺那邊都長這麽大了,她忽然害怕自己再見到女兒的時候,也已經年,她顫抖道:“哦,你也知道啊,那你怎麽不回去找你媽,我真替你媽媽不值得!”
黃之北臉色一暗,受傷的神色迅速閃過,回複了沉默,杜明明知道他被柳葉懷傷害了,但是柳葉懷此刻随便看到一個姓黃的,就算是只大黃狗也要撕成碎片才罷休,黃之北回頭關切地對杜明明說:“你好好休息,我在這裏會影響你,再來看你。”
杜明明為了緩解氣氛,一時之間就化身迎賓小姐:“好的,歡迎下次光臨。”
他忍不住被杜明明逗笑了,柳葉懷狠狠瞪了杜明明一眼,表示她衆叛親離,女兒被奪,最好的朋友倒戈敵營,她先找完仇家複仇後,再拿汽油來和杜明明同歸于盡。然後不依不饒地邊罵邊跟着黃之北走出去,還邊拉扯黃之北,好一場叔嫂的禁忌之戀,收視率不要不太高。
杜明明站起來,擔心柳葉懷做出其他奇葩的事,就要起身,顧人奇推門進來,說:“你先歇着吧,早晚要這樣,沒事的。”
她很憂慮,也擔心幹女兒的下落,掙紮着說:“我擔心她再捅婁子,而且我幹女兒身體不好,脆弱得很。”
顧人奇走到床前,把杜明明按了回去,臉離她非常近,呼吸觸碰着她的臉,薄荷的牙膏味冰冰涼涼,卻不知道為何讓杜明明臉上的熱氣直直往上升騰,他很有把握地說:“你幹兒女到黃家一定會被照顧得很好,畢竟她父親是醫生也在那裏。柳葉懷做不了什麽,她進不去,只會在黃家門口蹲點,撒潑大鬧,這麽丢臉不體面的事我們就不用去見證了,晚一點我們再去把她找回來。事情這樣也算展開了,比總是藏着掖着有進展,以後明着來,柳葉懷也不見得輸。”
杜明明難得聽他說這麽多話,但都頭頭是道,顯然是關心她,為了穩住她,他雖然還是那樣的眼神,但她莫名覺得它們多了一些其他色彩,這讓杜明明格外承情。她道:“你心眼倒是挺多的。”
“所以我說你智商低是不是一針見血?”他含着笑意問杜明明,仿佛一個尋常的清晨,園丁對着花園裏的花朵吟唱細語。
可是看着他,杜明明就想起昨天的尴尬事,讓她坐立不安,她現在是卧病在床,他自诩為天下第一體面高貴君子才這樣照顧她,以後可就不見得了。像她這麽作死的性格,自然要主動出擊,絕對不允許留着把柄成為他以後取笑她的素材庫,她悍然攻擊:“對了,我昨天神志不清,說了那麽多慘事,你都沒同情地流一滴淚哦,真是懷疑你這個人的構造。”
他盯着杜明明,盯得她要露陷,盯得她覺得她的盔甲是不是太舊了,怎麽處處都仿佛有裂痕,他一個眼神就可以洞穿,才聽他戲谑道:“你想我為你流淚嗎?我流三次眼淚可就會消失。”
杜明明納悶地道:“流三次眼淚就會消失?”
他故作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杜明明笑噴:“哪裏來的天外飛仙這麽脆弱?”
他點了點頭,高貴地走了出去:“恩,知道就好,就是這麽天仙。”
傍晚時分,他果然帶領着柳葉懷歸家,柳葉懷蓬頭垢面,衣衫褴褛、手臂上還有幾道劃痕,看上去像是和幾個強jian犯殊死搏鬥之後,搏命跑出來的,杜明明說:“讓你客人看到你這樣,這個月的銷售額立馬下降一半。”
柳葉懷咬牙切齒:“別看我這樣,黃之北比我慘十倍。”杜明明幾乎要說黃之北是造了什麽孽,他和黃亞南甚至不是同一個媽,你這都下得了手,還真是喪心病狂,但鑒于立場問題,杜明明只能閉嘴。
倒是顧人奇說:“這和黃之北沒有關系。看上去你這是加深他們兄弟的關系,讓他們結成同一聯盟,同仇敵忾。”
柳葉懷這才仿佛領悟了什麽,說:“莫非?”
