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新客人 我一向只操心死人的事,不……
杜明明吓到了極點反而反彈回來了一些勇氣,是不是有人故意整蠱?她這樣的性格得罪的人排起來可以繞地球三圈,成功讓年方十六的瑞士環保人士坐船前來抗議。
內心越沒自信外表就要越自信,裝腔作勢一向是杜明明的強項,她厲聲道:“站住,別以為我怕你,好女不跟鬼鬥!再走過來小心我不客氣了!”
那人毫不客氣地繼續往前走,要走到杜明明面前,她叫道:“是好漢就報上名來,我叫杜明明,你叫什麽?”
“我是天使。來拯救你的。”他平淡地說。
杜明明雖然驚吓,但還沒被吓傻,這中二的話聽得頭皮發麻,分明當她癡呆。這是從古早QQ空間穿越過來的折翼天使吧,難怪沒翅膀只能白衣白褲來擺酷。
她罵道:“對不起,我國沒有天使,只有黑白無常。”哦,他看起來倒像白無常。
他倒是沒料到她這麽說,搖搖頭:“天使沒有國度。”
杜明明大聲道:“你連名字都不敢報?”一方面是用聲音給自己壯膽,一方面是希望眼瞎耳朵聾的老大爺能聽到她來自心靈的呼喚。
那人眼睛一垂,想了一下,蠻不在乎地說:“我沒有名字,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顧人奇!”
杜明明的手和嘴唇都在發抖,都快碎成碎片了,一個破碎的她怎麽能挽救現在這樣破碎的危機?
杜明明聲音越發大聲,想讓值夜的大爺聽到她凄涼的聲音趕快過來拯救她這朵脆弱的嬌花于危難之中,誰知道大爺一定覺得這巾帼英雄連供品都敢吃,就是一只霸王龍出現在她面前,她也能和着果汁吃了,所以早就放心地睡得不省人事:“都叫人奇了,還敢說自己不是人,你這種鳥人就吓唬女人,真的不是人。”
她雙眼盯着他,默默數着他走過來的腳步。
那人差兩步就走到她面前了,不耐煩地搖了搖頭,鄙視地看着她:“今天真是令人不愉快的一天,第一天來就遇見你,看到你我就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絕望,你以為我想和你聊天我是不得不開導開導……”
他話還未說完,機智的杜明明就拿出身後的防狼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身上揮過去,他應聲倒地,臨昏倒之前似乎還勉強看了一下地上髒不髒才倒下去,看來這天使還有潔癖。倒地後還不甘心地嫌棄了一句:“真是愚蠢的人類啊!”
杜明明瞪大雙眼,看他确實昏過去了,能被電暈,還說自己不是人!她雖然大膽,但也不敢過去查看清楚了,現在是淩晨兩三點,離天亮還早,她可沒有那個膽量等着太陽出來把他變為灰燼,雖然這确實能讓他知道什麽叫“滅了你不費吹灰之力”。
杜明明的高跟鞋瞬間變成哪吒三太子的風火輪,踩着不停地往外跑,不中用的高跟鞋很快就斷了一根,導致鞋子脫離腳的控制,這世界上好看的東西果然是中看不中用。
她哪裏還敢停下來撿那鞋子?一腳高一腳低,看值班室燈光已經熄了也來不及叫一聲,就上車加大馬力,逃命去了。
懷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杜明明在床上翻來覆去,越想越不通,那樣的形象不太像鬼怪吧?
