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6)
第77章 (6)
這小華原本是受了元君繁的指示,暗中盯着青夜霜,并要向他随時彙報憐江月手上那把長劍的情況,孰料這才到揚州,青夜霜竟然就死于行山之手。他就聯絡了元君繁,詢問下一步要如何行事,元君繁囑咐他暫且待在憐江月身邊,找個時機偷了那長劍回去複命。元君繁特意交代,那長劍沉重異常,要是實在拿不起來,便繼續讓憐江月帶着,繼續盯梢就行了。
小華在想家潛伏的這段時間裏,早就摸清了那三個所謂警察和法醫的底細,那三人都是想宏圖從外頭保安隊臨時找來的龍套,為的就是安撫園裏一衆人,以免想家園子裏死了人的事被人到處伸張。他親眼見到那兩個警察輪流提那長劍,還說它輕如鴻毛,他暗自思忖,他的輕功雖和行山不可同日而語,但要從這兩個沒什麽能耐的假警察手上偷一把劍,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于是,他就找了個時機摸進了假警察的房間,偷了劍就要走,不想那劍由他握着,卻是死沉,他拼了老命才抱起它,把它背在身上,一路仿佛是被泰山壓頂,摸爬滾打,好不容易闖進了蜀錦繡,遇到了全素雅,就想抓了這個女孩兒,進她的屋子,歇一口氣,問問元君繁這劍到底怎麽回事,順便想一想,該如何脫身。誰想這全素雅竟然會點穴的本事,他被點中睡穴,人就暈死了過去。
眼下小華被一盆冷水澆醒,看到那漆黑的長劍就在他附近的桌上擺着,那小江又握住了劍,挑着眉毛瞪着他,問道:“你偷這把劍幹什麽?是不是有人讓你來偷證物?”“!山!與!氵!タ!”
小華暗中稱奇,這劍到底為什麽一時那麽沉,一時又這麽得輕?
行山也道:“是不是你殺了我大師姐?”
小華一看他,行山也正看着他,四目相接,行山目光灼灼,那眼底卻藏着深深的焦慮,嘴唇也不自然地抖動着,似是激動,但更像是在害怕着什麽。小華就笑了,他忽而想到了一個能脫身,或許還能拿着那劍回去給元君繁的主意。
他就開腔了:“我知道是誰殺了青夜霜和涼亭裏那個女的。”
他不看行山了,而是環視周圍一圈,大廳裏的所有人都看着他,屏氣凝神。
小華好整以暇地接着說道:“兇手就在你們中間,我不光親眼看到了,我的手機裏還有證據,但是手機現在被我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要是我死了,兇手的秘密就會曝光。”
此話不假,他确實用手機錄到了些東西,只是那手機在從枕流出來時,不知掉到了哪裏去。
那想宏圖聽了就使了個眼色給小汪,小汪馬上來搜小華的身,确實什麽也沒搜出來。
此時行山的心是跳到了嗓子眼,但他不确定小華有沒有認出他,畢竟他殺青夜霜和卞是真時天那麽黑,手機能拍到什麽呢?尤其是他殺青夜霜時,要是小華就在那衣櫃裏躲着,用手機一定會發出些聲音響動,他怎麽會沒聽到?小華很可能是在虛張聲勢……
行山便問小華:“那時天那麽黑,你能看到什麽?手機能拍到什麽?”
小華篤悠悠地,又望向了行山,他知道他是慌了,可他這時要是告訴大家殺人的是行山,且不說有沒有人信他,他也估摸不出行山殺人的動機——他和青夜霜或許有些過節,可他和他的那個“大師姐”呢,他們下午的時候可還是吃茶敘舊親親熱熱的啊。倒不如他在這裏賣個關子,誘那行山來和他交涉,要挾他救他出去,幫他偷劍。
行山亦望着小華,盯着他的喉嚨和嘴巴,他是絕不會讓一句不利他的話從那張嘴裏鑽出來的。不,要是這個銀發少年指認了他,他就說他血口噴人,說他受人指使來挑撥離間來了!
