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下雨 (1)
次日,明悅起了個大早。表白失敗的打擊讓她不得不轉移想辦法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她開始了自己早出晚歸的複習階段。
睡到日上三竿的江憶竹起來時,向宿舍掃視了一圈,沒有人。
“凡?”
“嗯?”床下傳來陳琪凡的聲音。
“你怎麽不叫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埋怨。
“嗯,剛剛是想叫你來着,看着書就忘了。”陳琪凡沒有一點的歉意。
“呃。好吧。關關和悅悅呢?”這才是江憶竹關注的重點。
“關關一夜未歸,估計是好事已成了。只是悅悅的情況堪憂!”說道這兒,陳琪凡突然打住,卻是站起來給已經下床的江憶竹理了理衣服。
“怎麽?”
“我早晨起來的時候,悅悅恰好要出門,眼睛浮腫,心不在焉,叫她三句也只聽到了一句。我想是被拒絕了吧。這事,咱們幫不了忙,只能想辦法讓她發洩發洩,老這麽憋着,不好。”陳琪凡說完又坐下。
江憶竹一邊往陽臺走,一邊回答:“嗯,你說得對,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至于發洩的事,現在考試周近了,還是等考試周過後吧。”
“嗯。”宿舍裏又是一片安靜,只有陽臺上時不時有水聲響起。
話說情場失意的明悅拖着身子就往自習室去。随意找了個教室,站在教室門口往裏望去,烏鴉鴉地一片,全是埋首苦讀的腦袋。別說空位了,就連平時沒人坐的角落,此刻也坐了人!
這一間不行,就去找下一間。奈何,一層樓走遍了也沒尋得個空位。無奈,明悅背着書包往樓上去。
一樓,二樓,三樓,四樓,五樓,六樓。。。
“哈~呼~”
Advertisement
六樓的走廊盡頭,一個穿着青色長裙,身姿窈窕的女子正眺望遠方。棕色的雙肩包看起來沉甸甸的,不難得知,又是一個上自習找不到座位的人。
遠方的天空很藍,很亮。清晨的陽光雖然溫暖,但也有了暑天的熱度。六樓上的風很大,吹起了明悅的發,可吹不起她的心。
“該走了,先去找地方上自習。”明悅對自己說。
教學樓已經無處可去,明悅只好轉戰圖書館。幸好,津大的圖書館還是很大的。
到了圖書館,明悅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天真!她只估計了圖書館的大,卻忘了學校的人多啊!看看,這書架是整整齊齊,那桌邊是滿滿當當!
她不信!八層樓還能都給占了!!!
于是,不服輸的明悅開始了艱苦奮鬥。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在第八層的某個角落裏,終于有了她的安身之所。
把書包放下,明悅看了看周圍的人,無不是聚精會神地翻書,寫畫。果然,只有期末考試的時候,同學們的大腦才堪比電腦。
其速度,其記憶力,其理解能力,其反應,無不令人咋舌!
那不是看書,那是掃描!那哪裏是頭腦簡單,記憶不好,那簡直是過目不忘!看看,那理解能力,老師講五遍都不會的東西,自己看一遍,同學講一遍,秒懂!!!
深知到了最後關頭,佛腳要抱好的衆人各個都精神抖擻,咬牙苦鬥,決戰到天明!明悅為了讓自己能保持優異的成績,也不得不和衆多黑馬拼一拼。
考試周看書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讓人覺得怎麽也不夠,恨不得一天能變成四十八個小時來!
可對于明悅來說,顯然不是這樣。考試很重要,書上的知識也很重要,可樓錦在她心裏,好像更重要。
她只是坐着,随意地拿了本書來看着。一頁過去了,兩頁過去了,第三頁的時候,她停下了,直到現在,已是正午的飯點。
三頁,看了四個小時。書上的黑字還是黑字,娟秀的筆記也整整齊齊地列着。可她看着書,卻總也看不到那些字上去。
眼神只是直直地透過那些字,那些符號,那些标點,落在空處。然後,她的腦子裏開始浮現出樓錦的模樣來。
想着第一次見面,想着開學的偶遇,還想着很多的事情。越想她越不明白,越想她也越清晰,越想越覺得不甘心。
她不明白為什麽樓錦不接受她,她清晰地是樓錦對她也是喜歡的,不甘心她們就這樣,不能在一起。
樓錦是喜歡她的,她很肯定!否則,怎麽會在那晚抱住她?當初問樓錦喜歡不喜歡她時,卻不是一開口就拒絕,而是難以說出口。明悅想不通!
