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
第67章 (6)
更叫人驚奇的是,憐江月的倒影中,他的雙臂完整,他一動,右手也跟着自然地動作了起來。
憐江月盯着這倒影搖起了頭,忽而,他在自己的倒影邊上看到了了卻和尚的倒影,他就擡起了頭,那了卻和尚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他跟前。兩人靠得是那麽的近,憐江月滿目皆是了卻和尚周身散發出的柔和光芒,以至于這和尚的輪廓都有些模糊了——他顯得那麽得不真實,仿佛來自他的夢境。憐江月不由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臉,觸感堅硬,質地溫潤。他仿佛在撫摸一塊細膩的羊脂玉。
憐江月垂下了手,道:“從前有段時間,我很想再見一見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甚至經常夢到你,可不知怎麽,我當時的心裏又有一種逃避的情緒,又不是那麽想見你,總覺得再見到你似乎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就害怕了起來,如今又見到你,我既沒有美夢成真的感覺,也不害怕,我幾乎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了卻和尚未予評論,只是靜靜地垂着眼眸,手裏結着施無畏印,站在憐江月面前。憐江月又道:“從前,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關于憐吾憎,關于無藏通,還有烏有師的那七顆舍利,此時此刻,這些疑問仍舊在我心裏,我可以一一将它們說出來,但是我并不在乎它們的答案了。”
憐江月将左手按在了心口,道:“任何事情好像都無法觸動我了,我仿佛是一具空殼,我的心裏空空蕩蕩的,我的心跳仿佛只是外界的一切震蕩震動我的身體時引起的回音罷了。”
行山在旁聽着,暗道:原來師兄眼下是這樣一個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狀态,難不成這就是他對我這麽冷冰冰的緣由?
憐江月又瞅着地上的倒影了,幡然領悟,道:“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在這裏擁有了倒影?”他環顧一圈,“這裏是武器冢,這裏都是些不再背負任何使命,不再背負任何殺孽,不再擁有任何殺意的武器,這裏的武器不過是徒有其表,就像我這個徒有肉身的人一樣……”
憐江月盤腿坐下了,心平氣和:“或許,我該留在這裏,我也該被葬在此處。”
行山聽了就急了,半蹲下和憐江月說:“師兄你胡說八道什麽呢,什麽葬在此處,你活得好好的,再說這地方……”他也環顧了一圈,納悶道:“這裏是真的存在的地方嗎?”
憐江月道:“你能看到,你能感受到,它就是存在着的。”
行山抓了抓頭發,陪着憐江月一起坐下了,陪着憐江月一起看着那和尚,他道:“大師傅,我師兄是不是因為突然和無藏通分割開了,落下了什麽後遺症?就好像做了手術有術後反應一樣?”
了卻和尚也盤腿坐下,手印換成了降魔印,他稍擡起了頭,向行山投來一個眼神,這眼神是那麽深,那麽柔和,仿佛來自一個慈愛的母親,仿佛來自一個悲憫的聖人,仿佛來自一個能諒解世間一切罪惡的神明。
行山又是一陣發虛,再不敢看了卻和尚,低下頭,沖着地上憐江月的倒影直眨眼睛。他的心徹底亂了,完全盤算起了別的事情:難道這個了卻和尚已經知道了他害死了青夜霜的事?他的愛憫諒解全都因為這件事?那降魔手印是什麽意思?是對他做的嗎?他會告訴師兄嗎?這個了卻和尚會武功嗎?師兄知道青夜霜的事情之後會怎麽看待他?他必須再想些辯解的說辭來脫身……
行山就無瑕再聽憐江月和了卻和尚說的話了。憐江月此時對着了卻和尚說起了憐吾憎的事:
“憐吾憎的房間裏有一直擺在我面前的,我卻一直忽視的關于他的一切,或許也是關于我的一切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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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吾憎的像是你做的吧。
“他定居石頭村是因為你嗎?他在這裏找到了你,你不走,他也就留了下來?為什麽你要留在這裏?你此前也是到處游歷的吧?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是你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嗎?”
憐江月搖了搖頭:“這些終究是你和憐吾憎的事情。”他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我想,你的這道疤也是他給你的吧,他害得你不會說話了。”
行山模模糊糊聽到這一句,驀地擡起了頭看着和尚,但見和尚的脖子上确實有一道傷疤,他心下一喜,極力控制着情緒,道:“他不會說話?”
