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翻地
池櫻點點頭:“嗯,吃完了。”說完,池櫻拿着盤子轉身進了竈屋。
池文喜傻傻的看着池櫻的背影,怎麽會這樣?正常的不是應該問他‘吃了沒有’?
他看到池櫻端的盤子裏還剩了好幾個油餅子,他都打算好了,等池櫻一問他,他就立馬說‘沒吃’。到時池櫻一定會給他餅子吃的。
可現在池櫻問都沒問端着盆子走了。走了?
池文喜饞的不行,很想跟進竈屋去要兩個餅子吃,但想到今天早上池文柏看自己吃魚,被自家老媽用笤帚攆走了的事,他又不敢進去了。
池文喜氣的眼淚都出來了,飛跑進了池老漢他們屋頭:“爺、奶,池櫻他們都吃完飯了。”過分啊,都吃完了也不送點過來,害他等了這老半天。
池三婆氣得眉頭倒豎,心頭火起,恨不能跑到三房頭吼叫一通。但想想,為一口吃的去鬧晚輩,又太丢人了。憋的簡直心頭吐血,三房頭的果然都是讨債鬼白眼狼指望不上,哼,還是秀兒有指靠,以後對二房得要更好些。
池櫻自然看得出來池文喜想要什麽,如果平常,給他一個餅子也無妨的,可是,池櫻不想做聖母。
早上,張前翠打罵文柏的時候,這家夥不光不攔着,還在那煽風點火慫恿嬉笑不已,要不是池櫻去的快,文柏還不知道要挨幾下呢。
池櫻自覺自己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以德報怨的事情她真的做不來。
池櫻進到竈房放下手頭的東西,轉頭吩咐池文駿道:“文駿,你來洗碗。”
池文駿愣了一愣,他來洗碗?之前他從沒有洗過碗。
池櫻自然知道他之前沒洗過碗,不光是他沒洗過,池文柏也沒洗過,池櫻老實不客氣的吩咐道:“以後吃完飯就你們兩個來洗碗。文柏,今天你哥洗碗,你去把院子掃了。”
池文駿聽話的跑出去掃地去了,池櫻一邊收拾吃剩的東西,一邊問洗碗的池文駿:“文駿,今天你受傷的事情好好跟姐姐說一說。”
池文駿頓了頓悶聲悶氣的答道:“沒啥子好說的。你莫要問了。”
池櫻輕哼冷笑:“沒什麽好說的?你不說,要是呆會兒要是有人打上門來,我什麽情況都不清楚,那我們不是擺明了吃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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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文駿腦袋猛的垂了下去,速度極快的洗起了碗來。他知道姐姐說的話不是吓人的,王衛海今天也挂彩了,他媽陳桂枝是村裏出了名的潑婦,說不定真會打上門來的。
池文駿飛快的說起了今天自己跟王衛海起沖突的事情,池櫻仔細的問完,心裏大概有底了。
池文駿說完,很是忐忑的看着池櫻:“姐,他們不會真的打上門來吧?”池文駿心裏也沒底了,這王家要是打上門來,他們肯定打不過啊。
池櫻飛起眼梢,斜乜着池文駿:“怎麽?怕了?”
池文駿輸人不輸陣的犟着:“不怕,哼,打架誰怕?”
池櫻瞪着他:“你的處事方法就是遇到事情就打?打就能解決問題麽?你有沒有想過,打過之後的後果呢?打贏了你可能會進局子,打輸了你可能也會被人打死。”
必須要把事情的嚴重性給這娃說清楚,不然,怕這娃走了彎路,原書中他就是沖動,結果出了意外,別人受傷,他自己也做牢,簡直是得不償失。
池文駿驚訝的看着他姐,這事他之前還真沒想過。
池文駿一直有些犟的腦袋垂了下去,整個人都萎了不少。池櫻知道過猶不及,飯要一口口吃,道理也是要一點點的講的。見他有所悟,池櫻也不再多說什麽,麻利的收拾起廚房。
池文駿悶了一陣先心虛的開口了:“姐,你說,今天王家不會真打上門來吧?”
池櫻搖搖頭:“現在都還沒打上門來,應該是不會了。”池櫻瞥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看來,也許王家也知道點什麽了,要不然,以陳桂枝的性格應該是要打上門來了。
池文駿放心了一點,只要今天沒打上門來那就還有操作的空間。要不今晚找個機會去把那王衛海打服讓他不敢來?