飯點的時候,不少人開始将書本留下,人陸陸續續地離開。桌凳的聲音铿铿锵锵的響起,在明悅煩亂的思緒裏,好似引爆了一個炸彈,炸得心裏一團火氣!
“啪!”明悅将筆重重地拍在桌上,閉上眼,揉了揉額頭,然後默念:“看書,看書,看書,想她幹什麽?!有什麽好想的!?”
周圍沒有離去的幾人被聲音驚起,望了望明悅,又低下頭做自己的事情了。美女雖好,可也不能替考啊!!
明悅的注意力确實很集中,只不過在又是三頁書之後,依然集中了樓錦的身上。
清冷的聲音,精致的面容,一身休閑裝,白色運動鞋,還有那張撲克臉。
桌上的書籍攤着,黑的紅的字跡,整齊地排列着。書的一旁放一張白紙,上面胡亂的擺放着幾個英文單詞。歪歪扭扭,讓人看不清本體。
只有紙上“樓錦”二字,從頁眉寫到了頁腳,樣式不一,楷書,行書,草書,鬼畫符。可無論是哪一種,每個字都寫得很用力,甚至有的地方還劃破了紙。
唉,真是情字一事最傷心,苦苦掙紮難忘記!
你不願想她,卻總是會想她。故意地去忘記,卻将人刻在了心底。
掙紮無果!明悅很是氣餒,站起身,收拾書包,準備離開。看不下去,在哪裏都是一樣,還是把位置留給需要的人吧。
從自習室往宿舍回去,剛剛還晴朗的天空忽然地陰了下來。黑壓壓的烏雲從天邊蓋過來,本是明亮的太陽,一下子被吞了去,不見蹤影。
津大的校區是新建沒幾年的,學校裏路旁的樹木也不過碗口一般大。明悅在路上走着,冷風吹着她的裙子作響,還好,她穿的長裙,不至于被掀起,但也不算好過。
一頭長發把明悅變成了梅超風。路上的同學開始匆匆地往宿舍趕去。明悅還在仰望天空,想着什麽時候會下雨,一滴雨卻已落在了她的眼角。
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從她的眼裏溢出來,和着雨,滑落了。
然後,雨水越來越密,越下越大,狂風不止,淚水不歇。明悅站住,蹲在地上,在雨裏,無聲地大哭。
周圍沒有人來,因為她故意選了條人少的路回去。頭發,衣服,書包,鞋子,都濕了。只有書本還在包裏安然地立着。聽她一個人悲鳴。
下雨的時候,樓錦還在宿舍裏寫着字。昨夜寫晚了,趴在桌上睡着了。今晨一大早覺得自己身上異味太重,不得已,跑到任子萱那裏洗了澡回來。
她已經兩天沒有出門。
大雨來得太突然。她聽着陽臺外的雨聲,淩亂得像一個初學者敲打的鼓。噼噼啪啪,稀裏嘩啦,一陣煩躁!
靜不下心來,樓錦停筆,看着自己寫的字,默然無語。
宣紙上端正俊逸的字體浸染開來,白紙黑字,泾渭分明。
明悅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舉杯邀明悅,對影成三人。
明悅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海上生明悅,天涯共此時。
……
樓錦能想到的,和明月有關的詩詞,一遍又一遍地全寫下來了。只是那裏的明月,卻改成了明悅。
聽着陽臺外的雨聲,樓錦心裏亂成一團。她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吓了她一跳,收拾了心緒,接了電話。
“樓錦?你在哪兒?”任子萱着急質問的聲音破空而來。
“宿舍。怎麽?”一貫地簡短。
“你立刻拿着傘,給老娘滾去湖邊君子亭下小路接人!老娘有急事先走了!”吼完不等樓錦說話就把電話撂了。
握着手機,樓錦一臉莫名奇妙。這麽大雨,接人?誰?是誰讓任子萱這麽大火氣地讓她去接?