Advertisement
行山拿定了主意,便不再說什麽,等着小華下一步動作。
小華就笑了,說:“我錄到了些東西,畫面雖然不很清晰,但是聲音很清楚。”
憐江月這時問他:“不過,你為什麽要偷這把劍?”
馬遵道:“小兄弟,你老實說,是不是有人雇的你?你說兇手就在我們中間,你的意思是不是你的雇主就在這些人裏?你看自己現在被抓了,怕雇主殺你滅口,你留下了雇主的證據是為了自保吧?”他一拍胸脯,“你不要怕,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暗示我一下也可以,我絕不會讓人對你下手!”
他就瞪了眼睛去瞅想孟仲。小華則對憐江月道:“我是受人之托保護那寶劍的,我怕他們把劍弄壞了才去偷它出來。”
小江清了清喉嚨:“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怕他們把劍弄壞了?”
他就拿起了那寶劍,扔給了小汪,拍拍手,道:“這他媽是證物!證物你懂嗎?證物就得交公!”
小華繼續對憐江月道:“反正我沒有殺人,我不是兇手,兇手的目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行山在旁忙要說些什麽,一來他自己也很好奇那寶劍怎麽在兩個假警察手上輕易就能提握着,二來也是為了将憐江月的注意從命案上轉移,這再盯着小華問下去,指不定會出什麽岔子。他就小聲問憐江月:“師兄,這劍我拿着很沉很沉,怎麽他們兩個倒拿得很輕松?”
“你們鬼鬼祟祟說什麽悄悄話呢?”小江分開了憐江月和行山,全素雅探了半個身子進那包圍圈,問道:“你說受人之托,是受什麽人之托啊?”
小華看着憐江月,道:“元主任。”
憐江月悟了:“原來你是他的人,是跟着我的嗎?”
小華點了點頭。憐江月就和大家說:“看來是誤會了,他不是殺手。”
馬遵道:“元主任是什麽人?你怎麽能百分百确定這個元主任不想要你的命?”
憐江月笑了笑,問小華:“你說呢,元主任想要我的命嗎?”
馬遵急得直拍大腿,拽開了憐江月,道:“哪有你這樣審問人的?他說你就信啊?!”
全素雅也幫腔,招呼憐江月去她那裏坐下,道:“三師兄,你就別添亂啦。”
想宏圖就說:“那這樣吧,審問人我們都不是專業的,還是交給兩位警察同志吧。”
小江一點頭,道:“帶去後面房間裏審。”他一看其餘人,“誰都不許接近他!”
小汪就驅散衆人,說着:“不早了,都回去吧回去吧。”
想宏圖冷不丁說:“既然這個人說兇手就在我們中間,大家就這麽回去恐怕不妥吧?”
想孟仲聽了,對着這老侄子氣不打一處來:“宏圖!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覺得是我殺了人還是馬遵,行山,還是素雅是兇手啊?”
想宏圖一笑,指着自己:“我這不是也把自己包括進去了嗎,清者自清,我倒是願意留下來,警察同志有什麽想問的,或者想監視這我們的一舉一動的,我都配合。”
這顯然是給江、汪二人下指示呢,他們二人還算機敏,忙接了話,都說:“倒不是懷疑大家,不過大家暫時還是不要離開蜀錦繡了,就在這裏,一人一間房間住下,手機之類的東西都先上交了吧。”
這時從外面跑進來三個保安,三人氣喘籲籲地道:“聽到槍響,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了嗎?”
想孟仲一敲拐杖:“這麽半天才來!要有事,你們也趕不上救場!”
他就生氣地往外走,道:“好吧,就把我這寒室陋舍弄成你們的拷問室,監禁室吧!今晚我上依依那地睡去!恕不奉陪!”
三個保安耷拉着腦袋乖乖挨罵,想孟仲的嗓門又一高,中氣十足地喊道:“素雅!你也別在這裏待着了,怎麽?是想留着被人審嗎?”
全素雅又喝了一大口茶,沖憐江月吐了吐舌頭:“早過了孟仲師傅的休息時間了,他定點作息,錯過了時間就愛發脾氣,我先走啦。”
她就追着想孟仲出去,攙着他一邊胳膊走了。
想孟仲的不配合倒恰中行山下懷,他可不想這麽多人都盯着這個銀發少年問東問西。他和憐江月提議道:“那我們也回去吧?”
