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呼吸,将她差點吻得窒息了過去。
“我遲早會別你癟死!”安屛好不容易回了一口氣,忍不住抱怨。
秦子洲感受着她內裏的顫動,忍得滿頭滿臉的大汗,又動了動,笑說:“夾得這麽緊,明明是我死在你的牡丹裙下才對。”
安屛已經沒了力氣,躺在床上大敞四肢:“你快些,我要睡了。”
男人哪裏肯,時隔多年的葷菜,好不容易擺上桌了,也開吃了,結果主人說肉冷了,明天熱熱再吃吧,誰會肯?
秦子洲幹脆将她的雙·腿都擡到了肩膀上,這樣他進·入得更深,動作也越發猛烈,只搖得床榻咯吱咯吱作響。安屛剛剛平息的欲·念又被他刺破,幾乎是瞬間,就被卷入了海底,不得不混頭暈腦的迎接他給予的狂風驟雨。
“輕些,你個混·蛋,別傷了孩子!”
“我不要老漢·推·車,膝蓋累。”
“別從側面,怪怪的。”
“你怎麽還沒完啊?你其實不是處·男吧,處·男交貨可快了。”
整個夜晚,房間裏充斥着安屛的抱怨,快了她怕撞了孩子,慢了她又說他力有不殆。一直保持上下,她又覺得腿累,走側面她不喜歡,走後面她更加沒勁,怎麽折騰她都有意見。
至于交貨,是個男人都不會那麽快交貨啊!
秦子洲好歹是太子,天底下除了皇帝,排第二的男人就非他莫屬了,故而,安屛的抱怨到了最後,他反而越戰越勇,将各種姿勢都嘗試了一邊,吃了又吃,一直到東方泛白才偃旗息鼓。
安屛閉眼的時候都忍不住嘟囔:“做新娘真累,下輩子不玩了。”
因為是入贅,安屛又有了身子,秦子洲知道她累,索性沒有叫她起床,自己擡了浴桶進來給她沐浴,又去廚房炖湯,這才敲了安老爺子的門。
老爺子笑呵呵的喝了入門女婿的茶,給了個大紅包,轉頭,安安叫了聲:“爹!”
已經歡喜得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的秦子洲大手一揮,給了安安一箱子的珠寶,說:“好好收着,這可是你以後的嫁妝。”
安安只恨不得在珠寶裏面打滾:“爹爹你真好!以後我也要娶個爹爹這樣的相公。”
秦子洲:“………………娶?”
“對啊,娘親說爹爹入贅,所以是娘親娶了爹爹。”
秦子洲抱起自己的女兒,扭着她的鼻子:“都被你娘教壞了。”
安屛一直睡到日薄西山,只覺得整個身子都散了架,也不知道是成親累的,還是洞房累的,渾身都疼,四肢無力。看着自家新晉相公笑得牙都露了出來就忍不住來氣,指着他罵:“簡直是豺狼虎豹!”才一動作,就哎哎叫,“我的老腰QAQ”
“哪裏疼?我揉揉。”揉着揉着,嗯,這頓早飯或者是晚飯又在撞擊聲中進行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上吐下瀉加上扁桃體炎,所以沒更,發了請假條不知道大家看見沒
于是,今天上正宗的大肉,大家低調開吃,嗯,一定要低調
58、養條龍(21)
太子殿下一夜春宵何等的盡興,另一頭,獨守空閨的太子妃段瑞芷只差淚滿襟了。
“他居然沒有來!”段瑞芷揪着嬷嬷的衣袖哭訴,“那個殺天刀的江德弘居然沒有來!他到底還是不是西衡的官員啊,知不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來了孟城居然敢不來拜本公主,他還要不要命了?!”
嬷嬷是公主的奶媽,從小照顧着段瑞芷長大,對她的哪件事不知道?眼看着段瑞芷苦等了七年,才等到與江德弘的重逢;眼看着,對方千裏迢迢從西衡來到了南厲;眼看着,他們就要相見了,那個男人居然不在第一日就來見公主,真是膽大包天!