唉,交友不慎!樓錦搖了搖頭,無奈地拿着自己的傘出門去。宿舍也只有她的傘了。
以宿舍到湖邊的距離,差不多七、八分鐘的路程。雖是正午,樓錦卻覺得總像冬日黃昏時一般的昏暗。
出了宿舍,也顧不得自己鞋子濕掉,急忙忙地往湖邊去接人。這雨打在傘上,她能清楚地聽到鋼珠掉在地上時的清脆聲。
前方的雨幕,将樹木景物都蒙上了一層白布,蔫兒蔫兒地低着頭,像個犯了錯委屈的孩子。
盡管打着傘,走了五分鐘之後的樓錦,自膝蓋以下也全濕了。待得她走到君子亭下唯一的一條小路上時,還是默默地站住了。
前方十步遠,一個人正蹲在地上,埋首。棕色的書包任由其背着。雨水落下,那人卻渾然不覺。她能清楚地看到裙裏內衣的輪廓。
明悅已經渾身都濕透了!
無名的怒火蹿上樓錦的腦門兒,一瞬間又轉為了擔憂,緊接着的是心疼和愧疚。緊了緊自己手中的傘,樓錦大步流星地過去,站在人身前。
雨,再也落不下。
自己的身前站了個人,明悅很感激有好心人為自己撐傘。出于禮貌,她擡頭,“謝——”
只說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不曾想,剛剛還在心裏的人一下子就站到了自己面前。有點驚愕。
對視。無言的對視。明悅想趕人走,卻舍不得。她想樓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想抓住眼前的人,卻不敢伸手。
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下雨了。”
這是樓錦說出口的第一句話。聲音平靜而輕柔,像是發出的一聲嘆息。
“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明悅只能重新低着頭,悶悶地回一聲。
路邊的樹木在搖晃,雨水在兩人的腳邊濺起水花,有小股小股的水流向路旁的低凹處流去。
“起來,我們回去。”樓錦彎腰去拉明悅起來。
“回哪兒?”明悅不為所動,只是睜着眼睛,不解地問。
“回宿舍。”手下用力。
“為什麽?”不為所動。
“你需要換衣服。”樓錦握着明悅的胳膊,試圖将蹲着的人拉起來。可盡管她是黑帶,但只有一只手的力氣,也不能将不想起來的人拉起來。
“呵!你是誰?”明悅擡頭,冷眼盯着樓錦質問。
“樓錦。”
“樓錦是誰?我不認識她。”倔強的人眼裏,泛起了淚花,卻依然不願意低下頭,只是睜着眼睛,等身前的人說話。
無論心裏如何傷悲,樓錦依然面無表情。這或許就是她該受的懲罰,是她自己犯的罪。
無言以對。樓錦沉默着,将傘放在地上,自己彎腰去架起明悅。
雨一下子就打在了她的身上,沒有想象中的疼,卻比想象中的冷了許多,是透心鑽骨的冷意。
兩雙眼睛直直地緊盯着對方,像在追蹤着自己的獵物一樣。明悅依然不為所動地蹲着。樓錦兩手握着明悅的胳膊,想将人弄起來。
雨水很滑,樓錦用不上力,總是從明悅的胳膊上滑落。又怕自己用力過度弄疼了她,一時間有點無奈。額前的劉海緊貼在額頭,雨水從發尖順流而下,她不得不努力的眨着眼睛。
明悅一點也不配合。她很是煩躁,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都要發燒不可!
“你起來!”樓錦着急,沉了聲音。
“不起!”明悅挑釁地回視:“憑什麽你叫我起我就起,你以為你是誰?我跟你有一毛錢的關系嗎?我要你管了嗎?啊?!”
憋了許久,明悅還是爆發了。憑什麽拒絕了自己還要來多管閑事?是怕她傷得還不夠深來補上一刀?