顧人奇淡淡地說:“黃家最能體諒你心情的應該就是黃之北吧,也是你最容易拉攏的黃家人了。”柳葉懷目瞪口呆,看看杜明明又看看顧人奇,杜明明知道她的潛臺詞:我操,你怎麽不早提醒我,我打都打了,為什麽現在才留下這個結局讓我承受。
但是她又不敢遷怒顧人奇,一口惡氣憋在身體裏,這發酵一會,扔到中東絕對是個人肉炸彈了。
杜明明問:“你先前到底把幹女兒藏到哪裏?你不是信誓旦旦他們找不到嗎?我一直以為你是讓幹女兒和嫦娥六號一起到外太空溜達一圈再回來。”
二十八(2)
她方臉色暗淡地說:“我讓我媽媽帶着四處旅游,誰知我媽媽出去沒多久,就思家心切,看着也沒什麽事,就帶她回家住了,這兩天都沒告訴我。”
杜明明簡直佩服這神奇的一家人:“我的天,所以所謂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就是你娘家啊,還能再隐秘一點嗎?你們家的智商基因果然一條永遺傳,全家永相續啊。”
“不指望你,我自己想辦法。”柳葉懷看杜明明諷刺個沒完,懷恨在心,嘴巴一撇,就摔門走人了。三秒鐘又跑進來:“我忘記帶錢,手機摔壞了,而且我衣服破了這麽多,你不該看到的都看了,當然要付錢。”
說着自認為言之有理地重重點頭,她知道杜明明一向有放幾張鈔票在抽屜以防萬一的習慣,立刻重重地打開杜明明的抽屜,重重地抽了幾張大鈔就走了。只恨杜明明帶傷在身,不能保護自己的愛鈔,眼睜睜看他們離自己遠去,心中只有一個巨大的問題:吊死楊貴妃的先生什麽時候也過來把這女人吊死。
柳葉懷一走,顧人奇在杜明明房間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們越發熟絡了,好奇怪,她們認識不久,但她保守多年的秘密他都已知道。杜明明于他,已經無秘密可言,可是杜明明對他的了解,和墓地上的初次相遇又多了多少呢?他還是那個來歷去處都要保持神秘的人。
悠久的陽光從窗戶照下來,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仿佛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千年的陽光沐浴着,他是雕塑家最傑出的那個作品,從石堆裏跳出來的時候就注定了永恒,永遠吸引一代又一代人的仰慕,一代又一代人不斷老去消逝,只有他,他的年輕像是頑石一樣永恒。
于是,思想深刻如杜明明,終于問出了那個遇見以來她一直想問的千古謎題:“你的頭發到底哪裏染的?天山雪蓮。”
他笑了笑:“誰說我是染的?也許我是混血呢。”
杜明明故作驚訝道:“這麽巧,我也是混血呢!”
他無語地瞅了杜明明一眼,上下打量她,沒看出她哪來的混血痕跡,似乎從來沒見過混得這麽失敗的作品。杜明明說:“我媽媽是個上海人,從青春期就開始心心念念嫁個洋人,雖然後來人算不如天算,我有了一個本土老爸,但是,我媽媽有一顆洋人心啊,所以從根本上來說,我也是個混血兒。”
他終于笑了出來,不知道為何,能逗他笑她真的很有成就感,她喜歡看他笑,嘴角往上揚,眼睛像是春風下化開的溪流,值得所有人寵愛的驕傲,讓她想走過去緊緊擁抱他。
但是杜明明這種出賣父母烽火戲諸侯的女漢子途徑是要遭報應的,她媽天人感應,立刻就打電話過來了。
杜明明用眼神暗示天山雪蓮出去,天山雪蓮看了看她,一動不動,杜明明沒有想到自己銅錢大的眼睛也有失效的一天,只好擰緊眉毛表示高貴的人是不會偷聽別人講電話的。
以高貴着稱的他于是随手拿起桌上的IPad,插上耳麥,旁若無人地聽了起來,算了。杜明明也指揮不了高貴的皇族王子。
杜明明媽這次口氣比以前好多了,也許齊浩說了她的好話,她享受了一下親生女兒的待遇:“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不給我打電話,哪天我死了你都不知道,這麽當女兒,在古代你是要被上刑的!你要慶幸你媽給你生對了年代!”
