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思
五一長假過後,日子像是過得更快了。整天不覺得做了什麽事情,這一天天兒就渾渾噩噩地向着六月奔去。
五月份對于明悅來說,并沒有發生什麽大事情。依然是單調的學習生活。其間,陳琪凡和江憶竹卻是如膠似漆,只不過二人在宿舍卻很平常的生活着。
想來兩人也是自覺的知道在宿舍過于親密實在是殺傷力太大,為了不引起公憤,所以決定低調點。
盡管如此,言語間不經意的,也會默契十足,這讓關曉語每次都出來打趣一番。結果是打趣得連她自己都覺得無聊了,才就此作罷。
而明悅在祝福她們的時候,也羨慕着。當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啊!
除了這兩人,五月份的日子裏,關曉語越來越頻繁地提起她們的會長大人。雖然語言依然惡劣不堪,富有攻擊性,但其傷害值卻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低。
總的來說,116宿舍除明悅以外,終生大事都有了着落。
不過明悅本人倒是不急,緣分之事急不得。寧缺勿濫是她的唯一标準。而樓錦,她已經很久沒有和這個人聯系,也很久沒見到了。
有的人,你以為見了會再尴尬,可其實或許你們再也不會相見。所以,明悅壓根兒沒有尴尬的機會。
被人忘掉的樓錦,卻不是那麽好過。五月份的日子,她在忘掉一個人,幸好,老天讓她們不見面。所以她的心淡了不少。
只是因這此事,又寫了篇新的文章發表,讓自己的兜裏鼓了不少。途中順帶着還參加了兩個征文比賽,運氣好的獲了兩個不大不小的獎。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過着。六月份的時候,樓錦他們有個為期兩周的小實習,在哪裏聽學校通知。而六月份也到了該換屆的時候。
無論是樓錦還是明悅,都要脫下自己身上的光環,然後進入了更高的年級,繼續當學姐。
實習的時候,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樓錦很出色,公司裏有意和她簽約,她卻推辭了說考慮。并不是她對公司不滿意,而是她還沒想好自己的去處。
她不喜歡麻煩,盡管兩個星期以來她學到了很多東西,可她依然不喜歡應付那些人事。她只想安靜地寫作。不過,去工作幾年也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在選工作的時候,還是選一個離自己家鄉比較近的好。容城有她的歸屬感,她總會回到那裏去。盡管沒有讓她惦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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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結束,樓錦整理着自己的收獲,為自己的以後開始慢慢地規劃。一點一點的想自己的人生。可她的人生裏,只有她自己。
靠在自己的椅背上,樓錦閉着眼,忘掉的人又重新占據了她的腦子,她的心,她的思考。
唉。
明悅明悅,奈、若、何?
“想什麽呢?”今日任子萱也破天荒地回來了。
“沒什麽。”
“沒什麽你一副低氣壓的樣子幹嘛?”
“唉。”
“你,在想明悅?”任子萱實在想不出有什麽還能讓樓錦憂心成這樣的。
“嗯。”不像回答,更像嘆息。
“喜歡就去追呗!你樓錦一個腹黑精明,還附帶一張高冷範的臉,去追個小白兔似的傻學妹,不是手到擒來?你給自己添什麽堵?”
“子萱,你知道的,你不也一樣在忘記嗎?我們真的是不敢去追嗎?”樓錦睜開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任子萱。
“是。我知道。”任子萱回到自己的書桌旁坐好,兩人隔着一層木板,開始了同病相憐地談話。
“可是,樓錦,你也知道,忘不掉的。”這話,很艱難地說出來。
“嗯。知道。可也要忘。”
“難道就沒有別的路了?你不試試怎麽知道結果?”任子萱也很糾結,兩個人一起糾結總比一個人好。
“是,不知道。”
“那,為什麽不去試試呢?”任子萱痛苦地閉了眼,顯然她知道答案。
“兩個同性的人相愛,哪有那麽容易呢?更何況,只是我們單相思罷了,沒到迫不得已的地步,又何必讓她們走上這條路?我說的迫不得已,你明白吧?”
“明白。這事得兩廂情願才行。可我們不去試試,怎麽能做到兩廂情願?她們永遠不知道我們的心思,這樣折磨自己,會瘋的。樓錦。求而不得,無話可說,不求而不得,這是毋庸置疑的。總要試試吧。”
“子萱,你要去試試嗎?”