話一說完,樓錦氣得七竅生煙,可愣是忍着沒發脾氣。只是默默地拽住明悅的一支手,然後突然發力地将人向上拽。
本來準備努力往後拖的明悅還沒來得及用力,就被人往上突然拉起來。明悅整個的身子往前傾,為了不至于讓自己摔倒,她不得已去抓住身前人的衣服。
卻不想,一下子撲在人身上。樓錦反射性地将人接住,抱着。冰冷的身體開始在彼此的溫度下慢慢升溫。一時間,兩人都是一愣。
雨傘已不知道被風吹到了哪裏,明悅趴在樓錦的肩頭,看着雨幕裏的景物一片朦胧。她的心,忽然平靜了。
“先回去把衣服換了。”溫和的聲音,樓錦想要推開身上人,卻被人用力的抱住。一顆濕透了的腦袋埋在了她的肩上,緊接着,狠狠地被咬了一口。
因為雨水浸透,她的衣服薄如蟬翼,明悅這一口下去,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氣。然後緊咬着牙關才沒把人推出去。
直到口腔裏有腥味兒傳來,明悅才驚醒自己咬得狠了。看着肩頭衣服上有點點的血跡渲染開,明悅覺得,很像一朵紅梅。
樓錦被人咬了一口,已經到了發怒的邊緣。可想着現在兩人還在淋雨,又是一陣心疼,不得已,只好推開人,去找那把不知道吹到哪裏的傘。
等她找了傘回來,看着那人還在原地站着一動不動,頓時怒火中燒。走過去也不想再說廢話,拉着人往宿舍回去。
卻不想,剛拉着人又被人甩開手。樓錦徹底怒了:“站着幹什麽!回宿舍換衣服!”
“關你什麽事?!”看着樓錦發怒,明悅心裏奇怪得有點高興,她就想看樓錦發怒的樣子!讓樓錦不高興她就高興!
這話戳中了樓錦的軟肋,一肚子的怒火像有誰倒了盆水,嘩地滅了。她很失落也很悲傷,更多的是無言以對和愧疚。
可她不能不管明悅。因為她喜歡明悅,看不得明悅有一點的不好,看不得她有一點受傷害。看着明悅淋雨,她心疼。
樓錦打着傘,走到明悅身前,看着只到她鼻子跟前的人,用空出來的手輕輕輕地攬住了她。意料之外的,明悅沒有推開。
“是我多管閑事了。但是,這位同學,淋了雨會感冒,所以,能不能請你跟我一起回宿舍?”樓錦放低了姿态。
“我感冒跟你有什麽關系?”明悅悶聲地說,聲音已經有點沙啞了,淋了太久的雨了。
“我心疼。”樓錦攬着明悅,閉眼,說出了心裏話。明悅在和她賭氣,她知道。可不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她沒了辦法。
明悅擡起頭,看樓錦的神色。察覺到懷裏人動作,樓錦睜開眼睛,目光無奈地回視。
還是那副撲克臉,可明悅覺得好看了不少。樓錦的一句心疼讓她的防線崩潰,盡管她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被樓錦吃定,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聽到樓錦心疼,她心裏很高興,也很悲傷。但至少,她不想再鬧脾氣,她也擔心樓錦發燒。上次樓錦發燒睡了這麽久,現在想想她都心疼。
“走——阿嚏——吧。”明悅挽着樓錦的手臂往學校外面走去。
“去哪兒?”樓錦站住。雖然她知道兩個人一把傘有點小,但明悅挽上她的手時,她還是心神搖曳了。
“去找個賓館洗個澡。現在是正午,水房不供水,不洗澡我們都會感冒發燒的。”正說着,明悅又打了個噴嚏。
饒是樓錦身體比較好,但也沒禁住這風吹雨淋。所以明悅打完噴嚏後,她果斷地附和了。
無奈,樓錦只好摸出手機給任子萱打電話,借她地方用用。摸出手機,樓錦才想起自己剛剛淋了雨,手機已經打濕自動關機了。
此時看着樓錦手機已經罷工。明悅從自己書包裏摸出自己手機來。皮質背包就是這點好啊!
兩人一邊走,明悅一邊給江憶竹打了個電話過去,讓她帶兩身衣服,外加毛巾和洗浴用品到學校門口xx賓館去。
“你身上有身份證?”這是樓錦在明悅挂掉電話後問的問題。
“我帶錢包了。”明悅很是自覺地報備一下,“錢包裏有身份證,也有錢啊。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出門只揣兩只手。”
或許是因為樓錦的放低姿态和說了心裏話,明悅覺得輕松了不少。也能和樓錦好好的說話了。雖然心裏還是難受,但無疑,好了許多。
只是樓錦,卻是陷入了兩難。不敢去求,卻又舍不得放手。“誰說我出門只帶手?”