杜明明谄媚地說:“別胡說八道,您長命百歲,再說不是有我爸24小時伺候您。”
她嘆了口氣:“生個女兒還不如生一塊凍肉,齊浩讓我別為她媽媽的事情和你生氣,你已經答應他了,他說你看起來挺好的,他說的是真的嗎!”
杜明明看起來挺好的,齊浩你是真的這麽認為嗎?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依舊是那個細心照顧每個人感受,不願每個人受傷的人,可是過分照顧別人感受的人會越來越軟弱,你知道嗎?她現在能怎麽說呢?
杜明明咬咬唇:“是真的。”
杜明明媽嘆了口氣:“你腦袋長蘑菇了,你怎麽和齊浩搞成這樣,他都有對象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是豪門千金,所以媽,這就是你的錯了,你當時不該嫁給我爸,你嫁個歐洲皇族,我至少有點血統上的尊貴感!也不至于你女兒現在只能幫人家媽媽弄弄風水了。”
本來一通電話,杜明明媽如果不劈頭蓋臉罵她一頓她就會覺得話費白花了,情緒沒得到釋放,只好去為難菜市場賣菜的了,這次本來她沒法發作,她倒是踴躍提供了機會,杜明明真是舍己為人。
她果然怒道:“杜明明不知道你在折騰什麽,你看看所有關系都被搞得亂七八糟,活該你一個人,那個破工作還不辭職!年輕胡鬧杜明明就忍了,再做幾年,你成老姑娘,再想轉型都沒公司要你,你到底在搞什麽,你腦袋是長了多少蘑菇!”
杜明明不支聲,也許她不懂得怎樣維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每一段關系有美妙就有醜陋,當你要享受其間的美妙也要承受其中的醜陋,她受不了所以她幹脆選擇放棄,就像是她當時決定不再遵循父母的期待,而選擇了這樣的路,父母不明白,當她在飯桌上和他們說出她對未來的規劃,他們說他們并不是沒有錢她為什麽要讓他們難堪,他們說他們對她期待值有多高,希望她成為教授、成為律師、成為法官、成為社會上受尊重的人,他們失望的眼神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杜明明母親看杜明明跟往常一樣不理會她,她一生都要是主角,從小到老最受不了別人的忽視,怒氣沖沖就把電話挂掉了。
杜明明愣在那裏,天山雪蓮看着她:“你母親對你很失望吧。”
杜明明怒道:“偷聽狂,你不是在聽音樂嗎?”
他不要臉地說:“可是我會懂唇語。”
你懂得唇語!你騙誰啊,你不會開車卻懂得唇語,你冷門的才藝技能怎麽這麽多!簡直可以為西門子開發新的冷凍技術了好嗎!
但是杜明明也有很多情緒需要釋放,她不是杜明明媽的沙包,每次走過來就對杜明明揍幾拳,不是電話,動不動拿起來就大吼,杜明明只能默默承受。
她怒道:“對,從我告訴他們我職業上的選擇,他們的眼神就是那樣失望,那并不是一下子的眼神,那是一種會追随我一生的失望,可是我憑什麽要讓他們不失望,我就是故意,我就是成心,因為我同樣對他們失望!我這樣的人,甚至連父母的關系都處理不好,就是這麽失敗的人,又能期待人生還能有什麽好事。這樣說,你還滿意嗎?”
他拿下耳機,走過來,對杜明明說:“你耳機裏的歌真好聽,有一首歌幾句歌詞還蠻适合你的。”
他幫她帶上耳麥,一種異樣的感覺,音樂随着他手的溫度流淌進杜明明的耳朵裏,她的耳朵有點發燙。
他跟着哼了幾句:“屬于我的夏天明明過去了,還逞強當向日葵挺累人的。像眼淚的,白天的星星,沒落下,被藏在藍天裏。”
雖然是她自己存的歌,但好久沒聽,逞強得太久,就錯覺自己是堅強,此情此景,有點要落淚的感覺,才發現原來自己依舊脆弱。至少他是懂她的,她自己的媽都認為她活該一個人,但一個認識一個月的人都比你們懂她,你們不慚愧嗎?這樣當父母,在古代不用被上刑嗎!