嬷嬷雖然心疼段瑞芷,可不能跟着她一起吓鬧騰,只好安撫道:“江大人才到孟城,府裏的一堆人都要他安置,公主您是知道的,他沒有成親,所有的事情都要親力親為,所以,第一天肯定是要安頓衆人,特別是六皇子。”
說到段無悔,段瑞芷對江德弘的怨怼就壓了下去,滿滿的憧憬:“嬷嬷你也見到他了對不對?不知道他對他好不好,他知道他是他的親生爹爹嗎?”一連串的‘他’,別人分不清,嬷嬷倒是都聽懂了,一疊聲的道,“自然是好的,江大人不是陽奉陰違之人,皇上将六皇子托付給他,他自然會将六皇子看得比親生骨肉還要親。”
嬷嬷說了江德弘一籮筐的好話,終于哄着段瑞芷歇息了。可睡也沒睡多久,太陽的第一道光線降落這座行宮時,段瑞芷就已經清醒,手忙腳亂的讓人給她梳妝打扮,力求用最好的姿态去見那個人。
江德弘在第一日就送了拜帖到行宮,說是求見南厲太子,結果回帖的是太子妃。江德弘遠在西衡之時就聽說過段瑞芷在南厲的‘豐功偉績’,一個詞概括就是:肆無忌憚!
所以,在踏入行宮之前,他已經做好了面對母老虎的準備。在他印象中,段瑞芷就是一只炸毛後逮人就咬的老虎,咬得他疼,她自己的心也不好過。
在踏入行宮後,他很快就發現,裏面的所有侍從,除了護衛,其他的內侍和宮女全都是西衡人,全是當初段瑞芷和親的人員。由此可見,這位太子妃對太子內院的把持相當的出色且獨斷,或者,這也是太子寵溺太子妃的一種方式?
江德弘面上平靜無波,他一直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及立場,他是江家的兒子,是兩位姐姐的倚仗,他是個單純效忠朝廷的官員,官職不高,一直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很踏實,所以,西衡皇帝才放心派他來南厲,啃下孟城這根硬骨頭。
他不可能與西衡公主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與南厲太子妃有任何一絲私情。
千盼萬盼,終于遙遙的見到那個人時,再一次面對面看清楚他的身姿,看着他規規矩矩作禮拜見,看着他擡頭時那平靜無波的雙眼時,原本熱燙的心幾乎瞬間就被澆滅了。
段瑞芷突然想起江德弘的性情,如果她是火,他就是怎麽燒都燒不紅的石頭,一顆頑石。
她喉嚨裏有根針紮似的開口:“江大人,好久不見。”
江德弘剛剛被賜坐又站了起來:“太子妃和親之時下官正在外任,沒去送行,還請殿下恕罪。”
段瑞芷幹笑道:“原來你還記得!”
江德弘不語。他的沉默,就是反駁。段瑞芷太了解他了,在他的沉默面前,段瑞芷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無法撼動他半分。
客套話再也沒有了意義,喝了半盞茶,段瑞芷就讓人送上了一個箱子。
“這裏面有一張南厲的地形圖,是我複寫而出,裏面細節這兩年可能有些改變,大體還是沒錯的。餘下一張地圖是最近新畫的孟城周邊地圖,我來此才幾個月,走動的地方有限,下面的人補充了些。孟城四面環山,全都是石頭山,山林裏樹木并不多,能夠利用的少。對外,孟城只有一條通天路,江大人進城之前應當也見到了,真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絕殺路。所以,南厲選了孟城做三國的商貿很是煞費了苦心。”
江德弘并沒有展開地圖,只是點了個數就道:“這些都只是暫時的,等日後西衡和北雍的商人進駐,它的地理就會改變。有句俗話,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路。明面上我們都是走正道,但是不妨礙我們另辟捷徑。”
段瑞芷偏了偏頭:“那是你們男人的事。現在看起來是三國之間互通有無,可朝臣們都知道,這裏面貓膩多,到時候商人可不止是商人,路人也不再是尋常路人了。”
“在來南厲之前,皇上特意囑咐下官,一定要保證太子妃的安全。”
段瑞芷的笑容有些蒼白:“還早着呢,孟城通商,西衡和北雍的好處的确很多,南厲也有自己的打算。而且,我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孟城,我遲早要回皇宮。”她眼神不自覺的落在了他的嘴角,“好歹,我也是太子妃,日後,說不定還會做南厲的皇後,你再大的本事,也沒法把人深到皇宮大內不是。”
原本只是江德弘一口一個‘太子妃’,現在連段瑞芷都豎起了高牆,連‘皇後’都出來了。她難得的壁壘分明反而讓江德弘更加沉默。
段瑞芷看着他,仿佛要看到他的心裏,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無話可說,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愧疚。
兩人就正事說了不少,不多時,就有內侍來禀告,說商會的代表來了,段瑞芷擺擺手:“不見,說太子不在。”又對江德弘道,“這孟城的官員膽小怕事的很,一邊要銀子,一邊有要做好人,商會找他們,他們就全都推到了太子身上。”
這話說得,幾乎是為太子抱不平了。
江德弘面色依舊很平靜,聽了段瑞芷不少抱怨,最後她才突然想起來問:“聽說江大人有了孩子?可有帶來,讓本宮也見一見。”
江德弘這才稍微擡頭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猜測也有無奈。多年前,他對她最多的表情就是無奈,可她總是将那無奈看成了縱容,從而一錯再錯,最後無法回頭。
“他膽子小,很少離開微臣的身邊,故而今日出門也在車中等候。”
段瑞芷很老成的點了點頭,只有身邊跟随的嬷嬷瞧見了她掩蓋在衣袖下的拳頭在微微發抖。她極力克制自己的激動,過了半刻鐘,才緩緩的說:“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吧,正好陪本宮用午膳,一直都是一個人,怪寂寞的。”
怎麽會是一個人?太子呢?