憐江月颔首,了卻和尚卻一笑,雙唇微啓,說起了話。他道:“他曾問我,我心中是否有他,可是不等我回答,他就一劍刺了過來,他說,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的答案,你從此以後都不要再說一個字了,他就走了。”
了卻和尚吐字清晰,聲音和他的容貌一樣柔和,如同春風細雨,仿佛能撫慰安定一切躁動。
可行山吞了口唾沫,知道這和尚會說話後,他是沒法心安了,慌張地攥着手,小聲問憐江月:“師兄,他應該沒有什麽讀心的本領吧?”
憐江月道:“據我所知沒有。”他一笑,“不過,我總以為他不會說話。”
行山不再言語,心中暗道:“青夜霜是我不小心松開的,人總有力所不逮的時候,師兄是不會怪罪我的。”
他就認真看着了卻和尚,不再去想青夜霜,專心聽着和尚說話了。
了卻和尚道:“我沒有讀心的本領,我甚至不知心為何物,我是一把劍鞘,是劍的歸處,常被許多丢失了劍鞘的劍誤認為自己的歸處,它們聚集到我的身邊來,久而久之,我也開始吸引起了其他的武器。我所在之處便是武器的歸處。
“憐吾憎乃烏有師之徒,修習烏有師的本領,烏有師本就是一把劍,憐吾憎因此學了一身劍的本領,加上烏有師後來将自己的七顆舍利,亦即他的劍魂本源贈予了他,于是憐吾憎也成了一柄劍,我起初以為他來到我身邊也是因為被歸處的誘惑所吸引。”
憐江月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夢,便說:“無藏通是烏有師的一截小指,也是一把劍,我是他的孩子,怪不得我也會被你所吸引……”
他又說:“而無藏通又是那麽痛恨劍鞘,怪不得我會對你又心生畏懼。”
了卻和尚接着道:“憐吾憎那一劍刺過來,只是割傷了我,可他的殺伐恰因那一劍而了卻,他走了,他的倒影留了下來,我為他在此處修造超度亡魂的佛塔,佛塔本該與別的佛塔無二,可當我回過神來時,那佛塔已制成了他的樣子,那樣的佛塔如何在此地安置?我便想将佛塔送還給他,我找了他很多地方,找到泯市時,我再無法攜帶這座佛塔了,它與武器冢的裏的其他佛塔是那麽格格不入,我感覺到它在消耗我的精力,我知道我必須放下它。于是我将佛塔留在了泯市就離開了。”
“那時我的精力渙散,我就找來了石頭村,因為這裏是我的根,我在這裏休養生息,并且打定主意再也不離開這裏。”
憐江月道:“我在石頭村地下看到了一個很深的坑,裏面都是各式各樣的兵器,那坑像火山一樣往外冒着熱氣和怪味道。”
了卻和尚點了下頭,道:“那裏即是此處,就像人有影子一樣,根源也是有影子的,你們或許習慣了将這樣的影子稱呼為幻境。”他一瞥憐江月的倒影:“天下兵器無非容器,容裝殺意和血債,殺伐了結,便又變回容器,便在此處有了居所,佛塔中盛放着的是它們一生的冤債,那倒影才是它們的真身。”
憐江月忽而想起了頭一次來了卻寺時在地上見到的九曲珠的倒影,那時曲九川使的九曲珠已經被破壞,卻在地上留下了完整無缺的倒影。憐江月就又說:“無藏通似乎占有了曲九川的肉身。”
了卻和尚道:“我早該離開這裏去找我的劍了,歸兇劍入鞘是我逃避已久的責任。”
他似乎輕輕嘆息了一聲,那聲音中不無惋惜和遺憾。憐江月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佛似的人物又會有什麽樣的遺憾呢?這劍鞘也有悔嗎?這劍鞘也有心,有情嗎?
了卻和尚擡起眼睛看着憐江月,道:“我曾試過去找無藏通,可一離開這裏我的腳就不聽使喚,就想去見憐吾憎,一見到他,元氣四散,這武器冢恐怕難成。況且無藏通也沒有在外為非作歹,我就選擇了留在這裏。”
“你知道憐吾憎在石頭村吧?”
“他曾找到寺門前,看了一眼便走了。”
行山問了句:“那障眼草是天然地長在這裏的嗎?”