他還和小江說:“兇手的目标是我師兄,那我們總可以走吧?”
想宏圖道:“我覺得你們可以走。”
小江便附和:“對,對,你們沒問題,走吧,走吧。”
憐江月就看了看小華,也沒說什麽,出了蜀錦繡。馬遵跟上,跑到他邊上就說:“想宏圖那老小子該不會是要殺那個銀頭發的滅口吧?”
“我們都看到他留下了,那銀發的要是死了,肯定會懷疑他,或許他是想親自問問那銀發人。”憐江月道。
“那咱們的那個釣魚計劃還實行嗎?”
憐江月點頭,道:“實行,這幾起命案疑點很多,我們首先還是得确認銀發人是不是兇手,還有兇手的目的到底是不是我。”
行山道:“如果銀發的和想宏圖他們是一夥的呢?他被抓其實是個障眼法,然後他們偷偷放了他,他再來殺師兄……”
“那起碼我們知道了他真的是沖着我來的。”憐江月道。
馬遵說:“這樣吧,我摸回去,盯着他們,順便看看想宏圖背後有沒有在搞什麽小動作。”
行山眼珠一轉,這樣一個名正言順接近小華的機會他怎麽可能錯過?他很想打探打探小華到底錄到了些什麽。他道:“我輕功比較好,我去,馬師傅,你就看好師兄吧。”就走了。
憐江月看了看他,摸着下巴,又望着眼前黑夜中的水路和假山,沉吟道:“小師妹是什麽時候學了點穴的呢?”
馬遵驚道:“你不會懷疑小姑娘吧?”
“她可是你的小師妹啊,看上去多天真的一個孩子啊!你懷疑她殺人?她的動機又是什麽?”
憐江月道:“你記不記得晚上吃晚飯時,她就說肚子痛和行山一起去休息了,如果她會點穴,她可以趁行山不舒服,趁機點了他的睡穴再出去活動。”
他還道:“我記得下午的時候他們吃的東西一模一樣,茶點又都是她準備的,或許她會為了一個不在場證明做些手腳。”
馬遵無言,默默走在假山中間,半晌,他才哀哀地說:“憐江月,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懷疑你的小師妹。”
“我不是懷疑她,我只是在想所有可能性,要論殺人動機,她可能和卞是真聯手要殺我,錯殺了青夜霜後,她和卞是真口角,起了争執,她對卞是真下了手。”
馬遵仍舊是垂頭喪氣地,說道:“那這麽說,行山不也很有嫌疑嗎,既然你說下午吃茶的事情,下午有一次不是還是他去添的茶水嗎?”
憐江月點了點頭:“對,行山也有嫌疑。”
“那行山的動機又會是什麽呢?他處處維護你,總不可能是他要殺你,卻錯殺了青夜霜吧?”
憐江月道:“或許就是因為他處處維護我……他和青夜霜總是很不對盤,不知道為什麽,他在揚州看到青夜霜的時候好像很害怕。”
馬遵瞥了眼憐江月,神色低落:“那我呢?”
憐江月道:“你暫時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馬遵聽了就很氣憤,一拳砸在假山上,那太湖石立時裂開了一條縫。憐江月道:“馬師傅,你要發脾氣就沖着我來吧。”
馬遵撇過頭,嘆息着說道:“我不是要發什麽脾氣,只是我想到你的推論都是合理的,都是很有可能的我就覺得這江湖怎麽成了這樣……同門相殘,爾虞我詐……”
憐江月卻笑出了聲音:“不是江湖變成了這樣,是江湖,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
他道:“江湖中人誰又逃得出一個‘人’字呢?”