杜明明轉頭正好對着他的唇,那麽好看的唇形,一定很适合接吻吧,杜明明忽然很想接吻,很想吻他;她連忙轉而看向他的眼睛,她也想吻他的眼睛,他的鼻尖離杜明明這麽近,她們交換着呼吸,他看起來單薄卻充滿了從容自信的力量,年輕男性的氣息,她恨不得像是千手觀音一樣,生出一千只手緊緊的,不透出一絲風地擁抱他。
她這是怎麽了,忽然像是一只發情的動物,你到底給她吃的是什麽藥?杜明明連忙躺下來,用被子蒙住頭,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聽他關門的聲音,她終于艱難地保住了自己的節操,松了一口氣。
柳葉懷不要臉地要杜明明負荊請罪幫助她,她邀請了黃之北準備冰釋前嫌恢複正常前叔嫂的關系,可是黃之北卻說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因為他已經去醫院驗傷了。
經過讨價還價,柳葉懷靈機一動,忽然想起追悼會上他看杜明明的眼神,便毫不猶豫地把杜明明抛了出去,表示杜明明也會出席,這招果然見效,黃之北答應了見她一面。
杜明明不爽地說:“如果他說要睡我一晚才肯見你,你也會答應吧,你這死肥婆。”
她理所當然地說:“廢話,不然要幹媽幹嘛?就是親媽有危險時,先讓幹媽被幹死,我們的原則保住親媽,讓孩子至少有個媽!”
二十八(3)
杜明明看到黃之北走了進來,他依然輕挽着袖子,一身閑适,看着杜明明,笑了笑,他很聰明,永遠知道什麽最适合他。走近點,杜明明看到他手上臉上都有抓傷,她才明白為什麽回不去了,如果是杜明明,何止是回不去,還要把柳小姐送進去——進大牢反思人生。
他坐到了杜明明的對面,她看清他右臉頰上的抓痕,有一個長的,從眼角劃了半個圈到鼻翼附近,雖然不深,但要看不到疤痕估計要一段時間,杜明明用手肘使勁捅了柳葉懷,柳葉懷終于良心發現,低聲說:“對不起了。”
他說:“公司的人都以為我因為男女之事被抓的,我真是冤枉。如果是杜小姐抓的,我也就認了。”
杜明明心下暗操,這話怎麽說的,我可是淑女,我只是不小心交友不慎,有個潑婦成了自己朋友。而且我們清清白白,我抓你幹嘛。
但是不要臉的柳葉懷說:“我們兩個熟得很,不分彼此。我女兒都算她女兒,我抓的也就是她抓的,您不嫌棄的話,就當是她抓的吧。”
杜明明此刻深刻感覺到自己媽說得對,她身邊的關系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黃之北打蛇上棍:“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狗男女畢竟還有親戚關系,聯手起來欺負她這種柔弱的外人。
杜明明笑道:“可別,太辱沒我了,如果是我,我才不會抓,男女之事,我都直接讓他成為大太監李蓮英的門生。”
他又對她笑,她都說要閹了你了,他還笑,這人真是白癡了,當上總經理令杜明明擔心他們家集團的未來。
柳葉懷說:“我都把明明約出來了,我們這頁算是翻過去了吧。找你,是有件事求你幫忙。”
黃之北正色,有點戒備:“什麽事情。”
柳葉懷說:“我現在哪還有其他的事,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這當媽媽的心情,我也不指望你能幫我解決,就是希望你別說我壞話,或者在你們黃家那邊幫我多說話,多多少少考慮一下我的立場,有什麽事情可以支會我一聲。”
他看了看柳葉懷,又看了看杜明明,杜明明用多年來賣墓地的銷售經驗,敏銳地覺得他對柳葉懷提什麽請求其實是心裏有數的。他不過是故作為難,他十指交叉,皺眉:“要我做我們黃家的叛徒,還要和我爺爺起沖突,這可很難為我。”
柳葉懷楚楚可憐地看着他,泫然欲滴:“求你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其實都算是親戚關系,這對你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是潘金蓮的招數對武松沒用,不然潘金蓮就不會被開膛破肚了。正氣凜然的武松說:“你知道我爺爺對血脈多麽看重,這是大事,可不是什麽舉手之勞。”
柳葉懷用手觸動杜明明,示意杜明明作為幹媽,要盡自己的力,杜明明心想我坐在這裏,就已經是盡力了好嗎!你這死肥婆真是得寸進尺。
她只好說:“你看看,在不觸犯你爺爺的情況下,如果能幫就幫吧,我們也不要求你真的能出多少力,我們還是靠自己。”杜明明覺得自己真是不卑不亢,簡直是得體大方的女主角風範。
他似乎在等杜明明說話,這才說:“既然你都說了,不管你提什麽要求,我都會幫你的。當然,我有一點要求。”
“啊?”