了卻和尚道:“根源所在處便有此草。”他又說:“我沒想到無藏通為了擺脫劍鞘的束縛,竟會去尋找其他根源,據我所知,世間三處根源,我處即一處,古爾班通古特沙漠為一處,東海有一處。”
憐江月道:“無藏通已找到了古爾班通古特沙漠那一處,該怎麽說呢,我想,他應該已經吸收了那一處的根源。”
行山又是一頭霧水了,猜測道:“你們說的根源就是隕石坑的意思?”
了卻和尚這時一伸手,從自己的倒影中抽出了一把劍鞘,他的倒影随即消失,四周那些佛塔的倒影,連同憐江月的倒影都跟着抖動了一下,了卻和尚将手中的劍鞘遞給憐江月:“倘若如此,無藏通再非了卻劍,了卻劍的劍鞘再無法收容住他。只有一把劍才能對抗另一把劍,你将我鍛造成劍吧,或許能與無藏通一鬥。”
憐江月卻沒有去接那劍鞘,凝視着和尚說道:“一方面我覺得我應該為了無辜被連累的曲九川去解決這件事,畢竟他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全是因為我,另一方面我又覺得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我無權幹涉,他知道無藏通會對一個人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他知道無藏通是一個什麽樣的東西。這……難道都是因為我沒了影子嗎?我從來不知道人沒了影子會變成這樣。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去想,面對任何變故,我也混不在意,我好像生活得很沒有自我,但又好像太自我了。”他将左手握成拳,又松開了,道:“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的心中沒有裝着任何東西了,”他看着自己的倒影自問道:“我看那雲起雲散,日出日落,大漠孤煙,萋萋芳草,我就只是看到雲,看不到雲,眼前亮一些,眼前暗一些,眼前有一些色彩,眼前空無一物。
“水中的月,拂面的風……這世界的一切風光,都已經和我無關了,而喜悅是什麽,苦澀是什麽,愛為何物,恨為何物,對生的欲求,對死的驚惶我也無從感受,無從體會了。 ”
了卻和尚也看着憐江月,坦誠道:“憐江月,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也幫不了你,我只是一把劍鞘,我只知道如何超度那些死去的武器的亡魂。”
憐江月道:“不,我不需要你幫什麽,而且你已經回答了我,因為我是一個容器,愛恨情仇理應與我無關。”
行山聽到這裏,激動地握住憐江月的手:“師兄,你別胡說,你怎麽會是容器?你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你看,你的手是有溫度的,你的心……”他摸着憐江月的脈門,“你的心還在跳!”
憐江月笑了笑,對行山道:“确實,而且我還會笑,還會嘆氣,但這些都像是條件反射,像是被訓化出的能力,對好笑的事情抱以笑容,對遺憾的事抱以嘆息,事實上那快樂和遺憾都對我毫無影響,我仿佛是麻木地活着。”
行山皺起眉頭勸道:“你怎麽能這麽說自己呢?”
“怎麽了?麻木地活着有什麽不好嗎?快樂終會消失,耿耿于懷之事鑄就心魔,人如草木,一切經歷皆如一陣風,拂過即走,又有什麽不好的呢?”
行山道:“那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死了嗎?”
行山急着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你當然不能去死!唉,”他大嘆了聲,“你活着就總能找到一些意義的!”他絞盡腦汁,“世間那麽多美酒你難道都喝過了嗎?世間那麽多美景你難道都見過了嗎?你真的确定再沒有人,再沒有事能撥動你的心弦了嗎?”
憐江月道:“或許你說得有些道理,但此時此刻我不覺得活着對我來說有什麽特別之處。”
憐江月望向了了卻和尚手裏的劍鞘,道:“我只有一只手了,恐怕無法幫你鑄劍。”
了卻和尚莞爾:“你是容器,那再簡單不過了。”
他就在憐江月的影子裏掏了掏,抽出一只右臂,往憐江月右肩上一拍,那手臂就自然地落在了那裏。行山看呆了,問憐江月:“能動嗎?”
憐江月動了動右手,靈活自如。
了卻和尚道:“容器破碎了就修補,空了就去填,照你的心意去活吧,憐江月,這也是憐吾憎的願望。”
他把劍鞘放在了憐江月的膝上,頓時周圍狂風大作,憐江月和行山都睜不開眼睛了,連人都坐不穩了。
行山在風中呼喊:“師兄!”他試着去抓憐江月,卻什麽也沒抓到,待那風聲消失,他重重摔在了地上,睜開眼睛一看,哪還有什麽和尚,什麽佛塔,什麽碧藍如洗的天空,憐江月倒還在,他就落在他邊上,手裏抓着把劍鞘,人咳嗽着。行山忙扶起他,就聽他們身後有人罵了句:“我草,怎麽又是你們??”