江德弘心裏問着,嘴巴閉得更加緊。
段無悔得知終于可以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和親,很是喜悅。才跪下磕了個頭,就被段瑞芷給拉扯了起來:“自家人,行這麽大的禮作甚!”忍不住就仔細端詳。
段無悔在宮中生活了幾年,雖然衣食無憂,可到底不是皇後的親生孩子,皇後關愛有限,皇帝政務繁忙,頂多是同其他皇子一處是問幾句話,鼓勵一番,故而六皇子性子略微腼腆膽怯。明明欣喜得臉頰泛紅,可那雙眼水潤潤的,仿佛剛剛侵過溫泉的黑珍珠,深幽中有着明亮。他的小手被段瑞芷緊緊的握着,幾乎有點泛疼了,只聽得段瑞芷不停的問:“他們對你好麽?在哪裏讀書?是在宮裏,還是去了書院?白鷺書院大着呢,裏面的纨绔可不少,你皇兄們也在麽?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最後,“江大人是你父親吧?”
段無悔望向江德弘,見對方點頭,這才笑了起來:“嗯,他是我爹爹。”
瞬間,段瑞芷幾乎就要落淚了。
爹爹!這一個稱謂到底有多重,裏面含着她多少的艱辛,還有她皇兄和皇嫂多少的心思,只怕是常人無法知曉。
她在南厲苦苦等了七年,才聽到她的親生骨肉叫的這一聲‘爹爹’,只怕是終身最大的願望在這一刻實現,日後,再多苦難她都可以咬牙挺了過去。
哪怕是江德弘,都覺得此時的段瑞芷十分的怪異,六皇子喚他‘爹爹’她哭什麽呢?
在西衡皇城,基本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将六皇子賜給了江德弘做義子,段瑞芷這番神情似乎是……喜極而泣?!
段瑞芷知道自己不該哭出來,可她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仿佛這聲‘爹爹’比‘娘親’更為重要,這讓她有種自己已經成了江家人的錯覺。她的孩子喚江德弘為父親,可不就是承認了她段瑞芷是江德弘的妻子麽!
段瑞芷抱着懷中的孩子,不停的流淚,淚眼朦胧中,那個絕情的男子時而近時而遠,怎麽也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不過,罷了,段瑞芷自嘲道,只要他還在,在她展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就可以了。
這一生,哪怕讓她即刻死了,她也甘願了。
☆、 59
段瑞芷斷斷續續哭了很久,似乎要将這幾年和親的委屈全都給發洩出來。
被吓呆的段無悔不時的擡頭去看江德弘,這位天崩地裂都不行于色的江大人在此時此刻意外的寡言,從段無悔進門起,他好像都沒有說過三句話。興許是錯覺,段無悔總覺得這位冷情的義父看向皇姑姑的目光很怪異,他的身形也比以往更加僵硬,仿佛面對着這世間最大的難題,左右為難。
段瑞芷漸漸止住了哭聲,對着無措的段無悔道:“我是太高興了。離開西衡六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家人。”
段無悔抹了抹她眼角的淚痕,糯糯的安慰:“姑姑不哭。”覺得不夠,又想了想,“我也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父皇母後了,哪怕現在跟着義……爹爹來了南厲,我也沒有哭。雖然我很想念他們,可我是男子漢。嗯,以後我陪着姑姑。”
段瑞芷心口軟綿綿成了一團,她起身摸了下他的肩膀,笑道:“見到你姑姑就不哭了。對了,我給你做了一些衣衫,等會你試試,看看合不合身。”說罷,偏着頭不去看江德弘,自行去內院洗臉,重新上妝。
上了一半,又哎呀驚叫:“無悔這麽小,受得了這些脂粉氣嗎?”