馬遵突然很堅定地說:“我相信江湖裏是有東西超越于‘人’之上的,憐江月,我相信。”
憐江月忽而往高處一看:“也不知道風煦微現在在哪裏。”
馬遵也仰望着夜空,無月也無星,天上黑沉沉一片,他道:“這世上或許有千萬個人有殺你的理由,有要殺你的心,但我相信行山絕不在此列,”他咂了咂舌頭,“風煦微就說不準了,他沒個分寸,哪天他被逼得太厲害,說不定就一刀結果了你,再結果了自己。”
憐江月沉默了,和馬遵一道回了水榭就歇下了。
此時行山已經潛進了那關押小華的房間,小汪守在門外,小江和想宏圖一塊兒吃宵夜去了。行山進了屋,就先點了小華的啞穴,接着悄聲和他說:“我解開你的穴道,你不準亂喊。”
小華眨了眨眼睛,行山就解了他的啞穴,問道:“你說的證據是什麽?”
小華笑了,輕聲說:“我怎麽可能亂喊,我還要靠你出去呢。”
他道:“你去把那把劍拿給我,放我走,我就告訴你。”
行山眉毛一豎:“我幹嗎要幫你作事?”
小華莞爾:“因為你就是兇手。”
行山耳邊擂鼓,腦袋裏是嗡嗡地響,一只手摸到了腰間的匕首,一股殺意在他體內亂竄,他冷着聲音,強作鎮定,道:“你不要誣蔑我。”
小華道:“你要是想殺我滅口,我勸你放棄這個念頭,我把拍下來的證據存進了郵箱,設了兩個小時後定時發送,你現在殺了我,我不去取消定時發送,我拍到的視頻就會直接發給元主任,至于他會拿它來做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行山看着小華,此時他已完全冷靜了下來,沖動無益,在這裏殺了小華也是弊大于利——他沒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他是主動請纓來監視小華的,要是小華死了,放眼這想家園子,誰的武功能在他之上?到時候難保不懷疑他頭上。行山的大腦飛速運轉着:劍絕對不能給小華,給了他那就是有去無回,他和憐江月到時候拿什麽去對付無藏通?要是放任無藏通在這人世間,不知道他會害了多少人,再說了,無藏通本性邪惡,為民除害本就是江湖中人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小華的手機裏說不定真的拍到了他殺人的證據,如何能有留下劍,又拿到手機,又讓保守秘密呢?
只有死人才不會洩露任何秘密。
行山往外一看,也不知道風煦微會不會發現他和這個銀發人正在這屋裏對峙。
想到那風煦微,行山有了主意了。
風煦微不是要假扮憐江月,誘“殺手”上鈎嗎?他大可在憐江月屋裏先殺了風煦微,再騙這銀發小子去那裏拿劍,趁機解決了他,然後将現場僞裝成兩人互相殘殺,雙雙隕命,再将青夜霜的死和卞是真的死歸到銀發小子頭上,這幾樁連環兇案一定能就此結案。
不過以他的實力,要殺風煦微,或許得在風煦微那裏做些手腳,下些藥。
行山就又想到了園子裏的那些南天竹,風煦微假扮憐江月做誘餌的計劃,執行之前肯定還需要商議具體細節,他就趁那時給風煦微下毒。
想好了這招借刀殺人,行山周身一陣爽快,一下就能除掉兩個心腹大患,大可一試!他遂和小華說:“好,我答應你,我現在就去給你偷劍,你等着,我很快再來找你。”
言罷,他就出了蜀錦繡,摘了好些南天竹的果子,飛快地回到了水榭憐江月的屋中,叫起了馬遵和憐江月,與他們商議道:“剛才我看到一個黑衣人在蜀錦繡附近一閃而過,我就去追,結果讓他給跑了,想必那人的輕功在我之上,師兄,說不定那人是銀發人的同黨,這黑衣人那麽厲害,如果他們的目标還是你,看到同夥落網,他會不會一着急,也不管我和馬遵在不在師兄身邊了,或許他連我們兩個都能打過呢,他會不會一不做二不休,馬上就又要動手?”