行山回頭找到那問話的人,此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帶着防毒面具,正站在一個技工打扮的人邊上。那技工打扮的人也戴着防毒面具,正在給一扇門換門鎖。行山看到那人脖子上挂着的證件門卡,正是元君繁。
他也問:“怎麽又是你??”
憐江月看了看周圍:“我們回到實驗室了?”
行山點了點頭,他們确實回到了那挖有一個大坑的地下實驗室。
元君繁已經走到兩人跟前了,繞着他們轉了一圈,看看天花板,又瞅瞅那大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了:“你們從哪兒來的?”
憐江月看着元君繁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脖子上的證件:“陳醫生?你……姓元?”
這“元君繁”的眼睛他不會認錯,這不正就是憐吾憎的主治醫生陳醫生嗎?
“他不是姓元嗎?”行山疑惑了。
陳醫生,抑或是元君繁笑了笑,一瞄憐江月手裏的劍鞘,又掃了眼行山,轉轉眼珠,伸出了手,把憐江月從地上拉了起來,道:“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敝姓元,我不是壞人,二位能否借一步說話?”
這時,門外跑進來了那二床青年,他探頭探腦地在門口張望着,問道:“主任,什麽聲音啊?”
他一看到憐江月和行山,又看到憐江月手上的劍鞘,忙把手伸向了腰間,行山也已暗中摸到了匕首。元君繁擺着手臂打起了圓場,道:“沒事,沒事,兩位是貴賓,來,這邊走。”
他就帶着憐江月和行山出了實驗室。那二床青年在他們身後喊道:“他的手怎麽長出來了??”
三人進了一間辦公室,元君繁脫下了防毒面具,也打量起了憐江月的右手,憐江月就道:“容器壞了能修好。”
行山汗涔涔地說:“我們剛才的經歷說出來可能沒人會相信……”
元君繁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則坐去了一張辦公桌後的皮椅上,和氣地說道:“我對任何事情的态度都很開放,你們講一講?”
那辦公桌上放着好些紙箱,這辦公室裏也是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箱,看上去和憐吾憎那堆滿舊書的老屋似的。憐江月道:“憐吾憎的那這份‘建議診斷’為肺癌的報告就是你批準的吧?”
先前青夜霜塞給他那份憐吾憎的戶籍資料時他瞄了眼,清楚地記得那批準診斷的簽名确實是“元君繁”。
元君繁道:“是我,老憐是吸入了太多這裏的怪氣。”
憐江月又說:“那紮中我的飛镖是你們自己做的?”
“做暗器,二位是行家啊。”元君繁點了根煙,笑着說話。
行山警覺了起來,道:“你知道我們的來歷?”
“唉,你們坐嘛。”元君繁看着憐江月手裏的劍鞘,擡了擡下巴,“這劍鞘上刻的是鳥蟲文吧?”
憐江月道:“你知道刻的是什麽?”
元君繁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了卻’二字。”
憐江月拉開椅子坐下了,把劍鞘放在了辦公桌上,道:“沒錯。”
行山拽了下他,小聲提醒:“還不知道這人到底什麽來歷,這麽重要的東西……”
元君繁沖行山一笑,又強調:“我不是壞人。”就從抽屜裏拿了個放大鏡出來,照着那鳥蟲文的刻印啧啧稱嘆了起來:“真的是‘了卻’,好,周身烏黑,撫之隐隐有溫熱之感,質地堅硬,”他一擡頭,說道:“石頭村往北十裏,有寺名了卻,有僧名了卻和尚,黑星轉世,以障眼法将了卻寺匿藏于世間。要入此寺需備黑星石與明火。黑星石指引迷津,是以同物質想吸之理,明火燒卻障眼殘影。是人入寺銘記以下三點,一,不入火海不見真知,二,見人見神,皆應以待物之道處之,三,勿動殺念,神佛不擾,心起殺意,神佛難保。”
行山道:“這是哪本古籍上的記載?”