但如果不是鬼怪的話,是盜墓者?盜墓者也不會穿得那麽幹淨吧,畢竟是要挖墓,可不是像那樣站在一邊挖苦她就夠了。
他簡直是銀裝素裹,就等一盞高光追着他,場下就有萬千粉絲歡呼。應該是來探長輩墓的?這倒也正常,畢竟能買那裏墓地的人非富即貴,電視裏恨自己父母的富二代腦回路通常不會太正常。而且說話怪裏怪氣,對她說話的口氣竟然那樣清高鄙視,士可殺不可辱,她允許他吓死她,但不能嫌她醜!這種羞辱她不能忍。
杜明明急忙坐起來照了一下鏡子,五官沒有放棄災難中的主人提前開溜,都還健在自己的臉上守護一方水土,不知道明天去會不會見到他,杜明明第一次去墓地有了見鬼的心情。
第二天醒來,杜明明拉開窗簾,一個大太陽和自己面對面,她第一次這麽歡喜見到太陽,激動地和它打了一聲招呼,好像太陽是她家親戚,當然太陽沒有鳥她,估計嫌棄她這種窮親戚太丢臉。
她收拾完畢,約了客戶早上九點,開了車轟轟烈烈地往昨天晚上的遇難地點駛去。
到底是白天,杜明明心裏比較有底一點,到達地點,杜明明假裝沒事地向值班的大爺打了聲招呼,大爺一如平常,對她神秘一笑。奇怪,大爺沒發現昏倒的他?還是大爺其實是個掃地神僧,順手把他給埋了,深藏功與名,難怪剛才那個笑容看起來別有玄機。
她走進去,在太陽的照耀下,墓園恢複了她往常見到的生機——對她來說都是錢啊,都是錢啊。那個人連個影子都沒見,也許是默默地死了,死在墓園,真是皆大歡喜。
到時候他家人會不會來找她買墓地,畢竟死在這裏,他家人也許以為他對這裏有故土般的眷念,傾家蕩産也要完成他的遺願,又是一筆大生意。人世間還真是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杜明明嘲笑自己真他媽的會用喪心病狂的樂觀來掩飾不安。
外面有幾輛車開進來,一陣嘈雜聲,然後是大爺的開門聲,杜明明知道客戶過來,連忙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換上了一張笑臉,一張正直肅穆的淡淡笑臉,做這行的看到客戶如看到親家,要有微笑,但不方便高興得太過分。當然也不要哭喪着臉,別人的奶奶死了還沒吭聲,你先哭暈過去了,這麽入戲讓人坐立不安,杜明明這麽職業化、作為銷售精英這些細節她表示自己都很熟練。
杜明明職業化地迎過去,幾個人不緊不慢地走過來,領銜演出的是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臉色淡漠,看起來不知道是天生面癱還是真的不高興,當然不是來買墓地的一定要不高興,法律可沒有這麽規定,笑不犯法。
有些人是抱着感恩的心來的: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他給盼死了,如願以償了,阿彌陀佛、無量壽佛、阿門,感恩。
特別是買得起這種墓地的人,都是豪門中的朱門,朱門死了人,外人很難判定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不像竹門,竹門死了人,那一定是壞事,畢竟現在墓地很貴。等那年輕人走到杜明明面前,看了看她,她說:“你好,請問是黃之北先生嗎?”
“對。”那個男人簡短地說,“我和貴公司簽過保密協議,我們今天的行程一點都不能透露。”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向只操心死人的事,不關心活人的事。”杜明明很正常而有禮貌地說,黃之北看了看她,然後調轉了目光,眼神裏有些遙遠的煙霧,看來他精明犀利,一下子就判斷她真的置身事外,毫無興趣。
杜明明知道自己這點這挺難得,作為一個女人,總是對于深宅大院裏的事特別好奇,即使假裝不好奇。就如同即使照個鏡子,都要和鏡子說說話,問問自己美不美,這個世界還有誰比自己美,除了女人誰能想到要和鏡子說話呢?她知道這對于他是大好事,可以省下不少麻煩。
“黃先生,這邊走,我帶你逛逛。”杜明明在他旁邊帶着他走。他身邊穿着黑色西裝的人像是剛從這墓園裏鑽出來,還來不及熟悉這個社會,相貌堂堂但什麽表情都沒有,個個都是動作僵硬精确而面無表情的鐘擺。
她帶着他走過一個一個豪華整潔的墓地,走過白色振翅欲飛的天使雕像,走過楚楚動人的半裸少女,又往上走了走,到達了這個墓園最好的地方,天高雲闊,遠眺可以看到一條細細的河流環繞着飄向遠方,帶來隐隐約約的山谷回響,一個沒有人類幹涉的無情而幹淨的世界。杜明明自己站着,也不禁心曠神怡,她看了看黃之北,黃之北的表情也松懈了一點,似乎那些綠樹和波濤也在他的心中蕩漾。
她抓緊機會,語氣淡然地說:“很好的地方吧,經過了一個人生複雜的恩怨情仇和勾心鬥角,或許我們就需要這樣的地方。”
黃先生轉頭看了看杜明明,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無法判定他的意向,他說:“好可惜,我爺爺就是喜歡鬥争的人,已經不能習慣平淡生活,這樣他太寂寞了。”
杜明明趕緊說:“這就不用擔心了,這裏埋葬的都是最具備鬥争經驗的人精,還怕沒得鬥?”
黃之北嘴角帶了點笑意:“這裏風景倒确實不錯。”
杜明明見他有所心動,點點頭,自豪地說:“不客氣地說,我手頭上的都是最優質的資源,這裏就是本城富豪落地的風向标,家族風水的聚寶盆。”
黃之北還未說話,忽然聽到身後悠揚而傲氣的聲音傳過來:“杜小姐,你為何沒告訴他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