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養條龍(34)
“是我。”秦子洲輕聲回答,靜靜與懷中的女人對視。
安屛遲鈍的掃視他的眉眼,似乎比記憶中的要狼狽些,又與初遇時大不相同,興許是經歷了生死,遭遇了最殘酷的背叛,如今的秦子洲眼中的沉郁更加深刻,額頭皺起時的溝壑那麽的明顯?br>
安屛頓了頓,揪着他的衣襟,示意他彎下身子,秦子洲如她所願。琤r>
安屛動作緩慢的挨近他的面頰。蛭趕路,氣色很不好,發帶上還沾染着細小的灰塵,安屛眯着眼看着他越來越近的眼眸,貼近的肌膚,還有風雪兼程中夾帶的生冷,輕笑一聲,安屛緩緩的張開口,猛地超前撲去,兩排貝齒直接咬上了對方的耳廓?br>
秦子洲悶哼,單手摟着安屛的腰肢,一手上還坐着好奇的安安,一家三口,嬌妻咬牙切齒,女兒恬靜乖巧,夫君寬容寵溺,很美的一幅畫面。琤r>
如果忽略他那冒出血珠的耳朵的話,張家娘子默默補充。
安屛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琤r>
她這兩個月一直睡得不夠安穩,半夜總是腿腳抽筋是其次,心底如影随形的擔憂懼怕才是罪魁禍首。
幸好,在她承受的壓力即将到達臨界點時,秦子洲終于出現了,如同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盞燈,燈光點亮了通往光明的路。
安屛身心俱都放松下來,沉沉睡了過去,等她打開那道通往塵世的大門,朦朦胧胧中就聽到一片歡聲笑語。她指尖微微的動彈了一下,床邊就震動了一下,安安小心翼翼的湊到她頭的上方,盯着母親的眼睫:“娘親,您醒了嗎?”
“安安?”
安屛睜開眼,這才發現屋外不知何時暗了,屋內的書桌上放了一顆夜明珠,用薄紗攏着,如夢似幻。
安安半扶着安屛坐起來,又兌了溫水給她喝了,看母親臉色不錯,這才叽叽喳喳開始說話。
“爹爹給娘親抓了一只鹿,說日後每天要喝一杯鹿血。娘親,那樣鹿會不會很可憐?”
安屛記得她叮囑過安安,只有在外人面前才喚僞裝成陳老三的張家娘子為幹爹。可張家娘子那個懶人,她殺鹿還差不多,哪裏會多事的抓一只鹿來養着?
“娘親,我見到舅爺爺了哦!舅爺爺送了我一根蘿蔔,娘親,我們明天就把蘿蔔炖湯喝好不好?”
舅爺爺?張家娘子本名安屛都不知道,哪裏會認識對方的舅爺爺!還蘿蔔,那老人家得多摳門啊,果然與張家娘子一脈相傳麽?
安安說了半響話,想到什麽,悄聲笑說:“爹爹說,今晚他帶我和弟弟一起睡覺覺,娘親,你是不是也一起?”
安屛臉都綠了。張家娘子那張嘴巴,亂跟孩子說什麽?她安屛空虛寂寞冷到需要一個僞裝成男人的女人陪床嗎?
精神氣極足的安屛對着門外暴喝:“陳老三,你跟安安胡說八道了什麽?”
“總算醒了!”秦子洲從門外走來,手中正端着一只白玉杯子,送到她面前,“剛剛取的鹿血,趁溫着趕緊喝了。”
安屛愣愣的,眯着眼靠近去看對面的男人,一把揪住對方的鼻子扭動:“你平白無故的化成那個大騙子的模樣做什麽?別說你今晚用這張臉來陪我守夜!”
秦子洲以為對方還沒徹底清醒,由着她不停的拉扯自己的鼻子,半響,除了一爪子的汗漬,啥假面皮也沒揪下來。安屛還嫌棄的把手中的熱汗又都抹回對方臉上,秦子洲哭笑不得,索性将杯子放在她的手上:“喝吧,你離開行宮後一直沒有好好的溫補,鹿血正好。”
安屛看看手中的鹿血,再看看對面披着秦子洲面皮的男人,臨睡之前的一幕終于在腦中顯現。
安屛一口喝幹了鹿血,對秦子洲噴了一口血腥氣的哈欠:“大騙子!”
秦子洲:“……”
安安咯咯直笑:“爹爹是大騙子。”
安屛哼了哼,趿着鞋子去找張家娘子,路過大廳時,一位陌生面相的老人家對她招了招手:“閨女,過來。”
安屛指了指自己,對方點頭:“老夫再替你把把脈。”
安屛思索了一會兒,遲疑:“安安的舅爺爺?”