元君繁起身,從一只紙箱裏摸出了一本剪報本,翻到其中一頁,那一頁上貼有一份來自“老胡說”的專欄,其中內容寫的正是他方才所說的那段話。這篇文章的标題叫做:稀世幻境一百處其三十一。
憐江月道:“這是你從憐吾憎家搜出來的?”
行山指着其餘紙箱:“這些不會都是吧?”
元君繁抽了一口煙,坐在了辦公桌上,兩條腿一高一低地并着,看着憐江月道:“你們進來的地道我們已經找到了,你爸搞的研究方向呢我們大概也摸清楚了。”
憐江月道:“他不是科學家。”
元君繁抖了抖煙灰,道:“這樣一個地方要是被一些不好的人發現,比如無藏通那樣的人……”
行山更是警惕:“無藏通的事你也知道?”
元君繁笑着搓了搓手指:“這件事在江湖上鬧得很大。”
憐江月一笑:“江湖?這個詞可真夠複古的。”
元君繁還是笑着,道:“實話和你們說吧,一開始我們來到石頭村只是來調查這裏的生态環境變遷的,據說這裏以前有一座山,叫做黑雨山,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消失了。我呢,大學跟過一個導師,姓徐,或許你對他有些印象。”他從桌上下來,在邊上的櫃子裏翻出一個文件夾,打開了放到桌上。
憐江月看了眼,那文件夾裏附有一張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的照片,照片下面是一份叫做“徐問天”的人的個人資料。
憐江月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男人,道:“俠客原來是你的導師。”
這徐問天正是他在“遺忘之地”遇到的牛仔打扮的“俠客”。
憐江月又道:“那你想必已經知道他失蹤多年後又被人在沙漠裏發現了吧?”
元君繁點了點頭:“實話和你說吧,我已經和他聊過了,而且我知道,你去找過他了。”
行山看了眼憐江月,憐江月點了點頭,道:“來石頭村之前,我在新聞裏看到古爾班通古特沙漠裏突然出現了許多失蹤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人,我就找去了那裏,但是徐教授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元君繁說:“這麽說并不準确,他不記得他失蹤的十幾年間發生了什麽,但他記得他是為了找隕石的落點去的那裏。”
說到隕石的落點時,他又露出了笑容,憐江月就道:“既然地道你已經找到了,那你找我們談就不是想打探我們是怎麽進來的吧?”
元君繁點了點頭:“我對你們第一次怎麽進來的是不感興趣,但是剛才呢?”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憐江月還補充了句,“和你說實話。”
行山道:“我看你找我們也不是對我們剛才怎麽突然出現的感興趣吧?”
元君繁笑着點頭:“兩位都是聰明人,我就開門見山直說了吧,這劍鞘不知道能否借我一用?”
他看了看行山,道:“我在這位行山小兄弟手上吃了不少苦頭,我知道要搶是絕對搶不過來的。”
行山就道:“你要劍鞘幹什麽,做實驗研究,你們這裏到底是在研究什麽?”
元君繁道:“總之我們不是壞人。”他就說,“我聽說只有這把劍鞘能收了無藏通,就想試一試。”
他笑眯眯地說:“況且,無藏通一日不除,對你們江湖中人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憐江月道:“對社會上其他人就不是威脅了嗎?”
元君繁撫掌大笑:“是我說錯了,他對整個社會都是一個威脅,江湖中人為民除害,義不容辭啊,而且,實話和你們說吧,我們實在沒有這個能力,但是你們有啊,我也會為你們提供幫助。”他抖了抖眉毛,道,“而且你們不想搭救曲九川嗎?要是再這麽下去,他或許就會徹底失去自我了,而且,我懷疑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地下的一塊隕石已經被無藏通奪去了,他現在或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把了卻劍了,再拖延下去恐怕這劍鞘也關不住他了,以他的秉性,往後不知會幹出些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
憐江月并未接話。行山問道:“你想怎麽幫我們?”
元君繁豪爽地說道:“你們有什麽需求就盡管提,我一定想辦法滿足!”
行山并不很相信眼前這個一會兒姓陳一會兒姓元的人,就看了看憐江月,那劍鞘畢竟是了卻和尚托付給他的,一切還得由他定奪,他只是偏過頭悄聲說了句:“師兄,我看這人沒一句實話,小心有詐,你給我個眼神,我們立即拿了劍鞘就走。”
憐江月想了片刻,問元君繁,道:“你這裏有能鑄劍的地方嗎?”