嬷嬷苦笑:“太子妃,小皇子已經六歲了,不小了。如果還是一二歲,定然是聞不得的,可在宮裏,娘娘們也不注重這些。小皇子養在皇後名下,自然早就習慣了。”
段瑞芷嘆氣:“是啊,我都快忘了宮裏的規矩了。”勉強上了一點薄粉,胭脂不擦了,口脂也不塗了,就這麽素顏的回了前殿。
段無悔趁着段瑞芷更衣的時候,就跑回了江德弘的身邊,很是忐忑的道:“是不是我惹皇姑姑生氣了?她都哭了好久,一定是被我氣的。”
江德弘端起茶盞送到段無悔的手裏:“太子妃說不是就不是。她從來不說反話,她說高興就是高興,你不用揣測其他。”
段無悔原本還想靠着江德弘的手去喝茶,到底知道這是外面,哪怕心裏對這位義父再依賴,他也不敢亂了規矩,自己小心的抿着,中間忍不住感嘆:“母後說得沒錯,姑姑真天底下最可憐的姑姑。”
江德弘眉頭皺了皺。他不知道皇上與皇後是如何教導段無悔的,從接了這孩子到身邊認作義子後,他就經常聽得段無悔發出類似的感慨。比如守護天下是男兒的事,靠着女人保護家國是恥辱;再比如,和親的公主過得再好那也是在異國他鄉,有苦沒處訴,作為被她保護的家人之一,見到她一定要十二分的敬重;再再比如,外人如何說公主不好,作為家人,也不容許懷疑她對家國的真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西衡等等這類的話。
這些話,段無悔從小就聽,皇後更是每隔幾個月就送他一張瑞芷公主的畫像,皇上更是吓唬他,說他讀書不如其他皇子的話,日後就不送公主和親,而是送他去南厲為質子了。
在江德弘看來,皇上與皇後此舉後面的含義很讓人沈思。在這幾個月相處中,江德弘更是知曉,段無悔并不是真正的懦弱無能的孩子,他只是有些膽怯,怕自己做得出格惹其他皇子嫉妒,又怕自己做得不夠,惹皇後皇上傷心,他一直在皇子兄弟找一種平衡,讓他自己活得更好,又能夠獲得皇上與皇後寵愛的方法。這個孩子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堅持,甚至有自己的決斷,這些都掩蓋在了他稍顯瘦弱的身軀裏,不到特殊時刻很難得一見。就比如,他們的第一次會面。
誰會相信,一個皇子會在宮門落鎖之前,在官員們的必經路邊的草叢裏哭泣?在見到江德弘後,身為皇子的段無悔居然說在找他的爹爹。皇子的爹爹只能是皇上,他找的爹爹明顯是除了皇上之外的男人。這話傳出去是大不敬,誰教他說的?段無悔在宮裏長了五六年,該動的事情自然比尋常孩子懂得多,不該說的話,他自然也要吞在肚子裏一個字都不吐露。可他居然對着回宮敘職的江德弘吐出這麽一句驚天動地的話,可見他要麽就是真的懵懂無知,要麽就是被人特意教導過,而那教導他的人也讓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這才兵行險招,從而脫離了皇宮那個苦海。
這些事紛紛擾擾在江德弘腦中轉悠了遍,一直到段瑞芷重新回來,他的視線毫不遲疑的就鎖定在了她那泛紅的眼角。
她哭過了,有多少年沒有見她哭得這麽傷心過了?她的傷心是為了她自己,還是段無悔,或者是……他江德弘?
江德弘不知道,他也再一次的逼着自己收回了目光。
他不需要知道!