“很有可能,我這就去找風煦微過來。”馬遵道,他就朝外發出了兩聲鴿子叫聲,不一會兒,風煦微就翻了進來,馬遵把誘餌計劃與他說了,行山也将先前那番話和他複述了一遍,風煦微疑道:“我扮成憐江月誘敵沒問題,不過,我在園子裏從來沒見到什麽黑衣人啊,倒是看到一個保安鬼鬼祟祟地在園裏兜圈子,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行山說:“先不說什麽保安不保安的了,我給你找頂假發去。”
“上哪兒找假發啊?”風煦微撇了撇嘴,“随便找個拖把過來就行了。”
行山看着憐江月和馬遵,道:“馬師傅,還麻煩你找個地方和師兄一塊兒待着。”
馬遵應下,憐江月似是還沒睡醒,眼神混沌,一聲不響地就跟着馬遵出去了。行山就去找了把拖把,又去備了些吃的喝的,把南天竹的果子碾碎了,摻進那些食物裏。
行山一頭準備着,一頭留神聽着水榭內外的動靜,生怕有什麽變故,那水榭外偶有風吹過樹葉的娑娑響聲,幾只山雀叫了兩聲,水榭中靜悄悄的。
待到行山回去找風煦微,他已經在床上躺下了,行山就把拖把給了他,風煦微皺鼻子皺臉地抱着拖把鑽進被窩。行山就說:“給你準備了些吃的喝的,你這一整天恐怕都沒吃東西吧。”
風煦微道:“還真有些餓了。”
他起身拿了水杯喝水,吃了些糕點,笑着看行山:“行山,有你在你師兄身邊,我是很放心的,別人都不相信他的時候,是你到處奔波為了證明他所言非虛……”他忽而興嘆,“你很有毅力,我就不行了,我就想,那些不想相信的人,無論你說什麽,擺什麽證據在他們面前,他們都是不會相信的,我就想,只要我知道憐江月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一個人就夠了……”
風煦微說着說着低下了頭,将杯子碟子在床頭櫃放下,又道:“你師兄或許不像從前的他了,但是,行山,他的本質是沒有變的,他還是那個憐江月,只是他變得很鈍,他像一把還帶着殺氣,卻很鈍的劍,旁人看他只覺得黯淡無光,但他還是那個他,不如說現在的他更接近最真實的他,愛恨情仇對他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他便全憑着直覺過活。”
行山聽得很不耐煩了,道:“說得師兄好像沒有靈魂一樣。”
風煦微笑了笑,拍了拍行山,躲進了被子裏,只把那拖把露了一個頭在被子外。
行山說:“我去外面守着。”
他就出去了。
過了約莫十來分鐘,行山估摸着毒藥已經發作——這一次他下手重多了,畢竟對手是風煦微,不能掉以輕心。他從窗口翻回了屋裏,摸出了那在地下實驗室裏得來的匕首,他想好了,就用這匕首殺了風煦微,再把匕首留下,憐江月肯定能認出這是地下實驗室裏的東西,而那銀發人又是那裏的人,正好契合上了。
行山不免自鳴得意了起來,但身法還是很小心,輕着步子,屏氣摸到了床邊,他先輕輕扯了扯床單,風煦微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又扔了枚石子過去,先點了風煦微的穴。施下毒藥加點穴的雙重保險後,行山跳上了床,掀開被子,一刀就刺向風煦微的心口。
就在這時,一卷鞭子自行山身後打過來,他的手腕被牢牢卷住,動彈不得。屋裏燈光一亮,行山一看床上的人,目瞪口呆,躺在床上的正是憐江月。他看着他,面無表情。他的眼睛像一面鏡子,映出一張兇殘、殺氣四溢的臉。
行山手裏的匕首锵一聲落在了地上。
馬遵的聲音響了起來:“行山,你瘋了?!怎麽真的會是你?!”
行山跳下了床,甩出褲兜裏的手機就辯解道:“是無藏通逼我的!他給我發了短信!是他!他要我殺了青夜霜,要我殺了卞是真,不然他就……他就殺了師兄!!”
風煦微收回了鞭子,立在門口看着行山,眼中滿是不忍:“你殺他們……是為了你師兄,對吧?”
行山連連點頭:“我是為了師兄!!”