齊太醫笑道:“你跟子洲一樣,喚我舅舅就行啦。”
安屛不覺的紅了紅臉,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是她見到的唯一一位與秦子洲親厚的長輩。或者說,夫家人?!
安屛的羞澀讓老人家很是滿意。作為唯一替秦子洲操過心的長輩,齊太醫對秦子洲居然心怡一位平民女子很不以為然。只要爬到了高位,什麽樣的女子不能有?什麽樣的顏色不能獲得?哪怕對方有了秦子洲的血脈,可身份低微的女子誕下的孩子又如何在宮中立足?
齊太醫總認為秦子洲考慮事情過于偏激且固執,尋常人難以撼動。不過,這不妨礙齊太醫對安屛散發善意,這位外戚大族的族長總是很親和,一如他的職業,讓人安心,輕而易舉交付信任,然後不自覺的展露了弱點。
安屛腼腆的上前,先親自給老人家倒了一杯茶,這才坐在下手,挽高了袖口讓對方把脈。
齊太醫氣息溫和,凝神聽了一會兒脈,道:“你以前吃的方子我看了,有一兩味藥略重,我改了改,這半月先吃着,臨走之前我再把脈一次。”
安屛笑:“謝謝舅舅。”
肩膀上一沉,秦子洲拿着一件紅狐毛皮滾邊的罩衫套在她的肩頭。安屛已經發現了,只是短短兩三個時辰,這個避難所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由普通的民居上升到了低調內奢的豪宅,添加了不少的精巧華美之物,如方才的夜明珠,如身上的衣衫。
秦子洲替她系上衣帶,又遞給她一個繡着花開富貴的圖樣的手爐,再蹲下,替她把繡花棉鞋脫了,換上了一雙毛茸茸內外如一暖和的鞋子,腳底軟軟的,鞋背上一邊一個小小的貂頭,奢侈又實用,安屛走了兩步,很滿意的點頭。
她懷孕後腳越來越腫,在行宮的時候,自然一切都是最好的。行宮走水,生活物品大部分是不會帶着。在衛城避難,一切也要融入環境,安屛怕出意外,總是舍不得動用銀子,每日的花銷都記賬,就怕自己出了意外,安安會流落街頭做乞丐,偷偷的給女兒藏了不少的東西。
秦子洲一來,明裏暗裏的守衛也增加,自然不怕再出什麽意外,所以,他也放心大膽的在有限的條件內給安屛母女最好的。
團年飯意外的多了兩個人,齊太醫坐在了上首,秦子洲坐在妻女中間,不是給這個燙肉,就是喂那個喝湯,老舅舅看着眼紅,安屛給安安打了個眼色,安安立即給老人家夾了魚嘴巴,說:“這個可好吃了,一條魚也就一個嘴巴,舅爺爺快吃,別被爹爹搶走了。”
張家娘子很是郁悶,與一身傷痕的張牙坐在下首,一個埋頭喝酒,一個埋頭吃肉。
張牙的那點化妝技術在秦子洲的手下面前根本不夠看,跟在衆人身後沒半裏路就被侍衛們揪住狠狠的‘教育’了一頓,這才知道這髒兮兮的小子是未來小公主的貼身侍衛。張牙以為他們是拐賣女娃兒的大壞蛋,侍衛們以為張牙是拐騙了小公主真心的小騙子,互相看不順眼,在回來的路上沒少暗自打鬥。當然,輸贏全部都是單方面。
秦子洲看了自家女兒一眼,安安又給秦子洲夾了塊剛剛烤熟的羊肉,給安屛盛了一碗湯,看張家娘子和張牙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又給兩人一人夾了一塊魚片。安安忙東忙西,突然發現最忙的居然是自己,不過她很樂意,一直笑意不停。
飯後安安帶張牙一起秦子洲讓人準備的煙火,睡意朦胧小睡了片刻,然後趕在新年的那一刻去給家人拜年,收了紅包。張牙有樣學樣,去給秦子洲的侍衛們拜年,強制性要求對方提供紅包,沒有紅包就直接用銅錢碎銀或者小刀小匕首小暗器替代,有個暗衛喜歡雕刻,正在雕琢完只有一張嘴的貔貅,順理成章的被張牙奪走算成了新年禮物。
一切熱鬧都沉澱下來之後,安安半靠在床上,給安屛看舅爺爺送給她的‘蘿蔔’,居然是一只三百年的老人參,結果被這小娃娃看成了蘿蔔,安屛很是無奈,覺得自家孩子被張家娘子教壞了,什麽東西都以為是吃的,雖然人參也能吃,長得也像‘蘿蔔’,可這根蘿蔔可金貴着,尋常人都買不到。
安屛想不出怎麽給齊太醫回禮,只能早上起來親自下了一碗長壽面給老人家,獨有的一份,秦子洲再嘴饞也沒有,此乃後話。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該怎麽發呢,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