池櫻看了眼池文駿明顯的松口氣的神情,沒有吭聲,其實今天的事情要是有精力她還真想親自登門去找王家人理論一番的。
這個念頭不過一轉,也就被她壓下去了,初來乍到,連番征戰也太累了,何況這年代,自己一個年輕姑娘家打到別人家門上去,不管占理與否,在外人面前都已經輸了三分理了,本就勢單力薄,這樣以來就更沒勝算了。罷了,賬是要算的,還是找準時機吧。
一夜風平浪靜,次日天剛蒙蒙亮,就聽到一陣鐘聲響起。池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提醒上工的鐘聲。
今天得要下地幹活了。
少有起來這麽早的池櫻艱難的起了床,快速洗臉刷牙收拾好,又叫池文柏、池文駿起床,接着跑到廚房把昨天吃剩下的油餅子熱了,姐弟三人一人吃了一個油餅子,池櫻就忙忙的背着背簍出門去了。
天放晴了,清早的鄉間小道上很快熱鬧了起來,前山大隊的人集中到了大隊部前LJ面,站在大樟樹下面等着大隊長、組長分配活兒。
池櫻在人群裏看到了彭二婆,趕忙擠了過去感謝:“二婆昨天救了我,我都沒好好感謝感謝二婆,真是不好意思。”
池櫻昨天争她爸遺産的事情彭二婆也聽說了,聽得池櫻感激自己連忙搖頭:“順手的事情,當不得啥子事。東西要回來就好了,以後好好過日子。”
說完,彭二婆又補了句:“以後有啥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過來找我。”彭二婆看着池櫻心裏憐惜,她是看着池櫻長大的,跟池櫻的外公也有幾分香火情,故人的後代能看顧還是看顧幾分。
池櫻兩人正說着話呢,卻聽見旁邊一個尖刻的聲音說道:“呵,牛鬼蛇神在一起再看也看不出花兒來,下賤就是下賤。”
池櫻瞥了眼,原來是陳桂枝。池櫻還沒來得及說話,彭二婆趕緊一把把池櫻扯走,示意她不要說話:“別理她,趕緊聽大隊長派活。”
彭二婆很怕池櫻年輕氣盛跟這潑婦對上,這陳桂枝出了名的潑,惹了她能天天到門口叫罵,池櫻一個姑娘家哪是對手?
池櫻點點頭,找補是要找補的,但不是現在。現在大隊長正在派活。
連續下了七八天的雨,地裏的活積了不少。堰溝好些都垮塌了,今天要好好修一修。低窪的地灌水了,要趕緊挖溝把水排出去,這些活兒主要是壯勞力的,都是男人們的事兒。
男人的事情安排完了,接下來就安排女人們的事兒。
女人今天主要做兩樣,一樣是趕緊把收回來的麥子攤開曬了,還有一個就是翻紅薯藤子。
相對來說,曬麥子的活兒要輕省一點,好些人争搶。
池櫻見大家争搶,悄悄的往後退了退,躲在那裏沒吱聲兒。麥子那玩意兒輕巧是輕巧,但是紮人啊,這五月的天,一天下來,身上都會火辣辣的,這點池櫻是深有感觸的。前世她小時候是在農村長大的,幫大人幹過。
見池櫻退縮,池秀掃了眼,腳步一擡走到一邊去了。
池櫻被分配去翻苕藤子。池櫻暗自籲了口氣,剛才看到池秀目光不善的看了眼自己,有些擔心池秀使壞,把她整去翻糞堆就麻煩了。
還好,大隊長他們沒那麽喪心病狂。這翻糞堆的活兒都是男人幹的,何況,今天又是雨過剛晴,糞堆那裏都是稀的,一腳下去就是一個稀坑,現在又不下種,倒是沒有必要去翻的。
池櫻随着衆人來到燕子溝頭的紅苕地,一看,真是有些傻眼,這是啥莊稼地啊。
雖然她在現代也沒做過多少農活,但沒做過也見過。現代她見到的紅苕地都是郁郁蔥蔥,葉子油亮,地裏的草幹幹淨淨的,可今天一看倒好,紅薯藤長的幹瘦幹瘦的,看着就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地裏的草跟藤子長的一樣長,這樣子的地能有多少收成?