馬遵上前想要說什麽,憐江月這時從床上起來,喊了行山一聲,行山只覺天旋地轉,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想過要殺人,要傷害任何一個人,他只是想和師兄回到雁蕩山,只是想遠離俗世的一切,只是想隐居在那茂林修竹中,過着閑雲野鶴般的日子,秋天了,他只是想和師兄走在那發紅,發黃的林間,采一采銀杏,撿一撿楓葉,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行山跪在了地上,他看到憐江月朝他走了過來,他看到他撐着一把好像樹葉做的傘,他好像聽到他說,走吧。
他就站了起來,要和他走,走進那山裏去,走進一段很舊很舊的時光裏。
“行山……”憐江月又喊了這麽一聲,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行山沒有回頭。他不想回頭,他還怎麽能回頭?他知道,他的師兄不在他身後,他身後的師兄是假的,是騙人的。真的師兄在前面等着他,在那“過去”等他。
再說那無藏通确實很想再聯系聯系行山,但漁船出了公海後,信號全無,沒一陣手機還沒電了,他忍不住埋怨了起來:“這手機可真不方便,還得要有信號的地方才能用,沒了信號沒了電,就是塊磚頭,還不夠結實!”
那曲九川就說:“我看也指望不上行山了,說不定他早和憐江月坦白了,他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罷了。”
此時天色即将破曉,一卷海浪撲在漁船上,無藏通在地上一抖,喜滋滋地說:“不管他了,找到了!就在這下面。”
曲九川立在甲板上,往水下一看:“那我們潛水下去?”
“潛水?”
無藏通哈哈大笑,就見他這道自曲九川腳下延伸出來的黑影飛卷到了天上去,化成一個巨大的螺旋,對準了海面就吸起了海水,那海水盤成一條水龍,漁船劇烈搖晃了起來,曲九川穩穩地站着,再看那海面,這汪洋大海竟然就要見底了,這時,一條血紅的大蛇躍出了水面,它的雙眼也是赤紅,它的尾巴被那螺旋卷了進去,巨蛇便飛撲着要去咬那螺旋,無藏通大喊:“石頭就再它的肚子裏!”
曲九川一躍跳進了巨蛇張開的大嘴裏,無藏通跟着鑽了進去,這條飛在天上幾乎這天蔽日的大蛇在空中轉了一圈,又重重落入水中,那盤旋的水龍頃刻間化作瓢潑大雨,重新灌滿了整片海域。
海面恢複了平靜,可那巨蛇出海的波動正一點點蔓延進內陸,不久就蔓延進了揚州,蔓延進了瘦西湖,蔓延進了想家這瘦西湖的分支,地面微微震動,貫穿想家園子的細流翻滾着,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異動,全素雅從床上驚醒,站到了房間窗口往外一看,就看到河水旋轉着,一條水蛇鑽出了水面,在空中張開了嘴,吐出了一條芯子。
全素雅驚訝之餘,興奮地喊道:“我就說了有蛇!”
那蛇似乎被她的聲音驚動,芯子一長,卷了她就進自己的嘴裏。
不少人都跑出了屋看這異象,有人大喊救人,有人摔倒在地,那水蛇吞下全素雅後又張開了嘴,只見一道黑光自蜀錦繡鑽出,那在水榭窗邊聞聲張望的憐江月瞬間就辨認出了這道黑光。是八月十五!
寶劍飛向水蛇,憐江月便也跳了出去,意欲抓劍,風煦微忙用鞭子卷住他的腰,要抓他回來,誰知他卻被一股力量拽出了屋,直飛向那水蛇,他要收鞭時,為時已晚。
那水蛇接連吞下了寶劍,憐江月和風煦微,嘴還張着,衆人早就看傻了,沒人敢靠近它,也沒人敢有任何動作。馬遵也是呆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而他身邊的行山本就陷入了渾渾噩噩,難辨虛實的狀态,舉目四望,癡癡問着:“我的傘呢?很黃的一把傘?樹葉撐開的傘在哪裏?三師兄,我的傘呢……”
馬遵一看他,心想,行山總需要人照顧,他暫且在這裏看着他要緊。
震動的餘波緩和了,那河道中的水蛇也慢慢垂下了腦袋,就在這時,一個保安打扮的男人竟主動跳進了水蛇的嘴裏。
地面的震動完全停下了,那水蛇落進了河道,天降大雨,河面暴漲,蛇跡難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