“不是嗎?從來沒看你背過小包。”
“我錢少,揣兜裏了。”樓錦說着,還從自己褲兜裏摸出兩張打濕的一塊錢來給明悅看。明悅無語。
兩人渾身澆濕,緊挨在一起,共度風雨地向前走着。只是,樓錦将手往明悅那裏挪了挪。她的右肩上濕了一片,卻在本來就濕透的衣服上顯現不出來了。
一路到了賓館,明悅拿身份證開了一間房。樓錦讓明悅先去洗澡,她等江憶竹打電話來再将衣服遞給她。
沒想到還沒等明悅進去,江憶竹就打電話來了。明悅接了電話告訴江憶竹房間,等她将東西拿來,又毫不客氣地趕人走了。
辛辛苦苦八百裏加急把東西送來,自己還沒坐下喝口水,就被人往回趕。要不是這個人是明悅,江憶竹肯定撲上去大罵一頓!
“明悅!你個見色忘義的混蛋!”臨走時,江憶竹恨恨地說。虧了她還是被陳琪凡逼着穿雨衣騎自行車來的。說起雨衣,江憶竹又是一陣悲傷。
“嗯嗯,我是混蛋,你可以走了,拜拜!”明悅嘭地把門關上。轉身卻看着樓錦正好笑地看着她,驀地臉上一紅,就往浴室去了。
這邊明悅還在洗澡,而樓錦卻在滴水。坐不得,她只好站在窗前發呆,耳邊是浴室裏的水聲和外面的雨聲,嘩嘩拉拉地混在一起。
“啊切!”吹風吹多了,樓錦又開始打噴嚏,“啊切!啊切!啊——切!!”
浴室裏剛剛開始洗,抹了泡泡的明悅,聽着外面的噴嚏聲,有一會兒的遲疑。可終究還是作了決定。
于是,她紅着臉,對着外面的樓錦喊:“那個,你聽得到不?”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樓錦。
“嗯?怎麽?”樓錦從窗邊進來,連鞋都沒脫,踩出一個個的水漬形成的腳印來。
“要不,你也進來,一起洗吧。”聲音低不可聞,明悅覺得自己的臉都燒透了。灑在身上的水也變得一片滾燙。
“我怕你感冒。”随後又解釋了一句。
一起洗……樓錦的腦子裏不可抑制地跳出當初明悅的身子來……無聲地咽了咽口水。
“不用了,你快洗吧。我沒事。”
“真的不用嗎?”
“不用!”聲音肯定。
“那好吧。”
聽到樓錦不進來,明悅還是松了口氣,畢竟她一進來,兩個人肯定會尴尬的。
十分鐘後,明悅從浴室出來。為了不讓樓錦感冒,她真是用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啊!
“你去吧。那條藍色毛巾是我的。不介意的話,你請用。”
樓錦還在看着明悅發呆。因着為了樓錦趕緊進去,明悅只裹了一條米黃色的浴巾出來。那是剛剛江憶竹拿來的。
光溜溜的肌膚在燈光下看起來水嫩嫩的,白皙的長腿,細長的胳膊。身前一片被雪覆蓋後的銀白,柔軟,剛洗過澡後還帶着朦胧的眼神……
美人出浴……樓錦的眼神都發直了。
一片赤灼的感覺落在身上,明悅随着看去,樓錦正望着她,像一匹狼。
她一下子就知道了怎麽回事,又羞又惱,想找東西來遮住又找不着,想躲開又無處可躲。
羞極了,一跺腳,一瞪眼,一句微嗔:“看什麽看!去洗澡!”
這模樣讓樓錦更是難受,差點沒撲過去。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樓錦丢了魂兒似的往浴室走去,腦子裏全是明悅的樣子。她覺得有什麽直沖腦門兒,有點充血地暈眩。
看着樓錦呆呆地進去,明悅刷地臉紅成了一片。連頭發也不想擦了,只是靜靜地坐在床邊。看着浴室發呆。
被樓錦用那樣的眼神看着,雖然有些惱怒,但明悅更多的是欣喜。至少,樓錦對她的心思,她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樓錦卻不接受她。
一邊高興,一邊失落的感覺真是太過于莫名其妙,明悅算是體會了喜憂參半的感覺。
窗外的雨絲毫沒有減小的意思,明悅坐在房裏唯一的一張雙人床上,有點發怔。要不,先生米煮成熟飯了再說?