“是。我要去,總要有個結果,這樣我才可以走以後的路。”任子萱做了決定,從椅子上站起來,又坐下。靜靜地想着。
“好,你去吧。祝你好運。只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們還在上學這個時期,感情脆弱的比紙還薄。我們以為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能天長地久,就能客服一切困難。我們以為我們是因為喜歡和愛才在一起,可是,生活并不是這樣。不說遠了,就說大四畢業的事情,你準備怎麽辦呢?你要考公務員,她呢?她連你喜歡她都不曾知道。你們以後的生活呢?愛,是沖動的,但不應該沖動得将一切都看得不值一提。你喜歡了她,可曾想過自己的以後?若是因為她而你的前途變得渺茫,你會不會怪她?就算你不會怪她,可知她又會不會內疚而離開你?當很多的事情都與你的生活發生了沖突,你又該怎麽呢?你真的想好了嗎?或者,你真的做好可以放下一切來守住一個人了嗎?就算是親人反目,朋友遠離,社會唾棄,或許走到哪裏都沒有人願意接受。如果你還年輕,可以隐瞞,你老了呢?當你的年歲越來越長,你的父母親朋又會怎麽逼迫你呢?就算你一切都可以搞定,那她呢?她真的想過你們的以後嗎?有認真的理解在這個社會上的艱難嗎?我也想去表白,可不到迫不得已,不會去的。我可以一個人孤獨,在這個世界上孤獨的老去。但不能看着她和我一起被過着躲躲藏藏的生活。既然她從未踏足這個世界,就不能讓她進來。若是她依然進來了,我只能想辦法讓她出去,若是出不去,只能拼了一切盡我所能地保護好她。可是,在此之前,在沒有開始前結束,比什麽都好。”
這番話很長,長得讓任子萱的那股氣都呼出來了。她又頹然的坐下。樓錦說得一點都沒錯,她只是因為喜歡了一個女人。還沒到要放棄一切的地步。
她自己的人生,并不是她自己就能決定的。在這個國度,總是有那麽多的身不由己。前幾天不還報道了那什麽藥事件嗎?
其處理的結果讓人大跌眼鏡。可看了許多人的評論之後,更是讓人覺得可悲。為她們這群人感到悲哀和不平。
可這個國度裏,大多數人都還很古板,像活在幾百年前。不僅僅是普通人,越位高權重的人,思想越是讓人悲鳴地古板。
法律的社會裏,主宰一切的卻是所謂的道德。她們受到了傷害,卻只能躲在某個角落裏獨自舔傷。可沒有人站出來說話。
不是不敢,而是沒有辦法地無奈。只會遭到更加慘烈的報複和打擊。結果只會牽連他人,甚至是自己的父母。
悲慘的事實讓宿舍裏兩個人都安靜了。沉沉的空氣壓在心上,像身上背着一座高山,直不起腰,也喘不過氣。
“我出去走走。”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出來。
“走吧。”樓錦站起來,在門邊等着任子萱。
“嗯,出門以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一個人的悲傷就夠了,兩個人的,我怕把學校淹了。”任子萱輕聲嘆息。
“好。”
鎖好門,二人往宿舍外走去。果然兩人選了不同的方向,任悲傷彌漫。
散步本是在散心,但郁結于心的難題若是能散掉,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怨女曠夫了。
所以二人回宿舍時,仍是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只是樓錦很好的收起了自己的心緒,她已經決定了,就會好好的,慢慢地去做。
世界很大,但你的圈子卻很小。小的你随意走在哪裏或許都能看見認識的人。
明悅和樓錦遇上的時候,是在一樓的大廳,樓錦回去,明悅出去。本以為會尴尬的明悅正躊躇間,卻看見樓錦對她點點頭算打過招呼,徑直走了。
這下,明悅釋然了,有什麽尴尬的,只是不小心鬧了矛盾,多正常的事。自己也太小心眼了,下次見面一定好好打招呼。
至此以後,兩人見面也只是點頭之交。雖然明悅有時候會高興地揚起笑臉給樓錦一個大大的笑容,甜美的叫一聲學姐。可樓錦卻一直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模樣。
不過,明悅顯然一直以為樓錦本來就是這樣的,不甚在意。每次依然打招呼,依然看樓錦對她側目,驚愕,點頭。
或許,她不知道,樓錦在她心中有那麽一點的和別人不一樣。或許是出于感激,也出于一種同病相憐的孤獨感吧。
可樓錦明顯沒那麽好過,你費勁心思想要忘記的人,總是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突然冒出來。就像早早地等在那裏,等着你去。
此刻,現在宿舍樓裏,從陽臺上往遠處望去,一切都是模糊的,看不清景物,看不清人。
不想讓自己瞎想,樓錦望着外面卻背着詩詞。“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那麽,我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忘了呢?春蠶到死?蠟炬成灰?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茶飯不思。
“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
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詩詞,樓錦只能默然。當真是愛情可以讓人成為詩人。她不曾成為一個詩人,可這學期背過的詩詞自己都數不清了。
吹了些許的風,腿站得也有點僵,活動活動了身子,樓錦才想起自己很久沒去跆拳道館裏了。這周末倒是可以去看看。
這個想法顯然是很現實的。樓錦一直忘了自己是個學霸的事情,對于平時老師上課也是十分認真。很少有時間逃課,但也不是沒有。
所以,當六月份下旬,已經是考前一個月了,在衆人忙着整天在自習室和圖書館轉悠的時候,樓錦悠哉悠哉地去跆拳道館裏舒展筋骨了。
運動過後,抑郁的心情舒展了不少,可很快,她又高興不起來了。真是狹路相逢,糾纏不清!