人們到了地頭,帶隊的組長吩咐幹活了,一群人蜂擁而上,池櫻看得驚訝,感嘆這些人的覺悟很高,有集體榮譽感,大集體的活兒也幹的這麽快。很快,一大塊紅苕地的豬草被拔的幹幹淨淨。
沒錯,豬能吃的草都被拔幹淨了。現在再看地裏,就跟癞禿子一樣,這裏一個空,那裏一個凹。雜草也還是支棱的老高。
豬草拔幹淨了,衆人手下的動作慢了起來。真是慢動作的慢,手下有一下沒一下的。好半天挪不了一塊兒地方,甚至,沒一會兒,好些人都慢慢的溜走了。
池櫻頭一回見到這種勞動場景,很是驚訝,悄悄的拉住彭二婆問道:“二婆,她們幹嘛去呀?不怕組長罵人麽?”
彭二婆悄聲止住池櫻:“別聲張,她們是去打豬草去了,過一會兒應該都會回來的。”
池櫻睜大了眼:“啊,都跑了,這地裏的活兒可都是分配過的,每人一大塊兒可是不少的,做的完麽?”
彭二婆神秘的一笑:“她們有辦法的。”
池櫻很好奇她們的辦法是什麽。不過,再是好奇,得要趕緊把自己手頭的搞完才行。
池櫻蹲下來快速的拔草,把紅薯藤子的須根拔起來再把藤子順着放回去。翻紅薯藤這活很重要,這關系到紅薯的最終産量。
須根太多會分散主藤結紅薯的數量跟質量,這就跟現代果農為保證水果的質量會剪掉多餘的果子一樣的道理。
池櫻蹲着拔了一會兒,就腰酸背痛的不行,實在支撐不住的站起來稍稍休息了一下,可眼前的活兒還很多,她也沒敢多休息,趕緊又蹲了回去繼續拔。
趕在放工前,終于堪堪完成。池櫻已經累的懷疑人生了,這胳膊、這腰、這腿已經不是她的了。
不行,得趕緊把頂職的工作搞定,這活兒她真是幹不了,當然了,要是幹這活能養活一家人努力适應也沒什麽,問題是養不活啊。
随着放工時間的臨近,先前溜走的那些人都回來了。池櫻看着她們動都沒怎麽動過的地塊兒,很是好奇,她們怎麽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做完這活兒。
很快,讓池櫻開眼了,只見好幾個婦女,從溝頭抽了長長的竹竿過來,然後站在一邊,将竹竿從紅薯地的這頭戳到那頭,然後使勁一翻,對,就這一翻,很快就是一大長條紅薯地翻完了。
這樣僅僅就是把紅薯葉子翻過來了。紅薯葉背面帶有淺淺的銀灰色,遠遠望去,就跟池櫻他們手頭翻過去的一樣。幾竿子過後,這紅薯地她們也就翻好了。
池櫻看得瞠目結舌,終于明白什麽叫做磨洋工糊弄莊稼。
池櫻瞪大眼,咋舌不已的對着彭二婆道:“二婆,沒人管麽?這樣翻沒用啊。”這樣翻的結果不過是效果看起來像是翻過的,實際上下面的須根絲毫未動,這是糊弄人的。
彭二婆嘆息一聲,扯着池櫻搖搖頭:“這種事情又不是一天兩天,你看着就好了,千萬不要吱聲。”
雖然之前聽說過大集體的時候偷奸耍滑的人磨洋工,但那只是聽說,今天還真是第一次見,池櫻真是驚詫的不行。
正驚詫着呢,卻見地頭那邊傳來了招呼聲:“梅組長,梅組長。”
梅組長來了。那些拿竹竿子的人趕忙把竿子丢進了溝裏,一陣嘩啦啦伴随着土塊的聲音滾進了溝裏。
梅娟沒管衆人的招呼,徑直走進地裏,翻看了起來。看了幾處,梅娟沉着臉站在一塊明顯須根沒動,就葉子動過的地頭問道:“這塊是誰翻的?”
方才用竹竿子翻地的陳桂枝立馬殷勤的跑到梅組長面前,指着池櫻道:“梅組長,這塊地是池櫻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