“我希望你答應和我約會。”
所以到最後她還是要賣身嗎 ?像她杜明明這樣一個年輕女子在人生中奮力拼搏,不在職場中賣身,也要為感情賣身,這真是一個現代悲劇女性的真實寫照!
但她現在是女主角,女主角正義善良,得體大方,怎麽可以賣身,女主角應該拿一杯水潑過去,狠狠扇他一巴掌,然後哭着跑出去。可惜她做不到,她只能道:“不行,這怎麽能混為一談!”
柳葉懷也在旁邊驚呆了,不知道為什麽親情懇談大會怎麽變成杜明明的賣身大會,她雖然賣杜明明求榮,但也沒想要賣到這樣的程度,不禁産生了一點道德危機。
“三次就好。”看她們的臉色,連忙坦誠的補充,“你別誤會,不涉及rou體關系,我只是想你給我彼此深入了解的機會。”
柳葉懷看了看杜明明,杜明明不用看她也知道她在想什麽,想杜明明未婚未育沒男友,和人家見見面喝喝茶又不會當場食物中毒,她說:“好,我替她答應了。”
雖然知她情非得已,但杜明明多少還是有不愉悅,她說:“好,那你這麽喜歡扮演我,等下也替我上班好了,讓你演個夠。”
黃之北此行收到了他想要的結果,沖杜明明笑了笑,接了個緊急的電話,杜明明并不在乎,她不喜歡他但也不讨厭他,他有他的魅力,每個人的生活面前都是一個泥沼,有人退縮不前,而有人眼望前方,嘴角帶着微笑的弧度,他是永遠向前看的人。而杜明明是一個很糟糕的人,她不值得被愛。
等黃之北一走,柳葉懷終于松了口氣:“吓死我了,好替你擔心。”
杜明明打量了她一下,道:“沒看出來你還有點良心呀。”
她得意洋洋地說:“當然,你的肉體是我終極王牌,當然要最後使用,我以為他一下子就直接要上最後一步,吓我一大跳,我怎麽可以這麽浪費你!你說對吧!深入了解,男女之間怎麽才算深入了解呢?”
杜明明本來不打算理會她,然後看到她眼睛裏閃過一絲難過,在一起這麽久,杜明明知道她在此刻逞口舌之快,心中卻在挂念和擔心女兒。
杜明明拍拍她:“好了,能犧牲的我都犧牲了,算對得住你了。”
她笑了笑,有點哀怨:“以前我從來不知道如果我有一個小孩會怎麽辦,像我這樣的一個女人,自己孤零零地在塵世中晃蕩,感覺自己永遠不會長大,我怎麽可能懂得照顧孩子,我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可是有了她以後,我覺得自己真的像一個母親,看着她慢慢長大,慢慢和我越來越像,恐慌的心都被心疼填滿了,那麽小,那麽脆弱,還有先天心髒病。我每天都覺得自己很無能,真的沒照顧好她,現在還被搶走……”
杜明明慌忙拿起包,作勢要走:“你要在這裏哭起來,我當場就逃跑給你看,我可丢不起這個人。”她瞬間化悲傷為力量,狠狠追過來打杜明明。
甩掉肉蛋小姐後,天色已經開始暗了,越來越多的事情紛雜,像是毛線團四面八方捆着杜明明,令杜明明無法動彈,現在還沒到下班時分,公交車人很少,杜明明便上了去,坐到裏坐,頭靠着玻璃,自從病了一場,耳邊就像是駐紮着一個煉鋼廠一樣鬧哄哄亂糟糟,好不容易現在消停下來,只有一個人,不敢想的心事卻又翻騰出來了。
昨天她對齊浩說出那樣的話,他也沒有一個電話過來,沒有一個短信,他甚至打電話安撫杜明明媽媽,杜明明想起很多的時光,他和杜明明天天做公交車去上課,他們年輕的不成樣子,穿着寬大的白色校服,從起點站開始坐起,她坐裏面,他坐外面,三寸暖洋洋的日光,整個城市都安寧得不像話,漸漸人多起來,車裏人擠人,嘈雜,喧鬧,有人打孩子,有人在抱怨,不斷地抱怨,可是不關他們的事,再多的外人都只是布景,像是透明的玻璃窗,他特別喜歡給杜明明按肩,他說他特別喜歡杜明明肩胛骨突起的感覺,像是她這樣的個性,尖銳、卻有一種別人不懂的溫柔。