若要問明悅為什麽會來這裏?那就得說江憶竹了,自從有了媳婦兒之後,江憶竹靠譜程度以指數形式上漲。
所以為了以後能保護自家人安全,一向怕痛要形象的某人一反常态主動來學點技藝。今天只是來看看情況,沒想到在門口就碰到了同樣出去的樓錦。
“學姐!”明悅驚喜地喊着走向門口的某人。
不甘願地回頭。樓錦調整好面目表情,淡淡地點了個頭,自己加快步伐出去了。
“你認識?”江憶竹對樓錦不是很熟,畢竟不是一個學院的,接觸基本為零。
“嗯,文法院國學系的一個學姐,住咱們樓上。”明悅看見樓錦,心情莫名地很好。此刻有點激動的和江憶竹介紹。
“我跟你說,她很厲害的。她可是咱學校的辯論隊隊長,校辯論協會主席。還是金牌辯手,而且是她們那一屆的國家級獎學金獲得者,每年都獲得哦。在她們學院是很有名的高冷隊長。不僅如此,她還參加過很多文學類比賽,得過很多獎。前兩天那個什麽征文比賽,我在公告欄上看見她拿了特等獎。”
說起樓錦滔滔不絕,明悅才驚覺自己好像對樓錦知道的越來越多了。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些信息就不自覺得進入了自己的記憶?為什麽她不知道?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江憶竹好奇地問了問。
“額,就是不經意間,聽別人說了就記住了。”明悅不太确定地說。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
江憶竹詫異地看了一眼明悅,什麽叫不經意間,聽別人說了就能記得這麽清楚了?是自己想多了吧,看那位學姐那樣,也不像多熟的樣子。
“不經意間?”江憶竹重複了一句。
“嗯,可能是學姐太優秀了,又是自己認識的人,所以比較敏感。”明悅在解釋給自己聽。
“嗯,可能是吧。不過她真有這麽厲害?每年都拿國獎?”這個國獎,要每年都拿,還是很不容易的。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別人說的。”到了這兒,明悅又覺得自己還是知道得太少,下次一定要好好聽聽。
唉,孩子,你正在往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啊!可惜了,你自己不知道。
不過,等走出去好遠了,兩人又想起樓錦是從道館裏出來的。那麽,學姐也是來學跆拳道的?
那麽,江憶竹這事,問問學姐,豈不是更有把握?至少可以有個建議,參考參考。
所以,明悅被友人威脅,不弄出點情報就別想進宿舍門!明悅無奈,只好去樓上宿舍。不過,為什麽自己其實還是很高興的?
這次學乖了,明悅乖乖地敲門,乖乖地等着樓錦說請進了才推開門進去。
伏案執筆?
樓錦将最後幾個字寫完,把東西收起來才轉身看來人。
眼皮狠狠地跳了兩下。樓錦覺得已經能正常面對了才是,為什麽現在連眼皮都跳了?
“打擾你了嗎?學姐。”略微帶着歉意地聲音。
“沒有。什麽事?”
“沒事,就是想問問你關于跆拳道的一些事。我舍友,就是剛剛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她想學跆拳道,沒什麽經驗,下午的時候看你從那裏出來,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建議。”明悅直言。
“哦。”樓錦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下午那個人的模樣。才想起來是誰。
“你讓她上來找我吧,我問問她的具體情況再給她建議比較合适。”雖然不想多接觸,但是人家求上門了,也不好拒絕啊。
“好的!謝謝學姐,我這就去叫她。”明悅高興地出門去叫江憶竹了,至少不用擔心自己進不去門了!