因為段瑞芷刻意的與段無悔親近,那之後,每次江德弘來小行宮拜見,都會帶上他。哪怕是江德弘與南厲的官員們商讨要事時,段無悔都會特意的去尋苦命的皇姑姑說話玩耍。在這小小的皇子心中,他憐惜皇姑姑是一回事,自己本能的親近也讓他自己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過半月,江德弘就發現了重大問題。
身邊的兩位副官也憂心忡忡:“來了這麽久,居然連南厲太子的面也沒見着,這位太子到底去了哪裏?”
另一人也眉頭緊鎖:“你們說,太子與太子妃會不會并不如外間傳聞的那樣琴瑟和鳴吧?”
等到與孟城的官員接觸多了,三人也将試探的事情都歸攏到了一處:“連他們南厲的官員都沒見過太子,太子是不是并不在孟城,他去了哪裏?”
“太子去了哪裏與我們無關。”江德弘不得不安撫副官,“孟城作為三國的商貿主城的地位早已經确立,太子在與不在都改變不了事實。”
衆人一想,倒也是,反正太子在,也頂多是坐在高位上,聽他們西衡的官員與南厲的官員讨價還價。太子不在於西衡官員的氣勢還更加咄咄逼人些,嗯,過不了多久北雍的官員也該來了,那時候,才是真正的熱鬧起來了。
都說大隐隐于市,誰都想不到堂堂南厲太子殿下現在正在福祿樓裏做一名小小的帳房先生。入贅嘛,自然是夫人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安老爺子老了,早就不堪重負,正好讓秦子洲頂缸。
成親後,安屛原本以為寇家的人怎麽也不會那麽容易妥協,說不定會請一些地痞流氓來酒樓搗亂才是,那時候,生意肯定不好做了。誰知道,孟城本地人來吃飯的少了,一些外地口音的人反而多了些,雜七雜八各色人都有,讓酒樓的生意更上了一個臺階。
安屛忍不住咕嘟:“反常即為妖啊!”
秦子洲再一次将她推去了後院:“你歇着吧,這裏有我呢,身子一日比一日重,擔心被不長眼的人給撞了。”
安屛依然放不下心,秦子洲只好親自将她抱回內院:“管它反常不反常,橫豎是有銀子賺。難道客人來了你還要把他們請出去?沒有把銀子往外推的道理。再說了,這條街眼看着就快要被官府收回了,日後只會更加繁華,有些眼目通天的,自然不會忽視這一處的商機,提前來探探門路很正常。”
安屛揪着他的衣領:“商鋪什麽時候收回啊?收回了之後我都不知道要做什麽。”
秦子洲盯着她肚子:“做什麽?當然是養胎!”
安屛捶他:“我這裏還有一家子人要養活呢。難道養胎養得都不顧其他人了嗎?唉,你說,我們讓官府另外再開出一條商業街來,算是給我們這些商家的補償,你說怎麽樣?街不弄遠了,這條主幹道也有很多分岔路,我們随便挑一個十字路口,主幹道是縱向的,我們選一條橫向的重新開鋪子。”
“這樣,日後你們也可以沾沾這條老街的光,開門迎八方客了。”
安屛鄙視他:“什麽叫做你們?”
秦子洲立即反口:“對,是我們。嗯,我找機會去與太子妃說說,讓她去給太子提提意見。”
安屛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太子妃的名號,也不知道他們那對夫妻是不是還打着她肚子裏孩子的主意,她更加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已經默認她嫁人的事實,從而放棄了這個孩子的贍養權。又想着自己夫君是太子妃的先生,太子應該不好對太子妃的人下恨手吧?
秦子洲将她放置在了床上,蓋上薄被:“睡吧!我今晚還要核對這個月的賬本,要算帳到很晚,你先歇息。”
肚子裏的孩子每天都在長大,安屛身子的負擔也逐漸體現了出來,只是被秦子洲哄了哄,她就自然而然的閉上了眼。期間,茵茵帶着安安進來瞧她,她也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等到徹底清醒,才發現天已經黑得不見五指,開了細縫的窗棂外只有淡白的月光攏着,周圍靜谧得可以聽到秋蟬的細細鳴叫。
安屛撐起身子,沒有燈,她只好摸摸索索的點了蠟燭,準備喝水,發現茶水都冷了,肚子也有點餓。
她掌心在另一邊床榻上抹了下,冰涼涼的,可見那之後她的夫君沒有回來過。
她自嘲般的暗笑了聲,覺得自己成親後果然有了為□子的自覺,居然開始擔心起丈夫的歸時,搖了搖頭,提溜着茶壺去了廚房換了熱茶,又慢悠悠的拐去了前面的酒樓。
酒樓裏早已散盡了客人,椅子也被小二們重新擺弄上桌。周圍靜悄悄的,仿佛聽不到一點聲音。
安屛在前面櫃臺尋不到秦子洲,左右看了看,覺得算帳的話在樓下可能會冷,興許是跑去了樓上的包廂。她又一步步上了樓,樓道裏自然沒有燈,一切顯得過于寂靜,也過于黑暗。
在這幽靜的夜裏,她終于聽到了自己夫君的話語:“太子妃每日與孩童玩耍?那孩童的來歷知道嗎?”