不行不行,明悅你瘋了!你是要讓樓錦心甘情願地喜歡自己,不能這樣逼迫她。那要怎麽辦呢?唉!思緒萬千,卻不得其解。
坐着想了許久也沒有結果,樓錦穿上衣服出來時,就看見明悅還裹着浴巾發呆。頭上頂着一團濕發,毛巾被卷成了一團纏在手上。
一邊胡亂地将自己的短發擦擦,樓錦走過去,語氣不悅:“幹什麽呢?!衣服不換,頭發不擦!”說着,将明悅手上的毛巾解下來,蓋在明悅頭上,自己給她擦頭發。
低頭時,樓錦不經意間瞥見那雪白的肌膚在米黃色的浴巾裏形成的溝壑。頓時口幹舌燥,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把被子拿來裹着,免得感冒!”
“哦!”明悅将床上被子當蓑衣裹在自己身上,樓錦暗暗呼出一口長氣。真是要命!
頭上有人動作輕柔,身前是自己喜歡的人,明悅低着頭,看着樓錦的小腹,心裏既高興又失落。要是能一直都這樣就好了。
沒有吹風機,頭發不易幹,樓錦怕明悅感冒,不得不擦幹一點。于是這樣的姿勢持續了十分鐘。樓錦将毛巾拿開的時候,腰上卻被人環住。一顆腦袋貼上了她的身子。
整個人突然地僵住,樓錦的手垂了下來,不想推開又不得不推開,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明悅抱着。
“你為什麽不接受我?”明悅低落的聲音,卻像在質問她。
良久,樓錦都在沉默。
“我要畢業了。”語氣不明。
“你喜歡我和我喜歡你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跟你畢業有什麽關系?你畢業了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嗎?!”明悅不明白,畢業了就不能在一起了嗎?誰說畢業就一定要分手了?
唉,樓錦嘆息,明悅和她想的一樣,對未來,還沒有認真地想過,只是憑着那一腔的喜歡。若是有一天看得厭了,煩了,又怎麽辦呢?兩個人就此斷開?形同陌路?
“畢業了,我要工作。我們之間的差距會變得越來越大,我們的思想不一樣,觀念不一樣,價值取向不一樣,我們要怎麽在一起?”這才是樓錦擔心的,當兩個人什麽都不一樣的時候,用什麽來維持感情?
“只要我們互相喜歡,我相信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明悅發誓一般地說。對于她來說,只要兩個人相愛,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沒辦法解釋了,樓錦只能這樣說,明悅還沒有真正地理解,她說再多也沒用。
生活不僅僅是只要有愛情就能進行下去。
“我已經成年了,只比你小一歲而已,樓錦你不敢承認自己喜歡我,也不用拿年齡當借口!”明悅推開樓錦,她很憤怒,憤怒樓錦居然拿年齡說事,她們相差無幾,她有什麽資格!
樓錦很無奈,不知道該怎麽做,被明悅推開,她也只能去把毛巾晾上再回來。
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屋子裏氣氛很低。樓錦看着明悅低着頭,不說話,她心裏很煩躁,卻只能憋着。
“把衣服穿上,回去吧。”樓錦柔聲說。
“你為什麽不敢承認自己喜歡我?樓錦你是個懦夫!!!”明悅委屈地哭着,大聲地指責樓錦的軟弱。
梨花帶雨的模樣,樓錦不忍。卻又不能不說:“我說了,我們只是不合适。我要畢業了,我們可能從此天涯兩端,再不見面,你又何苦呢?”
“你家就在我家對面,別拿什麽天涯兩端來搪塞我!再說了,以後你去哪個城市,我也去哪個城市不就好了?這些都不是借口!你為什麽就不敢承認自己喜歡我?”