十分鐘後,江憶竹偷偷的從宿舍摸出去,沒讓陳琪凡知道。這會兒她才明白,有個女朋友和自己一個宿舍簡直太悲催了。
專業一樣意味着自己不能以有課為借口出去做其他的事情,宿舍一樣意味着自己的生活作息,生活習慣,就連那啥日子都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徹底沒有私人空間了!
真是悲催又苦逼!可江憶竹卻覺得痛并快樂着!這真是個悖論!
兩人來到樓錦宿舍,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是樓錦擦了兩張凳子讓二人坐,于是開始了三方會談。其實,明悅只是來打醬油的。
這邊兩人談得很詳細,江憶竹瞬間成了忠實粉絲,就憑那跆拳道黑帶九段的實力。于是,談話成了江憶竹的個人提問時間。
明悅其實也想很感興趣,可是奈不住她實在沒興趣。對于她這種認為女人就該是朵嬌花的人來說,跆拳道什麽的太沒形象,不與考慮。
可樓錦和江憶竹二人會跆拳道,很奇怪,她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江憶竹是要保護陳琪凡,那學姐呢?對,那學姐呢?
被自己問住了,明悅開始發呆,學姐為什麽要學呢?嗯,是怕有歹徒吧?畢竟學姐自己要看店子嘛!對,肯定是這樣。
于是,原本呆滞的眼神又變得灼熱起來,緊緊地盯着樓錦看。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明悅深深地沉浸在裏面。
不過,被看的人卻是越來越正襟危坐,越來越不自然。可樓錦沒出聲打破這種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何必讓明悅尴尬?
所以,直到江憶竹問完了之後,明悅還在犯花癡。
“喂,走了。”江憶竹拿手晃了晃還在犯花癡的人,她沒有多想,因為經過談話,她也成了樓錦的腦殘粉。
“啊?哦,你這麽快?”
古怪。白癡。無語。江憶竹的眼神如是說。
“你還想多久?一個半小時都過去了?再不回去,你想我跪搓衣板啊?”江憶竹憤憤地說。一不小心出來得太久了,她回去要怎麽解釋?
“不是有我嗎?不會誤會的,不會誤會的,放心,放心。”明悅趕緊站起來,避開樓錦那看似平靜的目光。她總覺得那目光裏有什麽危險的東西。
“就是有你才會更慘!”
“為什麽?”明悅不解,怎麽搞得她的可信度很低似的。
“你以為凡凡和你一樣笨啊,跟你出去,肯定是商量壞事的!這還用問?我倆好歹也是穿一條褲衩的!”江憶竹白眼。
“切!誰跟你穿一條褲衩!別惡心我!什麽叫跟我出來就是商量壞事的!搞得我是個壞人似的!”明悅在門口對走在前面的江憶竹反駁。
兩人出去,門合上,可争吵的聲音卻依然傳進來。樓錦狠狠地一拳就要捶在桌上,終究沒有落下。
跆拳道黑帶九段的力氣,不是一層木板能擋住的。她還不想損壞公物。
生氣!憤怒!樓錦覺得自己的心裏剛剛發生了一場大爆炸。看着明悅和別人那麽要好的模樣,她真想上去把江憶竹揍一頓!
嘿!樓錦,你要淡定,淡定!你這是在嫉妒,這是在吃醋!這麽愚蠢的行為不應該出現在你身上!你靜下來,靜下來!
長出一口氣,看着關閉的木門松了拳頭。站住一會兒,慢慢地平複自己的心情。慢慢地熄滅心上蹭蹭蹿出的火焰。
過了一會兒。
“去他x的淡定!!!”樓錦低低地咒了一句。她又不是什麽好人,裝什麽清高?!淡定又不能給她找個媳婦兒!
嘿!跑題了!媳婦兒沒有的,沒有的,沒有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之後,樓錦才重新歸于平淡。沒有結果的事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歸去來兮,田園将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昔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
還是那個方法轉移注意力。只是背得越來越混亂了。有時背着背着,莫名地就背不下去了。
最後,直到背到了那一句,樓錦才無聲地閉了眼。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喝酒傷身。樓錦,這樣想。
可也總比傷心的好。樓錦,這樣想。
總會習慣的。樓錦,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