“無妨,她那人要麽輕視所有人,真要看中了誰,肯定将人放在了心尖尖上。她要玩就由着她去玩吧,反正我是沒法給她一個孩子。”
“江德弘?西衡的官員,有意思。”
“誰!”
黑幕般的過道突然敞開一撇利刃劃過般的光亮,一處廂門打開,顯出裏面兩個人來。
其中一人,自然是她剛剛成親不久的夫君;另一人,她也有些熟悉,不正是多年前又太子親自安排在她身邊的護衛,張家娘子麽?!
☆、60
一道門,裏面太明亮,讓人想要忽略兩人的震驚都不可能;相反,過道太昏暗,那些燭光在地上劃出清晰的界限,安屛整個人被隐在了黑暗中,只有一雙眼如火炬,咄咄的發出燒灼人的鋒芒。
那一對鋒芒毫無遮掩的落在了秦子洲身上,安屛只聽到暗啞的喉嚨中吐出幾個字。
“你到底是誰?”她問。
秦子洲一動不動。這時候,他驚起就證明了他的心虛。秦子洲并不是尋常人,經過了那麽多生死的考驗,在此時此刻他依然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情緒,甚至是心跳都與平時一般無二。只是,原本一直在撥弄算盤的手指已經不自覺的僵直,呈現不自然的狀态。
他用最為冷靜最為平緩的聲調回她:“我還能是誰,自然是你的夫君。”
安屛忍不住倒退一步,這讓兩人的距離更為遙遠了些,這小小的舉動對秦子洲來說已經是一種回答。
她不相信他?!
“喲,這不是安姑娘麽,好久不見。”冷不丁的,一旁的張家娘子冒然開口,瞬間就擊破了周遭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安屛偏過頭,冷冷的吐出三個字:“你閉嘴!”
張家娘子:“………”好,好兇惡,太子,你的女人越來越霸氣了啊。
安屛目光重新鎖定在了秦子洲的臉上,如刀鋒一般恨不得将他面上的每一個角落狠狠的刮擦,好讓她看到那張面皮下的真正面目。她不喜歡自欺欺人,既然有了懷疑,她就要去驗證,哪怕事實多麽的殘忍,她也要知道真相。
雖然,還只是猜測,她的心就開始隐隐作痛,眼中控制不住的酸澀。
她指尖動了動,觸摸到腹部的隆起,是了,還有孩子。有一種可能乍然出現在她腦中,靈光乍現,這段時日的是是非非瞬間在腦中全部過了一遍。安屛幾乎是驚恐的瞪着秦子洲,不可置信、恐懼、悲傷一一閃過。
她身子搖搖欲墜,滾着熱水的茶壺失控的墜在地板上,發出碎裂的破空聲,熱燙的水從腳底蔓延開來。她受不住般往後仰倒,秦子洲猛地起身,身形如鬼魅,想要拉扯住她,可她沒有倒下。她的身後是冰冷的牆壁,和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啪的一聲,安屛打掉了他的攙扶,厲聲喊:“別碰我!”
秦子洲見她緊緊的貼在牆壁上,雙手呈現防衛姿态,知道她的倔脾氣又上來了,又心疼又無奈:“什麽時候醒來的?這麽晚了,身子又重,要什麽直接叫我就是了,傷了自己怎麽辦。”說着,就蹲下·身子,去脫她的鞋子,溫柔的問:“燙着了沒?”
他還在裝,還在假惺惺!