被明悅吼住,樓錦一腔怒火憋屈地無處發,卻終究忍住了。明悅是她心尖兒上的人,她怎麽舍得對她發火呢。
“我沒有不敢承認,只是不合适。生活不是只有愛情就可以。我畢業了就工作,你呢?你難道不考研了嗎?你不是還想去國外留學嗎?我們彼此只會差距越來越大,生活,觀念,信仰都各不相同,要怎麽在一起?就憑那點喜歡就能過一輩子了?一輩子不是一個月兩個月,也不是三年五載,是你後半生的全部,是幾十年。我們什麽都沒有共同點,你讓我拿什麽來守住你後半生的幾十年?就憑着此刻說我喜歡你,就憑着我對你發誓說要照顧你一輩子那些空話?!我想的是生活,你想的是愛情,我們還不合适,至少現在還不合适。”
樓錦一番話說出來,自己輕松了不少,但她也不指望明悅能理解其中的本意。她也是經過多年獨自一人生活悟出來的。日子不好過,不是只有愛情就可以。
“也就是說你也喜歡我?”明悅一直都相信,只要兩個人真心喜歡,就沒有過不去的砍,翻不過去的山。所以她要确定樓錦的心意。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讓樓錦改變主意。
她是要考研,要出國留學,可并不代表她的心就會變。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道理她怎麽會不懂。只要樓錦松口,她就抓住不放手。
“我說了我們不合适。”樓錦已經解釋得不想再解釋了。
“你只需要回答喜歡不喜歡。”
明悅的眼神很認真,樓錦在想着怎麽回答。
“你就是不敢承認自己喜歡,所以才找那麽多理由搪塞我。”明悅看樓錦無動于衷,決定激她一下。
“我沒有不敢承認——”
“那你就說啊,說你喜歡我。”明悅打斷她的話,執着地追問。
樓錦看着明悅,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卻是那麽的難以開口。樓錦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懦弱。是的,她有點開不了口,有點不敢承認。
她在害怕,害怕說了就萬劫不複。也害怕一旦說了,自己就再也沒有什麽理由推開明悅。
“說啊!怎麽,說不出口?樓錦,你就是個——”
明悅的話還沒有說完,樓錦就将她摟進了懷裏,在她耳邊,溫柔地說:“我喜歡你。”
一剎那,明悅的心如春雪初融,陽光燦爛,微風拂過,軟成一團。
“你說什麽?我沒聽見。”明悅賭氣。
“我喜歡你,明悅。我喜歡你。”樓錦閉眼,說着那句她想過很多遍的話語,想過各種各樣的場景下自己對明悅說出來。
“那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明悅激動地落淚,帶着哭腔懇求。
“我們不合适,盡管我喜歡你。”
一句話一把刀,天堂地獄眨眼間。明悅掙開樓錦的懷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為什麽?”
“我剛剛已經說了。”樓錦不忍地伸出手去幫明悅拭淚。
“樓錦,你個混蛋!你給我滾!你就是懦夫!你連喜歡的人都不敢去追求!你活該一輩子孤苦伶仃一個人!說什麽不合适?你沒相處過怎麽知道不合适?你就是害怕責任!你就是不敢去追求!你長得人模人樣,還是什麽主席!你連談個戀愛都沒勇氣,你當個什麽破主席?!連這點兒勇氣都沒有的懦夫!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理解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你到底在害怕什麽?還是你害怕我會抛下你,害怕你失去我後你就承受不了?所以你寧願現在不開始,也不願以後接受不了是不是?樓錦!你個懦夫!我們現在是還有很多的差別!但是不相處你讓我怎麽去了解你,怎麽和你走下去,你連這點勇氣都沒有,你給我滾!我活該喜歡上了一個膽小鬼,活該我自己受罪!你也活該打一輩子光棍!!!”
明悅發了瘋,将枕頭一下地一下往樓錦身上招呼。樓錦只是站在床邊任她打。她被明悅的話深深地刺激了。
她就是懦弱,就是害怕,害怕若是以後失去了要怎麽好?她的父母抛棄了她,她一個人在人前裝得若無其事地活着,可心裏一片苦海。
她已經害怕了這種被人抛棄的感覺。她怕自己一腔熱血,滿滿地把心交給明悅,到頭來卻落得人去樓空的下場。
只有感情,她不敢。說到底,她更愛她自己,而不是明悅。這樣的認知讓她很難受,她一直以為自己很愛明悅,一直以為自己愛得很深,卻不想只是假象罷了。
她的感情,還沒有明悅的感情真摯而無畏。
“你怎麽不說話了?啞口無言了?讓我說對了?哼!樓錦!你可以滾了,就算現在你求着我我也不要你了!你給我滾!我不喜歡懦夫,也不喜歡膽小鬼!你不配讓我喜歡!你也沒資格讓我喜歡!滾!滾!”
歇斯底裏地大吼,明悅用手指着門口,讓樓錦滾出去。樓錦只是傻站着,腦子裏回響着明悅說不要她了,說她不配,說她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