杜明明說我的溫柔只有你懂嗎?他說只有我懂不好嗎?杜明明有時候轉頭笑他,有時候低頭自己笑說當然不好,我要做萬人迷,豔絕一方,怎麽可以浪費我的潛質。
純情得如果當時的杜明明看到現在的杜明明多半會驚慌失色大喊你是何方老妖婆?如今,你應該也喜歡給她按肩吧,而我也沒有什麽可以怪你的,我的溫柔你已經在很久以前就找不到了吧。她們現在算什麽關系呢,你訂婚我還需要通過別人才知道。即使我不說,我們最後的關系也會走向沒有關系吧。
但是,杜明明還是這樣不甘心:你都該了解我,我說那樣的狠話我自己有多痛心,我以為逞強久了,真的就會堅強。
我以為我甚至可以在你們的結婚現場微笑着祝福,我已經開始演練大喊“新娘子趕快把花扔給我,我也想有個好姻緣”的名牌場面。
可是現在我握緊這手機,從昨天到現在,就因為沒有你的一點信息,你不知道我就已經多恐慌,這整個城市都有我們年輕奔跑的身影,那街角還有你微笑着離開的神态,那書店還殘存着燈光下我們翻書的剪影,你帶給我的便當我伸出手還感覺得到餘溫,那年輕的鬼魂還在這個城市晃蕩,而你已經不在了,我回憶中的整個城市已經陷落了,倒塌了。
不管杜明明怎麽想,手機沒有任何體恤主人的舉動,沒有一點動靜,到這樣的程度,她确實懂得,他們只剩下上一輩的親友關系,所以你關心杜明明媽媽甚至多于關心她。她難過得像是從一場戰場中醒過來,新月如鈎,千百裏橫屍遍野,只有她一個人活着,茫然四顧,無路可走。杜明明落寞地下了車,竟然看到天山雪蓮在車站等她。
他傲嬌:“等你很久了。”
杜明明驚愕道:“怎麽驚您聖駕,可是誰讓你等的,您這麽高貴,站在這裏,汽車尾氣這麽多,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什麽向你們天界交代?”
他說:“我想買衣服,一起去。”
杜明明說:“以你高貴的審美,過去肯定每一件衣服都嫌醜啊,我可沒這麽欠抽。”
他看着杜明明,那種眼神,怎麽說呢?有點奇怪,她分辯不出是愛憐或者戲谑,是不是又在嫌棄她低能了?反正她永遠都不懂得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想到這裏杜明明忽然覺得很焦灼。他忽然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句話:“你呢,真是愛逞強,你陪我買衣服,我請你吃飯。”
杜明明也想有人在身邊,起碼自己也不會陷入偏執的思維之中。果然走了兩家,導購員介紹了幾件,他穿着都不滿意,真不明白他這種竹竿身材最好穿什麽衣服,不明白他那穿什麽都不滿意的高冷範是從哪裏來的。杜明明站在旁邊看着都有點不耐煩了,他看了她一眼,回去換了衣服出來,又看了她一眼:“有點不耐煩了?”
“當然,等待的感受你懂嗎?”
他笑了笑,毫無芥蒂地拉着杜明明的手走出來,杜明明忍不住一怔,可是這一切對他似乎這麽自然,就像是風吹着雲朵,露珠落在花瓣上,她的手天生就該被他的手拉着,杜明明甚至想不出掙脫的理由,他說:“不曾等待過的人,不會懂得等待的人的感受,那種雙腳站得太久,已經沒有感覺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