安屛只覺得胸口升騰起一口氣,幾乎要把她給憋得喘不氣。腳踝上傳來他掌心的溫度更是炙熱,比那茶水還要火燙。安屛打了個冷顫,怒火陡升,對着他的臉就踹了過去,更為尖利的吼叫:“說了,不要碰我!”
秦子洲哪裏會聽她的,這時候,他的溫柔是假的,他的冷靜卻是真,越溫柔越殘忍,越殘忍越讓人無法掙紮。
安屛的踢打他稍稍一動就躲了過去,反而直接摟起她:“太晚了,有事我們明日再說。”
張家娘子眼睜睜的看着太子懷中不停掙紮的安屛,明明是女人更為可憐,她卻替作為男人的太子傷心。看看,這個狠心的女人,明明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夫君的身份,已經揣測這樁婚姻的來龍去脈,已經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安了,可她依然強勢,依然兇悍,依然懂得将原本親近她的人趕出她的心門之外。
只因為,她覺得她受到了背叛!
張家娘子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走了,安屛在秦子洲的懷裏被抱到了屋中。她的腳背已經被燙出了水泡,腳底也疼,額頭不停的冒着冷汗,可眼神更加的冷。
秦子洲不敢點她的穴道,有了孩子,血液不暢很容易出問題。他出門去打井水,叮囑她不要亂動,并且将門從外面鎖了起來。
在他看來,任何問題都可以解決,急躁暴躁憤怒都不是談判的好時機,他必須強制性的讓安屛冷靜下來。他自己也需要冷靜,事情來得太突然,他腦中也很亂,還沒想好是直接攤牌,還是繼續糊弄。
他自己洗了個冷水臉,又用木盆裝了水,再倒了一壺熱茶,拿了早已做好的糕點,還沒走到房外,就已經發覺窗戶被打開,安屛走不了門,她從窗戶爬了出去。
這個時候,她只會去一個地方。
秦子洲心髒又在猛烈跳動,那是屬于野獸即将将獵物鎖在牢籠的興奮。既然她要真相,他何不成全她,反正,最終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寇彬又喝多了,在他自己的放縱下,生意對手卯足了力氣灌了他不少酒。
先前放出去的那些流言成了笑話,讓他成了孟城人口中的笑話,寇家蒙羞之後開始策劃新的流言。既然那位教書匠哪怕是入贅都要娶安屛,那麽他不在乎讓那位安先生從此在孟城擡不起頭來。
故而,在安屛決定嫁給秦子洲起,寇彬就開始放出‘教書匠為金錢獻身’‘安屛不守婦道,連女兒的先生都要勾引’等流言。如他所料,太子對安屛的成親表示了默認。哈哈,給太子戴綠帽子,還戴得這麽安穩,不得不說安屛很有本事。
寇彬混呼呼的倒在馬車裏,颠簸的馬車讓他的胃翻騰得更加厲害,不得不喊住了車夫,沖到小巷邊吐得昏天暗地。剛剛吐完起身,擡頭一看,對面的鬼影子差點把他的魂給吓了出來。
“誰……誰在哪裏?”
鬼影一瘸一拐走了出來,居然是安屛。
寇彬冷笑:“看看這是誰,這不是剛剛成親不久的安老板麽?怎麽,這麽快你就被你的男人給趕出家門了?早就說了,除了我,其他男子都只能看到你手上的銀子……”
“少廢話,”安屛打斷他,“借你的馬車一用。”
寇彬奸笑:“逃難麽?要不要我借你一些銀子?不用還,肉·償就好了。”
安屛根本懶得跟他胡扯,直接爬上了馬車,寇彬也覺得這樣的自己相當可笑,像是自家兄長後院裏那些争風吃醋的婦人,說些莫須有的刻薄話,傷不傷得了別人另說,丢自己臉面倒是十足十。
等坐在馬車裏後,寇彬才發現安屛一頭的冷汗。她上車之後就直接脫了鞋子,襪子沒穿,腳背上濕漉漉一片,無數的水泡都破了。
寇彬沒有憐惜她的心思,只問:“你要去哪裏?”
“太子在孟城的行宮。”
寇彬眉頭一跳,笑道:“怎麽,你這是被新任夫君給家暴了,準備找太子替你出頭?你也不想想,你都嫁人了,太子還會看重你這破敗身子,別出去丢人現眼了,嫁都嫁了,都是你自己選的,捏着鼻子認了吧。”
安屛看着外面不停跑過的黑影,在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